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岁的他，在接受我们的专访时直抒胸臆、诉尽真情，这样的倾诉终于让记者明白，尔冬升为什么会是尔冬升。

　　就算没戏拍我也不会自杀

　　记者：当时为什么会从演员转做导演？

　　尔：1983、1984年，邵氏电影公司开始减产，因为那种老派的作风不再合潮流了，邵逸夫的眼光也比较长远，转去做电视……减产之后，我就考虑演员这行还有什么干头？但不做这个又能干什么呢？……转到幕后其实一直是我兴趣所在，我很了解电影。

　　记者：那时候做电影的心态很现在有什么区别？

　　尔：那时候年轻人做电影，是很正常的，现在年轻人压力很大，没有时间为理想付出。我们那时候还是会讨论电影，还是有一定理想的……那时候香港整个经济都很好，你拍一些题材严肃的东西，大家比较有兴趣关注一下社会问题啊什么的，兜里有钱嘛！现在大家本来已经很郁闷了，再搞一些郁闷的题材就比较吃亏了。

　　记者：那时候拍电影也像现在这么快吗？

　　尔：举个例子。我第一部独立执导的电影是《癫佬正传》，剧本搞了八九个月。那时候如果拍一般的商业片、古装片，以我那个年龄，不可能有人给我拍的，因为成本太大。所以我希望可以找到一个特别的题材。我留意到香港当时有很多流浪汉，有些是神经病，有些只是流浪汉，神智完全没问题，很脏，头发也不洗，我就很好奇，开始资料搜集。我碰巧认识个社工，跟我讲了很多案例。香港有法律的，这些人只要不伤害人的话，你不能强迫把他关起来，有一个两年没洗澡，被拉去洗，洗完就死了……我就花很长一段时候去了解这群人，影片都是取材自真实个案，但是把它淡化处理了，因为就算真正拍出来，观众可能也不相信，但真实发生的东西往往比电影里还要夸张……那时候做电影非常认真，每个流浪汉都找社工跟，都有编号，美术上和服装上，都花很长时间去弄。其实写实片的美术是很难拿奖的，因为看不出来啊，《旺角黑夜》的灯光都做在景里了，看不出来的。

　　记者：说到理想，我觉得在香港导演里，你是特别喜欢表达对理想的坚持的一个，《新不了情》里的音乐人刘青云，《色情男女》里的导演张国荣，《烈火战车》里的刘德华，是否都有你自身的影子？

　　尔：《新不了情》里的刘青云有一点我的影子，但不是很多，这种事情圈内很多，《色情男女》也不是我自己的经历，但跟这个圈子有关。

　　记者：《色情男女》里，有一个不得志的导演跳海自杀了，是刘青云演的，但名字却是“尔冬升”，这个情节很搞笑，也很黑色，当时为什么会用自己的真名？

　　尔：（笑）当时为了这个，我还在香港被骂呢……戏里面那个导演，他没戏拍，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就跳河自杀了，其实很多导演都自杀过啊。但那时候我找谁来表达这个，都会有人说我影射别人，索性就拍自己得了！其实也有自嘲的意思，那时候我拍的《烈火战车》票房很高啊，但我太清楚这个行业了，说不定哪天就没戏了，就垮掉了，但我也不会自杀啊……但后来就有影评人说我其实是在夫子自道啊什么的，说我假清高……影评我都看不太懂的（笑）。

　　我凭直觉挑演员

　　记者：为什么会拍《色情男女》这部以拍三级片为题材的电影？

　　尔：我以前有个副导演叫林庆隆，他跟王晶那个公司合作拍过三级片，那个公司尝试用一些新导演拍三级，条件是一个月拍完，给你十万块导演费……十万块算是很多了，剧本也不用你写，公司直接拿给你。林庆隆拍完了，有一天跟我喝酒，他喝醉了，就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拍了三级片，怎么有脸见江东父老啊？！我就骂他，我说你真笨，你怎么不知道改个名字？！（笑）

　　《色情男女》就是把他这个故事拿来改编的，但融入了更多的真实现实，里面提到了黑社会，但是把它喜剧化了，当时黑社会的所作所为要恐怖的多，抢底片、抢演员……其实电影圈、政界、黑社会是纠缠在一起的，日本、台湾都是这样子，香港跟政治搭不上关系，只有黑社会，生意好的时候，黑社会就进来了，他只会用武力解决，他什么都不会干，他就会抢演员、逼导演拍戏。

　　记者：拍《忘不了》的动机是什么？那部戏尽管很感人，但跟《新不了情》比，显得刻意了一些。

　　尔：拍《忘不了》，完全是因为中国星当时觉得张柏芝的形象有问题，需要转型，老板就找我去，说想拍一个写实一点的东西出来，离观众近一点，这完全是一个任务。于是我就想了一个构思，讲一个开小巴的女孩，男朋友给车撞死了……老板一听就说好好好！这个好！张柏芝开小巴好！（大笑）就是这么简单。这戏如果没有这样的机缘巧合，谁肯让你拍？！

　　记者：最新这部《早熟》，为什么会用房祖名？他比较有卖点？

　　尔：我觉得他很适合这个角色。林凤娇真的把他教育得很好，比较憨厚、比较诚恳，有家教。现在这样的小孩太少了。

　　记者：这次两个主演又都是新人，从袁泳仪到舒淇到梁泳琪，再到张柏芝，她们在演你的戏的时候都是新人，后来都很红，你是不是在选新人这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

　　尔：我更多凭直觉，挑演员其实很简单，符合剧本就好。我拍的新人里，袁咏仪算第一个。当时也有比她红的，但我要一个看上去身体不太健康的，当时她很瘦，穿衣服两个锁骨都凸出来，同时她眼神很灵，一看就会演戏；舒淇也是，你看她坐在那里，不大讲话，其实你说什么她都在听，很远她都听得见；梁咏琪嘛，当时我看她很想拍戏，但她太高了……有一天我约了刘德华，带她过去，我跟刘德华说，我找了个女孩子，你也见一下，梁泳琪一站起来，哇，比刘德华还要高一点，她就拼命把脚往下弯（大笑），我当时觉得她太可爱了……好在刘德华也不介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