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远大前程》剧照 |
林奕华“城市三部曲”的收官之作《远大前程》近日在保利剧院首演引起广泛关注。五年来，林奕华共有五部大戏来京，其中四部都和都市女性有关。说也奇怪，这些看上去“俗”透了的题材，那些普通话台词讲得并不太好的演员们反而会激起大批女观众的热情，热情甚至发展成了狂热，以至于这些观众听到林奕华的名字，不问剧情和主题，都一定要去看戏。
怪奇
批评越多观众越多
2005年，林奕华和国家话剧院联手在京推出了改编自张爱玲同名小说的话剧《半生缘》，并以此声名大噪。从2007年到2010年底，他连续在内地巡演了《包法利夫人们——名媛的美丽与哀愁》、《男人与女人之战争与和平》《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和《命运建筑大师之远大前程》四部城市题材的戏剧作品，其中后三部作品又刚刚被命名为“城市三部曲”。
林奕华的每一部作品后面都跟着一大堆的批评。前天和他通电话，他还笑着说：“你很喜欢的《半生缘》当年也遭到了很多人的批评，很多人批我手法老套。”2007年《包法利夫人们》在京首演时，记者也曾毫不客气地批评过该剧的剧情构架和演员的表演功力。等到“城市三部曲”陆续上演时，批评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比如《战争与和平》当中林依晨(在线看影视作品)与何韵诗的普通话台词功力太差，以至于观众总是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生活与生存》的剧情不够完整，给人以拼贴之感；林奕华的戏剧作品并非是“十年磨一剑”而出的精品，每部剧都有其问题所在。但这一切并不能阻挡观众的脚步，甚至是批评越多，观众也就越多。据统计，三年间，四部新剧在内地和港台巡演了200场之多，观众达到十几万人次，票房超过8000万元。
女粉丝成捆成团儿
让记者感到很惊讶的是，林奕华的作品拥有大批女性观众，她们的忠诚甚至超越了传统话剧观众对于剧场的眷恋。不管你怎样指出剧本、表演甚至导演手法上的问题，这些女性观众都是置若罔闻，只要看到这部戏的导演是林奕华，就一定进去看看这次他要说些什么。
“林奕华的每一部作品我都看过，我当然知道他的作品当中有缺憾，但他带给我的感动却让我把他看作我的朋友，老友来访，当然要进去坐一坐，聊一聊。”林奕华的粉丝孙女士幽默地和记者说。观众的反馈，迫使我们不得不去反思，到底是什么成就了林奕华和他的“城市三部曲”。
析解
形式：舞台上玩电视综艺
林奕华说，“城市三部曲”是他发明的一些游戏，叫观众参与其中，而后有所感悟。林奕华很擅长展现好玩的形式。
《包法利夫人们》就是综艺节目集锦，各色名媛和想出名的美女在舞台上钩心斗角，相互挖苦嘲弄，乐得观众前仰后合；《战争与和平》中让电视节目变得颇具象征意义，剧中何韵诗跟王耀庆是两档电视节目主持人，林依晨扮演的美女是“双料间谍”，不断挑拨或撮合两人分分合合，林奕华以此来比喻当今男女在社会角色上趋同化倾向；《生活与生存》的舞台被变成了巨大的台阶，无论公司高管还是小职员，每天都要在高台阶上走上走下，仿佛人生之路起起伏伏；而在《远大前程》中，林奕华则让李心洁等主演在舞台上盖房子、拆房子，整个过程令观众看得目瞪口呆，却又发人深省。林奕华的每部剧都充满奇思妙想，故而妙趣横生。但轻松背后的主题却并不简单。
主题：为女人答疑解惑
他从不简单描摹城市生活，每次彰显的戏剧主题一如他起的剧名一般简单明了。《远大前程》中主人公宝贝因为房子问题在两份感情中徘徊，但谁也不是她的真爱，直到双目失明后，宝贝才明白，那曾经平淡的幸福是何等弥足珍贵。三部曲从不同性别的社会角色谈论到职场生存，继而又借房子问题单刀直入地探讨人生的幸福定义。
“城市三部曲”中的主人公都是女性，其戏剧主题中也明显透露出对都市女性的细腻关怀。在女观众眼中，林奕华很能“切中要害”。“他仿佛可以窥见我们的心声，可以看到在生活表面之下的本质问题，甚至可以解答我对生活的诸多困惑。如果不看他的《战争与和平》，我可能不会发现自己心力交瘁的原因来自于男女性别角色的中性化趋向。”“没有人愿意沉溺于痛苦的三角恋情或是办公室中的钩心斗角，林奕华的戏剧总是那样真诚地让我们看到迷失的自我，并留给我们一个充满善意的希望。每次看过他的作品，都有一种迫切想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生活的冲动。”有观众说。
颠覆：把消费主义打得粉粉碎
说来奇怪，内地都市题材的戏剧作品“风起云涌”，却大都沦为不叫好也不叫座的“烂剧”；很多同类剧都曾对城市人的生活与幸福发问，却鲜有成功者。唯有林奕华是个例外。
在貌似通俗的剧情背后，是林奕华对现代社会抱有的一贯态度：反对快餐式的消费主义。他是个很温和的人，但在舞台上却变得很愤怒。他的舞台上，为名利左右的名媛们在综艺节目中尊严尽失；要剧中的女强人承受良心拷问；甚至在《远大前程》中浓墨重彩地展现了女主人公宝贝失明后的痛苦生活。他的主人公和他的观众，一起承受着消费主义带来的心灵之痛。他对消费主义的嘲讽和反思也恰恰解释了所有“都市病”的根源所在。
在林奕华的舞台上，可以有乖张，可以有疯狂，可以有荒唐，但绝不会有妥协与盲从。他就是要你看到，当下的你，也像舞台上的主人公一样，在用自己的尊严、心灵或情感交换着功利，你也会偶尔出卖一下道德和原则。穿得漂亮有什么用？生活得奢侈有什么用？林奕华在“城市三部曲”中不断追问，让消费主义如此生动而残酷地摆在所有观众面前。
林奕华说
关于初衷
不想看那么多人不快乐
很多观众喜爱林奕华极具现实主义风格的作品《半生缘》，排张爱玲的作品很是讨巧，但林奕华却这样解释他不继续排经典剧的初衷：“我目前不太觉得自己可以去排老舍之类文学家的作品。我最熟悉现代人。现代人都已经有好多纠结了。这些东西是排不完的。名著随时可以排，但当下很多看不过眼的社会问题却让我不吐不快，我不想看着那么多人不快乐地生活。”
关于意义
我们记录了一个时代
“都市剧“往往代表着时尚、通俗与浅显，林奕华的“城市三部曲”一直被定性为“都市剧”，但他否认了这样的定义：“我排的不是都市剧。我认为我们记录了一个时代。比如当年很多人不喜欢《包法利夫人》，但你现在再看内地的综艺节目，不就是‘包法利’舞台上的综艺节目吗？我觉得这些城市题材作品可以让我们回顾一个时代是怎么走来的，同时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到很多民生问题，比如职场压力、生育压力等。”
关于理想
我是个情感环保分子
也许对林奕华来说，继续把张爱玲的小说改编成话剧会让票房更好，也会让他更为省力。忍了好几年，记者终于直截了当地问他，难道你就没想过更轻松地去赚钱吗？他说：“我很庆幸，我来自一个从小到大不太需要去想钱的环境，你可以说这是我的幸运。我到现在没有为钱、为名去想过什么，我就一个光棍，我没下一代，我死了房子给谁呢？这些东西对我来讲意义不大。让我困扰的是，我发现越来越难交朋友，越来越不容易跟人家交往。我的学生经常和我说，老师，你不要和人家太不一样，你会很容易惹到别人的，然后你就不知道什么事情在你背后发生了。这已经成为时代的普遍行为，人们的勇气比从前少了很多。我是个情感环保分子，我觉得人的情感比热带雨林还要脆弱。所以不希望我的作品总是追着别人的消费观，要娱乐给娱乐，要感情给感情。我希望我的戏能回到社会问题和人的本质上去。”
信报记者 王菲
★评论★
林奕华的货里活哲学
第一次听林奕华提起消费主义四个字便觉惊讶。因他生活在那么五光十色的香港，但被漂亮豪华包围着的林奕华却第一个站出来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他让我们看到了华服背后那个孤独、自卑的自我，看到在摩天大楼之下那个寂静冷漠的城市。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把城市中的一切光鲜外表打碎，让你看到你和让你为之疯狂的这座城市是多么可悲可叹，让你反思你的生活是不是应该被梳洗一番？
曾看过很多探讨城市与城市人话题的作品，但它们除了复制悲伤和无奈，并不能解答我们对生活的种种疑问。林奕华则把那些时髦的话题，向无限远的深度延伸。那些只排名著，不敢排当代城市题材的导演，大概是自己也看不懂生活的症结所在；敢排城市题材，却懒得找出症结所在的导演恐怕是自己便对消费主义十分认同。林奕华有能力看透症结，也敢说出来。所以很多观众会说，说他的戏有问题也好，有缺点也罢，我们却总能感受到舞台上有一种真诚，是今天的“货”里“活”哲学，所以我们会一直来看他的戏。
上网从搜狗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