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1699-桃花扇》 |
模糊的性别,和无处不在的性
秦海潞受到邀请出演《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时候,一心想演出白玫瑰,可是她坐在那里侃侃而谈几分钟,田沁鑫就让她演红玫瑰,因为觉得她有点像热带姑娘,另外就是白玫瑰不会和陌生人说这么多话,只有红才会没有遮挡,也没有掩饰,她像红。
可是,这是一个非常不同的红玫瑰,一般人设想中的红玫瑰,是热情娇艳的情妇,充满显露出女性的特质来,可是奇怪的是,秦海潞的红玫瑰,不妖不媚,是个人人看了会心疼的成长的女性。田沁鑫说她自己的体会:“男女导演都习惯站在自己的性别特征里讲故事,我看过女导演指导下的男演员,是她想象的男性,从头到尾在那露块;而男导演也习惯女性要充分展现女人的性特征,殊不知,很多性感姿势是他们想象出来的。”
秦海潞对我说:“《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排练过程对于我本人来讲也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在这段时间里我对自己也有了新的认知,田导帮我脱下了一层外壳,不是表演上的,而是真正女人心理上的,如何懂得自己,打开自己的过程,卸下防备,用热情感染自己与周遭的人。所以很多人觉得我这两年变化很大,其实是因为心理上有了自信才会与以前不同,我想是自身的改变也会影响到角色。和导演在读解红玫瑰的时候就是希望所有人都应该喜欢她,想去爱她,但这很难,最后还是用单纯来诠释,因为爱情应该是以单纯为基础的。”
田沁鑫故意隐藏了红玫瑰的性感特征。秦海潞说:“导演不想把她演得很风尘,所以形体和外化的招惹都相对做了克制的处理,其实大家都知道红玫瑰代表着爱情的象征,但爱情需要热烈的绽放且真挚的表达,所以才会抓住原著里一个成熟女人的身材却有婴孩般的头脑做基础,不使用任何手段技巧来完成角色。”
这其实是田沁鑫自己对女性的理解。她对男性的理解同样出色。辛柏青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和高虎共同演出佟振保,辛柏青演的是社会化的男主角,要杀死自己男孩子(高虎演出)本能的那面,人物有点市侩,很不好演,他说在不断发现自己身上隐藏的东西:小邪恶,灰暗的小想法,小丑陋,他是一个社会人,是社会属性的成功者,可是又不能演得简单乏味,需要大费周章。
导演设计了两个人,就是为了突出男性身上的矛盾。他和高虎在不断对话中,他问高虎:你爱她吗?她头脑简单,你不是爱,是身体的欲望;高虎则回答:我那就是爱,我就是爱她婴儿般的思想,谁说欲望就不能升华成爱?在层层剥离中,舞台最后留下的,是一个男人在成长中,杀死自己欲望的故事——完全不再是想象中的妻子和情妇的故事了。
这种两个角色的设置,是导演从小说中一句话变出来的:振保看着他自己的身体,突然爱惜起来。田沁鑫本来不是张爱玲那种性格,她告诉我,要是张爱玲坐在她对面,肯定是掐着腰,脸上半笑不笑,像她那张著名的照片一样,应该是个很傲慢的女同学。她开始也很难理解这小说,去了上海之后,成天在咖啡馆和老建筑中游走,突然明白,24岁的张爱玲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是个刚走进社会的姑娘,整个社会像巨画一样在她面前缓缓地展开,她含笑信手,带着幽默感,写了一个男性的成长:第一次性经验,家庭选择和必须扮演的社会角色。田说,那个时候自己突然明白,在创作者的立场上看,必须严格对待自己。“张爱玲多厉害啊,写男性就站在男性视角。晚年写《色戒》,又是一个女性的角度。”
这种观念,她小时候也有过,看托尔斯泰写的安娜,完全是一个女性在思索,在行动,可是看作者画像,却又是大胡子老头,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用创作者的立场来要求自己,不要站在一个单一性别中,那样对自己是很大障碍。
老象说,田沁鑫早年的戏剧已显现了她表达独特的性审美。比如《驿路桃花》,讲述的是汉武帝和司马迁的故事,两个年轻清秀的男人在舞台上像体操运动员一样做各种动作,那是十几年前,要是现在演,肯定会被冠以同性暧昧的名声,这确实是田沁鑫想要的感觉。她的戏,性不直接,可是又无处不在:“比如《生死场》里面,暗场里任程伟所演出的各种交叠,扑滚的动作,其实都在暗示着性。拿《红玫瑰与白玫瑰》来说,舞台两边分开,中间的走廊就代表着阴道,男人进进出出,一会扑向自己的社会属性,一会又扑向自己的本能欲望。”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