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麦家坦然面对质疑：我迎合的只是我自己

编剧麦家

　　宅男、疯狂的阅读者、躲在文字背后的小说家——作家麦家试图给自己贴上这些标签。

　　今起，麦家编剧的电视剧《风语》将在各大卫视进行二轮播出，而根据麦家小说《风声》改编的电视剧《风声传奇》也将于近期在北京卫视亮相。近来频频“触电”的麦家，同时面对着来自电视剧观众和小说读者的双重质疑。于是，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位“躲在文字背后的小说家”再度开腔，接受了本报记者独家专访。

　　小说是麦子，影视剧是饼干

　　记者：电视剧《风语》没有延续传统谍战剧快节奏的规律，而是以慢节奏的关系纠葛和内心冲突为主，您在前期创作的时候，是否有意想要避开类型剧的旧有模式，来一次全新的挑战？

　　麦家：我的确不喜欢“谍战剧”这样的标签。我是一个非常害怕被类型化的作家，尤其害怕被一个题材所局限进去。事实上我写过很多与这类题材毫无关系的作品，只是不为大众熟知而已。就我个人体会，我的写作和某种类型题材的作品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悬疑作为一种小说技巧，我认为它应该是所有小说家要掌握的基本功。我觉得作家就是作家，没有必要非得框在一个紧箍咒里面去。

　　记者：《风语》的小说和电视剧大不一样，我们比较了一下，包括出场人物和命运归属，电视剧和小说都迥然相异，当时写成这样“两部《风语》”的考虑是什么？

　　麦家：我一直认为小说和影视作品完全是两回事。小说是麦田里的麦子，影视剧是用麦子制造出来的饼干。饼干虽然好吃，但不可能有乡村、田野、麦浪滚滚、天高云淡的景色。文字是接地气的、通灵的，她着重的是生活的模糊性、人心的复杂度；而影视作品尤其是电视剧，它更关乎戏剧情节和视觉效果。一部小说过于像剧本肯定不是好小说；同样，一个剧本像小说肯定也不是好剧本。

　　我的爱好是写小说，写了二十多年了，但同时我的职业是编剧，自然也写了不少剧本。多年积累的经验让我有了一个小小的野心，一个故事写出两个不同属性的版本，《风语》就是我想实现这个愿望的试验田。这个作品体量很大，现在小说和剧本加起来有近两百万字，但当中相同的部分少于百分之二十。像一个人的正面和背面，只有轮廓是相同的，具体的情节、细节，包括故事的走向、情节的推进方式、人物命运发展的轨迹，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挣钱已很难有快感

　　记者：电视剧《风语》的导演刘江说您是先写剧本，后写小说，可以说是“一树开两花”。像这种先有剧本，后有小说的创作模式这两年很流行，您对此怎么看？

　　麦家：纠正一下，《风语》的小说我是在2009年9月完成了近六十万字的初稿，当时还没出书，电子稿就被影视公司买走了电视剧改编权，接着就给他们编剧，写完电视剧本我又回头来改小说。所以，电视剧在小说之前出来的说法是不对的。

　　但话说回来，我所以先推电视剧，不是迫于无奈，而是一种策略，但也可以说是一种无奈。因为——怎么说呢，如果将小说比作营养丰富的大餐的话，影视更像是快餐，而在这个追求速度、流于表面的时代，显然更流行快餐。影视的受众群比小说的读者群要大得多，影视成了当代文艺的最大舞台，小说要通过改编成影视才能为人知、被人爱。这种情况下，先推电视剧对书是最大、最好的营销。

　　记者：和作家刘恒一样，您也一直在频频“触电”，影视编剧和作家的双重身份，您更看重哪一样？

　　麦家：尽管影视作品让我博得了名利，但我心里还是更爱当一个小说家，因为我写作不仅仅是为了名和利。我喜欢写小说，爱她如自己的命一样。当年我离开成都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能够更单纯地当一个小说家。我以前在成都电视台，工作就是编剧，有时不写剧都不行。

　　编剧和小说家，就像散装酒和年份酒，虽然都是酒，但用的功完全不是一回事，甚至是对立的。写剧有挣钱的快感，但现在挣钱对我来说已经很难有快感了。这些年我写了几部剧，都是改编自己的小说，因为我的小说专业性较强，一般编剧不爱接手改，只有我亲自操刀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的文字绝不是垃圾

　　记者：我记得去年您曾经说过，这几年太走运了，不知如何看待目前的走运？对现状发自内心地满意吗？

　　麦家：在所谓的走运而“火”起来后，我就要接受某些试图“改变我”的考验和干扰。对此，我的原则是试图不被改变，或者说尽可能保持常态。说到底，我就是个写作者，每天靠读书和写作过日子。我现在依然过着这种日子，不免孤独，但我享受这份孤独。文字也需要我孤独。

　　记者：从《暗算》获茅盾文学奖开始，您一直在争议声中走过，面对各种争议您一般会采取什么态度？

　　麦家：就我听到的最大的争议，还是说《暗算》是商业文学，难登“大雅之堂”。很多“严肃文学大师”不是说作品卖上了1万册就是无耻的吗？《暗算》发行了70多万册，看来我是太无耻了。不过我想问，什么是商业文学？如果说是拿畅销程度来衡量，那么《暗算》到现在发行70多万册确实是个不俗的数量，足有资格被说成是商业文学。

　　但在我看来，通常说的商业文学似乎是个贬称，意味着那些一味迎合市场、粗制滥造的文字垃圾。我想，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的说法，起码是不严谨的。事实上，所有的名著都是畅销书。如果从这个角度说，我想《暗算》不应是商业文学。《暗算》塑造的是一群为国家安全事业默默奉献、矢志不渝的无名英雄，我带着无比崇敬和凄凉的心情，以每天只写五百个字的速度，用两年时间心无旁骛地创作她，我相信你只要翻开看一页，就会发现我的文字绝不是垃圾。我写它们也绝不是为了迎合市场。我迎合的只是我自己：我对一种庄重人生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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