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之梦》05年剧照:旅途中的梦境 |
对许多人来说,看戏常是为了接触戏中的另一种人生经验,但走入《如梦之梦》的,《剧场本身》,却就是一种独特的生命经验。
打破镜框式舞台的局限在剧场已非新鲜事,要观众当临时演员也所在多有,可《如梦之梦》与这些都不同,它让“事件”在观众四周上演,你与剧中人的关系是如此贴近,但不同面舞台的跳接,以及还隐然存在的第四道墙却仍使你成为一个观看者,于是就在这既近且远、既远且近的关系中,赖声川展开了一个对真幻、虚实的探索,而也由于这远近的特殊性,乃使得一般剧场中常用的写实、虚拟手法皆有了另一层次的效果。
为了冲破写实的局限,现代剧场用了许多象征手法,但这种呈现却也常得面对毕竟是“写实的人”在演的尴尬,而像中国戏曲般以程序、非写实表现的,又让人真的在“看”戏;不过,打破的空间、多人饰演一角的处理、时空中随时的跳接、象征的舞台与肢体,这所有,都是演出却又如此贴近着你,则让《如梦之梦》的真与幻、虚与实,不须透过概念来诠释,因为独特的场域就具足这些。
打破惯性却具结构性的空间当然是《如梦之梦》予人最直接的震撼,但要不沦为技术的玩弄,则依然有赖于贯穿全剧的哲思——尽管它像赖声川其他的戏般,佛理的影响永远隐于表象之后。《如梦之梦》中的庄如梦、煎蛋的故事,一个破题,一个拈提,虽不一定能让观者真正体会到哲理的基底性,却必然使剧中的发展轴线与此相关,而事实上,相对于文本的较隐晦,佛理在形式上的影响则更直接,四周不断走动的演员——主角、配角乃至场景,让故事有走马灯的本质,剧中的一切因此也成为芸芸众生——包含你我都可能发生的一切,而这正是赖声川在菩提伽耶的体会——绕着菩提树的朝圣者,每个人不都背着一个故事!?
的确,每个人都有故事,但在绕树朝圣中这些却都隐微了,也所以,虚实、真幻在修行的人生中反特别让人感触,体得及此,蝶梦庄周、庄周梦蝶也就不只是个观念的游戏。
然而,场域、哲思尽管吸引人,《如梦之梦》的成功却还得回到戏的本质——叙事之上,故事说得成功,哲思才不致沦为概念,场域才不致成为卖弄,而就此,《如梦之梦》是少见精采说故事的范例,娓娓道来,戏中有戏、梦中之梦都变得如此自然,尽管主角总不解命运为何找上他,但故事的本身却「自然」地让戏中诸多超自然的连接都成为自然,而这,固有哲思、场域的加持,故事本身说得好却是根本,因此也有人就认为即使去掉前两者,以传统舞台直抒,这剧也仍是个迷人的故事。
对绝大多数的观众而言,观赏《如梦之梦》应是终身难忘的经验,它的印象最初虽来自场域的冲激,但有机地运用场域元素、高超的叙事本领,以及那许多人似清未清的哲思拈提,这种种总体的结合,却才是真正让作品能在历史留下来的原因,而尽管这出戏搭在不同剧场会有不同效果,但如此极具功力巧思、费时费力的制作,若不能成为常演的定目剧也就太可惜了。
当然,愈可能具有经典位置的作品必然面临愈多的责全之论,而就此,尽管大结构已在,演员的份量不再那么重,但戏里的演员若都能有金士杰、卢燕乃至年轻一辈徐堰铃的功力,则必然更为可观。而尽管一直隐晦,但如果能将庄如梦的“梦中修”(密教即有此具体修法)以更实然的样式契入戏中,哲思也就比较能避免学者谈庄周梦蝶止于概念的局限。
最后,站在观众的角度难免会有个不情之愿,毕竟,七个半小时的长度已触到一般人的体能极限,因此,在上海的部分若能稍加简短处理,也许观众就不只是尽兴,而是更有余力来回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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