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第一场雪,让我们安静地坐在五星级电影院里观看色彩淡得几乎是黑白片的《孔雀》。假如在这样的情境下也算是能够体会电影的剧场艺术的话,那么观察和经验告诉我们,刚刚传来获得柏林电影节银熊奖的消息,显然十分有利于影片的票房上升。但是,观后的结论是它几乎不可能破票房记录。而且两个半小时对于观众也是一个考验。虽然观众的数量超乎想象。但是,它不是贺岁片,更不是什么情人节的献映,作为艺术片,它的命运似乎应该是仅仅等待评论家的赞赏或争论。实际的情形是它还有一定的票房价值,有一定的眼球吸引力。批评的声音有一些,但是总体上,也许正义反击战还没有酝酿起来,至少到目前为止,媒体特别是所谓娱记的态度是相当宽大为怀的。在最后的剧组人员字幕冉冉升起的时候,观众也都老老实实地起立退场。当然他们全部神情肃穆,一定是被沉重的结尾拉到沉思的境界中去了。
比起《十面埋伏》意外遭遇的舆论埋伏,导演顾长卫真是不知道幸福多少倍。那一次,我看到一份报纸居然用了整整四个版来骂这部极具观赏效果的影片。为了维护自己公正的形象,又夹了一块豆腐大的表扬文章。电视台也惟恐天下无贼,居然还逼着制片人澄清所谓观众不哭他就怎么样、哭了他又怎么样之类的预言,到底说了还是没说、说了又究竟是怎么说的云云。这其中其实有一个简单的接受美学辨证效应。这就是如果简单地迎合观众,观众会迅速报以颜色。现场观赏效果有了,可是他回家一回味就感觉不对劲,好事者就要和你对仗。在世界观众之林中,中国大陆观众似乎是最偏好在电影院里接受艺术真实,而回到家中又顶喜欢回味生活真实的群体。这一点,编剧导演务必引起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我就看到一篇文章硬是说谁的刀射进章子怡的左胸口,却从右胸口拔了出来。结果害得既喜欢考证细节又天性好奇的本人看了又看,最终也没看到这样一个充满戏剧性的经典片段。我们不排除媒体运作的商业策略在发生作用,但是观众的总体观赏情绪、欣赏习惯和理解能力还是值得研究和对应的。
电影中的问题如果太明显,又太多,就有必要从电影编导的主要方面的所长所短来寻找原因了,即使观众抓得不那么准确。比如《十面埋伏》里的两个捕头,充其量也就是刑警队长或派出所所长级别,怎么可能有宫廷级奢华待遇,美酒当歌、美女如云、嫦娥舒袖?为了观赏效果,就连最起码的历史常识、艺术细节都不顾。《英雄》在这方面更是开风气之先。秦始皇周围死活不设一个侍卫,他们都环立于皇宫之外,面前却只有上百枝小蜡烛,可怜的秦始皇只能赤手空拳地同武林第一高手周旋。这就是为了观赏性和艺术性牺牲了最基本的文学性和历史性。顾长卫运气不错,导演处女作一出手就得了银熊奖杯,这当然是大好事。艺术家艰苦劳动,需要得到荣誉,需要得到社会承认包括国际社会的承认。但是,同样十分重要的是,一般观众、专家和媒体也普遍认可。差不多两个半小时过去,没有大声叫好,也没有骂骂咧咧,这本身就值得注意。
影片通过自己的个性来参与电影艺术文化的竞争,特别是艺术电影本身的定位,相当成功。而这种个性很大程度上表现为所谓“草根性”或者我们最习惯的关注“普通人”。观众似乎沉默而沉重地离开影院,也是多多少少意识到了60年代的这个故事和自己的家庭,父辈,甚至自己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导演说“我希望更多的普通人能看到这部作品。这部电影献给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但是充满了生命力的小人物。人们日常谈论的和书上看到的多是英雄和伟人。一般电影都是向什么大师致敬。平常百姓来去的时候都悄无声息,这些普通人的生命其实不容易,他们或许更艰辛更伟大。”导演充满信心地说:“这是一部有质感、真诚而且丰富的电影,说它丰富,是因为片子中提供的信息量以及对人物形象丰满的刻画。有分量的东西是让人忘不了的,《孔雀》就是这样的片子。”“《孔雀》中许多的生活经历和琐事比如做煤球,都是我亲自经历过的。要知道,本来传奇的东西,写成传奇,这固然不错。而许多看起来平常的东西,但实际上蕴藏着传奇,我想,从平常司空见惯的东西挖掘出传奇来,是更不容易的事。”导演的这些说法符合影片的实际追求。也是影片体现中国电影多元化探索的价值取向。只是这方面还有思维的活性有待深入体验和表现。从这个意义上,有的诸如“电影很郁闷,爱情很拧巴”等批评性的评论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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