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中法建交40周年的东风,法国文化年在中国正办得红红火火。曾记得,哈姆雷特在法国地区的女版代言人包法利夫人说:既想去巴黎,又想去死。她之了不起,在于她真的死了。今天哀叹者的命运有所不同。法国,第一个字念去声更有香味,饶是从未踏上法兰西土地十万八千里外的人,也会在某一个时刻,涌起莫名其妙的对法国乡愁般的思念,继而惆怅起来。
这大概是看法国片的剂量和个人体质没能调整好的反应。在中国哈法的人不在少数,法国电影作为法国文化的一个重要符号,则拥有更多的追随者,言电影必称法国,“好什么莱什么坞啊……”小说也是一回事,反正它们老早已勾结在一起。看《世界电影史》的目录就知道如果加入法片爱好者俱乐部便享有自动默认品位和取向的优惠:艺术(绝对的)、印象派(想当然,并被认可)、先锋(总比后疯强,你听过有一个说一个国家所有人都疯了最后只剩国王没疯的故事吗?但实际上绝大多数都因其受到的种种限制而捂在当中一大团集体疯癫,先疯者与国王一样孤独)、诗意现实主义(啥?反正诗不可言说,现实毋庸赘言)、新现实主义(新的毋庸赘言……)。
都是斯文人,知读书能防腐,只是有的兄弟姐妹服食不当,好比饵了一肚子防腐剂,闹得五脏六腑烧灼脱水,加上空气太干水太硬,瘪得一塌糊涂,真叫是命比纸薄。“新浪潮”50年前就起脚往这边涌,因路遥险阻又迟滞了多年,然浪打浪,历久弥新,而今仍具有安抚和救助痴男旷女们的神效。他们的天堂是那样的:小的、低矮、狭窄、暗、皮肤裸露、大汗淋漓、胡作非为、精疲力竭、广岛之恋、四百下、新、浪、潮乎乎、保湿、燥热、头昏脑胀、窒息感、云上的日子、红蓝白不分,去年在马里安巴德,幻觉的忧郁,不存在的喜悦。神请赐这些身心碎裂的人们一个桑拿浴室吧。
另一些事是这样的:比如说一个以前卫为天职的人并不会因人蜂拥而至就撤出他的领地,或者人们以为他换到了后边锋的位置,实际是察觉不到已交换了场地;而滋事者们会被警察清除掉,驱逐,或是一一消灭,你知道有些地方的治安条例和我们这儿的大不相同,警察也根本比不了我们警察的温柔。又比如说,敢于直面惨淡票房、正视淋漓唾骂的,勇,尚不能称犯,真的犯士不单顶风明志,还不惮于顺风矢心,任众口铄金捧得他姹紫嫣红不能移。
我绝不是犯士,征婚时会写“好港片”,法片也不吝向我展示其全部风情,真是地道的法国好品质。像1995年德帕迪约和阿兰·德龙在协和广场上把一部美国电影拷贝从片盒里拽出来当众销毁这样的事,我也很乐意听到,想象罗丹和佐罗并肩站着,后者飒爽,“一百年前电影是从这里进站的”;前者低沉,“你成了我最强大的敌人,但你永远不是对手……”并且花了很多时间查那是哪一部美国片触这么大的霉头。请尽管怀疑我爱看热闹或是没看过多少法国片,我的确在想我喜欢的法国片,想来想去只想出两个:一个是《熟食店》,又叫《黑店狂想曲》,和我喜欢的一个德国片《图瓦卢》又叫《浮世狂想曲》的似乎很登对,还有就是《虎口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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