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风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大概是他觉得《骆驼祥子》没能充分体现老北京的风貌,他在刘晓庆和姜文主演的电影《春桃》里,摄入了更多的北京的景物:神武门的宫墙、北海的白塔、故宫的角楼、什刹海的水。他还在影片中用上了各种各样非常具有北京特色的道具,洋画、冰盏、红腰带、蝈蝈笼、“还是他好”广告画、下雨天接水的大盆小盆、院子里种的老玉米、夜来香。影片处处可以看见导演对老北京市井生活的熟悉,他用影象和声音还原了自己儿时的北京。
当然,关于北京的记忆不仅仅属于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的,《城南旧事》里的林教授一家人,就不是北京人。他们住的地方叫“惠安会馆”,一看就是福建人住的地方。看过影片的人都记得,小英子调皮地在胡同口学骆驼咀嚼的动作,这在现在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城里怎么能看到骆驼?影片的结尾是在香山拍摄的,大片大片的红叶叠化镜头里,英子向童年的北京作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歌声更是因为《城南旧事》再度传唱。令人惊讶的是《城南旧事》的导演吴贻弓是浙江人,他对北京的描述却如此精准又富于诗意。
在大多数人童年的记忆中,电影中的北京,出现最多的景观是故宫、天安门、长城、天坛、圆明园、芦沟桥等等标志性的建筑。《祖国的花朵》里面唱的“海面倒影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是电影对北京的描述。在很长的时间里,担负着政治和文化中心之职能的北京,在电影里体现出浓烈的政治宣教色彩。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们可以看到70年代北京小孩的生活中,政治的色彩有多么醒目和刺眼。影片的开头,马小军就和一大帮同学举着花环在跳集体舞。这个时候的北京,有很多的伟人雕塑,除了大杂院和胡同,部队大院也成为另一个阶层生活的场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还出现了当时的“贵族子弟”心神向往的场所莫斯科餐厅。若干年后,北京的新贵们出现在“马克西姆餐厅”、“长安俱乐部”;小资们聚集在三里屯和后海;而老百姓,在小月河边新修的公园跳交谊舞。
20世纪80年代,电影创作者将更多的镜头对准了北京的普通老百姓。《夕照街》、《二子开店》、《珍珍的发屋》、《北京你早》、《本命年》,电影中的北京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珍珍的发屋》里的北京胡同里,北京女孩聘请了广东师傅开发廊。现代化装修的发廊在前景中显得很扎眼,而后景中,我们可以看见北海的白塔。“现代化”的生活正在进入北京的寻常巷陌。《北京你早》里的马晓晴则是一位公共汽车的售票员,她对爱情和幸福生活的理解是一塌糊涂,精明的她最后还是给一个假华侨给骗了。《本命年》里的男主人公李慧泉是一个“失足青年”,当他从监狱返回北京时,周遭的人情事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人物很象贾樟柯电影中的“小武”,他与时代脱节了,难以适应。“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崔健歌词)能在当年那么流行,反应的正是当时北京人的心态。梁天在《本命年》里说到最多的一句话则是“没劲”,做什么都没劲。
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北京从事摇滚音乐的青年多如牛毛,崔健甚至主演了《北京杂种》,影片里愤怒青年们穿行在北京的胡同、立交桥,一直蔓延到《头发乱了》、《长大成人》里。《头发乱了》里的女主人公茫然地从南方(大概是去淘金去了)回到北京的胡同找寻儿时的伙伴。如果硬要把某位演员推选为北京青年的代表,那应该非耿乐莫属,耿乐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头发乱了》、《开往春天的地铁》和《北京乐与怒》里都出演了北京青年。只不过,香港导演张婉婷对这些搞摇滚的青年充满了误读,《北京乐与怒》里的舒淇咬着拗口的京片子,直叫人倒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