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问过一个第一次做话剧就票房火爆的制作人,怎么想起投资话剧?他略带玩笑地说:因为玩不起电视剧。而当他发现小剧场戏剧太难获利的时候,就决定将目标转向大型剧场演出。这位制作人的想法代表了近年来许多投身话剧的年轻文化公司的想法,投资话剧已成了一种挣钱的“项目”,这原本无可厚非,但当越来越常在剧场听见那些暗骂受骗来看戏的声音时,心底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悲哀。 2003年由北京人艺主办,林兆华戏剧工作室策划的“青年处女作展”倒是一次充满纯粹理想的活动,挖掘了一群热爱戏剧有想法的年轻人。活动结束后的媒体与专家座谈讨论地特别投机,院方也在媒体面前承诺每年继续有青年戏剧爱好者基金支持这项“富有意义”的活动。然而有人说:我们就不应该做“赔钱”的戏剧。于是,2004年该活动即将举办之时,失去了任何资金支持。热爱戏剧的年轻人只有自行筹款圆一次理想。 相比之下,岁末政府的十大精品工程红火异常,其背后有着机制的支持。有人说中国是最大的戏剧“赛场”。国家院团参加每年一度的选拔耗资不少,得奖剧目也将获得一笔奖金投入该剧目的新编工程,这锦上添花的做法无疑形成一套独特的资源重复循环方式。再者当多数的奖项决定于某些特定人群时,戏剧的多元发展也不知不觉中受了制约。国家院团以外的民间戏剧团体也有许多发展得比院团更好的,但是这些边陲的团体在现有机制下多数时候只能处于弱势,受伤害的恐怕只是戏剧市场人才的流失。世界各国的艺术团体或多或少都有政府的补助,虽然对真正迎合市场,生存地欣欣向荣的剧团来说,票房收益才是真正维持剧团生存的支柱,政府补助仅是一小部分,但对许多各类型的小剧团来说,这样的补助确实受益很大,而这些各式各样的小型剧团却常常是刺激着戏剧市场多元发展与繁荣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戏剧市场要繁荣,不是每年国际性的交易会中外演出公司云集,一片繁花似锦的盛况就能掩盖。国外的演出越多,更让人看见自己的虚弱。再有些演出公司请来的都不是国际一流团体,却宣传成国际顶级,附加以惊人高价,岂不是欺骗国人?如果把这些浮夸的表面省下一小部分建立一种辅助机制,让更多优秀的戏剧,出类的企划,在良性的竞争下获得适当的资助,难道不是更有意义? 商业与金钱挂帅的时代,制作单位各显其能让票房升温,但如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令人不敢苟同。北京剧场外的票贩子猖獗早已见怪不怪,可眼看着剧组制作人拿着票与票贩子交易就让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从院团到民间剧组,许多所谓“艺术工作者”的心态千奇百怪。除此之外,国内媒体收取“润笔费”不知道是不是另一道独有风景?接受主办方双手奉送的“润笔费”已属当然,因为主办方忽略没照顾到而死缠着索取的实话说也不稀奇。遇到那些坚决不收的媒体恐怕是感动得要哭了。据闻还有些背景较大的主办方因为给的费用让媒体嫌少了,花了钱还得不到宣传。而刚冒出头的年轻导演,花了五千元得到了大半个版面的报道。一大部分的媒体是生存在这样“在国内叫正常,在国外属扭曲”的环境下,这样出来的报道有多少是让人看见戏剧艺术本身? 在金钱与艺术之间多数人选择了前者。当从业者为了金钱而忙碌的同时,许多一般民众却因为北京的高票价只能在剧场门外徘徊。北京的演出票价与世界各国不相上下,这却与人民的收入水平不相衬。当世界各国都在致力于艺术普及工作时,我们的高票价门槛却拒绝了许多观众。在北京的戏剧工作者都知道,北京看戏,戏剧专业领域的人等着拿赠票,有权势的人为了显示身份地位也等着拿赠票,一般工薪阶层买票看戏对他们来说太奢侈,大概就只有收入较高的白领能附庸风雅地来买票看戏了。包括媒体工作者,院团工作者,北京票价对这些人的工资水平而言的确太高。要想让大家养成买票看戏的习惯,首先至少得有个让大多数人接受的合理票价吧!可是,从售票情形却显示不出这一个问题,因为再高的票价也有人买,也能供不应求,因为北京这座城市的贫富悬殊实在太大,有钱人多,好演出少,所以谁都愿意提高票价,至于如此就让演出成了名副其实的“高”雅艺术,就不是大家所关心的事了。 在这个鼓吹全球化国际化的时代,我们的国际交流与世界接轨了(每年的国际演出交易会是最大证明),我们的票价也与世界接轨了。可是,我们自己的戏剧本身呢?我们戏剧从业者的观念呢?当别人把戏剧当作一种艺术与自我实现的过程时,这里的许多戏剧专业者却对戏剧失去了理想与热情。我感到忧心我们与这样追求自我实现的价值观念有多大的一道鸿沟? 幸而,在大家羡慕着国外有许多基金会支持着戏剧的同时,还是有那么一小群人在戏剧市场默默努力,民营剧场“北剧场”每年持续举办的“大学生戏剧节”让年轻戏剧爱好者的热情得以年年延续。朝阳文化馆的“九个剧场”支持林兆华戏剧工作室的排练与演出,带动了社区文化发展结合戏剧艺术。这些民间势力凭着对理想的坚持与企业化大型院团相抗衡,在戏剧普及与国际化之间默默努力。加上文化经纪政策的开放,国际交流的便捷,当我们同步看见世界的发展,正意味着有更快的跃升空间,而这也正是我们的优势。硬件的发展对我们早已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如何让我们的软件(包括戏剧本身,包括人的思想)更丰厚、更具包容性,多元化,个性化,兼容并蓄。其实只要有坚持理想的各种声音还在不同角落努力,繁荣的机遇就摩拳擦掌地等待着。也许戏剧工作者都是这样吧,不管遇到多少不完美的缺憾,都不会放弃对美好的一丝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