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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田沁鑫:上路的孤儿 到今天都没有完全长大

来源:搜狐娱乐 作者:王恺
2011年09月29日11:02
话剧《赵氏孤儿》剧照
话剧《赵氏孤儿》剧照


  一个导演的成长

  田沁鑫的焦灼感一直到现在才慢慢平复。早年,29岁的田沁鑫在国家话剧院排练《生死场》的时候,紧张到了不能和演员交流。李东是那部戏的制作人,年轻的田沁鑫因为小剧场话剧《断腕》被原中央实验话剧院(2001年与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合并为中国国家话剧院)院长赵有亮看中,劝她到实验话剧院来,田回忆说:“不敢相信,那时候我就是个业余导演,没导过任何大戏,可是赵院长说,我们要有才华的人。”

  剧本是关在小黑屋子里写了一年写出来的,田沁鑫做了1.6万字的导演阐述,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一到17点半就走人,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和倪大宏他们说。演员是倪大宏、韩童生、任程伟、李琳这些公认的好演员,田沁鑫向我回忆:当时真是紧张,因为紧张,所以绷着,不和演员多做交流。不过,整个人是透明的,这种单纯大概感动了倪大宏这些经验老到的演员。“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喜欢。”田沁鑫说。

  李东还记得,虽然他很早就认识了导演,可是俩人一直不太熟悉。在他看来,田沁鑫就是那种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文艺女青年。他在电影学院读书的时候,田沁鑫,当时还叫田庆新的姑娘,能够骑3小时的自行车,冒着大风来电影学院听戴锦华的课。戴锦华大高个,拿着烟,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田沁鑫听得痴迷。

  两人的话剧结缘起源于1999年排演《生死场》。“排生死场我就当是工作。”当时在拍摄广告的李东不关心话剧,可是赵有亮把他召回国家话剧院做事,觉得他拍广告是不务正业,他也就老实坐在剧场里看田沁鑫排练。看了一次,就震惊了,他说从来没有过这种结构的戏出现在舞台上:“原来我认识了那么久的田沁鑫,是个天才。”

  人人皆知倪大宏是好演员,可当时在话剧舞台上还没什么表现。李琳是影视演员,初次上台。当时同台的还有被李东称为“巨文艺青年”、现已去世的赵娟娟,也是初次上台。可是这些人都被田沁鑫捏出来了生命力。“我到现在还奇怪,她是怎么捏出人物来的,她基本不上台示范,也不会熬夜排戏,下班就走,可是最后,每个人都释放出自己来。”

  田沁鑫特别反感上台示范。李东却见识过她的台上功夫:“那年代京剧没人看,我去吉祥戏院看过她演的武松打店,她演孙二娘,一出场,动作就很漂亮。后来又看过她在台上给演员示范,动作把所有人都震了,可是她很少做。”田沁鑫学京剧的时候就不愿意登台,她说:“觉得就是耍猴,干吗要耍给大家看啊?结果老师批评我死脸子,面无表情。”可是在台下的时候,她又特别能玩,李东还记得她学黄宏、宋丹丹的某个喜剧小品:“她的喜剧和悲剧都玩得很溜。”

  严格按照剧本来,是当时这出戏的状态。田沁鑫告诉我她如何塑造人物:“就得都拧着,不能顺着下来,人物得按照灵魂去走。”里面有个糊涂的农民二里半,倪大宏演的,反应特别慢,老爷和他说事,他恨不得两天后才能明白,结果把老爷给气得够呛,当天正好日本人来,气头上的老爷当时就和日本人吵起来,特别滑稽地死了,可是这又是大残酷;“里面不少人身上有我的影子,像赵三爱吹牛,我在学校也爱吹牛,爱打那种无用的抱不平,替同学出头,结果被老师停课;还有王婆,大家都觉得她刚烈,可是她也有愚昧的一面,她爱的男人死了,她也就死了,就是为他人活着。”田沁鑫说她爱琢磨这些人身上的固有的东西。“过了两年翻导演手记的时候才明白,写的全是挣扎,生的挣扎,死的挣扎。是人类固有的悲哀。”

  当时剧协一批专家就是因为人物身上的“劣根性”要求停演,外加若干指责:结构关系混乱;时空不清晰;宣扬阶级调和论和“歪曲史实”。要求这部上了没两天的戏停演,李东说,着急啊。可是他把工作做在了前面,李东手里有5万元的经费,要是做市场广告,简直都不会有反响,他误打误撞专门在三联书店与《读书》杂志开了学者座谈会,并且把海报放在书店门口,后来文化部部长前来看戏,他派了两人专门看着部长的表情。结束后部长大赞其好,这才能够继续上演。

  这不是戏剧能赚钱的年代,李东回忆,上演的时候,剧场在儿艺,正好儿艺前面的马路在翻修,想都不想就知道票房肯定糟糕。可是在学术界和文化界反响很好,李东说:“大家都很震惊,不明白一个29岁的女导演怎么做出这么一出戏来。最好玩的是田沁鑫去参加座谈会,别人一系列分析框架,女性主义、民族主义什么的,她来一句:‘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懂。’”

  当年这出戏得了文化部的文华大奖,李东觉得是虎口拔牙,对手是南京军区的《虎踞钟山》,也很不错,可是李东他们并不在意。“没冲着得奖去,能得到当然好,我和导演早就商量好了。”越是这么想,奖到他们手中,那越代表着新道路的可能:坐飞机满天飞,飞到全国帮各地剧团去排戏,当时一场排下来几万元到手,是一条名利双收之路。可是他和导演都觉得,这不是我们的道路,拿奖拿一次就可以了,我们要排自己想排的戏。一直到今天,田沁鑫都没开名车,她对钱很冷淡。

  之后是《狂飙》,讲述田汉生平的戏,又是献礼给建党80周年的戏,此时的田沁鑫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焦灼状态。一位老先生的剧本她觉得太正史,按照她的习惯,对着作者像写剧本,排《生死场》的时候对着萧红,现在对的是田汉的照片,光头那张,完全写不出来,三天只能拿出来一张纸,后来李东拿罗大佑的《海上花》给她听,她又有了灵感。不过李东在戏开排前看到剧本,几乎被吓坏:“看不明白,加上打字仓促混乱,看来看去不符合任何要求,讲田汉和他几个老婆的故事,这怎么给党献礼啊?”当时此剧出品方之一是北京市文化局,张和平是当时的局长,他在制作方面的才能深受李东敬佩,也是李东的偶像。“我觉得对不起他。”

  李东知道改剧本是不可能了。他做别的功课,找田汉先生的儿子,又找田汉专家,因为这出戏剧的危险性在那儿,要是有人反对,就很可能是制作方面临灾难。担心一直持续到演出前一天,在北大合成彩排,票都卖出去了,演员用的是辛柏青、陶红、朱媛媛等一批明星,可是完全不能看。“都快绝望了。”田沁鑫对他说:别急,节奏不好,我再调调就好了。第二天正式演出,一到台上,大放光彩。因为李东的工作,也没有人反对这个复杂的田汉。李东说:他是这时候才相信导演有天赋,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田沁鑫的主要作品全部由李东充当制作人,两人的默契,在吵闹中更加突出,常常大吵,然后讲和。不过两人对这种关系都很珍重,田沁鑫在我采访完之后还打电话给我:“别忘记写上,没有李东,就没有我们的戏。”

  即使有天赋,田沁鑫还是紧张。当时扮演田汉的辛柏青对我说:“当时我们在学校学的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和这复杂结构戏里的要求完全不同。她很着急,灌输式地让我接受一切,到了一周,我就崩溃了,演不出来,每天晚上失眠,放电影式的把所有东西放一遍。这里面不光要演田汉,还有别的角色,她也跟着我崩溃,把我弄到一边去抠戏。”

  辛柏青觉得,田汉身上有种江湖老大的气质他没体会到:大哥的魅力,对女性有致命的吸引力,这些东西在导演的戏里写到了,可是真得灌输到他身上,他没有,就是演不出来。“最舒服的一场是末场演关汉卿,念韵体诗歌,符合我的气质。”虽然觉得田沁鑫强势,但是他觉得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后来排《赵氏孤儿》,他特意演出了不重要的赵盾,就是因为在现场可以和田沁鑫学到太多东西了。

  李东觉得,是后来排《1699·桃花扇》导演才洗掉了自己的焦虑,给演员更多的空间。现在她完全是另外的风格。

  前段《四世同堂》排演到了一半,雷恪生老爷子坐不住了,他不能接受整天坐在现场拿着茶壶泡茶的导演田沁鑫。剧场有国家话剧院老中青壮四代演员,表演风格完全不统一,北京籍的演员是少数,对北京人骨子里的聊天意识缺乏认知,这出戏又是典型的北京戏,田沁鑫既没有导演手记,也没有什么表演要求,就是拿着功夫茶具,在排练场铺排开来,提倡大家和她一起喝茶。“老爷子最后就着急了,就差冲我嚷嚷了。”

  演员分成几种,老演员受苏联专家影响,年轻明星是自然现实主义的表演状态,而刚毕业的学生则是浓厚的学院风格,不同的表演风格在空中打架,李东都在旁边发愁,这怎么捏啊?统一表演风格,成为田沁鑫最大的煎熬,可是她不骂人,每天就坐在那里,拿着茶壶,慢悠悠给大伙泡茶,让所有人随便,随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着急,可习惯不骂人,我大概是国家话剧院唯一没有骂过人的导演了。发脾气,一时痛快,而直接恶果就是烟火气,和老舍先生的人物气质相去甚远。”田沁鑫说。

  田沁鑫的姥姥在旗,自己从小被姥姥带大,对老北京的人情世故特别在意。“俩老太太见面,什么都不带,一聊能聊半个小时。我一直想把这种松弛状态带到排练场里。”

  实际上,田沁鑫是外松内紧。演员吴彼跟随田沁鑫已经有几年了,看着导演在现场喝茶很轻松,可出门一上车,整个人就瘫了,还是在现场累坏了的缘故。

  彼在《四世同堂》的青年版里演冠晓荷,舞台上是个轻浮而不失体面的形象,让人觉得可怜复可哀,很让人惊讶,毕竟他只有20岁出头,对人物的复杂性缺乏理解。没认识田导之前,他学的是音乐剧,被介绍认识了田沁鑫。刚认识的时候,他连导演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第一次去见导演,把旁边喝茶的老象当成了导演,犯了错误。同班还在登台演出的同学寥寥无几,大半转行,剩下的也去演电视剧了。“收入相差悬殊。”排练《四世同堂》的时候,他们这些演员的基本月收入只有3000元左右,演电视剧的同学都嘲弄他。

  可吴彼跟定了田沁鑫,他跟过几个当今话剧界出名的导演的组,最后还是选择了田沁鑫。“别的导演是从你身上挖东西,类似于压榨的方式,比如有个段落,要求你摆出八种演出办法来,然后导演从中挑选一种。可是导不一样(他和许多人一样,喜欢管田沁鑫叫导),她是给你东西,尽管她很少上台示范,可是和她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戏就出来了。导教我说,冠晓荷首先是个老北京人,潇洒,漂亮又精神,上台不久,就被她调理出来了。”而另外一个跟定田沁鑫的理由,则是她“儒雅”。“不是不说脏话就儒雅,她也经常说脏话,可是她的整个状态,是出离世外的。”

  走在黑暗中的舞台上,可以看到放大的布景下面均有滑轮,《四世同堂》的舞台设计很特殊。李东告诉我,首场演出定在台湾国父纪念馆,注定不能复杂,装台时间和准备时间也都仓促,幸好舞美薛殿杰很厉害,采用了铁艺和透明的材料,景片本身也可以转动,几家的门楼下面装轮子,推着走,这就给演员带来难题,他们得一边演一边推着轮子走动,演员演出的状态,既要在戏中,又要能出离,对大牌演员都是考验,何况这些年轻演员。

  青年版里演出祁家老大瑞宣的张露,是刚毕业的中戏的学生,他告诉我导演对他的要求,别和黄磊的那个一样,你们各是各。“可是我一直放不开,因为不知道怎么演,导演也不生气,一直到在外地巡演,突然有一天,开窍了,把导演高兴坏了,说,你敢演了。”

  因为田沁鑫能带演员的名声很大。吴彼说,不少人和导排完一出戏就离开了,觉得自己学会了很多东西,可是过段时间,发现那些东西没到自己身上,还得回来。“导还是慢悠悠喝茶,也不说什么。”吴彼太年轻了,他没有见过早年田沁鑫的紧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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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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