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周刊：改革开放30年 娱乐前传

　　1986：“爱”是个被否定、相当刺眼的字

　　现在的观众，已经见惯了诸如《同一首歌》、《中华情》等大型歌会，各路当红的、过气的，内地的、港台的流行歌手攒在一起唱着拿手歌曲，这些歌会大多都有浓重的商业目的，或者为某些大事应景的意思。

　　当时间倒回1986 年，超过百名的流行歌手聚集在北京首体，参加《让世界充满爱》的大型活动，一起演唱同名歌曲时，中国流行音乐终于以酣畅淋漓的姿态，突破政治意识形态的束缚，证明了它必将壮大的生命力。作为活动重要发起人之一的郭峰回忆当晚的情形，依然用“震撼”“了不起”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可能唯一让他遗憾的是，当时22 岁的他只是作为词曲作者参与策划，低调地在舞台的一角弹钢琴，而舞台中央则是崔健、韦唯、田震、毛阿敏、程琳等等日后都成为大腕的年轻人。

　　崔健那时是个“音乐流氓”

　　1986 年正值国际和平年，当年有两首合唱歌曲引人瞩目，一首就是迈克·杰克逊、麦当娜等美国众明星演唱的《Weare the world》，另外一首则是由罗大佑主创、港台众多明星演唱的《明天会更好》。因此郭峰和朋友就冒出一个想法，做一个百名歌星的演唱会，献给世界和平。当时，郭峰手头上正好有一首刚刚做出来的《走向明天》，在这首歌的基础上，几个朋友就临时组建创作小组。在活动前的录音过程中，不少人闲着没事儿、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走进录音棚，他们没有想到这将是改变中国流行音乐现状的举动，这群年轻人中就包括了刚刚在某歌手大赛第一轮就涮下来的崔健。

　　南都周刊：在当时的政策环境下，怎么会想到做这样的活动，现在看起来，真的是意义非凡。

　　郭峰：当时社会对流行音乐是绝对的排斥，有个运动叫反对精神污染，精神污染的主要对象是流行音乐，反对邓丽君、刘文正等，很多人都把流行音乐看成怪兽似的，只要是学院派的，都对这个很排斥，意思大概就是说搞流行音乐的这帮人都是小流氓，不务正业，也包括那个时候的崔健，他就是挂上号的音乐小痞子。《We arethe world》对我的震撼是非常大的，当时还没有什么公益的概念，就是觉得为社会做些事情很好，流行音乐大家都认为它是个小流氓东西，小曲小调，不健康的东西，可大家又这么喜欢，那我们为什么不考虑拿它去表现更大的一个主题，这是它最早的一个想法。整个活动当初我们就想既然已经有几十人了，中国人多，那就凑成一百吧，一百多位流行歌手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激动，大家都是骑着自行车，坐的公交车，全都是这样的人聚集过来，现在回忆起来，的的确确是个很不容易的事情。我们回过头看那个时代产生的这样的一个行为，它已经超越了歌曲本身的意义。

　　南都周刊：听说叫崔健的时候，他参加某个歌手比赛，第一轮就被涮下来了，你叫上他，他自己应该都很意外。

　　郭峰：对，因为崔健那个时候一直是个“音乐流氓”，他一上来，第一轮就被涮下去了，就是说你一点都不能接受他。我之前做了一个专辑，他唱我的一首歌叫《独白》，觉得他的声音非常有特点，所以我说无论如何都得把他拉进来，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他那个时候也是一步一步地听观众朋友的反馈，不断地改进，一直到唱他自己的《一无所有》，才出来的。

　　南都周刊：好像在首体唱的时候，你没有站在主唱或领唱的位置，站在边儿上。

　　郭峰：我是2005 年开始唱歌的，以前从来没唱过歌，一直都在创作或者制作，比如我就参与《让世界充满爱》里的编曲、作词、演奏、指挥等工作，我就是干这个的。

　　第一次有了文化衫这东西

　　1986 年5 月10 日，首都体育馆座无虚席，一盆盆鲜花、一幅幅水粉画，构成当时最时髦的舞台效果。当音乐响起后，歌手们从两侧走上舞台，手拉手，肩并肩演唱起来。唱着唱着，歌手们自己也被陶醉了，按照今天的话说，就是自high起来了。比如崔健边唱边跳“太空步”；站在舞台领唱位置的常宽学着当时港台歌手流行的动作，闭上双眼，将手臂打开；现在改行做主持人的孙国庆，当时走摇滚路线，还留了个有意思的朋克头；程琳穿着活泼的红格裙，特别显眼，她就是当年的青春偶像。

　　南都周刊：当时表演的时候，现场其实也是挺有说头的，当时大家穿的一些衣服，还有当时的舞步、舞台风格。

　　郭峰：第一次有了统一的文化衫，那是中国最原始的第一次，而且是第一次在歌曲里面有“爱”这个字出现在标题里面，在这之前是绝对不允许有“爱”这个字的，再后来，“让世界充满爱”这句话起了非常大的争议。作为国家来说，提倡的是千万不要触及这些东西，过去的那些人，他不会提倡“世界”这个概念，他是从阶级斗争中成长的，那个时候谈恋爱也不准，谈恋爱都不敢公开牵手的，因此在那种境况下，“爱”这个字非常刺眼。

　　南都周刊：那个时候表演，歌手还不像现在，知道要有台风、台步，完全靠自我发挥。

　　郭峰：没有，那个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这样子就出来了。那么多的歌手在一起，这一次的聚会之后再也没有了。第一次，一首音乐它有一个18 分钟的完整的套曲，它是全部成功，就是每个部分大家都非常熟悉，随便唱哪个部分，大家都很熟悉，这个也算是在中国流行歌曲作品当中开了一个先河。

　　王菲跟我说她参加过演唱

　　关于这次大型活动，后来也留下一些饶有意味的疑团，一个是关于到底有多少歌手参加，有人是112 个，有人说是108 吧，正好符合水浒108 将的意思；还有就是到底有哪个大腕参加过这次表演，其中就一直流传一个说法，16 岁的王菲就在这群歌手中间。不管答案究竟如何，如果翻看记录在案的名单，我们的确发现从1986 年至今，在中国流行歌坛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物很多，他们是年代记忆，是中流砥柱，比如崔健、丁武、毛阿敏、成方圆、田震（注：有人说她参加了录音但是没有现场演唱）、郑绪岚、韦唯、张暴默、李玲玉等等。

　　南都周刊：关于这个活动，数字上也有争议，说是百名歌星，但是具体的，说法不一，据你所知呢？

　　郭峰：应该有一百二十个人左右，肯定超过一百人。

　　南都周刊：有人说16 岁的王菲好像也在里面，但是她不出名，所以没有打到名单里面，那你知道有这回事吗？

　　郭峰：我听她说过自己参加了，可那个时候她年纪很小，不像当时的韦唯，一点名都没有，其实当时不少歌手从全国各地过来，有的是音像出版社推荐，有的是朋友介绍，我都不认识，他们中不少人后来碰上面，也说自己参加过，但我真的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就几个领唱人跟我比较熟，比如韦唯、田震、付笛生、崔健等，他们都跟我合作过，平时都是朋友。

　　南都周刊：现在看来这些唱歌的歌手变化也是蛮有意思，像孙国庆当时还是走摇滚路线，瞧那个发型。

　　郭峰：包括孙国庆，都不很熟，是另外一些人叫过来的，所以没当主唱。他是摇滚的代表，还有程琳，那个时候感觉特别清纯，现在就变化挺大的，成熟女人了。

　　南都周刊：现在这种群星合唱大家见得很多了，但是像这种有影响力的却很少。

　　郭峰：意义不一样了，现在人都有点起哄，都是为了另外的一种东西，我们那一代人多比较纯粹，把唱歌看得很重很真。

　　记者手记

　　在聊完1986 年的这场盛事后，郭峰也说起自己对目前乐坛的不满意，那就是一些老话题了，诸如缺乏原创力，影视歌手瞎捣乱、舞台上假唱等等，他说自己不出专辑，好歹还能做些幕后的创作，不少当年的好哥们儿就直接改行了，如此一说，再看1986年的那天反倒有一些烟花散尽的唏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