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黄一鹤:让老百姓高兴一下,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
1983年首届央视春晚以动画片“开场”。 |
首届央视春晚导演黄一鹤:让老百姓高兴一下,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央视春晚一年又一年的举行,批评声、赞扬声不绝于耳。时间一晃,镜头拉回1983年,那是第一届央视春晚举办的年份。首届央视春晚就开创了很多先例,比 如设立节目主持人、实况直播、开设热线电话等,这些创新成为日后春晚一直沿用的规矩。此后,这份全国性的春节大餐走进千家万户,成为如同在年三十吃饺子、 放鞭炮一样的习俗。能将一台晚会变成春节习俗,黄一鹤功不可没。作为第一届央视春晚的导演,已经70多岁的黄一鹤回顾这三十年春晚历程感慨万千。
倪萍和赵忠祥搭档默契 |
首届央视春晚主持人(从左至右)王景愚、刘晓庆、姜昆和马季 |
晚会结束后,马季还给工人说相声
东方早报:还记得1983年第一届春晚播出时的场景吗?
黄一鹤:那时候没有宣传,没有预告,很多观众并不知道,央视会在1983年除夕之夜办这样一台晚会。节目开播时,北京城还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后来鞭炮 声渐渐稀疏,等到晚会结束,鞭炮声再次骤然响起,原来都看晚会呢!其实首届春晚亮相定位并没有很高,大伙就想办一台朴素的联欢会,现场只有五台摄像机,所 有工作人员加起来不到60人。
东方早报:你在春晚中敢于向传统挑战,比如第一次让李谷一老师演唱当时的“禁歌”《乡恋》,你是如何让这样一首“禁歌”走上了春晚的舞台?
黄一鹤:首届春晚采用直播形式,并在现场开辟电话点播,让观众一起参与晚会,这在当时绝对是个新鲜事儿。那年李谷一接连唱了7首歌,观众看见李谷一,想 起《乡恋》,就打电话来点播。当时我心里是非常支持的,但是规定要执行,这是“禁歌”,不能播出的。正好当时的广电部部长吴冷西就在晚会现场,他犹豫了许久。其间我让服务员拿了很多点播条给他看,大概有五盘,最后他冲我就走过来了说,“黄一鹤,播。”这首歌就这么解禁了!
东方早报:第一届春晚可以说是让观众知道了主持人的意义。当时选主持人的标准是什么?
黄一鹤:在那之前,有报幕员、播音员,但是没有主持人这么一说。中央台报新闻的有沈力、赵忠祥,他们背诵能力很强,但没有临场的自我主张和发挥的经验。 不过社会上还是能找到,马季、姜昆,他们的反应能力快。而当时我们有个偏见,相声演员一说起来嘴容易逗贫,害怕格调不高,所以又找来戏剧学院、受过专业训 练的喜剧演员王景愚,就是表演“吃鸡”的演员。但三个主持人全是男的,上台不好看。于是又找来了当时最火的电影演员刘晓庆。刘晓庆演过《小花》,当时正是最红的时候。他们几个在一起就成了很新鲜的组合。
东方早报:第一届春晚还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吗?
黄一鹤:当天晚 会结束都12点多了,演员卸妆后都上了大轿子车,大家要一起去吃夜宵。台长让我看看人齐了没。因为主持人最后下台卸妆,我就先看主持人,一看少了个胖子。 我赶紧跳下车去喊马老师(马季)。最后在后台找到他,他抱着话筒,示意我别说话。我听了下才明白,他在说相声。原来一个首钢的工人很喜欢马季的相声,而当 晚却因为值班没有听到他和赵炎的《山村小景》,就打电话来说,“马季你必须再给我讲一个。”
1984年,香港艺人张明敏在央视春晚中演唱《我的中国心》 |
第一次见到张明敏,我是用指尖和他握手
东方早报:春晚第二年,你又寻求突破,找来了港台艺人张明敏,你是如何发现他的?让港台艺人登上春晚在当时一定是个非常艰难的过程吧?
黄一鹤:我是当时在去深圳的一辆中巴车上听到(张明敏)的。车上放的都是粤语歌,听不懂,突然有一首用普通话演唱的歌曲,里面有黄河还有长江,好像这样赞美祖国的内容是大陆的歌,但是听起来又不是大陆人唱的。跑去司机那里一问,发现是张明敏演唱的《我的中国心》。当时为了买他的这盘专辑,我专门办了个边 境证,到距香港最近的沙头角去找,终于买到了这盘磁带。回来一听这首歌的词曲气氛非常符合1984年春节晚会的总体设想,但张明敏的背景我却毫不知晓,他 属于哪个公司、什么出身,都需要一一落实,特别是在当时的那种社会环境下,这些因素都是十分严肃的内容。当时香港还没回归,回到北京我无法直接联系到张明 敏本人,只能委托新华社驻香港分社代为寻找。新华社香港分社一个姓林的工作人员,经多方联系,终于他(张明敏)的事落实了。
东方早报:你现在还记得和张明敏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黄一鹤:那时,内地有关部门对港台演艺界不甚了解,所以规定对他们的接待要保持距离,不卑不亢,在气质上还得表示出高于对方一点。张明敏到北京时,我不 能亲自去机场迎接,只能派人去。把张明敏接到宾馆住下后,晚上,我才带着助手去见一下张明敏。为了不失气节和风度,我是用指尖与张明敏握的手。
东方早报:那时怎么想到一定要找港台艺人上春晚呢?
黄一鹤:当时尽管“四人帮”已经打倒,各种势力还都有。那时刮起一阵风叫做“清除精神污染”,禁止唱一些萎靡的不健康歌曲,我们压力就很大,这该怎么办呢?难道又要回到八个样板戏那块去了,那晚会就没法搞了。1983年六七月,我偶然看到《光明日报》报道1984年底英国撒切尔夫人到北京来跟邓小平先生谈中英联合公报的事。这份关于香港回归的新闻给了我灵感,当时感觉眼睛一亮,就觉得晚会有救了。想到当时青年人特别喜欢香港的东西,干脆咱们以攻代守,跨出去一步,把港台演员请到北京来参加春节晚会。
东方早报:港台艺人通过审查也是非常艰辛的一个过程,这其中的曲折能跟大家讲讲吗?
黄一鹤:我们确定要做有港台艺人参与的晚会后遇到了来自上级的重重阻力,但是整个团队都扛住了,坚持要做。到了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的时候,港台演员还没通过(审查),补都没法补啊。后来台领导也坐不住了,于是就打电话跟宣传部请示,结果是不同意。耗了20多分钟再打,打了很多次,一直都不行。部长最担心的是港台艺人说错话,当时大陆和港台的用语都不一样,就怕拿着话筒犯错误。腊月二十七晚上,洪梅生(时任央视副台长)打最后一个电话,说用我们剧组的一切一切来保证不出问题。我们听着好像有戏,挂了电话,洪梅生一跳几乎撞着房顶:“可以啦!就这么办吧!”当时彩排结束后,我们所有人想说一些安慰的语句, 但没有语言能表达当时的心情,就只剩下一个动作,大家都啪啪地猛打对方的后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都觉得这个事儿太难了。为了让老百姓高兴一下,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东方早报:1984年你还请到了一个台湾的主持人?这也是当时一大突破。
黄一鹤:王枫台长告诉我有一个人可以来,但姓名保密。当时把我们折磨得要死要活。到了腊月二十七上级主管部门终于同意“神秘人士”登场——1984年春晚,黄阿原成为第一个出现在内地电视台的来自台湾的主持人。港台艺人的出现也让内地观众了解到原来港台歌曲也不光是“靡靡之音”。
要让人民感到春晚是他们自己的晚会
东方早报:春晚举办了这么多年,有批评有褒奖,但仍然是中国人过年不可缺少的精神大餐。在你看来春晚是用什么吸引了大家?
黄一鹤:每到春节的时候,不管是火车、飞机,水上、陆上,都有一亿多中国人要赶回家团圆。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这么大的亲情号召力。如果不重视中国 人这种亲情,春晚就没有立足之地。春晚应该让大家感到骨肉团圆,要让人民感到春晚是他们自己的晚会,而不单单是看演员美不美,穿得好看不好看。为什么 1983年春晚人们都争先恐后地点播《乡恋》那首歌呢?因为那首歌传达了人们的亲情。如果一个晚会能把这种人心抓住,人们怎么会不喜欢呢?说穿了,春节晚 会是人性真情的留恋。
东方早报:此前有投票选举“你最喜欢哪一届春晚”,经过网民海选,1983年春晚排在第一。为什么直到今天这台春晚仍然是最受观众喜爱的?
黄一鹤:我看到这个投票结果非常的激动,20多年以前的事情,观众们还不忘,还想着投它票,我非常感动。但另一方面,回过头来看一看,这个年代的科技发 展和演员实力的储存,太大了。那时候没有什么赵本山,很多演员不会打领带,一个是不会打,再一个是没有。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为什么观众到今天都还不忘,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所以我们业内人士、圈内的人要很好地总结这个原因。
东方早报:这么多年赵本山几乎成了春晚的金字招牌,似乎没有他就不叫春晚,但是现在观众对赵本山的期待越来越高,让他也倍感压力,对这一问题你怎么看?
黄一鹤:赵本山不容易啊,他每年都坚持在春晚上演出小品,观众们对他寄予了极高的期望。但我知道赵本山挺不容易的,历史上不管多伟大的演员,要想不断超越自己都是非常困难的。本山一个小品演得好,观众就要求他以后每年都要超越自我,这是不太现实的。不管是媒体还是观众,都应该对赵本山宽容一些,不要对他过于严苛,不要等到把演员的才华耗尽了,再把他一脚踢开。
东方早报:现在对春晚的批评声音很大,你认为如今的春晚问题出在哪儿?
黄一鹤:我们在国家实力、科技水平、艺术资源的储备上很丰富,为什么现在说离观众越来越远了?有的人说现在娱乐品种多了,所以不一定看春节晚会了。还有 一种观点认为现在观众口味越来越高了,所以我们跟不上了。我对这两种观点都不同意。从宏观来看,这个上层建筑无论是文学也好,艺术也好,始终是为当下这一时代的人服务的。时代走得太快,你却要等一等,但历史你是拉不住的,只能算作你自己落后了。选择多了,毕竟还是在选择,老百姓总是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来参与的,为什么不选择你,选择了别人了呢?
许多观众还是非常怀念倪萍和赵忠祥搭档主持央视春晚的。图为他们在主持1997年的央视春晚。 |
主持人赵忠祥:主持12届春晚,没有说错一个字
早报记者 骆俊澎 实习生 李杉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赵忠祥以他浑厚低沉的男中音成为时代的烙印。记者出身的赵忠祥,在央视工作40余年。1984年,他首次出现在央视春晚的主持人阵容中。到1999年最后一次主持春晚,赵忠祥一共主持了12届。
回顾主持央视春晚的经历,最让赵忠祥引以为豪的是:主持了12届,没有给主持词添一字、少一字,“一般正式的排练在春晚直播15天到20天前开始。主持人最少一个月前就确定下来,但本子一审再审才能定下来。主持词完全是由撰稿给主持人写,一旦词给了你,根本就不能变一个字。我不知道别的主持人的经历,就我来讲,我没有给人家添过一个字,减过一个字。添一个字、减一个字都是不允许的,要像语录一样对待它。”
12届不出错,赵忠祥在央视春晚上的“战绩”让后来者难以望其项背。“我从来没有觉得在主持技巧和业务上有什么难的,难的是你的主持要服从晚会的整体风格,每一个环节和细节都不能出错。”
“美好”是赵忠祥总结这段生涯最常提及的词语,“这十多次的春晚主持经历,在我一生的职业生涯中,浓墨重彩,也是我一生中的一个美好篇章,在我心目中有着神圣的、无可比拟的位置。”赵忠祥说,“在职业上,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圆满了。”
不可否认,央视春晚的道路越走越艰难,但赵忠祥却坚信这种形式会一直存在,“因为它已经成为了春节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也坦承,如今的春晚的确需要加强互动,“要更加浓缩民俗的内容。民俗文化是我们民族固有的文化经典。如果我是主创人员,我会把这个想法更明显地、更有力量地体现出来。但我现在只是一个观众,这仅是我的一个提法。”
“绝对不会忘词”
东方早报:你说在央视春晚的舞台上不能临时发挥,那如果遇到意外情况呢,搭档临时忘词了怎么办?
赵忠祥:绝对不会忘词的,这是什么地儿?你老从单杠上掉下来,怎么去参加世界锦标赛呢,我们挑的人就是要挑万无一失的。说错了,就不能再上了。当然也没有人出过很大的错误。我们都是精兵,用最好的磨合来做这个事。
东方早报:为什么不能让主持人现场发挥,一定要写出一个本子来呢?
赵忠祥:你的这个意见是好的,但是春晚如果没有一个严格的本子,你就很可能在自由发挥的时候多几秒,少几秒,积累下来以后,到零点就报不了时了。一共四个小时的节目,主持人多说几句话,就可能拿掉一个节目,那不是太伤天害理了吗?为了你自己嘴上很愉快,最后让一个小妹妹的歌别唱了,那怎么可以呢,这太不道德了。
东方早报:很多观众抱怨央视春晚主持怎么不推新人,想想你就主持了12届,朱军也是主持好多年了。刚加入时会有压力吗?
赵忠祥:经常轮换新人练手容易出差错。这么大的晚会,不是一个新手练兵之地,必须得保证熟练和不出错,朱军还是非常压台的。都有压力,没有一个人会没有压力。年轻的怕错了,下次不让他上了;老的心想党培养你这么多年,你还错,你有脸见人吗?不是说你老了,就没有压力了,我们越老越怕出错。
东方早报:主持12届央视春晚,意味着你有12个除夕没有和家人在一起过节,会遗憾吗?
赵忠祥:这是我工作的常态,也是我生活的常态。它已经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我的婚姻和家庭就是在这种生活方式中建立的,这也是他们生活的常态。因此,他们不会有什么怨言。
东方早报:主持央视春晚这么多年,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什么?
赵忠祥:有一年春晚,导演打电话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朗诵一篇诗文。但当我看到那篇诗稿时,傻了。那是十六句骈文,每句四字,不是通常的古诗词,哪句都不连哪句,如果错了一句或朗诵时忘了一个字,就根本无法接下去了,那就会出个大洋相,我的“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离直播还有五天。这五天,我停止看别的书,甚至也不看电视,每天早上醒来,就躺在床上背诵两遍诗文,洗漱完毕,再背两遍,吃完早餐再背两遍,上午背两遍,饭前两遍饭后两遍,晚上躺上床再背两遍。五天之内,只要在清醒状态下,我就只背这六十四个字。如果你说这五天内,有人比我还用功,我一定不相信。
节目质量下降不能怪央视
东方早报:央视春晚催生了无数的经典节目,但随着人们的文化生活越来越丰富多样,春晚的节目反而越来越显得贫乏。你认为这是什么造成的?
赵忠祥:它不是某一次晚会导致的。节目是社会上产生的,是由某一个演员长期以来创造的,不是电视台生产和创造的。因此,经典节目越来越少,不能全怪央视,那是不公平的。社会上有一个好节目,我们没有去把它搜罗来,把它纳入春晚,那是央视的缺失;但如果社会上只有这么样一个节目,央视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搜罗来的就是这么样的节目,那你就不能完全把责任归到央视身上。
东方早报: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央视春晚被大家认为越来越差,是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赵忠祥:你认为央视一定要选大家讨厌的演员和最差的节目吗?不会。一定要想到,他们还要对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名声、自己的今后负责。大家对春晚议论这么大,原因在于众口难调。
“军师”秦新民:央视一号演播厅是个坑 |
央视一号演播厅局部图 |
央视一号演播厅在施工中 |
“军师”秦新民:央视一号演播厅是个坑
“全国电视台里压力最大的节目是哪个?”这个问题抛出去很多人会回答,“就是春晚。”在每年近一年的筹备期里,最忙最累的除了央视春晚的导演,还有那些“军师”们。
秦新民,央视文艺中心高级策划人,央视春晚的元老级人物,从1999年至今,他已经参与策划了11届春晚(包括五届总撰稿)。1999年陈红的《常回家看看》,2000年董洁和谢霆锋联袂演绎的《幸福时光》,2010年的魔术师刘谦以及王菲献唱《传奇》等都与他不无关系。每年忙春晚已经成了秦新民的常规工作。除了春晚,他还要忙着《艺术人生》、《星光大道》等央视品牌栏目。
而每年9月开始,进入春晚筹备期的他每日睡眠不会超过六小时。他像劳模一样勤勤恳恳地为春晚出谋划策,也因其机智敏锐,不苟言笑,被大家亲切地称作“秦老贼”。不过外传秦新民因为掌握节目的生杀大权所以还有另一个外号——“毙姥爷”。
“节目为王是惟一标准”
每年临近央视春晚的时候近乎所有的媒体都在关注,“今天春晚进行了几审,又有哪些人的节目被淘汰了?”央视春晚这个大舞台残酷性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即使最后一分钟都会有节目因为各种原因被临时换下。所以有人说,经历了央视春晚,再大的舞台都不怕。
作为央视春晚核心人物之一,秦新民在接受采访时首先对自己央视春晚总策划的工作作了一番解释:“春晚的创作过程是在总导演下设分导演,底下再设各个工种——舞美、摄像、演员……是艺术与技术构成的一个团队,总导演与总策划是团队核心。策划就是与总导演共同为晚会从主题立意到内容选择,从美学追求到节目创作,再到风格把握,协助总导演共同完成。”对于外界传言他是央视春晚的“毙姥爷”,秦新民笑笑表示,春晚演员最后能否上场取决于节目的质量,“节目为王是唯一标准。”同时,他也形象地比喻,“央视一号演播厅(央视春晚录制地)是个坑,任何作品进来了,都得重新加油再启动。”
1990年,赵本山携小品《相亲》第一次走上央视春晚舞台。 |
“赵本山是个天才”
连续十多年,赵本山的名字被刻在了央视春晚的招牌上,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家庭看春晚就是为了等待零点敲钟前这个带着浓重东北腔的农民大叔那20分钟的“包袱”。甚至有人夸张地说,赵本山小品成功与否就意味着春晚是否成功。
谈及赵本山在春晚舞台上无人撼动的地位,秦新民说:“赵本山对自己高度负责,在这个舞台上他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每年他要做的就是超越自己。他目前达到的高度,观众已对他充分信任。再者,他的创作和表演团队经过长年磨合,别看他总是在最后审查时才出现,其实他全年都在寻找题材。他是个天才,没办法超越。”
不过期望越大,要求也越高。近年来有不少观众称赵本山小品无新意,甚至开始质疑“春晚少了赵本上是不是就不行?”对此,秦新民表示,赵本山目前在小品界所取得的艺术成就无人能超越,但是不是春晚缺少了谁就不行,不能这样下结论,春晚缺了任何人都行,但赵本山确实为春晚丰富性上增加了色彩。
推新人风险很大
作为全国最大的造星舞台,每年有众多艺人挤破头想要登上央视春晚舞台。资源众多,但似乎每年就是那么一些老面孔,不免让人“审美疲劳”。努力寻求创新的央视春晚剧组每年都在试图增加年轻艺人的比例,观众也终于看到了年轻偶像在舞台上的青春活力。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新面孔的登台对春晚是一次不小的考验。
“老面孔每年登春晚,观众觉得很陈旧,没有新鲜感,会提出种种意见甚至发泄不满乃至批判。但如果换上一大批新演员,可能又会出现另一种批评。其实每年按照计划我们都说要大量使用新人,但实际操作总会遇到问题。我们往年都会找些年轻正当红的影视演员排练,但演出效果就是不像春晚的节目。你说我们如果为了推新人而推新人,结果以牺牲春晚质量为代价,这种风险是很难承担的。”秦新民说。
你还记得这些人这些话吗?
从1983年开始,央视春晚每年都会在除夕之夜如约而至,守候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总是兴致勃勃地等待这个晚会带来的永不落空的惊喜。央视春晚的歌曲、小品、相声、舞蹈、杂技、主持人、演员……这台晚会的几乎每个环节都曾带给观众不可磨灭的记忆。央视春晚在龙年将走过30年,关于这个舞台,你还记得什么……
朱军 |
央视春晚之最 (截至2011年)
上春晚最多的男主持人: 朱军15次
上春晚最多的女主持人: 周涛15次
上春晚次数最多的男演员:
冯巩,26次(1986年首次登台)
上春晚次数最多的女演员:
宋祖英,22次(1990年首次登台)
第一个上央视春晚的港台歌手:
张明敏(1984年,《我的中国心》)
第一个主持央视春晚的台湾人:
黄阿原(1984年)
他们也主持过央视春晚
姜昆(相声演员):1983-1989
马季(相声演员):1983、1985
刘晓庆(影视演员):1983、1986
王刚(影视演员):1986-1988
侯耀文(相声演员):1988
李瑞英(新闻联播播音员):1991
赵薇(影视演员):2000
孙道临(电影艺术家):1988
梁雁翎(香港歌手):1993
袁鸣(上海主持人):1996
张瑜(影视演员):1985
1983年,李谷一的《乡恋》几经周折才在央视春晚上唱响 |
2000年,谢霆锋和董洁在歌舞节目中以“夫妻”扮相亮相。 |
你还记得这些节目吗?
1983 李谷一首次公开演唱《乡恋》,为“文革”后大陆第一首“解禁”的流行歌曲。
1984 香港歌手张明敏演唱《我的中国心》。
李谷一首次演唱《难忘今宵》,这首歌从此成为央视春晚的固定结束曲(有消息说今年不唱)。
陈佩斯与朱时茂合作演出小品《吃面条》,开大陆小品先河。
1985 董文华演唱《十五的月亮》。
1986 蒋大为演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陈佩斯和朱时茂搭档演出小品《羊肉串》。
1987 费翔演唱《故乡的云》和《冬天里的一把火》。
郭达、杨蕾表演小品《产房门前》。
姜昆、唐杰忠的相声《虎口遐想》。
马季、赵炎等人合说的群口相声《五官争功》。
1988 赵丽蓉首次亮相,表演小品《急诊》。
牛群、李立山表演相声《巧立名目》。
毛阿敏演唱《思念》。
台湾歌手侯德健演唱《龙的传人》。
1989 宋丹丹首次亮相,与雷恪生等表演小品《懒汉相亲》。
台湾歌手潘安邦演唱《跟着感觉走》。
韦唯演唱《爱的奉献》。
赵丽蓉与侯耀文合作小品《英雄母亲的一天》,台词 “司马缸砸光”走红。
1990 宋祖英首次亮相,演唱《小背篓》。
赵本山首次亮相,表演小品《相亲》。
陈佩斯和朱时茂表演小品《主角与配角》。
1991 台湾歌手潘美辰演唱《我想有个家》。
香港歌手甄妮演唱《鲁冰花》。
1992 毛阿敏、刘德华、张雨生共同演唱《心中常驻芳华》,开两岸三地歌手同唱一首歌的先例。
1993 毛宁演唱《涛声依旧》。
郭达、蔡明表演小品《哈喽黄土坡》,此后两人成为黄金搭档。
潘长江亮相,表演小品《桥》。
1995 宋祖英演唱《辣妹子》。
赵本山与范伟合作表演小品《牛大叔提干》。
刘德华演唱《忘情水》。
巩汉林、赵丽蓉等人表演小品《如此包装》。
1996 巩汉林、赵丽蓉表演小品《打工奇遇》。
1997 董文华演唱《春天的故事》。
1998 王菲与那英合唱《相约九八》。
范晓萱与解小东演唱《健康歌》。
刘欢演唱《好汉歌》。
刘德华、张信哲、毛宁重新演绎《大中国》。
1999 陈红演唱《常回家看看》。
赵本山、宋丹丹、崔永元表演小品《昨天、今天、明天》。
2000 赵本山、宋丹丹表演小品《钟点工》。
董洁和谢霆锋在一歌舞节目中以新婚夫妇亮相。
2001 赵本山、范伟、高秀敏表演小品《卖拐》。
2002 赵本山、范伟、高秀敏表演小品《卖车》。
2004 周杰伦首次上春晚,演唱《龙拳》。
赵本山表演小品《送水工》。
2005 20位聋哑人表演《千手观音》。
2006年 歌曲《吉祥三宝》。
赵本山、宋丹丹表演小品《说事儿》。
2007 赵本山、宋丹丹表演小品《策划》。
2008 蔡明、郭达表演小品《梦想家园》。
2009 赵本山、小沈阳、毕福剑等表演小品《不差钱》。
2010 小虎队重组。
这些话从春晚开始流行
1984年 马季表演的单口相声中的台词:“宇宙牌香烟誉满全球!”
1986年 冯巩搭档牛群说相声,首次说了“我想死你们了”, 之后这句话就成了冯巩每年春晚的保留节目。
1988年 牛群出演的相声《巧立名目》中,“领导,冒号”让许多人会心一笑。
1990年 赵本山和黄晓娟表演小品《相亲》。台词:“啥也别说了,理解万岁吧。”
1992年 赵本山再次和黄晓娟搭档征婚小品《我想有个家》。台词:“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赵丽蓉的小品《妈妈的今天》,台词:“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招手,然后接着趟啊趟着走。这叫探戈!”
1993年 赵本山、阎淑萍等演出小品《老拜年》,台词“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成为经典流行语,还被演绎成多个版本,如“给你点秋水你就缠绵”、“给你点星火你就燎原”、“给你点洪水你就泛滥”……
1993年 毛宁因为一首《涛声依旧》红遍大江南北,其中的经典歌词“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在1999年被赵本山在小品《昨天 今天 明天》里改成了“我这张旧船票还能否登上你的破船……”,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
1995年 巩汉林和赵丽蓉表演小品《如此包装》。台词:“六月六,六月六,六月六啊六月六!”
1996年 巩汉林和赵丽蓉表演小品《打工奇遇》。台词:“它为什么这么脆?就是一盘大萝卜。”
1999年 赵本山、宋丹丹、崔永元表演的小品《昨天 今天 明天》中的台词:“谁说我的脸长得像鞋拔子,这是正宗的猪腰子脸。”“哈喽啊,饭已OK了,下来‘咪西’吧!”“秋波,就是秋天的菠菜。”
2000年 在赵本山、宋丹丹表演的小品《钟点工》中,“小样儿,你穿上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这个本来湮没在笑话堆里的平平之作,有了舞台上赵本山和宋丹丹的身体力行,一下子成了很多人的口头禅。
2001年 在赵本山、高秀敏、范伟表演的《卖拐》中“走两步”,配上赵本山范伟的经典动作,让人笑破肚皮。像“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夫妻,差别咋就这么大呢?”范伟握着赵本山的手“缘分啊”都成为朋友间调侃的流行词汇。
2002年 赵本山、高秀敏、范伟表演的小品《卖车》,让“忽悠,接着忽悠”成为流行语。
2006年 赵本山、宋丹丹、崔永元再次同上春晚。“你大妈已经不是你六年前的大妈了,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那是相当地……”虽然这个词本身不搞笑,但配上宋丹丹特有的语气,当年成了被广泛运用的流行词。以至于这个本来被用于正式场合的修饰词都失去它原来的意义了。
2007年 赵本山、宋丹丹搭档牛群表演了讽刺娱乐圈炒作之风的小品《策划》,宋丹丹那句“你太有才了”以及“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风靡一时。
2008年 蔡明、郭达表演小品《梦想家园》。台词: “为什么呢?”
2009年 赵本山带着徒弟小沈阳登上央视春晚舞台,表演小品《不差钱》。台词:“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死了,钱还没有花完。人生最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没死,钱花完了”“这是为什么呢……”
刘谦在魔术表演中的台词“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2010年, 郭冬临在小品《一句话的事》中,一句“你心里能不能阳光一点”,成了很多年轻人的流行语。
谁是主角?
中国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通常简称为央视春晚,或直接称为“春晚”,是央视在每年农历除夕晚上为庆祝农历新年举办的综艺性文艺晚会。1983年,央视举办了第一届春晚。今年将举行第三十届。这台晚会已经成为了中国人的“新民俗”。从此每年农历除夕北京时间晚8时(早期曾经在晚8时之前播出),春晚都会在央视播出,直到次日凌晨1时。有人说,从文化发展的角度看,央视春晚开创了电视综艺节目的先河,且引发了中国电视传媒表达内容、表达方式等方面的重大变革。
张闳:央视春晚已成中国人过年新民俗
过年意味着什么?从千里之外赶回家,阖家团圆吃年夜饭,祭祖,放鞭炮烟花,穿新衣,拜大年,走亲访友,上街看新娘子,不用上学上班,轻松地玩耍……曾经有一段时间,在中国大陆民众春节期间繁忙的事务中,还可以加上一条:看春晚,也就是看中国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电视节目。几十年来,看春晚成为民众除夕夜的一项重要的活动。而且,在春节过后的一段时间里,评价春晚节目、演员和主持人表演的优劣得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之一。不同趣味倾向的人甚至可能因为意见的不同,而产生争执。
对于1980年代的民众来说,在娱乐性的文化活动相对匮乏的情况下,全家共同观看“春晚”,不失为阖家团圆的方式之一。最初的春晚,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的机关单位内部的文艺晚会,平常的桌椅板凳,公众可以看到那些熟悉的文艺明星,他们也就像是普通的远亲近邻,大家围坐一团,吃着糖果瓜子,喝着茶,随时起身表演节目,其节目虽然简单,甚至有些幼稚,倒不失质朴。官方电视台表现出平常难得一见的亲民面容,对于刚刚脱离“革命化春节”的民众来说,有一种强大的亲和力。在民间传统的节庆文化和礼仪严重流失的情况下,春晚成为一个差强人意的代用品。
另一方面,国家电视台主导的春节庆贺活动,又始终贯彻了国家意志。赵忠祥、倪萍所代表的主持人,既是国家形象代言人,又扮演着家庭中的某种角色。他们既是国家面容和话语的传达者,又是家庭内部权力的代言人。通过春晚,国家电视台努力营造一种“家国一体”的效果,以“家”的氛围来刺激“国”的想象,或者相反,以“国”的意志来构建“家”的理念。这种方式既是现代的传播技术的胜利,又是官方与民间传统文化达成谅解和相互融合的一种文化形式。在同一个时刻,全国人民看同一档节目,发出同样的笑声,直到下一个春节的到来。如是循环往复。节庆文化大一统的局面,为社会整体性的大一统局面,提供了一个象征性的镜像。有时也难免以国代家,通过文艺节目来进行一场盛大的“家-国”换位的帽子戏法。
事实上,无论是陈佩斯所表演的城镇小瘪三,还是赵本山所表演的乡村大忽悠,充分彰显了农耕时代小农的生活理想和快乐原则。赵老蔫的喜剧性,是中国古代传统中的“高老庄”文化梦想的现代再现。这种梦想满足了大多数普通民众的心理需求。这一农耕式的快乐与现代传播科技的结合,是电视小品这一文艺品种获得成功的秘密所在。
然而,近年来,人们对于春晚的批评性的意见越来越多。尽管央视自称春晚依然维持着极高的收视率和观众满意度,但收视率和满意率越来越低,却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寓教于乐,一些人感到收获颇大,但也有人不乐意,过年了,却还不得不接收一场爱国爱党的思想政治教育,与合家团圆的喜庆诉求相去甚远。人们对于节庆和休闲娱乐文化的理解、需求,在美学趣味和文化价值上的分野,也越来越大。一体化的文化形态和娱乐形式已不复存在,标准统一的“笑阈”也早已消失。爷爷奶奶们只要马季的形象一出现,就会发笑;爸爸妈妈们则可能只为赵本山、宋丹丹而笑。而在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看来,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可是,当年轻人为周星驰而哈哈大笑的时候,父母、老人只会觉得,孩子们疯疯癫癫,莫名其妙。年长者对蒋大为的矫情演唱如醉如痴,年轻人则喜欢周杰伦含糊其辞、咿里乌鲁。这样,为了大团圆的目标,春晚只能变成大杂烩。结果是,谁都不满意。甚至有网民称,每年还会去看春晚,为的就是接下来去骂它。作为团圆和喜庆象征的春晚,便沦落为一出特殊的娱乐节目而已,跟除夕夜这样一个重要节日所要求的文化心理分量不对称。它存在的合理性,也就大打折扣,至少,它不再是唯一的和不可替代的。
对于春晚的评价的分歧,反映了社会人群在文化上的细分化。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成员,对春晚的兴趣会完全不同,对电视节目的要求也完全不同。即使单从看电视这一方面来说,只要有足够多的电视机,有足够多的电视频道和内容选择,观众就会分流。况且,还有互联网等其他娱乐平台可供选择。此外,从过节的形式上来说,也不再只有单一的合家团圆吃年夜饭,全家围坐在一台电视机前看同一档节目的形式也在消失。一个中产阶层家庭,基本上是一个独立单元的小家庭,三五口人,完全可能选择外出旅游的方式度过春节。北方人选择南方的海滨浴场,南方人选择北方的冰天雪地,利用春节假期,感受不同的文化风情。即使不去异地,也可以去城市中心的文化休闲区,享受户外观光的乐趣,而并不一定要守在家里看电视。
毫无疑问,借助垄断性传媒的推行,在文化市场相对封闭,文化产品相对匮乏的几十年里,春晚曾经扮演过不可替代的节庆文化角色,或者说,它曾经是春节文化舞台上的主角。但现在,它的表演越来越显得力不从心。尽管它努力取悦各个方面的人群,却很少有人喝彩。当惯了主角的央视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尴尬局面,掌声稀稀落落,却又无法谢幕。更进一步的问题在于:对于春节这个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来说,所谓“春晚”本来就不应该扮演主角。一档电视节目反客为主的文化现象,本身就不是节庆文化的良性状态。
(作者系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