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蜗牛向前冲》剧照 |
放肆的先锋成就戏剧的奇迹
郭 婧(在《狂奔的蜗牛》《流氓辩护词》等多部话剧中任编剧、导演)
戏剧,drama,在我被灌输学习英文单词的时候,一度分不清楚drama和dream。我的英文一直都很差劲,直到现在,也仅能说几个常用的单词如:hello,yes,sorry,okay,以及那些我们熟悉的粗口。而drama还是dream倒是分得很开了,一个是戏剧,一个是梦想,如此接近却又那般遥远。我在想,drama或者dream中,人是什么?Doll?还是Actor?
在这里所提的戏剧,泛指目前大小舞台上演的各种艺术形式,在更多时候它被普通人误读为话剧。话剧,说话之剧,在现今所有的舞台艺术形式当中仅仅是一种方式而已,空旷的魔幻的舞台为观演关系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歌剧、舞剧、哑剧、音乐歌舞剧、即兴戏剧、诗剧、多媒体剧、混搭戏剧……而所有的艺术形式当中都存在一个哈姆雷特式诘问:是花着爹娘的积蓄做个忠臣孝子,还是扛着自己的墓碑死磕到底?我猜想,看到这篇文章的很多人心里曾经有过这样的纠结。是的,我也正在纠结当中。
任何一种戏剧形式都有传统的追随和大胆的探索,有些先锋戏剧具有时效性,而真正的先锋具有一定的毁灭性和前瞻性。目前话剧市场的几位大腕,曾经在我年少的时候被视为楷模,而现如今有的依然孤独前行,有的已然“占山为王”,向市场妥协。资本,在当下,掌控着大部分人的大脑,在疯狂地吞噬所遇到的一切,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祖宗到子孙。无可诟病,我们逃离不了这个桎梏,而已有的探索也是在艰难的前行,那些活跃在主流戏剧周围的戏剧傻子、疯子、不着调的人们便是这样的一股潜流。20年前发出的一个信号只是向今天的人们友善地告知:可以有不一样的东西,可以有属于你自己的思考。当一种经济模式宣告失败,它的遗毒却令人寝食难安,我曾经有过一种疑问:为什么我们要如此顽强地固守一种传统、一种主义、一种早已偏离了原貌的畸形的规矩!几乎所到之处我们都捧着一本被自己书写的歪歪扭扭的戏剧圣经在弘扬传颂,而我们的生活却早已不是什么主义可以在苍茫间细腻描绘的美好图景。假如你可以预言20年后的现实,那也许你真的会成为一位戏剧大师。
在业已接近“规范”的一些剧院,领导、经理们为了考虑生存不得以接纳各种演出,当然品位低下的不在言谈范围之内。而观众们并没有义务去关心他们看到的是一种前进还是倒退,他们花了钱是来买笑。而我们可爱的演员们经受了四年甚至更长的训练却不如六块腹肌或胸涛骚浪更让他们兴奋……因为快乐,是当下他们最想要的,而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便是给他们原始、粗暴的感官享受。我们便沦为了下贱的奴才,他们在剧院里笑得前仰后合,走出剧院却骂我们本色出演。为了让他们高兴,我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可还是忘了,有些隔阂由来已久。真的是这样么!?欣慰的是,依然有很多的观众喜欢思考,他们读书,听得懂音乐,有审美的追求,内心安宁,彬彬有礼,来到剧院,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聆听艺术家们用真诚的内心说出的每一句道白,这样的观众让每一个在舞台上的演员感动,让剧院像一座庙宇一样,所到之处皆为清净。这样的戏剧便是这个时代应该多一些的,而它们如若没有明星大腕的加盟,极少受到追捧,也许这些戏剧总能让人看到现实,看到痛苦,深刻的思索让本已纷扰的生活显得更加沉重,我不止一次看到观众苍白的脸,他(她)盯着我,似乎在问我:为什么不让我快乐一点?每逢此时,我该如何回答?
先锋戏剧的探索,有的是由于不满,是由于限制,是由于饥渴,精神极大的痛苦导致他们不满于很多戏剧隔靴搔痒的表达,他们想要表达更深刻的感触,于是在内容上寻求那些阳光找不到的角落。而有些人愿意在艺术形式本体上寻求突破。前不久,我做了一个小的戏剧尝试,把一个诗人的诗集按照某种逻辑编排,让演员完全脱离诗和文本的内容,我们一起完成了一个殉葬的仪式,演出的时间是随机的,观众每场的反应都不一样,我发现很多中年观众的眼睛是湿润的。当时有一位我很尊敬的老艺术家严厉地批评了我,她认为我颠覆了这种艺术形式的某种传统,在我身上看到了欧洲某位离经叛道艺术家的影子。我当时被很多观众围在台下,任她评说。但是后来,我却觉得这让我很兴奋,也许这并不是一个成功的艺术作品,但至少我认为我和我的演员们以及幕后艺术家们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那时到现在,我都被很多朋友调侃地称为小众艺术家,每当这时我会非常失落,也会非常骄傲,至少我和我的朋友们没有随波逐流,但这样就没有人找我去排演那些他们认为能够赚钱的戏剧。也许下一部作品,我们又会是另外的一副面孔,谁知道呢!既然戏剧本身是创作,难道它不意味着要和别人不一样么?
不疯魔不成活,我总在想,在戏曲发展的诸多年代,每一处唱念做打改变的时候,每一次声腔曲调被更改的时候,每一件服饰潮流变化的时候,它是先锋的,因为这每一次放肆的先锋便成就了世界戏剧史的奇迹。走出国门就会看到,今天自诩为先锋的艺术家,自诩为大腕的艺术家,自诩为票房保证的艺术家,有一些距离世界戏剧的舞台已经很远。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我依然赞叹那些勇敢的在实践着的朋友们,我依然敬佩那些在一二十年前,甚至更久远之前敢于探索的艺术家们,他们给了自己释放的机会,给了舞台一种可能,给了艺术史一条支流,他们的勇气和真诚总让人看到浓雾之中的光明。而我们今天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去看待先锋戏剧,去尝试探索,去接受改变?——我的想法是:先让自己的舞台疯狂起来!尊重历史,尊重传统,放弃陈规,放弃固步自封,站在历史的角度上,在任何一个愿意为我和我的朋友们而保留的舞台上多做一点实验,多做一点大胆放肆的“先疯”戏剧,先锋是一种思想的潮流,而先疯不应该成为一种悲剧的结局。
把过去留在彼岸等待苍老,让未来在此岸和我们一起狂欢!秉着一份热诚,在空的空间穿行而过。向所有坚持戏剧探索的艺术家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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