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将一部完全的第三人称叙事作品改编为话剧已经颇有难度,更何况是以极简叙事和华丽辞藻闻名的安妮宝贝。但作为安妮作品中情节相对最完整的小说,《七月与安生》的话剧版本还是很令人期待。但此次不得不说,从结果来看,改编却不算成功。
安生是个外向女?
在小说中,主人公安生是一个颇另类的女孩子,因为从小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没有施予她足够的关爱而养成固执、阴郁、外表坚强却内心柔弱的性格。她对待爱情很勇敢,可以主动亲吻家明并向他表白,却又在友情面前退却,陷入强烈的自我谴责而决定独自流浪。这个原著中寡言、冷漠的女孩子在改编的话剧中却成了活泼外向、精灵古怪的少女。江一燕在舞台上充分展示了安生阳光、率性的性格:在课堂上与老师唇枪舌战、在七月家和七月妈妈弟弟打成一片,除此之外两段吉他的弹唱,也都表现出不俗的唱功。但这种“外向”的人物设置却让后来安生的“流浪”“漂泊”“痛苦挣扎”以及各种煽情卡片与她之前的阳光有了冲突,让人觉得她的痛苦其实并不真实。
家明你能别那么多话么!
在安妮宝贝笔下,家明和两个女主角一样,也是个处于悲剧中的人物:他阳光完美的一面和七月很像,所以两个人有很多共同点,生活的默契度很高。但安生带给他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爱情想象,罂粟般危险诱人,充满迷幻与激情,让他无从拒绝。明明是他的摇摆不定最终造成了三人的悲剧,但你却无法恨他,因为这个家明是那么的完美。而在话剧中,编剧却让这个家明不断向两位女主角“表白心迹”、“倾诉衷肠”,说出一些诸如“你们俩我谁都离不开”“你们俩谁拉我一把就好了”之类的狗血台词。家明瞬间从“完美男人”堕落为脚踩两只船得不亦乐乎的花心大萝卜,以致每当家明话音一落,台下就哄笑作一团,把悲剧活生生搞成了闹剧。
七月的“家庭怨妇”范儿
七月的角色其实是很“悲催”的:自己最爱的男人爱上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爱情友情齐葬送。但她和安生相反,虽然外表柔弱,内心却非常之强大。正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狠下心”来成全安生和家明,才最终得以和她爱的人共度一生。而七月的爱又不那么露骨,她的矜持和拿捏一直主宰着她的性格,所以她才能忍受了这么长久的异地恋,也能容忍家明的再度回归。在话剧中,七月对家明的爱被无限的“扩大演绎化”了:一遍遍对家明赤裸的表白、埋怨甚至打骂使得七月原本矜持有度的形象全无,大有“家庭怨妇”的气势,也使得之后七月对安生的谅解显得苍白而没有信服力。
其他演员莫名其妙的“打酱油”
暴力女教师、唠叨相亲的七月妈、痴情阿潘、言辞犀利的胖弟弟,这些原著中并未出现的角色为话剧添加了很多笑料,但这些角色的性格独立性很值得质疑,大多数在插科打诨引人发笑之余,最重要的功能是要把一些原著中的话“转述”出来。比如阿潘在最初主要负责提供笑料,是个欢快的人物,而在后来就莫名其妙的变得歇斯底里,从一个娱乐角色完全转化为一个作铺垫的苦情角色,一是为了让安生也能有个人爱,二是借力表现安生对家明的爱,三是为通过与家明的交涉“逼家明说话”,而在整个过程中,阿潘的角色变得很模糊,功能也很杂乱。
其实文学改编剧的最大要领即是“有所筛选”,而不是安排不同的角色背诵小说。在话剧《七月与安生》中,我几乎听到了书中80%内容的语音化,而这并不是一部好的改编剧基础。所谓“忠实原著”,最重要的是它的思想内核和人物塑造的保留,除此之外,其实从文字到舞台,你背出了书里多少内容,都只是浮云罢了。(文/王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