专访马伟豪、叶伟信、郑保瑞:还是希望制度慢慢开放
采访/徐元、雪风、邵岩、赵欣整理/陈曦编辑/少言摄影/X-Girl
香港导演的“北漂”状况,从根本上来说是来自心态的问题,一些导演把“北上”看做大中华电影的融合,那么这些导演就少了一些心态上自我约束,也就可以相对地获得一些施展的空间;而另一些导演怎么也拐不过这个弯,甚至根本就不想去拐这个弯,所以“北漂”一直是他们心中的痛楚。
邵岩:马导是第几次来北京?
马:我来过很多次了,二月份刚刚来过。
徐元:最早是什么时候来过?
马:很多年前了,有一个同学在这边念书,我们就过来了。好像是80年,那时你们还没出生(笑)。最近几年来的比较多一点,因为有一些香港朋友都过来工作了。
邵岩:和从前第一次来相比,感觉北京有什么变化?
马:变化很大,像我三个月前来一次,感觉和现在就又不同了,你看窗外,中央电视台的楼都不一样了(笑)。
邵岩:觉得这边的电影环境和香港有什么不同?
叶:很多,可以拍的地方比较多,讲不出……我国语比较不好,脑子需要慢慢的转换一下,你让他们先说,等我转过来了再说(笑)。
郑:北京人和香港人一定很不同,在看电影的方面也很有分别。我还在了解,因为我十多年前就过来这边拍戏,和现在是两个世界。之前来北京感觉还是灰色的,但我昨天到这个小区,感觉好像到了日本(笑),你看,什么都有,真的差不多。
雪风:你之前来拍戏指的是《怪物》吗?
郑:不是,那不是在北京,是在广东。十多年前我刚进行,92年吧,当时做副导演到这里,我一点国语都不能讲,也听不明白听不懂,像哑巴一样,现在比较好了。
雪风:你们的国语都是为了来内地现学的吗?郑:不是专门学的,但也是为了拍戏去学。因为我不光是来北京拍戏,还要去内地的其它地方,因为一定要讲,不能全靠写的,慢慢听慢慢尝试去讲。
邵岩:叶导来内地也很多次了。
叶:比较多的是做后期工作,《叶问》、《龙虎门》、《导火线》这些电影都是在国内的公司做后期的。第一次来也是做副导演的时候,在北京。
雪风:记得《龙虎门》是在横店拍的,你的普通话和内地工作人员沟通会不会有问题?
郑:他是导演嘛,有方法一定能让别人明白,否则他怎么办。
叶:说不好的时候就用翻译,我一定要很慢才能说好,还有就是心情好的时候,越着急越说不好。徐元:和内地工作人员交流时,你们都是尽量讲普通话吧?都用助理翻译?
郑:是啊,不然让大家学广东话吗?(笑)不会的,我们尽量都说普通话。
叶:其实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听没听懂我说的话,听得懂他会有一个表情,像现在我就看出来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大笑)。
徐元:你们和内地演员交流已经很多了,你们觉得内地和香港的演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郑:分别是肯定有的,内地的演员都是表演学院出来的,他们知道演戏的角度和方法。而香港的演员很多不是专业出来的,他也喜欢演戏,但很多时候是靠感觉去演戏。
雪风:你们觉得哪一类型的演员更好控制或是调教呢?
叶:我觉得内地的演员主动性强,有些人一开始就很主动和你谈剧本,他们很想了解这个故事的诞生,以及每个人物是怎样的。香港演员是立刻就演,有问题临时再调整,内地在拍之前就和你沟通。
郑:我记得拍《爱-作战》时秦海璐到香港,后天就拍戏了,马上就要试装。但她下飞机就打电话给我,可不可以先剪一场戏给我看,哪场戏都可以。我剪了一场戏给她看,看完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要记住你拍的风格是什么样子的,要看其他的演员怎么演,她不想突出出来,我觉得这个很好,很主动。
雪风:马导应该是和内地的演员合作最多的了?
马:有过来拍戏,可是和这边的大明星合作机会真的不多。但是我看电影的时候会发现两边演员的不同,内地的演员很有功底,因为他们花好多年去学去练。你要是拍一个香港的喜剧你就不能找内地的演员去演,因为对白都说不准。但要拍其它的戏找他们,对导演来说乐趣就很大,因为我们和内地演员聊的时候,可以学很多东西,因为有些表演的东西我们都没有念过(笑),我们都不是很懂,听听也是学习。
徐元:我知道在制度上有要求,内地演员要有几个才能算合拍片,会不会因为这个条款的存在去刻意塑造一些内地的角色?
叶:这个不是导演个人创作的事情,因为拍电影还是要有人投钱(笑)。但我看过很多国内的演员真的很厉害,我知道跟他们合作不可能存在困难。郑:其实就你说的这个问题,一开始我可能会小心翼翼一点,我们害怕香港观众不认识他们。但你看现在香港放的很多电影都有国内的演员,像周迅,李冰冰范冰冰这些演员香港人都知道,所以这个问题也就慢慢会得到解决,当然这是在会国语的前提下。
邵岩:香港导演到内地来融资环境可能会好一点,但会不会对香港导演在风格或者才华上有一些束缚?
叶:就好比说,你要拍一个电影,目的是让老外都爱看,如果你做到了,那你就成功了。就是说你要知道市场在那里,我们做电影一定要知道市场是什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香港的文化都没有了。
雪风:不过叶导之前拍的《生化寿尸》之类题材的电影在内地是拍不了了。
叶:不会的,可能五年后可以呢,不会一直这样的(笑)。
邵岩:我看过《叶问》最原始的版本,林家栋死掉的那场戏非常震撼,我觉得那种悲剧性的东西才是叶伟信的风格,可是后来被删掉了。
叶:我拍的时候从我作品的角度去看,但是拍完后被删掉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为什么要删掉?但是今天我觉得删掉的是对的,不给观众看是对的。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删掉的,只是当时站在自己的位置,被删掉是没办法接受的。
马:是因为太暴力吗?叶:不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理解(笑)。还有,最初樊少皇的那个角色是说山东话的,后来改了,他们觉得说山东话会伤害山东人的感情,虽然我不理解,可是我明白(众大笑)。我没保留下来,但还是有人看到了,一定会有人看到的。
徐元:发行的DVD有没有保留这个段落?
叶:没有。为什么还要违反这个规则?我也问自己,是不是不删掉我就一定不行了呢?不是。但我还是希望制度慢慢开放。
雪风:从内容上讲,郑导的电影是最难近入内地的了(笑)。
马:我的是最容易的了(大笑)。
叶:不同市场是要去适应的。郑:题材的问题吧,就象我以前的电影很暴力,也是根据投资方和观众的口味。在内地就要寻找一些新的故事,保留一些自己的风格。我不是太担心,我不是不拍那些就不行了。内地是我导演生涯的一部分。风格不是谁想改变就改变的。我一直在寻找一些东西,不用这个方式去拍戏,用其他的方式去讲故事,也会慢慢去改变。
叶:你刚提到关于香港电影的特色,我觉得香港导演的适应力很强,这就是一个特色(笑)。
徐元:好像香港电影很繁荣的时候,很多片子是卖到台湾和国外的,也要遵守一些他们的规则。
叶:对,当时就拍很多台湾观众喜欢的电影。像我们香港导演进好莱坞,就会想怎样去适应好莱坞。现在来内地我们也会想怎么适应内地。
雪风:叶导你的电影对家庭人物关系很细腻,但是有很悲观的东西在里面,你觉得你进内地以后那种悲观的东西是不是要调整?
叶:我觉得家庭和人与人的关系是全世界都。
能感受的,可能外国人觉得中国的家庭观念和他们不一样,但他们肯定会明白。所以我觉得没有问题,虽然是有一点悲观,但悲观是最好的,人有些时候
雪风:马导从香港来到内地,要做改变吗?
马:是会一点调整的,像对白,从前是广东话,现在是国语,还要地道的普通话。这方面是困难,但都可以找北京的朋友还有编剧解决。但是有困难好啊,没有困难的事情有什么好做的。
雪风:现在特别多导演都来内地发展,像陈可辛导演把公司都转移到了内地,我们有个感觉,就是很多香港导演在内地并不是很适应,比如徐我不是太担心,我不是不拍那些就不行了。内地是我导演生涯的一部分。
克导演,在内地的作品并不是很成功,陈可辛导演适应力就比较强一点。
叶:其实一部好的电影全世界都能看,不是就香港导演有压力,内地的导演可能都拍不出内地观众喜欢的电影,我们以前在香港拍的电影,都不是说香港人都喜欢的。当然我们也会融到里面,但最重要的是怎么把电影搞好,好的喜剧全世界都可以笑,好的动作戏应该全世界都能接受,我个人认为是这样的。
徐元:那可不可以说中国电影重心在转变,从上海到香港,下一个就是北京。
郑:可以这么说吧,但是以后可能就没有什么香港电影,就是中国电影了,没有北京电影南方电影什么的,以后就是中国电影。
邵岩:我看过很多马导的电影,你的电影里有很多是描述香港街头平民的生活,比如《下一站天后》、《新札师姐》,我能从里面感受到很浓的那股专门属于香港的气息,但后来在《爱得起》就看不到了。
马:我明白你的意思(笑)。就像在香港我们每天都能看见一些五六十年代的房子被打掉,还有文化,也在打掉,那香港人的魂在哪里啊?就慢慢没有了。
叶:我觉得电影就是导演记录时代的情况。同样是在香港,五十年代的导演跟我们拍的也完全不一样。我们后代的导演就是慢慢转向内地,电影也像那些建筑物一样,有些一定是要拆的,可能当时接受不了,但最终一定是要拆的,拆了以后会有新的出来。人一定要往前走。北京也是这样,老的北京导演和新的北京导演也不一样。
徐元:像马导你就发掘了郑导,香港有那么多导演才出了那么多的好电影,可是以现在的情况,你们觉得你们的下一代,导演还会有很多吗?
叶:当然不会了,因为香港的投资少了,就是内地了。国内的导演会越来越多的。郑:这是相对的嘛,当年拍很多片子,就有很多导演和演员,现在没有那很多拍了,导演就少了。
而内地会拍很多,就会出现很多导演了,当然现在的年轻人比较苦,机会比较少。
徐元:我们在香港的记者采访了两个比较低层的工作人员,一个是导演助理一个是造型设计,他们虽然也是频繁的来内地拍戏,但是觉得出头之日挺渺茫的。
郑:我跟你说这也有他自己的问题,如果你想你一定会自己找机会的,不是导演去找你,你要主动找机会,不是坐在那说我没有机会啊。
叶:对,不要总觉得自己是香港人就怎样,现在年轻一代的香港人和内地接触很多嘛,一开始很多题材就能和国内接轨,比我们更了解,因为从小就接触嘛。
郑:所以北京和香港很不同,你们就是住在北京,你们知道北京的风格,湖南湖北来了也知道你的风格就拍了,香港就不是这样,他们的眼光很窄。但是我们会改,我有一个副导朋友专程来北京学国语,很主动,他就没有坐那就说“香港电影已死”(众大笑)。
雪风:是什么的机缘让你们三个人走到一起的?叶:马导监制过我的电影。
郑:我做过他们的副导演(笑)。我第一个拍长片的机会就是马导给我的。
马:当时我在公司有一个工作,就需要一个导演,但是那时我不敢去找大导演,像徐克啊不敢找(笑)。后来有一天看到郑导比较主动,他自己拍了一个90分钟的《发光石头》,不告诉我们偷偷去拍,拍完之后还安排在一家戏院放,我一看一个人都可以拍一部电影,为什么我们不能帮他拍一个片。我自己也是一直在等机会,等等等有一天陈可辛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就拍了。
邵岩:我们在你拍《叶问》之前采访过林家栋,我问他最喜欢的香港导演是谁。他就说是叶伟信,因为当年你还没做导演的时候,在片场看见你,导演每拍一个镜头你就在旁边摇头(众大笑),他说他当时就想知道这个年轻人能拍出什么样的片子,结果后来你一下子拍出了《朱丽叶与梁山伯》。
叶:(笑)其实是这样的,我摇头的意思就是我不会这样拍,小的时候我看电影,我就会想这个给我,我会怎么处理怎么拍,到现在都是。包括很多很成功的电影,我看的时候都会想这个电影要是我拍我会怎么拍,当然我认为我会比他拍得好,总有一些地方会让我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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