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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凯歌拍的《梅兰芳》是一部符合主流历史观、价值观以及家属殷切期待的传记片,这就意味着,他要回避很多东西,无论政治还是私生活的。陈对《梅兰芳》剧本提出两点要求——“每个字都要有内涵,每句话都要有隐喻。”然而,那些无论如何隐喻也到达不了的所在,还有多少呢?
 

  欣赏男旦和相公“二位一体”的不良习俗下,梅兰芳一登台,便被唤作“梅郎”。20年代中期他演《太真外传》,时人的文章描述说,“在这娇滴滴的声音里,舞台下千百个观众不觉都停止了呼吸。……性子急的男士们这时恨不能一跃上台把高力士推向一边;女观众也同样局促不安起来,因为她们知道演这个痛快淋漓场面的不是女性的杨玉环,而是男性的梅兰芳!……在他们洋人面前唱京戏,本是对牛弹琴,但在这场合下,纵使是牛也要为之情思荡漾的!”……

 

  因为梅家慷慨仗义铺下的基础,也因梅兰芳自身的天分和勤奋,在谭鑫培和杨小楼的力“捧”下,梅兰芳迅速出头,在1917年谭逝世前形成了“谭、杨、梅鼎足三分”。尤其是杨小楼,在谭渐老后,有了“国剧宗师”的地位,他对梅兰芳的情义在《霸王别姬》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在1921年合组“崇林社”,开始编排这个戏,到1922年首演后风靡一时,梅兰芳不仅借助杨小楼的影响力,与日渐崛起的尚小云等对手再次拉开距离,又以富于戏剧性和歌舞性的特点,以“戏”率“技”,从此走在时尚的前头......

 

  梅兰芳的厉害就在用政商的势力维持自己的地位,却最终用文化界提升自己的影响力。他曾与“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其他三个是张学良、溥侗、袁克文)一起搭戏,张伯驹饰黄天霸,他饰褚彪。而1931年“918事变”当晚,张学良在前门外的中和园听的正是梅兰芳的戏。这些捧梅的人被称作“梅党”,梅兰芳的演出必在前排给他们留一排座。这其中的左膀右臂,就是“钱口袋”冯耿光(影片中冯子光的原型)和“戏口袋”齐如山(影片中邱如白的原型)。......

 

  如果说梅党间有纷争,梅的女人间更如后宫政治一般。1910年,梅兰芳与名武生王毓楼的妹妹王明华结婚,后来梅党嫌王明华控制梅太厉害,就以梅幼时过继给伯父,身兼双祧(即继承两家香火)为由,迎娶了有“天桥梅兰芳”之称的坤旦福芝芳,但福的性格更为凌厉。因此当梅兰芳遇上孟小冬,身边人便热心撮合起他们。1926年8月28日的《北洋画报》也八卦梅的家事说,“梅之发妻王明华素来不喜欢福芝芳的,所以决然使其夫预约孟小冬为继室。”
孟小冬出身武生世家,她的漂亮,用袁世凯的女婿、剧评人薛观澜的话说,清末民初的雪艳琴......

 

  坊间传闻,孟小冬与梅兰芳最宠爱的大弟子李世芳也有过一段感情,甚至是造成李离开老师,最后飞机失事的原因。但从遇难时间1947年1月来看,孟小冬当时已入杜月笙府邸,关联性并不大。但梅兰芳对李的感情确实很深,因为他长相酷似自己才收为徒弟,并常关起门来亲自授艺,一时有“小梅兰芳”之称。他陪梅兰芳唱的最后一场是《金山寺》和《断桥》,这让梅兰芳在很多年里都不愿意碰这两段青蛇戏,直到建国后提携梅葆玖才重新拾起......

 

  梅兰芳做事审慎而准确,在京剧的改革上,他也是“扭秧歌”式地前进——每进两步或三步,就退一步,每有改革,就让梅党搜集观众的反馈,决不让观众在某晚看到一个全新的梅兰芳。他做戏从容,为人更是从容,有研究说,梅兰芳在许多事上都显示出一种“无可无不可”的随和态度。在票界,有人登台请教他,他必说“错不了”,演出后再问,则必说“不容易”。所以票界都很崇拜他......

 

   尚、荀二位都无追赶梅兰芳的野心,程砚秋却常把意思显露在外面。他的智囊罗瘿公知道梅兰芳的“人缘”太好,“党徒甚胜”,常常提醒他注意谦虚有礼,所以“梅、程之间尽管激烈竞争,彼此一争高下,却都是不露声色,不动肝火,一副温良恭俭。”(章诒和语)1927年程还只是四大名旦中的老四,到1931年却连推《荒山泪》和《春闺梦》,影射政治时事,反响极大。此外,他还傍上了中国银行总经理张嘉璈,抓住退还庚子赔款的时机,在南京成立了戏曲音乐院,一时笼络了许多名流担任教师,又频频让戏给学生,使其忠诚于“程派”路子。......

 

  梅兰芳有底线,比如坚决不参加伪满的庆典,去苏联时甚至拒绝途经伪满土地,因此坐轮船走日本海岸,在那里日本人还为他开了一次欢迎会。包括后来蓄须明志的故事,他当然比一般的戏子要珍惜品格,不能让自己“脏”了。但主要还是在退,因为访美苏后,他的声誉日隆,本想有一番大作为,但战争爆发,他只好以退为进,先退至上海,再退至香港,两地却同样沦陷,且没有北京那么大的欣赏市场,索性隐退。他当然也在躲避日本人,但日本方面来的人不过是个说广东话的“课长”,彼此没谈成但也没有伤和气......

 

   梅兰芳一生谨慎,步子迈得最大的不过是在京剧改革上,但在建国后提出改革的“移步不换形”论后,他遭到了一次温和的批判。据章诒和讲,梅当时在家里说,“敢情49年后咱还是不能随便说话。”
   此后梅兰芳果然非常谨慎,安然度过三反五反,又顺利从整风走过反右,在1961年8月8日去世。《人民日报》头版发表大幅讣告。陈毅主持了追悼会,周恩来批准从国库取出存放多年的一副阴沉木棺,为其举行国葬。可谓生得其时,死得其时。一个“完人”的盖棺论定,直至今天都仍然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1913年梅兰芳跟王凤卿(凤二爷)第一次去上海时,王唱头牌包月银三千二百元,梅唱二牌一千八百元。那时主要还是为见识世面。到20年代,北京城内平均每天都能有一次堂会,但此时名角涌出来的更多,头牌一周也只能演两三次,盈余有限。只好往外走,因为到了天津是双包银,上海则是四倍。名角们的另一项收入是灌唱片,1921年杨小楼、梅兰芳灌,每张从一百元到二百元不等,20年代中后期更是疯涨,名净郝寿臣要买一处上好的宅子,索价一千二百大洋,灌了两个片子就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