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集
1.宣室 日(雨) 外
滂沱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
殿前的侍卫仰脸看向如注的落水。
2.宣室 日 (雨) 内
卫青冒雨进殿禀报。
卫青:“陛下,陇西、代地接连军报,多股匈奴军骑肆掠寇边……”
正在听几位近侍郎官汇报的刘彻恼怒地打断:“行了,朕知道了……你,接着说!”
严助:“……大量的降水,致使黄河决口,十六个郡受淹,黄河在顿丘地方改道,濮阳瓠子变成了一片泽国,陛下抽调的十万汉军士卒已由汲黯、郑当时带往紧急救险,但仍然未能堵住决口……”
刘彻:“朝中还有谁更为精通河务?”
严助:“魏其侯窦婴在先帝时代管过一段河务。”
刘彻:“去,去把魏其侯请来,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有人去叫了。
稍顷,刘彻向卫青:“你刚刚说什么来的?”
卫青:“陛下,相比之下,洪水猛于匈奴……为臣择时再作奏请。”
刘彻:“也罢。朕现在才感到,如要痛击匈奴,必然要倾一国之力。可是倾一国之力又谈何容易?国家之大,千头万绪……”
殿外大雨倾盆,夹杂着声声闷雷。
3.宫中甬道 日(雨) 外
撑着油布伞的宫人引领着魏其侯窦婴匆匆走来。
4.宣室 日(雨) 内
刘彻面对头上挂有雨珠的窦婴。
刘彻:“……朕已发兵十万前往堵住堤坝缺口,可刚堵上又被冲垮,朕想请教魏其侯,难道汲黯、郑当时未得要领?”
窦婴沉默不语。
刘彻:“魏其侯熟谙河务,应该有些办法的。”
窦婴:“若完全出于天灾自然可救。”
刘彻:“听魏其侯的话音里,似有些别的隐情?”
窦婴:“陛下只需看看舆地图,便能明白个八九来。”
刘彻疑孤地走到舆地图前,找到黄河处,看了半天,仍不得要领。
刘彻:“魏其侯,就不要和朕打哑迷了!”
窦婴走到图前:“陛下请仔细看,此次决口在黄河南岸,在这决口,洪潮流入巨野,通过淮泗,泛滥十六郡,从顿丘东南入海……”
刘彻:“这个朕已经了解。”
窦婴:“但陛下不了解,为何黄河决口一再决在南岸,决后,又难以堵塞?”
刘彻:“是呀,这正是朕想要请教的。”
窦婴:“道理很简单,南岸郡县都是朝廷用地,而北岸则多为列侯王公的封地。平时,列侯王公担心决提,自己的封地受灾,所以着力加强北岸的堤防,这无形地给洪涝时的南岸增加压力,也使南岸的堤防更显脆弱。一旦决口成灾,朝廷虽派万千士卒沿岸设防抢险,但兵力平均,这便使得沿岸的堤防强得更强,弱得更弱。而且南岸的决堤减轻了北岸的压力,王公贵戚何乐不为,只需稍有倦怠,决口总是无法及时堵上的……”
刘彻恍然地:“朕明白了,天灾里原来也夹着人祸……这些列侯王公的封地都是谁人名下的?朕要弄清楚!”
窦婴不言语了。
刘彻疑问:“似乎丞相田分的封地也在这一带?”
窦婴仍然不说话。
刘彻:“朕明白了,难怪此番抢险,丞相不急不慌的,满口的官腔,一式的官样文章……”
刘彻平静的脸上暗含了愤怒……
5.丞相府 日(雨) 内
坐在案几前的田分,面对入报的藉福有些火了:“大胆汲黯,郑当时,未经本丞相的允许,擅自将守护北岸堤防的三万士卒调走了?”
藉福:“听说都调往南岸堵口了!”
田分:“那北岸的堤防谁来维护?同处黄河险段,万一决堤,何人补偿损失?”
藉福:“卑职在想,不是皇上,无人敢如此公开地与丞相过不去!”
田分:“皇上?不对,皇上又何从知晓其中的细故呢?是不是有人有意从中作梗?”
藉福:“卑职听宫里人说,魏其侯前日被皇上叫到宫中,咨询河务事宜。”
田分脸色变了:确实吗?……
藉福:没错。
田分:“这个老不死的,太皇太后一死,窦家一落千丈,却仍然要与我作困兽犹斗。好好好,他魏其侯脚下使绊子,我要是不应招,还真有些对不住他!”
藉福:“丞相千万不可轻敌,窦婴毕竟是做过丞相、大将军的人,要说天下现时可以取代丞相的,非窦婴莫属。皇上随时都有可能以窦婴来掣肘丞相!”
田分:“皇上想换让他马上换好了,如今的天下内忧外患,这么一副烂摊子,挑谁在肩膀上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6.未央宫歇雨亭 日 外
晴空丽日,鸟鸣婉转。
刘彻舒展地对卫青:“朕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总算是黄河的事情办好了……哎,对了,那天,你似乎有话要对朕说的,朕这个时候可以洗耳恭听了。”
卫青:“臣知道陛下日理万机,但这话已埋藏臣心中多时,有些不吐不快。”
刘彻:“说吧!”
卫青:“说出来,陛下不会生气吧!”
刘彻:“仲卿,你什么时候学的婆婆妈妈的!”
卫青:“臣一直在想马邑之围。”
刘彻的脸色沉了下来。
卫青:“臣还是不说了,陛下已经不高兴了。”
刘彻:“朕知道你一向认为马邑决策在军事上是一无是处的?”
卫青:“是的。”
刘彻:“有屁就放,朕恕你无罪。”
卫青:“马邑之围,臣一直在想,究竟错在何处?直到前些日子才想清楚。”
刘彻:“讲!”
卫青:“错在四字上,‘深入敌境’!”
刘彻:“深入敌境?”
卫青:“最早,主战的王恢与主和的韩安国在廷议上争得不可开交,最后却又达成了一致,他们是在这四字上达成了一致的,即:对匈作战应避免‘深入敌境’,所以,才想出将匈奴单于诱引到边境上来加以伏击!”
刘彻:“是的,这又怎么样呢?”
卫青:“为什么不可以‘深入敌境’?难道这一条是我汉军不可突破的金科玉律?如今匈奴单于也是看破了我汉军的这一胆怯顾及,才放肆地依托大漠荒原屡屡对我边境城邑进行骚扰奇袭。”
刘彻有了兴趣:“那仲卿的意思?”
卫青:“历来兵家作战法无定法,然无法法也。我汉军为什么要被这四个字捆绑住手脚?没有纵深,没有运动迂迴,又怎么能对付飘忽不定,机动性极强的匈奴军骑?”
刘彻:“说,说,说下去!”
卫青:“陛下,对匈作战的军事准备,臣以为,除了军费、军粮、军制改革三项之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准备,及军事战略思想的转变!”
刘彻:“朕不要听空洞的说教,朕要听具体的,你就说,如何改?这一套不行,那哪一套才有效?”
卫青:“初步想来,有三条势必要改!”
刘彻:“哪三条?”
卫青:“其一,必须变被动防御为主动出击。事实上汉匈之间几千里边防线单纯的防御是防不胜防的,长年累积下来的边防消耗并不见得比一次有效的主动出击要省钱,更何况对国人心理的影响,不利于朝廷全局的稳定。”
刘彻:“好,那其二呢?”
卫青:“其二,变屯兵待战为长途运动奔袭。适才,为臣已经说了,对付飘忽不定的匈奴军骑,必须有纵深突破,有运动迂回。虽然大漠荒原必置我汉军以不利地理,但并非是不可克服,只要后勤跟上,长途运动奔袭,并非不可能。比如,匈奴骑兵为何可以奈得沙漠,他的每名骑兵备有两匹马,我汉军为何不可效法?”
刘彻:“还有还有,你不是有三条呢!”
卫青:“其三,我汉军编成,历来以步车为主,笨重防卫为主。这不行,要改。凡对付匈奴的汉军主力,一律改为以骑兵为主。以骑兵对骑兵,以机动对机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马种必须要改良,改成能够适应大漠荒原的匈奴马种,骑兵必须改革训练方法,变站射为骑射。”
卫青说完了。
刘彻陷于沉思之中,韩嫣走了过来:“陛下,您不是想找主父偃谈谈吗,他已经到了。”
刘彻没理,看向卫青。
刘彻:“仲卿的三项改革都很好,只是对我汉军整体牵涉太大,而且又与国力财力休戚相关。朕得让桑弘羊算计一下,这三项改革,整个汉军所需费用有多大,恐怕数字惊人,肯定需要时间,从长计议。仲卿,但凡军事战略转变没有财务支持,恐怕还是空中楼阁啊!
刘彻表示出深切的担心。
不肯罢休的卫青:“陛下,全体汉军都改,自然耗费巨大,可先以局部试验改之,臣以为还是可行。”
刘彻:“局部先行改之,这倒是可为。”
卫青:“臣恳请陛下让臣来做此事。臣只需要陛下将原先上林苑八百骑完整交给臣来训练统制就足矣!”
刘彻:“八百骑?那也太小气了点儿。这样吧,朕早已有意将未央宫羽林、期门,营骑扩编为南军,以与北军建制相呼应。你仲卿可拿全体南军作你的训练对象,对新的编成新的作战方式加以探索,如果有所成就,再拿到主力汉军中加以效法。”
卫青急切地:“臣领旨!”
刘彻:“朕要告诉你,好好练,待到秋季,朕要亲自检阅!”
卫青:“陛下放心,臣今日就入住南军军营!”
卫青下。
刘彻:“朕看好卫青!”
韩嫣:“卫青的确人才难得。”
刘彻:“马邑之围,朕已深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当初把王恢换成卫青,那又是何种结果呢?”
韩嫣:“陛下,过去的已经过去,何必耿耿于怀。”
刘彻:“怎么不耿耿于怀,朕在马邑用了目前朝廷最好的将领,包括李广那样的名将,但仍然让朕扼腕浩叹。”
韩嫣:“李广之勇,是子弟壮行之气也,而单有一两个将领。没有过得硬的军事统帅也是不行的。”
刘彻:“说的对,朕如今缺少的正是这样可以立国安邦的天才统帅。”
韩嫣:“陛下的目光敏锐绝伦,有了伯乐,又何必为千里马发愁呢?”
刘彻:“行了,你去叫主父偃来,黄河一场大水,让朕明白了件事,必须要规范和限制诸侯权贵无法无礼的乱妄之行。朕也是听说主父偃这方面颇有些治乱方法。朕想听听,究竟是否可以加以推行------”
韩嫣下,等待主父偃的刘彻脸呈出难得的微笑。
7.丞相府门前 日 外
田分的门前宾客盈门,停有多辆车乘,府役不断的传报声。
便装的灌夫走到门前观望了一番,作叹息状,偏有府役认出了他。
府役:“灌夫将军,你也来看丞相?”
灌夫:“丞相今日有何种好事,宾客爆棚!”
府役:“丞相厚待宾客,哪天不是高朋满座,将军请进吗!”
灌夫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传来唱报声:“将军灌夫,拜见丞相-------”
8.丞相府 内 日
灌夫落座后也一时找不出话来。
田分:“将军近来闲居,都如何消遣呀?”
灌夫:“没什么大事,无非是往魏其侯府上,与他喝喝酒,聊聊天。”
田分一听魏其侯,立刻不舒服。
灌夫:“也是势利,魏其侯在任大将军、丞相之时,宾客也是盈门,如今赋闲后,那些门客都纷纷另择高枝,现今已是门可罗雀,比不了丞相这儿哟!”
田分客套地:“哪里哪里,我还准备挑个时候去魏其侯家走走呢,到时你要陪我一块哟!”
灌夫天真地:“丞相真的肯去魏其侯家走走,那我去通知他一声,明日怎么样?我让他拿好酒伺候!”
田分:“你看你看-------”
灌夫:“你丞相一言,还不似那轰天巨雷,魏其侯肯定得拿最好的酒……”
田分拗不过,随口:“行行行。”
灌夫一乐,立刻离座,拜道:“那丞相,我就先走一步了!”
灌夫颠颠地走了。
田分:“这个灌夫,也真是缺根经儿!”
藉福:“七国平乱时,灌夫立有显赫军功,免燕相后,又做起了豪强游侠之首,可不全仗侠义二字在京城里泡他在颖川的那份厚厚的家产。”
田分:“魏其侯和这种人交往,可不是物以类聚。”
藉福:“丞相真要拜访窦婴?”
田分:“我吃饱了撑的,找不快活?真是!”
田分到一旁说话去了。
9.魏其侯府 日 外
灌夫乐颠颠地进入冷清的门庭,一路高叫地:“魏其侯!好消息!丞相要亲自上门拜访您了-----”
10.魏其侯府厨房 日 内
府役一片忙碌,杀猪宰羊。
猪羊的嗷嗷声。
杀完的鸡在褪毛。
庖厨在煎熘炸炒,铁锅儿叮当。
酒坛儿一只只地从地窖内搬出。
11. 魏其侯府大殿 日 内
歌伎们带着器乐鱼贯入内,在盛宴方张的庭内开始调弦排练。
看着人来人往的忙碌着,窦婴在作冥想,喃喃地:“这个田分是有什么事要求我?怎么好好的……”
灌夫:“你魏其侯叱咤了三朝风云,他田分当初在你的门下,跪地敬酒呢,现在是当了丞相,可那丞相的座位儿也是您先替他捂热的不是?”
窦婴:“丞相说他几时到呀?应该到了。”
灌夫:“哟,我得去催催丞相,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忙忘了。”
灌夫夺门而去。
身后庭内是片热腾腾的迎客景象。
12.丞相府外间 日 内
灌夫勉强按着性子坐等在外间。
一两个时辰过去了。
府邸的男女象没看见他似的,从其面前来来往往。
灌夫终于按捺不住,往里间高叫:“丞相!”
不久,田分从内打着哈欠出来。
灌夫:“丞相,我已去魏其侯家通知了,魏其侯夫妇,安排酒席,渴望多时了。”
田分:“昨晚喝多了点,竟把这事忘了……我还有许多公事呢,你看-----”
灌夫不高兴了:“丞相,原是说准了的事,怎么能轻易更改?”
田分:“那好吧,管家,安排车乘,一会儿咱就走……”
田分打着哈欠入内。
灌夫在外间又是长长的苦等。
13.魏其侯府 夜 外
已是掌灯时分,望眼欲穿的窦婴才看见田分那姗姗来迟的车乘。
车乘中走下,满脸堆笑的田分和老大不开心的灌夫。
14.魏其侯府客厅 夜 内
乐伎们精疲力乏的硬撑着奏乐。
窦婴周旋地:“丞相,吃菜吃菜……丞相,喝酒喝酒……”
田分应付地:“魏其侯府内的酒果然味道不凡……堪与宫内的御酒媲美呀!”
已喝了多杯闷酒的灌夫此时站起,离座拔剑随那音乐舞起剑来。
众皆叫好。
舞剑的灌夫忽儿停住了,看向田分。
灌夫:“丞相,我灌夫已代主人舞过了,按礼,下面轮着客人了,您也来舞一段吧?”
田分假装没听见,对身边客人:“来来,喝!别辜负了这等好酒!”
灌夫:“丞相,您不能因为做了大官,就无视礼节!这里还有位曾做过丞相的呢!起码的尊重要有吧-------”
窦婴:“灌夫!不要为难丞相……”
田分:“唔,我也是公务缠身,不胜疲乏!”
窦婴:“那就多喝点,这酒解乏!”
灌夫嘲讽地:“丞相的公务该不是照顾黄河北岸的那些封邑吧?是呀,南岸能淹则淹,民或为鱼鳖,决口可以不堵……”
窦婴:“灌夫!你胡扯什么?”
灌夫:“我说的句句实话,丞相假公济事,还以为天下人不知晓?”
满座的人脸都白了。
田分言笑自若:“我看灌夫也是直肠子,性耿直,少配韦。这年头敢如此说话的真不多……来来来,喝!”
灌夫:“我是直肠子,那丞相该不是九曲迴肠吧,肚子里藏了无数的法术诈力?……哄瞒皇上,哄瞒朝廷……”
在窦婴的眼神下,几个宾客一拥而上,架走了骂骂咧咧的灌夫。
窦婴执觞对田分。
窦婴:“丞相,这不是老夫的本意。”
田分:“那丞相的本意……我想总不至是鸿门宴吧?”
奸笑的田分……
15.丞相府邸 晨 内
田分被人侍伺地将衣服穿好,伸了个懒腰在榻前坐下,感叹地:“人啊,也是此一时,彼一时,魏其侯当初是何等气派之人,可现在沦落成那么一个小老头,与我吃酒,一言一行都陪着小心,他是不是有些怕我?”
藉福:“太皇太后一死,窦家一落千丈。窦家发达时,也是赚了太多的黑钱,惹了许多恩怨是非,现在做悲哀状也是为了避祸。”
田分:“我欲扩建府宅,窦婴在城南有一块肥田,人见人爱,你估摸着,我此时开口,窦婴能出让吗?”
藉福:“丞相不是看中那块官署考工地吗?”
田分:“别提了,为这事皇上动了怒,竟说‘你为什么不把国家的武库也要去!’你看,这都是窦婴之流上的眼药,所以这回我得让羊毛出在羊身上!”
藉福:“城南的田亩也是窦婴做丞相时利用职务之便置办下的,来历暖昧,丞相若是讨取,窦婴也许会出让,魏其侯是个爱面子的人。”
田分:“噢,那,你藉福替我说说去,告诉他,我也不白拿,多少会给他一些补助的!”
16.魏其侯府 日 内
藉福在窦婴的礼让下落座。
窦婴:“你小子今儿怎么记起老夫来了?”
藉福:“丞相前日说到您,所以……”
窦婴:“是呀,你藉福现在是鱼跃龙门了,整日陪着丞相说话,是做食客呢,还是说客?侠义客?抑惑是鸡鸣狗盗之客?”
藉福:“大将军说笑了。藉福最早还是在大将军的门下的,您能不了解我?”
窦婴:“是呀,既为门客,也得有门可依,老夫的门……是冷门了!”
藉福:“常言道,财聚人散,人聚财散。想要广揽宾客,又舍不得花钱那可不行。象孟尝君那样,食有鱼,出有车,可以为家,天下英才勇士才能趋之若鹜。”
窦婴:“是呀,手上没把米,鸡都唤不来。”
藉福:“大将军的手上还是有些实力的,比如城南的那块宝地。”
窦婴敏感地:“什么意思?”
藉福:“丞相托我来问问,可不可以将那块地出让给他…………”
窦婴:“岂有此理!”
藉福:“其实那块地的来历世人皆知,攥在手上也有损大将军一向廉洁之名!”
窦婴气得发抖:“花言巧舌,气煞老夫!”
灌夫恰好此时入门来。
灌夫:“怎么回事?”
窦婴:“丞相派这东西来向老夫索取城南田亩,还放出威胁之语……”
灌夫闻之,上前一把拎起藉福。
灌夫:“有这样的事?”
藉福:“小的……也是受丞相之命……”
灌夫:“什么鸟丞相!他姐姐未立皇后前,到大将军这里来象条狗似的。现在富贵了,又反过来凌辱到大将军的头上。你回去告诉丞相,他若要地找皇上去要,别到这来撒泼,……你也一样,恩将仇报,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给老子滚!滚出去!”
藉福:“将军松手……将军松手……”
灌夫一丢:“去你妈的!”
灌夫一使劲,藉福被扔出门去。
连滚带爬的藉福。
17.丞相府 日 内
脸上略有摔痕的藉福。
田分:“好个灌夫竟如此撒野!”
藉福:“算了吧,魏其侯年纪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丞相权且忍耐些日子……”
田分:“不,我偏要杀杀这两人的气焰。先拿灌夫开刀,谁不知道他灌夫是颖川头号豪强,也是撞到了风头上,皇上正在整治各地豪强,我要把他也纳入其中!”
18.刘彻寝宫 日 外
一名宦者在与春陀作窃语状。
刘彻出门恰好撞上。
刘彻:“在嘀咕什么呢?”
春陀:“回陛下,不过是市井的一些传说。”
刘彻:“噢?说与朕听听……”
宦者看向春陀,犹豫地。
刘彻:“怎么,春陀听得,朕听不得?”
春陀:“只是这些传言,涉及丞相与魏其侯,所以……”
刘彻:“那朕就更想听了。”
春陀凑到刘彻近前,低语的……
19.未央宫天禄阁 日 内
刘彻在与田分等诸臣议事。
刘彻:“……朕的寝陵工程做得不错,可是朕将来总不能独守一片荒芜,你们谁有办法,让整个茂陵地区繁荣起来?”
众臣沉默的。刘彻:“主父偃,你说!”
主父偃:“有个现成的办法,不知陛下是否有决心勇气实行?”
刘彻:“你说!说给大臣们都听听!”
主父偃:“陛下可把天下的豪强迁移到茂陵,这样一举两得,既可使茂陵迅速繁荣起来,而且可以防止这些人在各地胡作非为,这样做用不着诛杀,各地的隐患便可消除。”
刘彻:“很好!”
刘彻看向田分:“丞相这就下令各郡调查户口,凡财产超过三百万以上的豪强人家都要限期搬入茂陵,否则资产罚没入官。”
田分:“臣领旨!”
刘彻:“朝廷近期头号任务,就是要打击那些无法无礼的豪强,内阁要把此事承担起来。就这样,诸位臣工可以退去!”
众臣离去,田分有意逗留下来。
刘彻已随手拈起书册来了。
刘彻随口地:“听说舅舅下月要娶燕王女儿为夫人?”
田分:“没奈何,总是太后的意思。”
刘彻:“太后也是闲操心,她应该知道舅舅的府上美女如云,天下珍奇,狗马之类应有尽有。”
田分陪笑:“陛下说笑了。陛下眼下正在整治豪强,杜绝越礼乱制奢靡之风,臣深感陛下担忧的深刻之处。今臣手上也有一案例,是控告灌夫家属横行颖川,鱼肉乡民,为害一方,以致颖川盛传这样的歌谣:颖水清,灌氏宁;颖水浊,灌氏族……”
刘彻慢吞吞地:“丞相是怎么个意思嘛?”
田分从怀里掏出奏呈欲递上:“臣恳请陛下为民做主,这样的地方豪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刘彻未接奏呈。
田分僵持着动作。
刘彻:“你看,这样的事是你做丞相的分内事,何必来奏请呢?”
田分这才释然:“臣领旨!”
韩嫣进门,与出门的田分摩肩而过。
韩嫣待其出门后,对刘彻:“陛下,我怎么瞧着丞相有些杀气腾腾的?”
刘彻扔掉书册,“是呀,丞相如今是身怀利器,杀心顿起。”
韩嫣:“杀心,他要杀谁?”
刘彻:“朕获承宗庙以来,任大守重,若涉渊水。马邑失利,黄河决口这两件事对朕的震动太大。表面上看起来,皇帝高高在上统制万千子民,其实君主的作为并不能沟通社会各方之活气。为何?这是因为朝廷上下没有形成有效枢纽,一国之力无法凝聚,地方豪强和朝中贵戚反倒形成了各自的网罗,大行其道,与朝廷分权。朕要清淤,疏通管道,可以有两种方法:一则大张旗鼓,强行剥夺;再则,让他们彼此角力,自行剥夺。”
韩嫣:“我还是没有听懂,陛下!”
刘彻窃笑:“你不用懂,朕也似懂非懂。管不了人家,也不想管-----任由他们针尖对麦芒去,正是乘除加减,上有天苍。”
刘彻又悠闲地拿起书册……
20.丞相府 日 内
匆匆走入的丞相田分
田分对长史张汤:“快,立刻行文,发往颖川知县,让他们立刻将灌夫的家属全部逮捕法办!”
张汤:“要转廷尉署吗?”
田分:“不!圣旨曰:此为丞相份内的事!”
张汤急忙捉刀代笔起来。
21.魏其侯府 夜 内
亮灯的府内一屋人影憧憧。
窦婴端坐,看着灌夫将一副地图在面前展开。
灌夫指点着:“就是这里到这里。还有这里。”
窦婴不语,颌首:“恩!”
灌夫道:“这还是窦皇太后当年给咱们窦家置办下来的。”
灌夫继续道:“现在长安城地价一亩地已经值一斤金,此地又是耕熟了的肥田,怕是要值上万啊!”
窦婴点头道:“就是它,明天给田丞相送去。”
灌夫不语。
窦甲站起:“老太爷说的轻巧,地给了,我们吃什么?”
窦乙站起:“这还了得!这不是骑在头上拉屎么?!”
窦丙站起:“老太爷,这个亏要是吃了,咱窦家以后没法抬头了。”
灌夫道:“老子平乱之时为皇上身中七箭,他田分当时还不知道在哪呢?现在欺负到咱窦家来了,什么东西!”
众人气呼呼地七嘴八舌。
窦婴突然一声大喝:“都给我闭嘴!”
众人安静,怔怔地看者窦婴。
窦婴道:“什么时候了,还在逞一时之勇!”
窦婴拿起桌上的地图:“这个!我一定要给!”
灌夫一怔,用手去按地图到桌子上,道:“侯爷,你……”
窦婴放下地图:“你们以为是这块田的事,一群蠢材,死到临头都不知道!你们想想,窦太皇太后,咱们老祖宗驾崩之后,就仿佛大数已倒,靠山不在……。窦家今非昔比,作鸟兽散了……”
窦甲:“可魏其侯您还是候爷啊。”
窦婴一板桌子:“杀才,直要到砍了你的脑袋才明白么!?长公主多久没见过皇上了?那说起还是皇上的丈母娘呢!这个小皇帝等这一天等了六年了啊!这地要是不让,皇上立刻就有了由头灭了咱窦氏的族!”
侍从拉门进入:“候爷,淮南王有书信到。”
窦婴站起道:“好,好。”
片刻回来,放边上一套 《淮南王书》。
窦婴道:“他田分要拔萝卜,咱不能给他拔了,要拨的萝卜太多了,咱们就等吧,淮南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我和淮南王、齐王联起手来,哼哼……”
窦婴走到墙旁面冲墙:“往后行事都给我老实着点。别老以为窦家给皇上帮了忙,皇上是天赐的,谁也帮不上。是天命!散了吧!”
22. 长安酒店 日 外
便装的灌夫警惕着身后,突然一转身,钻入了酒店内。
23. 长安酒店 日 内
灌夫小心地在一几案前坐下。
对面已坐了个戴帽的男人,一抬脸,观众认出是游侠郭解。
郭解:“你呀,也是大祸临头时才想起兄弟我!”
灌夫:“大侠,实在是当今的丞相想置我灌夫全家以死地呀!你郭解权行州域,力折公侯,不找你找谁呀?”
郭解:“将军要我怎么个帮法?”
灌夫:“我要反诉田分。替我找点可置他以死地的隐私!他拆我的祖屋,我就刨他的祖坟。”
郭解:“将军切不可斗气,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灌夫:“那你说该怎么办?”
郭解:“败火减压,四两拨千金。”
灌夫:“问题是,这样的四两哪儿找去?”
郭解:“我这里就有。”
灌夫:“噢,真的?”
郭解:“不过,你要答应我,这事,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只能你一人知道,也就是说,这个‘四两’,我郭解只借你用一下,用完了,就还给我,我不想让此事闹大。”
灌夫:“行,你说吧-----我答应你!”
郭解凑向灌夫,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24. 丞相公寮 日 内
田分正在料理政务。
官员来报:“丞相,灌夫求见!”
田分:“把他抓起来!搜身!看看他是否身揣了利器!”
官员:“灌夫说,他是来投案的。”
田分:“噢,带他进来。”
官员出去后,不久两名守卫押着灌夫走进。
田分:“知罪了,灌夫?”
灌夫:“我是来给丞相传话的……”
田分:“还嚣张呢,我告诉你灌夫,丞相我现在要夺你的性命,比捏死只臭虫还容易。”
灌夫:“灌夫我死不足惜,只是我死后,皇上那儿会收到一份奏呈。”
田分:“什么意思?”
灌夫:“我劝丞相还是屏去左右。”
田分:“耍什么花招?”
灌夫:“我是怕淮南王那里的事,闹得满天下尽人皆知……”
田分的脸白了。
稍顷,他挥挥手,两名守卫退去了。
田分:“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灌夫:“我只知道,建元三年,丞相在长安淮南王宫邸接受过淮南王刘安的赠金。”
田分:“接受赠金又怎么了,礼尚往来嘛!”
灌夫:“是呀,礼尚往来,只是丞相接受赠金的时机有点非同寻常,皇上当时的皇位正岌岌可危,丞相在那时与淮南王私定盟约,可是大逆不道……”
田分:“不要说了!”
灌夫:“我哪里想说,还不是让丞相逼的?只要丞相不再逼我,那就什么事也没有。”
田分:“你是听谁说的?”
灌夫:“我什么也没听说。”
田分:“好吧,我这就收回发往颖川的公文。”
灌夫:“行,只当我什么也没说。”
田分:“滚出去!滚!”
灌夫:“谢丞相------”
灌夫大摇大摆地走了。
田分砰地拳头砸在案几上。
25. 行进的车乘上 夜 外
田分铁青着脸与刘陵并排坐着。
田分:“……我百思不得其解,这等机密怎么会有外人知道呢?该不是你的父王……也不对,淮南王也不至于这等幼稚。”
刘陵闷声不响。
田分:“不会是公主那儿出去的吧?”
刘陵:“我可不知道你们有些什么事?”
田分:“还不是因为你交际太广。”
刘陵:“我交际广挨你什么事,你不是要做新郎了吗?”
田分:“别扯这个。我是给你和你的父王提个醒,今天的皇上已经羽翼丰满,近期不要作任何妄想。”
刘陵:“是呀,丞相现在该有的都有的,不该有的也有了,我的父王快成你的累赘了。行,我这儿就下车,车夫停一下!”
26. 长安城街道 夜 外
车夫拉紧了缰绳。
车乘在道边停下。
27. 车乘上 夜 外
刘陵欲下车:“可别让丞相沾了咱家的晦气!”
田分一把拖回刘陵。
田分:“行车!”
28. 城中街道 夜 外
车乘再次行进了。
29. 车乘上 夜 外
刘陵:“你还让我随你去干吗?”
田分笑嘻嘻:“你说干嘛?”
刘陵:“我可比不上燕王的女儿!”
田分:“人呐,还是轻车熟道儿地好!”
30. 街道上 夜 外
车乘带走了嬉笑声,消失在街角。
31. 长安酒店 日 内
换了一身华丽装束的郭解进门,慢慢地穿堂,走至角落处的一酒座前。
刘陵等在食案前。
一挨郭解落座,刘陵:“游侠辜负了我。”
郭解不说话。
刘陵:“你怎么把我枕边说的话,传于外人?”
郭解只管斟酒自饮。
刘陵:“你应该知道这事的分量,一旦泄露满门抄斩。丞相、诸侯王无一人可以幸免。”
郭解:“既知道厉害,那为何不将心比心,却要满门抄斩他人?”
刘陵:“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郭解:“灌夫是我的哥哥。”
刘陵:“你只认侠义,那个灌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本就是一恶棍。”
郭解:“他是什么我不管,丞相是什么我也不管,我只就事论事,这事丞相过份了。”
刘陵:“郭解,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们这些人帮衬着,你不过是一个地痞流氓,你倒反过来做起主子来了?
郭解:“不错,你是主子,我是奴才。你付出的是金钱和身子,可我付出的却是身家性命。”
刘陵:“没羞耻的,别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我是来警告游侠,小心点儿,别闪着你那腰……店家!算帐!”
刘陵塞了些钱给店主,愤愤地出门。
郭解留在原座上慢慢自饮。
32. 城郊驰道上 日 外
驰道上鱼贯行驶着举家搬迁的豪强。
车乘上捆装着各类财物。衣饰华丽的男女老幼有的狼狈徒步,有的乘车,还有骑马,骑毛驴,个个哭丧着脸。
33. 卫子夫寝宫 日 内
刘彻正与自己的两个女儿逗耍,春陀来报:“主父偃带了丞相府长史张汤求见陛下!”
刘彻:“让他们来----------”
主父偃、张汤进门叩见。
刘彻:“什么事?”
主父偃以目示意张汤。
张汤:“遵照陛下的诏令,朝廷目前正在大批迁移豪强往茂陵。近丞相府接到一封匿名检举,检举轵县人郭解财产也已超过三百万以上,却未被当地官府列入搬迁之列。”
刘彻:“郭解?朕见过这人,声名遐尔之游侠也。怎么,丞相不处理此事,要送到朕这儿来?”
张汤:“丞相认为检举未曾署名,不予成立。但据臣了解,信上所说确凿,所以……”
刘彻:“你叫什么名字?”
张汤:“张汤”。
刘彻:“好个张汤,有勇气,不唯上,秉公执法。主父偃,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主父偃:“所谓游侠,看似区区一介小民,但一则敢死,二则仗义,所以朝廷重臣地方诸侯无不宾礼网罗,使其形成黑恶势力,权行州域,代替地方,于是官方法令无法做到的事,他们皆可做到。这些人一旦和政客结合,便成为后者效死力的打手,危害甚巨。对这样的黑帮团伙头目陛下应予毫不手软的坚决打击!”
刘彻:“游侠的能力朕亲身领教,朕的大姐还是郭解帮助找到的。朕有兴趣的是,这封匿名检举究竟何人所为?为什么知名不具?”
张汤:“显然是对郭解非常知底的人,连郭解在长安的几处隐秘房产都一一指明了。”
刘彻:“主父所说不错,游侠一类,实为黑恶势力,代行律法官权,应予翦灭。但那些招贤养士的主人更为可恶,朕不知道他们如此网罗亡命是想要干什么?”
34. 王太后寝宫 日 内
刘彻入内向母亲王志请安。
王志:“有一个叫郭解的人,听说他家里很穷,是不是可以不必列入迁往茂陵的名册?”
刘彻笑眯眯地:“如果郭解是一个普通的穷人,他怎么能叫母后出面替他讲情,可见他不是一般人。太后说他穷,但他现在已经不穷了。”
王志:“这是怎么说的?”
刘彻:“母后,据朕所知,官府对郭解发出迁移命令后,光郭解的朋友为他送去的路费成千上万!”
王志:“噢,什么样的人,有如此大的感召能力?”
刘彻:“如果民间到处都是这样的无冕之王,朝廷的政令根本无法下达通畅,所以,郭解必须迁往茂陵。”
王志:“好了,不谈这个了。你舅舅要娶亲了,我已经吩咐宗亲列侯大臣们前往贺喜,陛下如果有空……”
刘彻:“母后,皇儿已经为舅舅送了贺礼。”
王志:“也罢,陛下如今的翅膀真的硬了……你就去讲你的君臣之礼吧,我要小睡一会儿,你去吧!”
王志有些不快地闭上眼睛。
35. 丞相田分府 日 外
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门前挤满了车马,和攒动的宾客。
窦婴和灌夫出现。
窦婴:“好大的排场。”
灌夫:“还不都是民脂民膏!”
窦婴:“不要再胡说了,我此番拉你来贺喜,也是让你与丞相尽释前嫌,寻求和解。记住我的话,今晚只管喝酒,废话少扯!”
灌夫:“是,大将军!”
两人走向门前。
传报声:“魏其侯,灌将军到------------”
36. 丞相田分府大殿 日 内
田分在向各路宾客敬酒。
角落里,魏其侯与灌夫冷落地坐着。
灌夫啐地:“什么东西,年岁都比岳父大,还霸占人家的黄花闺女。”
窦婴:“喝酒!”
灌夫:“行行行,咱是哑吧,行了吧!”
窦婴捧觞去与邻席的官员们碰杯,只有少数人站起,也只是意思一下。
回到座位的窦婴。
灌夫:“妈的,都是势利之人。”
窦婴:“算了,老夫已经习惯了。”
“我去跟他们喝,看谁敢那么势利!”灌夫气呼呼地给自己倒了满杯,站起擎觞,走到先前那些人面前。
灌夫:“你要是看得起俺灌夫就干了这一杯。”
宾客看出他来者不善,赶紧喝干。
灌夫满满的倒,大口的喝。
被邀的宾客也只能闭眼灌下。
灌夫的满杯举到了田分面前。
灌夫:“丞相满杯------”
田分坚持地:“不能满杯。”
灌夫:“丞相是看不起俺灌夫了。”
田分:“我要招待客人,喝多了难以尽地主之谊。”
灌夫:“丞相就跟俺喝一个满杯,怎么会醉呢?”
田分:“我跟你喝了,就要跟别人喝,这么多客人,我跟谁喝才是呢?”
灌夫:“你喝还是不喝?”
田分:“我不能跟将军喝满杯。”
田分说着举觞抿了一小口,转身跟别人说话了。
灌夫窝着火,继续与旁人敬酒。
临到临汝侯灌贤。
灌贤正与程不识将军谈话热烈。
灌夫砰地将酒觞墩在灌贤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平时你把程不识贬得一钱不值,今天长辈给你敬酒,你连理都不理,却像个娘们儿在这里唠唠叨叨。”
程不识主动解围,拿起酒杯:“将军休恼,程不识代灌贤在这里向将军赔礼了。”
灌夫一把夺过酒杯:“我向灌贤敬酒,管你程不识什么事?”
程不识:“灌贤因为我慢待了将军,当然应该由我来向将军赔不是了。”
灌夫:“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抬举你是一位将军,不抬举你,你狗屎不如!”
举座皆惊,目瞪口呆的人们。
程不识也有点挂不住了。
田分从远处喊来:“程将军和李广将军都是立国安邦的一代名将,你当众羞辱他们,是何用意?”
灌夫头已昏了:“什么程将军李将军,他们不喝我的酒,就是一堆芝麻蚕豆酱!”
宾客们畏惧,纷纷离席走了。
田分拱手挽留诸客:“请各位君侯留步,给我搭搭喜气。我把灌夫惯坏了,得罪了诸君,今天我就惩办他,为诸君讨个公道。”
回身的田分大声喝令:
“来呀,给我把灌夫拿下!”
几名守卫一拥而上,要抓住灌夫。
窦婴赶过来;“丞相,灌夫的喜酒喝多了,我把他带回去醒醒酒,再让他来向丞相赔不是。”
田分:“他得罪了我不要紧,他得罪的是程将军、李将军!他闹我的喜宴不要紧,这喜宴可是太后下诏赐办的。他把太后置于何地?”
窦婴倒吸一口冷气。
藉福良心发现,赶过来向田分磕头。
藉福:“丞相,灌夫的确该死,但念他酒后口无遮拦,平时对朝廷一片忠心,还望丞相原谅他的过错。藉福代他向丞相赔罪。”
田分不理他。
藉福爬起来对灌夫:“将军向丞相赔个礼,丞相大人大量,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
灌夫傲然不动。
藉福急了,忙去揿灌夫的脑袋,“丞相,灌夫向你赔礼了!”
灌夫一把把藉福扔出老远。
灌夫:“除了天子,我灌夫向谁低过头?”
田分对守卫:“拿下!”
一拥而上的守卫,七手八脚地将他揿住在地上。
田分:“押在后院,待我明天上奏皇上,再作处理。”
众守卫将一路大骂的田分拖离宴会厅。
众官员纷纷告辞。
顷刻,只剩下一片杯盏狼藉的现场。
震怒的田分对藉福:“你现在就去丞相府内,传我的命令,让他们迅疾查处灌氏横行乡里之罪,遣吏分头逐捕灌氏族人,成立专案,详细调查,严刊治罪!”
藉福抖颤地:“丞相您……”
田分:“你知道个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现在手软一点,做阶下囚的就是我,你懂吗-----快去!”
藉福急急地传令去了。
37. 死囚牢 夜 内
灌夫醒来,浑身铁镣,他使劲的在想,室内只一盏油灯。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门上开锁声,一狱卒递饭进来。
灌夫:“小兄弟,你可肯替我去见魏其侯么?我愿以千金相送。”
狱卒:“我知灌将军豪气,可我只怕有命拿你的钱,却没命去花它。丞相已下了死命令,刑决之前,任何人不能见你!”
灌夫这才明白:“我命休矣,丞相是要灭口呢!”
38. 魏其侯府 夜 内
窦婴在秉笔上书。
妻子从后劝道:“君侯,灌将军得罪了丞相,便是得罪了长乐宫的太后,你不听丞相口口声声说‘违诏’,怎可救得?”
窦婴:“灌夫遇难,老夫怎能无动于衷。”
妻子:“你这回就少趟这浑水,事大了!”
窦婴:“大不了丢掉侯位。这个侯爵是我得来的,在我手里把它葬送掉,这没有什么遗恨的。我怎么能让灌夫独死,而我独生呢?”
妻子:“不行,你不能上书!”
窦婴:“好好好,我写了不送总行了吧。”
妻子:“君侯,我真的感觉不好,你千万不要上呈皇上!”
窦婴安抚了妻子。
39. 未央宫天禄阁 日 内
刘彻在看窦婴的上书,看完吩咐春陀。
刘彻:“魏其侯要见朕,让他来吧,等等,让膳房备下酒食,在宣室见他。”
春陀去安排了。
韩嫣:“也是位失势的大将军哟。”
刘彻:“太皇太后不在了,可是诸窦子弟遍布朝中各个位置,朕可以想见他们此时的心境。”
韩嫣:“先帝和陛下都不重用魏其侯,到底是何道理?”
刘彻:“魏其侯有才,但持才傲物,朕猜想,先帝也是宁愿屈其才,不愿用其傲。更何况,窦婴是诸窦子弟中唯一的可以承上启下的枢纽人物,也是怕其尾大不掉哟!”
40. 未央宫宣室 日 内
宣室内破例摆设了食案。
刘彻皇恩浩荡地与窦婴同案进食,边饮边谈。
刘彻:“……是呀,朕也听丞相说了此事,你们两人的说词大同小异,朕看灌夫闹宴这件事,事实还是清楚的。”
窦婴:“陛下,灌夫对陛下历来忠心耿耿,丞相挟私愤断以死罪,将‘违诏’之词强加于灌夫……”
刘彻:“魏其侯,你和丞相你们这两边都是亲戚,都得罪不起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因此这事要拿到太后的长乐宫去辩论,朕也是不能完全做主的。”
窦婴一下子怔了,预感凶多吉少。
窦婴:“陛下……”
刘彻:“吃吧,吃吧,明日朕会召集内阁在东宫廷辩,一切待廷辩后再定!”
和蔼可亲的刘彻。
第二十七集
1.长乐宫临华殿 日 外
钟鼓齐鸣,巍伟壮观的长乐宫临华殿。
遵了谕诣的大臣们走来入殿。
他们是御史大夫韩安国、内史郑当时、主爵都尉汲黯等。
丞相田分,魏其侯窦婴也到了,他们在上殿台阶上相遇时,彼此都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
2.皇太后寝宫 日 内
皇太后王志在由侍女梳头。
王志:“把詹事叫来!”
不一会儿,太后詹事进门拜叩。
王志:“今日,皇上以及内阁在临华殿廷辩决议,你就替我去旁听着,察明每人的态度,再来报我,知道了吗?”
詹事:“遵命!”
3.长乐宫临华殿 日 内
詹事不声不响入殿时,刘彻刚入御座。
各大臣分列两班,伫立于御案前。
刘彻环顾四周,开口了:
“最近,窦家,田家,你们两家斗得可以呀!都斗些什么?啊?!朕想听听。大臣们也想听听。你们两家先说说,畅所欲言,魏其侯你先说!”
窦婴:“本来是件小事,我和灌夫去参加喜宴。灌夫酒后失言,得罪了丞相。灌夫这个人,为人粗豪,不拘礼法,也就是酒后失态,不是什么大错,况乎他在平七国之乱时立有彪炳战功,浑身都是伤疤,深得先帝嘉许。因此,臣以为,此次纠纷,丞相挟嫌诬告,做得实在是太过份了!”
田分:“臣拘押灌夫决不仅仅因为他对我的态度。灌夫一惯自以为功高,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几次触犯官司被革职,仍不思悔改。还有,灌夫仗着家产丰厚,平时多结交一些黑道豪强,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呀?他还纵容家属,横行乡里,霸占田亩,作恶多端,多少投告到我这儿,都被我按住了……”
窦婴:“你说灌夫家族依势胡作,我想问问,丞相自己就那么干净吗?”
满殿一片寂静,所有的眼睛都看向田分。
田分摘下自己的帽子,就地跪倒。
田分:“陛下,我有罪,我不好,我有许多‘不干净’,置田宅、积钱财,养狗马,蓄倡优,坐享其乐。可我没有野心呀,不像魏其侯、灌夫之流,日夜招聚天下豪杰,指天论地,议论国政,诽谤朝廷,不知想要干什么!”
窦婴:“田分,你血口喷人!”
刘彻:“你二人原本是为灌夫一案辩论,何故对骂起来了?”
大殿内静静的,田分、窦婴都气呼呼的。
不远处的太后詹事无语地听着看着。
刘彻:“行了,行了,退下吧!朕听听大臣们的,你们说说看,你们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刘彻看向韩安国:“御史大夫,你说!”
韩安国出列。
刘彻:“你看他俩谁说得对?”
韩安国:“灌夫在平定七国之乱时,独闯叛军阵营,杀敌勇猛,名冠三军,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如果单单是喝酒闹事算不上什么大错。魏其侯说得对,应就事论事,不能以别的错定他的罪。但丞相指出,灌夫平日里与奸滑之人联系密切,图谋不轨,其家属在颖川横行霸道,践踏宗室,应有所惩戒。所以丞相说的话也对,请皇上明断。”
刘彻:“御史大夫是各打五十大板呀,我听不明白!汲黯你说----”
主爵都尉汲黯:“灌夫粗人,酒后失言并不足为奇。但他心地坦诚,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区区小节便定为死罪,臣认为未免小题大作,令天下人不服。”
内史郑当时也附和地:“是呀,灌夫直筒子,心里藏不住事,有火就发。谅他也没有结党图谋的心机。”
田分咳嗽一声。
郑当时看去,忙改口地:“不过,灌夫也太没规矩了,朝廷没了规矩还不乱套了,所以对他应有所限制……”
田分的目光依然凌厉。
郑当时加重语气:“这次,灌夫也是实在不象话,应该严惩,严惩不贷!”
非常失望的刘彻。
剩余的大臣们都守口如瓶,没有敢吭气的。
刘彻手指郑当时:“你这个王八蛋,人家咳嗽一声就变了?平时你在朕面前,说他俩的坏话还少嘛?朕今天让你说,你又不说了?既然你口口声声对朕忠心不二,为什么又出尔反尔?言不符实?朕看你们这些缩头缩脑,唯唯诺诺的家伙一个个都该斩了!”
刘彻说完,愤愤然离位进内。
殿上,空留着一群不知所措的大臣们。
太后詹事此时也不声不响地离去。
4.东宫门 日 外
田分乘车,缓缓出宫门。
前方是韩安国的车乘,韩安国由车上下来,上到田分车上。
5. 前行的车乘 日 外
韩安国:“丞相今天失策了。”
田分:“你他妈的左右逢源,是什么意思?”
韩安国:“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儿吗?你一开始不该揭老底,话说的那么明白,连原先皇上不知道的事,这回儿可都明白了。”
田分懊恼地:“思忖了半响……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韩安国:“丞相带了决胜的豪性来的,满腔的斗志,劝,怕也是劝不住的。其实丞相面对窦婴的诋毁,本可以当廷辞冠,引咎求归,这样的话儿,就把矛头引开了。不要说皇上,太后能答应你不做丞相吗?可惜,您没有这样做,反骂人家。窦王两家当着皇上群臣好似泼妇骂街,有失大体呀!”
田分更加懊恼:“可不嘛,窦王两家都把那些上不了台的话把儿,提供给皇上了。恐怕谁也没个好!”
韩安国:“丞相就记住了,凡事不可斗气,要斗得斗这儿——”
韩安国指指自己的脑袋,微笑地下车去了。
田分的车乘载着后悔莫及的主人走了。
6. 王太后寝宫 日 内
传报声:“皇上驾到——”
进殿的刘彻感觉到殿内的冰冷。
王志绷着脸坐在食案前,满案的食物菜肴动也没动。
刘彻:“哟,还没吃饭,母亲……”
王志劈头盖脸地:“不管怎么说,田分那是我亲兄弟,我还没死呢,就给人家欺侮成那样!”
刘彻赔笑地:“母后,先吃饭,吃饭……”
王志:“别忘了,他也是你的舅舅!这些年来,不是我与你舅舅苦苦撑着,与窦家的人一刀一剑地拼着,还有你的皇位吗?你还能再找出第二个舅舅来?他为了你,为了我们王家把半辈子都搭进去了?不要忘本呀你……”
刘彻:“母亲何必生气,也就是廷议嘛!”
王志:“廷议?那些大臣们哪有一个好东西?有什么资格议论你的舅舅,当朝的丞相?”
刘彻:“嗨,魏其侯、武安侯,都是亲戚!所以让他们进宫辩论,倘若是一般人,这类事只需一个狱吏就了结了!”
王志:“窦家是你亲戚?是你什么亲戚?你忘了建元年间都怎么整你的,那是往死里在整咱呐!你呀,这会儿倒开明起来了,做你的圣君明主,海纳百川,一碗水端平?我告诉你,这碗水是端不平的。那些窦家的人跟豪强黑道勾勾搭搭,都是在每天谋算你呢……我看你呀,趁早放下你那体面虚伪,依法给我杀掉那个灌夫,我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东西,简直无法无天……?”
刘彻:“我去办,我去办,我会办的!”
刘彻亲自拿起筷子,双手恭敬地递向王志。
王志不接。
刘彻向外叫道:“春陀——”
春陀由外进来:“卑职在!”
刘彻:“传诏:朕批准对于灌夫的刑决,依法以谋反罪诛灭全族。”
春陀:“臣领旨!”
刘彻:“等等。魏其侯为灌夫辩护的理由不当,将其关入宗正所属的都司空监狱,立案调查他,为什么要袒护罪犯?予以追究!”
春陀:“臣领旨!”
春陀记录后,持文而去。
显然刘彻的决定超出了王志的预料。
王志:“陛下还是有些魄力的。”
刘彻:“皇儿是依了母亲的意思……”
王志:“好了,其实陛下心里什么都明白……给皇上拿双筷子来!”
7. 魏其侯府 日 外
一队刷刷开来的羽林禁军,迅疾包围了窦婴的府邸。
门役想问什么的,立刻被校尉搡到一边。
校尉领兵冲入府邸。
不久,穿了侯爵服装的窦婴被押了出来,送往车乘上。
窦婴的妻子从内奔出,扑在门前,大叫地:“君侯-----”
窦婴:“没什么事,没犯什么大罪,别急别怕,能说清楚。快,去我的书房,把先帝留给咱家的东西找出来,交到廷尉署,一准儿平趟!快去!”
窦婴神色自若的上了车乘。
羽林禁军迅疾撤离。
车杖哗啦啦而去。
只留下看热闹的邻里和一脸不祥预感的窦妻。
正是夕阳西下,满天云霞。
8. 长安大狱 日 内
行刑队顺着大狱的甬道而来
狱卒开锁的双手。
被带出的灌夫大叫地:“我有绝密要禀报陛下,田份串通淮南王试图谋反,我有人证……”
监斩官使了眼色。
行刑军士立刻将一团乱草塞入其口中。行刑队仪仗排列,带走灌夫。
大狱内重新变得一片死寂。
9. 宗正府监狱 日 内
张汤面对羁押的窦婴。
张汤:“窦婴……今天,你这案,皇太后、皇上亲自过问,是御案。你只回答‘是’,还是‘不是’,不要牵扯别人……”
窦婴:“可你们对灌夫的控告,老夫一条也不能苟同。”
张汤:“我已经说了,魏其侯只说是或是不是!”
窦婴:“老夫有权申辩。”
张汤:“不要执迷不悟了魏其侯!灌夫因犯谋反罪,已于今日午时斩决了!”
窦婴惊愕住了。
张汤:“现在,我再问你一遍,灌夫纠集游侠敢死之士,意欲谋反,魏其侯是否知情?”
窦婴:“这样愚蠢的问题我可以不答。”
张汤:“你必须回答,否则你有蔑视君主之罪。”
窦婴:“这个问题我要求面见皇上!”
张汤:“你现在是罪人,还有什么资格见皇上?”
窦婴:“我有先帝的密诏!”
张汤:“先帝密诏……?什么密诏?”
窦婴:“先帝临逝前,专为臣写下的,‘若遇紧急情况,可以见机行事,上奏天子’。”
张汤:“密诏在何处?”
窦婴:“诏书一式两份,一份在家中,一份在尚书署存档。我家里的那份,内人想已送来廷尉署。”
张汤:“既如此,那本官这就向皇上禀报!”
张汤站起来,走了出去。
10. 未央宫花苑 日 外
刘彻万分吃惊:“朕怎么不知道?从未听说过,先帝留有这样的密诏?”
张汤:“魏其侯言之凿之,说是先帝遗留,一式两份,另一份在尚书署存档。”
刘彻看向春陀:“春陀你记着有这事吗?”
春陀低头:“时间长了,卑职不记得了。”
刘彻手指张汤:“你去尚书档案中查查,看看是不是确有存档!”
张汤:“臣领旨!”
张汤退去。
刘彻对身边的卫子夫:“先帝专门为一位大臣写下密诏,朕还是头一次听说。”
卫子夫:“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刘彻:“先父为什么有事不直接交待给自己的儿子,却要私下托付给一位重臣?一点招呼也不打?”
卫子夫一语道破:“也许是知子莫如父吧!”
刘彻吃了一惊。
刘彻:“难道先帝让那窦婴做周勃?对朕加以制约?提前防范?”
卫子夫安慰地:“也许先帝是一片好意,冥冥之中在帮助陛下。”
刘彻:“不,先帝低估了朕……现在看来,魏其侯这个人还真是非同一般啊!朕倒想不到,田灌这个案子,案外还引出了有这么一段公案。朕不应对还真不行呢。”
刘彻一脸的严峻。
“父皇-----”
刘彻的两个小女儿扑了过来。
刘彻毫无心思地:“去吧,去吧,去那边玩吧,父皇还有事要做!”
刘彻独自走了。
卫子夫担忧地望去……
11. 王太后寝宫 日 内
田分跪在自己的姐姐面前磕头。
田分:“听说已将那可恶窦婴送在都司空监狱,臣弟谢太后的隆恩!”
王志:“族杀灌夫是我的意思,重惩魏其侯可是皇上自己加上去的意思!”
田分一下子怔住了。
王志:“所以……,你以后也要收敛着点,皇上并不像你们所说的那么稚拙!”
12. 尚书署档案室 日 内
几名官吏在库内翻查着档案。
候张汤在一边。
一名官吏翻着翻着,忽儿停住了,抽出一绢帛。
张汤眼快,一步上前推开了官吏,打开了绢帛。
绢帛上是汉景帝的字迹:诏曰:若事有缓急,可随时便宜上疏。钦此。
张汤匆匆将绢帛芷于袖中,走出宫去。
13. 未央宫宣室 日 外
侍卫林立。
张汤快步而来。
宫谒报道:“丞相史张汤奏见皇上------”
“宣张汤-----”
张汤入殿。
14. 未央宫宣室 日 内
张汤向刘彻报道:“有关先帝密诏魏其侯一事,臣已经去尚书署查验了。只寻到此一密封的绢帛,臣不敢擅自开封的------请陛下御览!”
张汤呈上条呈。
特写:是一被密封的完好的绢袋,上面的火漆封印完好。
刘彻手指地:“递上来!”
张汤小心递上。宫谒者接过递给皇上。
殿内死寂地。
刘彻用力将其打开。景帝的密诏跃然纸上。刘彻思忖着,半晌抬起头来。看了看张汤。
张汤与刘彻目光一对忙低下头去。
刘彻看向春陀努努嘴。
春陀顺着刘彻指示的方向看去:是一盏跳动着火焰的宫灯。
春陀上前举过宫灯放在刘彻面前。
刘彻冲左右一摆手。
春陀招呼众太监下场。
大殿内人去屋空,只剩下跪在地上的张汤一动不敢动
刘彻从案几上拿起宫灯,将手中的绢帛提起。
绢帛在刘彻手中焚之一炬。
刘彻的声音在空空的大殿内回响:“张汤,你起来。”
张汤起身:“臣在。”
刘彻:“在尚书署,你找到先帝遗诏了吗?”
张汤一怔紧张:“没……没有。”
刘彻:“好。那就按你知道的规矩办吧!”
张汤:“诺。这是尚书署出具的案查结果的公文,也请皇上过目。”
刘彻起身走到张汤身边,接过呈条。过目念道:“窦婴所言密诏,未有备案,查无实据。尚书署呈。不错。既然尚书署查无实据,也就该知道如何定罪了。想来魏其侯是老糊涂了,也是病急乱投医!真是可惜……可惜了。”(站身走回到尊座上坐下)冲张汤一挥手:“下去吧!宣廷尉上殿。”
张汤跪伏在地上:“诺。”(退出画去)(画外有宫谒唤道:“宣廷尉大人上殿”)
廷尉匆匆入内,叩拜皇上。
刘彻:“此案急转直下。朕原旨是要讯问申斥魏其侯的,让其得到一点儿教训儿,怎奈魏其侯却以存有先帝密诏抗拒。尚书署查无实据,廷尉,现在又该如何定罪了?”
跪地的廷尉一怔:“魏其侯所言密诏,尚书档案中查无实据,显系捏造,当按矫诏罪论处,罪当弃市。”
15. 馆陶公主府邸 日 内
馆陶公主面前窦婴妻子在痛哭流涕。
窦妻:“……窦后主,你和皇后娘娘救救我们家侯爷吧!怎么说,你们也是咱窦家的血亲呀,劝劝皇上,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呀……”
馆陶公主也哭了:“嫂子,如今哪里还是老太太在世那会儿,人家哪还在意我这个长公主说什么?恐怕说了,人家杀得还快些。皇后更指望不上,皇后自己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窦妻:“那那那……我们家侯爷是死定了……”
馆陶公主:“嫂子,你就想通了吧,大家早晚还不得再聚,有什么办法呢,侯爷先过去也好,老太太又多了说话儿的不是?……”
呜呼,两人抱头痛哭了。
16. 田分府邸内 日 内
田分眼望窗外在怔神。
田分:“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
藉福同感:“是呀,小的也不曾想到,皇上如此看的透彻 ,原先的起因也就是一块用地噢!”
田分:“魏其侯是今日刑决吗?”
藉福:“是的,小的刚刚路过菜市场时,那里已经戒严了,看热闹的市民挤满了街巷……按照汉律,王公即便犯死罪,也应减罪一等。皇上却未给魏其侯这样的待遇。显然,他是要杀一贵戚,给天下人看看明白!可怜魏其侯怎么说也是做过大将军和丞相的人,如今,唉……”
田分:“现在,我才知道,丞相在陛下的眼里算个屁……今后做事都得收手呀!”
各府役冲了进来:快!皇上亲诏让丞相前去观刑问斩!
田分当即怔住了:观刑!?……什么?!
17. 菜市场 日 外
执戟的禁卫军身后是密密的观斩的市民人群。
无数好奇的人脸朝镜头看来。
中间的空地上筑起了监斩台。
监斩台上,御史大夫韩安国、主爵都尉汲黯入座。
韩安国:“汲大人,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呀!”
汲黯:“老夫也是此刻才明白,皇上原来外施孔子儒家,内里实行商鞅酷法!”
吹角者吹响的鼓角声,凄厉的使人心颤。
放眼而去的囚车在禁军军骑的押解下,辚辚驶来。
囚栅内悲苍的窦婴,麻木地随着车的颠簸看向四周。
一片幸灾乐祸的民众眼睛。
囚车停下后,刽子手打开囚车,扶下窦婴。
窦婴仰望苍天:“天真冷呀!……”
刽子手:“侯爷,时辰到了,卑职得送您老人家上路了!”
窦婴:“把活做得利索一些,完了去我家领份赏钱!”
韩安国、汲黯都由监斩台上站起来,肃穆地以目送行。
窦婴向他们微笑了一下,转身慢慢地走向了刑台……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的旁白:
“公元前131年,26岁的刘彻下令斩魏其侯窦婴于长安。此后,窦氏、王氏、田氏三外戚豪族俱败,刘彻以外戚制外戚的策略获得成功,他手中的皇权获得进一步的巩固,此时,他似乎已经可以去实现自己的全部政治理想……”
仰卧在断头台上的窦婴,眼望着深遂幽蓝的天空,口中喃喃地:
“也罢,千秋功罪,后人评说……”
窦婴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高举的鬼头刀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向下落下-----
血溅镜头。
田分忽地闭上眼睛。
藉福转向田分。
田分嘴里涌出一口鲜红的血。
藉福扑了上去:“丞相!您这是怎么的了?杀了窦婴不是正如了您的愿吗?”
在藉福臂弯内的田分喘息着轻声地示意他不要声张:“你这个笨蛋,皇上这是一石三鸟啊!”
藉福大惊,嘀咕地:“皇上……”
画外传来了辟剥燃烧的声响。
18. 辽东高庙 夜 外
夜色中,辟剥燃烧之声越来越响。
火光映红了巍巍宫殿建筑。(电脑特技制作)
人影幢动,人声嘶喊,端水的人们乱作一团,无望地看着冲天的大火……
字幕:公元前131年辽东、高庙、长陵高园殿相继发生火灾……
19. 沧池边歇雨亭 日 外
(如有可能,以下3场戏可作冬景拍摄)
波光敛艳的沧池。
枯槁的池边树林。
歇雨亭内设食案,刘彻与主父偃对坐谈话。
刘彻:“……你的九条上书,朕都看了,甚好。朕今日有一疑问,想请中大夫加以诠释。”
主父偃:“陛下请说。”
刘彻:“近日,辽东高庙,长陵高园殿接连发生火灾,朕有些不解,这样的兆头是否含有上天的暗示。”
主父偃:“水火之灾,寻常事也,臣不以为其中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彻:“但按董仲舒的天人合一观念,似乎含有上天对朕的某些做法有不满之处,所以才降下火灾,警示朕的。”
主父偃:“臣不便评价董仲舒,臣只关心陛下自己的想法。”
刘彻:“自从处决了魏其侯,朕时常有些不安,丞相田分又奇怪病倒,这些难道和两起火灾没有联系?”
主父偃:“陛下是怎么个不安?”
刘彻:“朕是否有些残酷少恩?”
主父偃:“陛下的心路有误!”
刘彻:“噢?”
主父偃:“陛下是在不断考问自己的灵魂,处置事件总要闷心自问。”
刘彻:“是呀,朕是在不断问自己:应该这样吗?如果换一种方式呢?”
主父偃:“陛下应换一个思路,不是考问自己应当怎么样?而是要问:为什么会这样?”
刘彻:“是呀,为什么会这样?朕诛罚窦氏外戚势力不是没有原因的……?”
主父偃:“所以陛下大可不必自责。陛下正做着事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何必去在意那些凡夫俗子的道德遣责?天子高居国家社稷之巅,凡看准了的,就要毫不手软地去实行。‘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这样天下才能一统。”
刘彻:“很好,朕就喜欢简单明白的理论。其实朕就是要清扫庭院,另立炉灶,拿出三年时间,完成各项更化改制,扫清荡平那些种种制约,办好国内的事,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凝聚全国之力……”
主父偃接言道:“陛下是打算着与匈奴人正面决战!”
刘彻说着眯眼看向远方:“朕的这点心思能看懂的人不多啊!”
20. 丞相府 日 外
御史大夫韩安国的车乘驶抵门前,下车的韩安国由府中的人迎入。
21. 丞相府 日 内
面色蜡黄的田分无力地看来。
田分:“……我这一病,拖累了御史大人……”
韩安国:“也是尝了些滋味吧,丞相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田分:“我听说开凿漕渠,改行币制,加收商车征税,修筑雁门防御工程这四项,全都朝议通过了?”
韩安国:“你不在,谁还能拦住皇上?如今大臣们可不都变了,一心一意地号皇上的脉,顺着皇上的意思,我担心,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田分:“韩大人有一点错了,不是群臣变了,是皇上变了。皇上再也不是上林苑那个悠游狩猎,韬光养晦的少年人质了,而是真正的皇上。是滋滋拔节的新竹,是喷薄欲出的红日,是走在山脊上,再无需庇(bi 毕)荫的天涯旅人。没有谁再可以阻拦他了!”
韩安国在想,末了,叹道:
“丞相所言极是。”
田分:“我们总以为,是他的舅舅,是他的族系,却不成想,我们谁不是他的子民呀!”
田分又咳咳啦啦的咳出血来。
韩安国怜悯地看去。
田分:“我田分苦心经营几十年,再回首……,万事惧灰啊……”
22. 董仲舒府邸 日 外
山清水秀,茂林修竹,鸟语花香。
一车乘打破寂静,踽踽驶抵府邸前,走下主父偃。
23. 董仲舒客堂 日 内
董仲舒与主父偃相互施礼。
主父偃:“董相国,安好!”
董仲舒:“中大夫安好?老夫听说了,主父先生一年内连升四级,皇上那儿很得宠呀!”
主父偃:“这算什么。皇上视董君为国师,这不,又遣下官来求问朝廷大计。”
董仲舒不作声了。
主父偃:“近来朝政,董君注意了没有?有什么要交待皇上的,下官尽可转达。”
董仲舒:“该说的话似乎都对皇上说过了……”
主父偃瞧见书案上摊放着书册:“哦,董君又有新作,下官能否先睹为快……”
主父偃欲朝书案而去。
董仲舒:“别动……那是篇消遣文章,自娱自乐而已,不必看了。”
主父偃站住了:“董君也著消遣文章,这可真是新鲜事?”
董仲舒:“皇上想了解一些什么?”
主父偃:“你知道,皇上正临继往开来之时,想请教国相一些历史,以史为鉴,指导当前。”
董仲舒:“都说以史为鉴,其实历史并不是月亮潮汐,不是历法编年,并不那么准确可靠,可以抓过来照着做。之所以说不可靠,是因为许多历史往往出于人,而人又是最不可靠的,充满了不可捉摸的可变性……”
这时候,一位门客进来:“董大人,书铺的伙计已将你的书送来了,就在堂上,请你过去看一看。”
董仲舒对主父偃:“对不起,请稍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董仲舒出去了。
主父偃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走到书案前,看那刚刚草成的书册,很快被吸引了。
《灾异论》赫然醒目。
主父偃顾不得许多,将书册折起,捆上揣入怀中。
一会儿,董仲舒进来了:“实在报歉,让你久等了。我说到哪儿了?”
主父偃:“您说到,人是最不可靠的,充满了不可捉摸的可变性……”
董仲舒:“对对对……所以,现国运之所以兴衰,人事之所以成败,人德之所以邪正,于极微之萌芽,而洞察之所以然……”
24. 未央宫宣室 日 内
刘彻兴冲冲地展阅《灾异论》。
刘彻:“果然是董翁的新著……”
主父偃:“董老夫子还舍不得拿出来,所以为臣偷了出来,好让陛下先睹为快。窃书者不为偷也。”
刘彻看着看着,脸色变了。
刘彻砰地拍了案几:“书生之见,一派妄言!”
主父偃吃惊:“陛下何以动怒?”
刘彻:“你没看吗?董仲舒竟然把辽东高庙和长陵高园的两起火灾责任算到了朕的头上!要让朕接受天的示警,改良政治,清除王公贵戚近臣中不轮者……”
主父偃:“这与陛下目前所为不谋而合呀,陛下不正在做此类的事项?”
刘彻:“一个下臣,竟以天灾吓唬约束皇帝,这还不是妄言!马上逮捕董仲舒!”
主父偃:“陛下,且慢!”
刘彻:“你想为他辩护?”
主父偃:“此著新近草成,又未经董公同意,由臣擅自取出,且不说是不是他写的,就是他写,是不是这样的用意还很难说。陛下何不找几位儒生来评价此书,然后再作定论不迟。”
刘彻:“好吧,就叫董仲舒的学生吕步舒、徐乐前来鉴定,这总算公平吧?”
25. 未央宫宣室 日 内
镜头从脚上拉开,刘彻在大殿中走来走去。
吕步舒、徐乐在分别阅看书册。
吕步舒抬头:“敢问陛下,这书是谁写的?”
主父偃欲说,刘彻却抢先地:“这个,你们先别问,看了再说。”
不久,两人显然是看完了。
刘彻:“二位都看完了,有何感想?”
徐乐:“这稿子是写的灾异之事,似乎有些附会。”
吕步舒注意着刘彻的脸色。
刘彻问他:“你觉得呢?”
吕步舒:“岂止是附会,简直是满纸胡言。”
刘彻:“何以见得?”
主父偃使劲在一旁向吕使眼色,后者全没看见。
吕步舒:“此书将天灾说成是君主治国不当,这是指桑骂槐,攻击陛下。再说,按书中说法,天之灾变都是人力所致,又怎么能说天主宰人呢?岂不是人主宰天?”
刘彻:“很好,继续说――――”
吕步舒:“陛下,这等影射诽谤之言,应当严厉查办!”
刘彻:“完了?”
吕步舒:“完了。”
刘彻:“那好。朕第一要告诉你,此文是你的老师董仲舒所作。”
吕步舒脸一下子白了。
刘彻:“你没有改变看法吧?”
吕步舒:“臣实实不敢……不敢儿戏……”
刘彻:“那好,朕第二要告诉你,这倒也不是指桑骂槐,而是书生之见,迂腐呆板,云山雾罩,纷乱诸事,不知所云!”
吕步舒:“对对对,陛下圣明。这完全是不知所云的书生之见。但念老师为当今大儒,陛下又尊儒家之学,罢百家之言,所以……”
刘彻:“所以,要将他收审入狱,以示警训,免得今后再给朕胡说八道。象他这样的当今大儒,更要爱惜自己,不要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要惜墨如金。”
26. 未央宫宣室 日 外
走出情绪沮丧的主父偃、吕步舒、徐乐。
吕步舒:“皇上在身边走来走去。吓也吓死了,哪里还认得老师的笔迹!”
徐乐:“主父先生使劲给你眼色,你还在那儿顺嘴胡说……”
吕步舒:“哪儿看得见……我只注意皇上了。”
徐乐:“我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如此较真?”
主父偃:“傻瓜,皇上如今所有的政治努力都在集中凝聚朝廷的权力,以便倾一国之力,与匈奴正面决战,董老夫子这个时候妄自谈天谈地,妄想用天意来约束皇上行事,这不是找栽嘛!”(出画)
27. 未央宫宣室 黄昏 内
窗口,黄昏的太阳拉的长长的影子照进来。
张汤的画外音:“臣张汤恭请陛下圣安。”
张汤跪在刘彻面前。
刘彻在榻上坐下,冲张汤示意。
张汤:“臣请示陛下,以何种罪名逮捕董仲舒?”
刘彻想了想:“这个董仲舒也是太狂了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有道理也轮不着他做臣子的说呀?朕哪里真想逮捕他,对这种落拓不羁的狂野之士,找个理由关两天,再找个理由放出来。治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这张臭嘴!”
张汤:“臣领旨!”
28. 未央宫 黄昏 外
日落余晖下的汉代宫殿建筑群。
响起了一个男声旁白:
“公元前131年,董仲舒因著《灾异记》,被捕入狱,三天后,刘彻又下诏赦出。朝廷上下对此事说法甚多,但无论何种说法,有一个观点是一致的,即:刘彻是在加紧完成他的‘大一统’的国策,以便尽早地完成对匈奴正面作战的军事准备。”
29. 旷野、青纱帐 晨 外
百余名匈奴军骑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
马蹄践踏着田地庄稼。
全副武装的匈奴军骑扑向不远处汉朝村庄。
杂沓的马蹄破耕而过。
30. 汉朝边地村庄 日 外
人们惊慌失措。
一名村民当当地敲击着手中警锣。
数十名匈奴军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村庄。
马匹撞倒了敲锣人。
落地铜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每家每户都传来了哭喊声。
房舍内居民被军骑驱撵出来。
男男女女的汉朝居民像羊群一样在奔跑。
紧紧驱赶他们的是身后的匈奴军骑。
这是一个长长的带有抽象意义的长镜头,纵深很大,一群人似乎永远被驱撵着,不断地永无止境的奔跑……
31. 匈奴草原 日 外
匈奴军骑押着劫掠来的百十名汉朝男女踽踽前行。
匈奴人在马上各式姿态:有吃东西的,有相互聊天的,还有呼呼大睡的。马匹上驭着各种财物,还有几辆装载缴获的车乘。
汉朝男女们由一根长绳鱼贯穿绑着。
这支奇怪的队伍穿行在荒原上。
32. 匈奴人的集市 日 外
满眼都是牵马的匈奴人,穿行于帐蓬、货摊,成群的羊在人腿间挤撞,叫卖声,各种食品、生活必需品出卖。
斥责声,几名匈奴军骑在人丛间开道。
一条长绳上捆了几十名劫掠来汉朝男女被押着,鱼贯在人丛间穿过。
汉朝男女被驱至市场的一角。
匈奴人都围过来,逐一打量,挑拣。
“这些人口都怎么个价钱?”
卖主:“男的一百钱,女的三百钱!”
买主甲:“太贵了!”
买主乙:“便宜点,这些汉朝女人哪里值得了三百钱?”
卖主:“怎么不值?看看清楚,这可都是从汉朝代地捉来的鲜货!代地知道吗?汉朝老皇帝的老家呢!”
买主甲:“怎么着也值不了三百钱!”
卖主:“你得看是啥样的货,瞧瞧这脸蛋,这两奶子,这样的屁股,嗨,肯定能替你下一窝小崽子……”
买主乙:“能看看牙口吗?”
卖主:“随便看,都张嘴,让爷儿看看你们的嫩白牙齿……瞧见没有,唇红齿白,牙者,骨之稍也,牙口好,身子骨结实着呢,又能做活,又能下崽,买回去准亏不了!”
买主甲:“这一个不错。”
卖主:“瞧上了?瞧上了掏钱呀,掏三百钱来,你这就领走!”
买主甲:“两百钱。”
卖主:“三百钱,一个钱也不能少!”
买主甲:“两百钱,加两头羊!”
卖主:“成交,算你捡了个便宜,瞧瞧这皮肤嫩得……买啦买啦,汉朝人,男的一百钱,女的三百钱……”(镜头急甩)
33. 集市的一角 日 外
张骞、甘夫沿街走来在一车劫掠的汉朝家庭财物面前观验着。
张骞:“这些器物都是云中一带的汉朝人家所用……”
甘夫:“朝廷是怎么了,好像在哪儿都吃着败仗!”
张骞没有吭气,脸色严峻。
身后,押着他俩的匈奴军士:“看够了吗,走了走了!”
两人背上刚买的大锅和用品由匈奴军士推搡着离去。
行进中的张骞:“皇上不会甘于凌辱的,早早晚晚的皇上必然反击,大反击!”
甘夫:“你怎么知道,咱在这都七年了,皇上早已把咱们忘了。”
张骞:“小子,我再提醒你一遍,决不要悔心丧志!我了解皇上,打小我们一块儿长大,皇上决不会认输!不会!”
34. 匈奴铁匠铺 日 内
张骞和甘夫被匈奴军士押着走入。
匈奴军士道:“过去拿东西,愣着干什么!快去!”
张骞走过打造兵器的工匠。
工匠手上打造兵器时加入一种粉末。
张骞的目光被他们加入粉末的动作吸引。
张骞凑过去:“您这加的是什么啊?”
工匠:“这是镔铁的辅料,有了这从大月氏来的宝贝才能打出宝刀。”
张骞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张骞对甘夫:“收集所有关于西域的情报,一息尚存,不忘使命,找到月氏国,切断匈奴的右臂!”
甘夫:“匈奴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张骞:“他们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张骞左右看看,悄悄从炉火旁抓走了一把辅料。
匈奴军士的皮鞭抽了过来: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快走!”
35. 匈奴铁匠铺 日 外
一匈奴军骑迎着他们奔来,马上的军士对看押的军士嘀咕了几句什么。
看押军士皮鞭一指:“往这边,去王庭!”
36. 单于大帐 日 内
张骞被匈奴军士押入,帐内空荡荡的,张骞颇有些困惑。
不久依稚斜的笑声由身后传来。
依稚斜:“汉使,看上去,你已经与我们匈奴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张骞默默无语。
依稚斜:“坐坐,请入座------”
张骞毫不客气地坐下。
依稚斜将侍从递过的奶茶取一杯送到张骞面前。
张骞贪馋地大口灌下。
依稚斜又将自己的一杯送上。
张骞又咕嘟嘟喝下。
依稚斜:“看来,他们给汉使的待遇太差了。传我的命令,再为汉使增加十头奶羊!是呀,也是太忙,我们已是多年不见了。”
张骞:“大单于是要放我回国了?”
依稚斜:“这里呆着不好吗?我看你比刚来时结实了许多。这儿山好,水好,鱼儿湖水清兮可饮我马,焉山之高兮可以狩猎。”
张骞:“可惜大单于愧对了自然。我汉朝圣人的话,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大单于本可以守着这块好山好水,安身立命的,没有必要挑起战火!”
依稚斜 :“我找你来,不是要与你争论的,我向来只以军骑和弯刀来代替那些无聊的争论。”
张骞:“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大单于可以送我回去了。”
依稚斜:“我听说,汉使曾经是汉朝皇帝的伴读?我召你来,是想谈谈你们的皇帝。”
张骞有些明白了。
依稚斜:“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人?”
张骞:“大单于真的想知道?”
依稚斜:“当然。自从马邑之围后,你们的皇帝就让我吃惊,他竟用了三十万人,好大的胃口呀,想一口将本单于吞掉,那以后,我就觉得这是一个真正的对手。你知道吗,并不是谁都可以成为我依稚斜的对手的。”
张骞注意听的。
依稚斜:“请说说,说说你们的皇帝!”
张骞:“大单于不是已有感受了吗?”
依稚斜:“这种感受,只是心理的,气味的,是的,你们的皇帝在沉默,我们的军骑在宽正面大范围不断地突破汉朝的防线,不断地取得战果,可你们的皇帝始终沉默,视而不见,这很可怕。你们的皇帝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吗?”
张骞:“不,皇上很爱说话。”
依稚斜:“他有多高?”
张骞:“比大单于高出一个头吧。”
依稚斜:“听说他很爱狩猎,曾经用短刀和狗熊搏斗?”
张骞:“有这么一回事,皇上除了喜欢狩猎,还喜欢游历,喜欢音乐,喜欢文学,喜欢神仙,当然啰,也喜欢女人……”
依稚斜哈哈笑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张骞:“大单于为什么要问这个?”
依稚斜:“对女人的选择,最能看出这个人的个性。”
张骞:“皇上喜欢他喜欢的女人。”
依稚斜不满:“你们汉朝人说话为什么这么晦涩,这么暖昧,这么滑头?我可以告诉你,直接地告诉你,我只喜欢成熟的女人,含蓄的女人,不喜欢一团火似的野性女人,她让你体验不到你那征服一切的君主气概。”
张骞:“大单于比我们的皇帝幸运得多,汉朝皇帝对女人的选择是要遵从礼法制度的。”
依稚斜:“这么说,你们的皇帝是不能自已说了算的?连女人都不能由自己做主?”
张骞:“大汉的文明,如果从炎黄算起来,已经两三千年了,如同一条生生不息的大河,源远而流长,没有谁不被这条大河所携裹,可以单独活在岸上,大河东流,荡涤一切,顺者昌,逆者亡。”
依稚斜:“你们汉朝人真是不可救药,有那么复杂吗?君主是什么?君主是腾格里的使者,被派到人间来放牧羔羊的,因此君主的手上只有皮鞭。皮鞭便是唯一有可能把羊群驱撵到牧场上的工具!”
张骞无话可说了。
此时,南宫阏氏和金日殚王子走进帐内。
依稚斜:“阏氏有什么事吗?”
南宫:“臣妾恳请废止强暴汉朝女俘的祭祖仪式,请大单于看在臣妾的面上,宽恕臣妾的那些同胞。”
依稚斜看向金日殚:“怎么回事?”
金日殚:“回大单于,左大都尉所部在云中俘获了四百名汉朝女子,左大都尉从中挑出十名年轻美貌者,在军帐内行祭祖之仪……”
依稚斜:“这是祖制传统,左大都尉并无过错……阏氏应该习惯这些。”
张骞突然扑通跪在南宫面前。
南宫吃了一惊。
张骞:“公主,臣是张骞,皇上的伴读。臣少时曾在宫中见过公主!”
南宫:“张骞?你怎么到了这儿?”
张骞:“张骞奉皇上之命出使月氏(zhi 只),六年前就到了这里。”
张骞声泪俱下。
南宫不知所措,也不由地垂泪。
依稚斜:“好了,张骞你可以回去了!”
张骞执拗地:“大单于,南宫既是匈奴的阏氏,又是汉朝的公主,大单于应该尊重其所请事项,顾及公主的同胞情感,废止野蛮强暴女俘的行径……”
依稚斜:“哟嗬,你倒干涉起王廷的内务?”
张骞:“在下虽被囚禁,但仍为大汉使节,涉及汉朝事务,臣仍然负有责任!”
依稚斜想了想,对金日殚:“弟弟,你去传令左大都尉,让他们暂缓仪式,何时举行,由阏氏决定!”
金日殚领命出帐。
张骞:“汉使张骞谢大单于仁慈之举!”
依稚斜:“好了,张骞,本单于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你的汉使身份。别忘了,汉匈之间现在已经处于战争状态!”
37. 左大都尉军帐 日 内
帐内搭有祭祀台。
十名裸露胴体汉朝女俘蹲在帐中一角。
帐外匈奴乐手吹奏着帷中曲。
一队墨面的匈奴人在随着鼓点跳舞。
左大都尉及一些匈奴将领都只围了皮兜在祭祀台前行拜,接受祭师的洒水鼓舞乞寒。
礼毕后的左大都尉及将领们人人端起一杯鹿血,一饮而尽。
女俘们抖颤地把自己藏得更紧了。
喝完鹿血的左大都尉及将领慢慢地神色庄严的向女俘堆走去。
女俘们齐声发出尖叫。
马蹄声,接着冲进金日殚。
金日殚高声地:“大单于有令,仪式暂缓-----”
怔愣住的左大都尉及匈奴将领。
帷中曲也嘎然而止。
金日殚:“何时举行,由阏氏决定!”
38. 帐蓬城 黄昏 外
被匈奴军士押着的张骞和甘夫。
突然有军士牵来一匹马,马上骑了两名匈奴年轻女子。
军士:“大单于送给两位汉使的礼物!”
马上的女子递过甜甜的笑靥。
张骞、甘夫被捆绑在木桩上目瞪口呆。
张骞:“送给我俩的?大单于?”
马上的女子,冲着他肯定地点点头。
张骞:“我的天哪!太难理解了,匈奴人!”
匈奴女人纯朴地在笑。
第二十八集
1.未央宫沧池边 日 外
沧池飘了一层淡淡的晨霭。
穿了一身冬装的刘彻临湖岸沉思。
刘彻回身问:“匈奴不断地烧杀抢掠……朕真想立时与他们拼个……唉……由边关各郡涌入长安的难民有多少人?”
韩嫣:“有数十万人涌进了长安城,被京都尹打了围子圈在城门边上,每日发放粮食。”
刘彻:“那就多开几处,告诉郑当时,饿死一个边关难民,朕拿他是问。”
韩嫣:“陛下!”
刘彻:“嗯。”
韩嫣:“这仗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刘彻:“怎么打?”
韩嫣:“朝廷上上下下现在都在疑问,马邑之围以后,陛下的魄力似乎是小了许多。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刘彻:“你也是这么看吗?”
韩嫣:“当初闽越叛乱,陛下独遣严助、卫青十余从者,未持虎符就将事情摆平了……”
刘彻:“是呀,那时候的朕,初生牛犊。”
韩嫣:“陛下,目前朝廷在对匈作战几乎众口一词,连原先主和的也主战了,陛下,何不趁热打铁……”
刘彻:“马邑之谋以来,匈奴人侵犯我边境78次,杀掠人口共计24054人。也难怪那些先前言和的人现在个个主战,主战时尚呀,他们真的是想打匈奴人?”
韩嫣不说话了。
刘彻:“不!他们是对朕目前厉行的各项更化改制有些受不了了,于是想请出匈奴人来替他们分担一下。朕偏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刘彻的眼睛边说边看向另一侧,那边传来一群小姑娘的笑声。
不远处,一些宫中的乐伎在拔噪子,压腿理腰,习练器乐。
李妍在闹着,她秀丽的容貌非常显眼。
刘彻走了过去。
宫中的乐官李延年迎了上来。
李延年冲李妍:“妹子,别闹了,没看到皇上来了,快退下!”
李妍哧的一吐舌头,快活地扭身跑了。
姑娘们赶紧收拾了请安退下。
刘彻背手不语,看着姑娘们走远。
刘彻转头对李延年:“那个小姑娘是你的妹妹?”
李延年:“是。”
刘彻:“嗯……朕也很久没有听你的曲目了。”
李延年:“启禀陛下,延年自入乐府,整理编排了一些新的曲目,多数已经排练,陛下不妨于百忙之中抽空御赏一次。”
刘彻:“好啊!”
李延年:“时间应订在何时为好?”
刘彻:“就今晚吧,今晚上就可以,朕让各宫娘娘、公主、命妇都来听听!”
李延年:“臣领旨!”
2.未央宫后宫椒房殿 夜 外
殿外走来一群打着灯笼前来听乐的娘娘、公主、命妇。
裙衩遍立、满目粉黛,杂有黄门宦者,一片珠光宝气,笑盈盈地拥到殿外。
3. 未央宫后宫椒房殿 夜 内
传来调音声。
宠大的皇家乐队,各种器乐在调音。
有宦者在装布景,置灯。
李延年亢奋地忙前忙后地巡查指导乐伎们。
4. 未央宫后宫椒房殿 夜 外
两名嫔妃人丛中窃窃说话。
嫔妃甲:“听说边境局势紧张,匈奴人不断寇边,长安城内涌入了万余难民。”
嫔妃乙:“我也听说了,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听这个。”
嫔妃甲:“大国之君,这点事还盛不下?一个朝廷的人眼睛都盯着呢,越是从容有度,越能安定人心。”
那边宫谒报道:“皇后娘娘驾到-----”
两名说话的嫔妃连忙迎面施礼。
皇后陈阿娇倨傲地穿过行礼的各宫娘娘们,拾级上殿。
嫔妃们列队随其身后,预备进殿。
已经进殿的陈皇后,突然站住了,对身边侍女说了一句什么,突然转身出殿,扬长而去。
众嫔妃全都不知所措地。
不久,宫谒再次唱颂:“皇上驾到……”
所有嫔妃再次面迎施礼。
刘彻由夫人(已经显出怀孕身形的)卫子夫陪着,微笑走来……
5. 未央宫后宫椒房殿 夜 内
皇家乐队在殿内堂皇排列
李延年身居领衔位置静候。
嫔妃命妇已按名份就位席坐。
尊位上的刘彻回身问道:“都到了吧!”
春陀:“回陛下,皇后娘娘尚未到达。”
刘彻皱眉:“怎么回事?”
春陀:“皇后娘娘先到了,又觉着衣服不谐,回去更衣了!”
刘彻:“就她事多!这么婆婆妈妈的,不等她了,开始!”
众仆人吹灭了宫灯。
器乐在寂静中似从遥远之处隐约而来,如同天赖。
音乐的衬映下,李延年打着火把朗声诵道:
“沌沌浑浑,状如奔马。混混浩浩,声如雷鼓。发怒飚击,遇者死,当者坏。第一曲,《曲江观涛》……”
李延年退下,音乐由弱见强,壮阔而来。
钟鸣鼎响,鼓声擂动,弦丝杂陈,一幅宏伟壮观的音乐画面,顷刻震撼着大殿,尤如身临奔腾的大江。
一脸震憾的刘彻,为音乐所打动。所痴迷。
坐在最前的就是李妍,正在弹筝。
乐伎们在敲击编钟。
李妍灵巧的手指在琴弦上拔动。
吹奏乐伎鼓腮吹奏号角竹笙。
鼓手在真正军用的战鼓上擂动。
李妍专情地弹奏。
刘彻动情地听着,听着……
公主、嫔妃被震撼的捂上了耳朵。
刘彻感动地淆然泪下。
卫子夫惊讶地望去,悄悄地掏出绢帕递过去。
刘彻执拗地毫不理睬,任由眼泪当众落下。
音乐在李延年斩钉截铁的手势下嘎然而止。
大殿内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可听见。李妍向皇上望去。
刘彻:“好,太好了,难得这筝声与朕的心思如此暗合……”
身后传来骚动。
刘彻:“退下吧……”
乐人们在李妍带领下向刘彻请安退下。
刘彻眼睛望着远去的乐人。
皇后陈阿娇身着一身怪异的服装翩翩走来。
陈阿娇高声地:“李乐官,你们奏得是什么音乐?老远听上去,殿里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你就不怕把这殿顶给震塌了。”
陈阿娇一屁股坐在刘彻边上。
刘彻:“下一支曲子是什么?”
李延年:“回陛下,是根据司马相如《上林赋》改编的曲目----《皇家狩猎》。”
刘彻:“噢?想的很好!”
李延年:“臣以为,皇家音乐应能反映我大汉文明之辉煌,应能引起时人的赞叹和后世的向往,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宫殿苑囿之美,车马舆服之盛,飞鹰走狗之多,游观射猎之乐,皇帝千乘马骑的出猎……”
陈阿娇:“李乐宫来点轻松一点的行吗?例如‘桑中’情调,我们卫夫人可是一等一的好嗓音,什么‘问谁是你相思?是美丽的孟姜’……”
刘彻不说话了。
卫子夫也不自在。
木讷的李延年:“哦,皇后所说‘桑中’一曲,乐队可以演奏。”
陈阿娇:“你看,让臣妾说着了吧,卫夫人唱一个吧,各宫娘娘都未曾见识过卫夫人的嗓音呢!”
李延年:“卫夫人只管唱,这些乐伎什么样的音律都可跟上------”
卫子夫:“免了吧,皇后娘娘,臣妾久未唱了,黄腔走板,让姐妹们见笑。”
陈阿娇:“哟,看妹妹说的,都是自家姐妹,谁笑话谁呀,别光顾着生孩子,忘了本行,你这上是行家……”
刘彻:“行了!”
陈阿娇:“陛下,臣妾这么一点小小要求也不能恩准……”
刘彻慢慢地站起:“朕准了!你让她唱好了……唱好了!”
刘彻拂袖而去。
卫子夫起身追去:“陛下-----”
刘彻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阿娇对呆呆的李延年:
“接着奏乐,李乐官!”
6.刘彻寝宫 夜 内
刘彻冲着卫子夫叫:“……你为什么唯唯诺诺!你这个可怜虫!软骨头!你该当众替朕搧她的耳光!朕打不了她,你难道不能替朕打吗?你呀,你就是想做好人!可你知道不知道,她不是在说你,是讥讽嘲弄朕!”
卫子夫只顾抽泣地。
刘彻:“你还哭,别人逼到你的家门口了,羞辱你,嘲弄你,你却只会哭!你就这么没出息!……”
被刘彻骂急了的卫子夫,抹泪,言之凿凿地:“你只会说臣妾?陛下!那臣妾问问你,匈奴人掠走了您多少子民?多少财产?长安城里的难民充斥了大街小巷,他们腹不果实,衣不掩体,身为他们的君主?您又是怎么做的呢?人家打你的右脸,你不也是伸过左脸去?臣妾软弱,充其量一人受辱,可是陛下软弱,一国受辱?”
砰地,刘彻给了卫子夫一耳光。
这一巴掌把两个人都打怔住了。
尴尬之中,刘彻一脚跺倒了身边的案几,奔出门去。
传来刘彻气恼之声:“春陀,走,今晚,跟朕到街上睡去!”
7.长安街头某难民营 夜 外
有官员为难民发放粟米。
无数饭钵捧在难民的手上,拥挤地伸向大车。
车场内外排了长长的难民队伍,人们衣衫褴褛,饥饿难奈!
远远的,便装的刘彻和春陀痛心地看来。
春陀:“真惨,太惨了!”
刘彻默默不语。
一名手执皮鞭的官吏在维持秩序。
官吏抓住队中的一难民:“怎么,领过了一份又来了,想吃双份呀,滚!”
那难民申辩地:“俺娘病了,由我代她来领,可不就双份!”
官吏:“你娘病了?又编谎话!快滚!”
李妍和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的走来。
李妍走过来道:“人家娘病了,过来多领一份有什么不可以?”
官吏:“你个小娘们家懂什么,还敢管老子……”
官吏举鞭刚要抽打,举起的手臂被人拧住,动弹不得。
是刘彻:“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官吏:“你是谁家的公子,跑这里来发善心了……哎哟,哎哟……我警告你,我可是皇上派来赈灾的……”
刘彻:“我也警告你,我可是专给赈灾的人发饷的!”
李妍看了一眼,认了出来,刘彻也认出了她,作眼色让她不要声张。
李妍会心地点头。
8.刘彻寝宫 夜 内
火急火燎的卫子夫对赶来的卫青:“弟弟,快去找皇上!听说是出宫了,一个警卫也没带!这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了得,快!快去替姐姐把皇上找回来!也是姐姐不好,激怒了皇上……”
卫青匆匆出殿:“通知羽林、期门,马上集合,立刻出宫,找皇上!”
9.灾民棚 夜 外
上百名老少难民围坐在火堆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正在说话的刘彻,前排的正是李妍和那几个女孩。
刘彻似在解说朝廷政策,安抚难民。
刘彻:“……你们的情况,朝廷知道,皇上也是知道的。”
李妍:“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打匈奴人呢?”
刘彻:“当然要打,不打则已,打则必胜,要想取胜,就要充分准备。”
刘彻停顿一下继续说:“匈奴人来如兽聚,去如鸟散,没有城廓宫室牵累,到处可以栖息,他们简直没有防线。而我汉朝则从辽东到陇西都是对匈奴的防线,而光靠长城并不足以限住他们的马足。若是沿边的要塞皆长驻重兵,那是财政所不容许的。若临时派援,则汉军到时,匈奴已远飏(yang 杨),汉军要追及他们,难于捉影。可是等你一旦退去,他们又卷土重来……”
李妍:“那……那怎么办?”
刘彻:“我给你们交个底,只要朝廷把决心立定,把力量集中,匈奴决不是大汉的敌手!”
李妍目光振奋起来。
刘彻:“办法有两个,一是一劳永逸的大张达伐(fa 乏),拼个你死我活。这种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需要充分的准备时间。这就需要你们的耐心;二是以重赏厚酬,招民实边。什么意思呢,就是让你们从长安返回边塞,朝廷发给你们充足的安家费用,修筑工事的费用,农耕的费用,把你们全体练成劲旅,发放最好的武器,一边耕作,一边卫戌,守家卫国一体,你们愿意试一试吗?我看你们可以试试,流落长安靠粥场度日,总不是长久之计!”
难民喧哗起来:“朝廷发给充足的费用?你说的话能作数吗?”
刘彻:“我可以说服皇帝,只要你们愿意试一试!”
忽儿,外面一片骚动。
卫青领着一批羽林冲进棚内,一见火堆前刘彻,大叫地:
“陛下------”
“陛下?”灾民们惊呆了。
刘彻微笑地站起:“你们什么时候决定下来,朕什么时候给你们拔款,戌边屯垦,安家卫国!”
难民:“陛下……?这就是说,您……您是皇上?”流着眼泪双膝跪下“您的话我们记住了!”
刘彻欣慰地点点头,抬眼望去。
满眼的难民不知何时,已跪满了无尽的一片。人群中,传出了闷闷的呜咽声,仿佛开战前的号角。
刘彻走向李妍。
李妍呆望着刘彻,目光中有着崇敬。
刘彻解下身上的一块佩玉,交到她的手中:“带上这个,明天到宫里来找朕。”
刘彻一转身,招呼卫青:“上马!回宫!”
10.陈皇后寝宫 晨 内
一排宫娥手捧着器皿伫立。
皇后陈阿娇挨个察看地:“这是五更天的朝露吧?”
宫娥答:“回皇后,是的,都是由木槿花叶上一点点采下来的,我们三更就守在那儿了。”
阿娇:“放下吧,都出去,调制圣露受不了你们这些凡俗浊气!”
宫娥们放下器皿退去。
阿娇将每只器皿内一小点朝露集中到自己手上的瓶内,总以杂七杂八的用料,忙得一板一眼。
一名侍女走入,是先前的玲儿。
玲儿神秘地:“皇后有救了。”
阿娇:“怎么了玲儿,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
玲儿:“奴婢刚刚认识了一个高人,甚为了得?出神入化了。”
阿娇:“什么高人?”
玲儿:“此女人名叫楚服,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都知道。最为了得的是,她能让你心想事成!”
阿娇:“此类的骗子,我见多了,我母亲那儿,就有一帮这样的邪教术士。”
玲儿:“这个楚服可不一样,她不用搭脉,就能治病,她那眼睛和凡人的不同,可以直接看透你的五脏六腑!我告诉你吧,她为奴婢看后,竟说出一件奇事。”
阿娇:“噢,什么奇事?”
玲儿支吾:“她她她,她竟然看出,皇上那次在天禄阁宠幸奴婢……”
“就你!”阿娇一怔,又气恼地顺手给了玲儿一耳光。
阿娇:“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不知道!”
捂着脸的玲儿:“那时那时,皇后还不曾嫁来……奴婢也是在老祖宗身边……”
阿娇这才气消:“这么老早的事,她也看出来了?”
玲儿上劲儿了:“所以,奴婢说她是高人呢,皇后何不让她来试试?”
阿娇:“叫她来!说准了倒罢了,说不准,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玲儿急急地出门。
阿娇仍在一心一意地调制瓶瓶罐罐,一张嘴,竟将调制出的液体一口服下。
阿娇舒心地感受着液体的味道。
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
“皇后仍在花季,无需服食花粉甘露。皇后之症并不在于自身……”
阿娇霍地转身。
巫师楚服双目炯炯有神。
楚服虚眼看来,继续地:“皇后心气很高,胆气也旺,肾虽不足,肝却很好,胃口尚可,睡眠不足……”
阿娇:“废话,我不需要太医,你这些话和宫中的那些庸医一模一样。他们老要为我开方子下药,我说,省下那些药,我只需壮汉八名!”
阿娇放荡地笑了。
楚服:“太医需搭脉,我却只凭肉眼;太医只能感觉气血,我却可看到形状,色泽。”
阿娇:“好吧,你继续说!”
楚服:“我不说皇后的身体,我说说皇后的命运。”
阿娇不语。
楚服:“皇后生而富贵,黄金为屋,白玉为床,本可生儿育女,世袭为皇,不想却犯在了一个名字之上。”
阿娇:“哪一名字?”
楚服:“卫子夫!”
阿娇一惊:“什么意思?”
楚服:“皇后与谁同夫?”
阿娇:“我和卫子夫是同一个丈夫,但皇上的嫔妃多着呢!”
楚服:“可姓卫的只一个。‘卫子’又‘卫夫’,那还有皇后您什么事呢?”
阿娇:“是呀,怎么这么巧,偏取了这个名字?”
楚服:“所以我要说皇后之症并不在自身。”
阿娇:“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吗?”
楚服:“伤害皇后者为兔精转世,奴婢可使她现出原形,再引天火焚之,这样妖邪之辈就再不能伤害娘娘了。”
阿娇:“兔精?卫子夫正是属兔儿的。难怪她能迷惑一代天子。”
楚服:“此精修行颇深,娘娘若想不受其伤害,可时时想着奴婢的形貌;娘娘若想一劳永逸地剔除灾祸,那就需奴婢按程式作法,共需三七二十一天。”
阿娇:“当然是一劳永逸地剔除了!”
11.皇后寝宫 日 外
奇装异服的巫师们出出进进。
12.皇后寝宫 日 内
室内香烟缭绕,披红挂绿的楚服烧香敬表,诅咒作法。
几只桃李木人,用朱笔在上写下卫子夫名字,用几根大针,戳入木人的头胸部位,再用帛绢裹住,分别交到几个侍女宫人手上。
侍女宫人拿了,神色诡秘地而去。
阿娇在地跪着,楚服的几个助手围着她口中喃喃,手脚舞之蹈之。
13.卫子夫寝宫 日 内
穿了睡衣的卫子夫从帷帐外走入。
困盹的刘彻已在榻上和衣睡去。
卫子夫走过来,忙着调整刘彻的睡姿,卫子夫口中喃喃:“睡正了……几天不回来,野得觉都不会正经睡了……往里挪挪……”
她在替刘彻宽衣时,刘彻手上的一份奏呈掉于榻下,发出一响。
卫子夫调头往榻下去拾。
手刚触到奏呈怔住了,奏呈紧边的榻角处,依稀露出帛绢边。
卫子夫疑惑地去拽绢边,竟扯出了一团藏物。
卫子夫取在手上,慢慢地展开帛绢。
卫子夫“哇”地一声惊叫。
刘彻睁眼:“爱妾怎么了?”
卫子夫一脸惊惧:“陛下你看---”
刘彻看去------
展开的帛绢上,一只桃李木制作的人形,上面赫然地插了几根大针,朱笔在人形上写着:卫子夫。
刘彻:“在哪儿寻着的?”
卫子夫:“就藏在这榻下边!”
刘彻:“此为巫蛊(gu 古),何人放置?”
卫子夫抽泣:“是呀!谁与臣妾这般深仇大恨!”
刘彻已经起身,走到帷帐外,叫来侍卫。刘彻:“你让御史张汤立刻入宫来!”
侍卫领命而去。
卫子夫也走出,刘彻:“此蛊多半是后宫的人放出的,朕让张汤来查,定可水落石出。”
卫子夫:“张汤是何人?”
刘彻:“我只说一例,你便知此人了的。张汤小时在家老鼠把肉偷去了,回来挨了老爹一顿揍,他不但不哭,反而挖开老鼠洞,找到剩肉,写了份判决书,判老鼠死刑,那判决书写的有理有据,棒极了,从此出了名。”
正说着,张汤由宫人引入,叩见。
卫子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奇人。
刘彻:“张汤,朕把后宫这桩巫蛊之案交与你办。后宫以邪教扰乱朝纲,性质严重。朕委以你全权,查出相关人事,无论此事牵扯到谁,都要严惩不贷!……”
张汤:“臣领旨!”
14.后宫 日 外
殿内殿外,假山凉亭,花木扶疏之间到处都是搜索的羽林侍卫。
掘土处,挖出陶罐,羽林从陶罐中取出各种妖术之具。
15.未央宫侧殿 日 内
正襟危坐的张汤。
羽林将缴获查抄出的各种巫蛊用具送到张汤的案几前。
领衔侍卫:“启禀御史、宫中、正殿,挖出陶罐若干,内装各种妖术之具。在卫夫人的寝宫、皇后的寝宫,均发现偶人形样,钉有钉、针之类。”
张汤:“将相关人全部押来!”
殿外一阵骚动,楚服及其一帮巫师被押上,其中也有玲儿等皇后的侍女。
16.皇后阿娇寝宫 日 内
呆呆坐立的皇后陈阿娇。
殿内殿外一片搜查后的凌乱。
馆陶公主急匆匆地闻讯从外走来,瞠目结舌地看着殿内的一切。
馆陶公主:“女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呆呆的阿娇:“母亲别管,女儿已经豁出去了,横竖都与那姓‘卫’的不共戴天!哈哈,皇上此时干预也已经晚了,女儿已经放了整整二十一天的蛊,那个姓卫的兔精,也难免天火焚烧!……”
馆陶公主:“我的天哪,女儿是搞邪教,圣上知道怎么得了?你你你,怎么能如此湖涂……”
阿娇:“与其忍气吞声的活,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拼他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馆陶公主:“别再胡说了,我去见皇太后,我去见皇太后……”
门外进来两侍卫,庄严缄默地。
馆陶公主:“你们要干什么……”
侍卫:“张大人传皇后娘娘到庭讯问!”
馆陶公主:“你……你们竟当着我窦后主的面,要带走皇后?……滚!休要放肆!”
侍卫:“张大人是奉了皇上的全权,所以------”
馆陶公主:“老娘我还没死呢!皇上?皇上没有我,他能有今天----他不能恩断意绝,过河拆桥,他不能-------”
阿娇:“母亲!别再扯你的陈谷子,烂芝麻了!皇上早已视女儿、母亲为后宫祸水!什么有恩于皇上?也是我母女俩太知道老底儿!一个乳臭未干的破烂小子,何以成为君临一切的天子?还不是踏了女儿的身体、头颅……也罢,太皇太后不在了,我们窦家、陈家也该树倒猢狲散了!”
陈阿娇说着,凛然地迎着两名侍卫而去:“走吧!娘娘我就去见见你们的张大人!”
怔怔呆立的馆陶公主,看着两名侍卫挟着皇后陈阿娇而去……
17.皇太后寝宫 日 内
号淘大哭之声。
馆陶公主跪在王志面前,双手抱住其双膝,使劲摇晃:“……太后你发发慈悲吧,救救皇后……看在我们母女昔日的情份上,劝劝皇上,劝劝皇上……”
王志:“皇后糊涂呀!”
馆陶公主:“是呀……也是臣娇养惯坏了……可是……可是……”
外间传报声:
“皇上驾到------”
馆陶公主赶紧地站起来,抹泪,努力节制情感。
进入殿内的刘彻叩礼:“皇儿问母后圣安?”
王志一语不发。
刘彻:“窦后主安好?”
馆陶公主声泪俱下:“陛下圣安-----”
王志:“窦后主去侧房坐一会吧!”
馆陶公主抹泪退下。
王志:“皇儿将怎样处治皇后阿娇?”
刘彻:“案情已经明了,皇后招巫师进宫,夜以继日地祭祀祝祷,画符驱邪,刻木厌魅,诅咒宫中有宠有幸有孕的大小‘妖精’。这种愚昧而张狂的‘邪教’行为,扰乱了宫中秩序,乃至危害汉廷目前亟需稳定的政局。大汉朝廷的后宫尚且如此,又怎能够凝聚天下国力民心,以除外患,以破强大之匈奴?!”
王志:“陛下一定要惩办我的儿媳?”
刘彻:“亲情为私,执法为公,法之不行,自于贵戚。窦婴那样功勋卓著的朝廷重臣,朕都斩了,自己的皇后犯罪,如果不加追究,朕又如何面对天下?面对长安城内流离失所的万余难民?!”
王志:……皇儿……皇儿不应忘记过去……
刘彻回头望来:“?!”
王志恳请的目光:“……”
刘彻坚定的:“道理朕已经和母后讲清了……好吧,朕赐她不死!(说完起身走)
刘彻坚定的神情。
18.未央宫 黄昏 外
巍峨汉代宫殿建筑群。
传来宫谒的颂读声:“诏命:皇后失礼,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即日起,废皇后之位,收回所赐玺绶(xi shou 喜受),贬城南长门宫幽居,其原有的尊奉和供应不变。钦此。”
19.皇后阿娇寝宫 夜 内
一双玉手将皇后玉玺及凤冠朝服捧出交与御史张汤。
张汤接过,转交身后侍卫。
张汤侧身让出,一身素装的陈阿娇神情黯然地慢慢步出寝宫。
执法官吏麻木地注视着。
20.御史署 日 外
背景中传出宣判声:“……邪教妖巫楚服为罪魁祸首,应斩首示众。其余参与邪教行为之巫师,宫女,内侍和知情不报者,同属一罪,一律处以死刑……”
随宣判声后,御史衙门门洞大开,禁卫林立,人犯鱼贯押出,一色五花大绑,插有亡命牌,楚服、玲儿皆在其中,女性占了多数,竟然浩浩荡荡……(镜头升拉大全,大炮拍摄)
21.未央宫甬道 日 外
卫青心事重重地急急走着。
路遇的宫人们格外殷勤地向其行礼。
22.卫子夫寝宫 日 外
卫青走来,不事张扬。
殿上的两名宫娥没有看见卫青,正窃窃说话。
宫娥甲:“太惨了,参与邪教竟达三百人之多,一律押往菜市斩首示众,听说光光是运尸的车辆就用了50乘,血流成河呀!”
宫娥乙:“那咱的娘娘该做皇后了吧?”
宫娥甲:“做与不做,有何区别?皇上一不高兴,说撸就撸呀……也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登高必跌重。”
卫青不便朝前走去。
其中一宫娥看见后,使劲咳嗽了一声。
卫青作出无事样:“娘娘在吗?”
23.卫子夫寝宫 日 内
一脸苍白的卫子夫:“……谁能想到呢,那么只小小的人偶惹出了三百条人命?皇后也就是那点妒性儿,都是做女人的,多少年都忍了,我哪里想到事情能到了这种田地……”
卫青:“别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
卫子夫:“那怎么瞧着弟弟的脸色多少有些责备姐姐的?”
卫青:“姐姐难道不知道,弟弟正在带兵为皇上摸索整军之道,也是多少眼睛盯着呢,你这里的蝴蝶搧搧翅膀,弟弟那里就是鹅毛大雪!”
卫子夫:“可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那是姐姐能够干预的?外间人只知道皇上如何如何的宠爱姐姐,却哪里知道,皇上发起火来,能把姐姐吃了!”
卫青:“你得管管那些侍女的嘴巴,没边没沿的胡乱议论。还有,大姊的儿子霍去病,让他在家老实呆着,别有事没事地进宫乱闯,在皇上面前也不知道个害怕。”
卫子夫:“你又胡乱责怪姐姐,去病那孩子每次都是皇上着人叫来的,皇上喜欢男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如今皇上做了去病的师傅了,我能随便劝阻,我自己生不出男孩,还能阻止皇上喜欢?那不是指了和尚骂秃驴吗?”
卫青扑哧笑了。
卫子夫的眼睛反倒泛着泪花:“一个卫家,都在沾着皇上的好处,责任却又由姐姐一人背着,姐姐我容易吗?皇上高兴了还好,皇上一不高兴,姐姐得从上往下数着、检点着,生怕哪一环上惹得皇上不高兴……所以,弟弟,你还是好好地效命皇上,一点儿也别想着姐姐什么时候能为你讨点好处来,姐姐难着呢……”
卫青绷着脸:“我什么时候让你说过话?我就跟你这么说,我要没你这个姐姐,心情还好些。我现在走到哪儿,将军士兵都指指戳戳,好像我因为有了姐姐,才领的兵。那些朝廷的老军人们,有谁真正正眼看过我卫青?都以为我仗着姐姐的裙带才得了这份差事。”
卫子夫心软了:“那,那姐姐怎么才能帮帮你呢?”
卫青:“我今儿特地来提醒姐姐的。如今皇后之位空出了,姐姐只有小心了再小心,一点也不要做非份之想,看也别看,荣华富贵一切如过眼烟云,也不值得想,不值得看。对被贬黜的皇后,不要与任何人做任何议论,宫中的分配上如有什么特别的,可遣人给长门宫送点去,人也只有落难时,才能真正分出个皂白青红。”
卫子夫:“姐姐知道了。”
卫青:“皇上不会马上回来吧?”
卫子夫:“不会,丞相病重,也就在这一两天了,皇上去丞相府邸探视去了!”
卫青叹道:“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24.丞相府 日 外
府邸外布满羽林卫兵。
銮驾驷马御乘静静地停在门前。
25.丞相田分府 日 内
榻上的田分病症在发作,在榻上颠狂抽动,口中大声发出谵语: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大胆冤魂不要死缠老夫,你二人屈死概与老夫无干……苍天在上,臣知罪,臣倒行逆施,挟天子以令天下……”
外间,田分的妻妾仆人闻之皆面无人色。
隔门伫立的刘彻,面呈怜悯悲切之色,一言不发。
似乎是为田分灌了重药,田分安静了。
不一会儿,韩安国从内走出,对刘彻:
“丞相已发作过去了,陛下可入内探视了------”
刘彻越门走到榻前。
有人大声地呼唤田分:
“丞相!丞相!陛下来看你了-------”
田分竟慢慢睁开眼来。
刘彻:“舅舅----”
田分:“陛下!”
刘彻:“好些吗?”
田分苦笑:“恐怕就此了结了,陛下。”
刘彻:“丞相不要太悲观了。”
田分:“受陛下恩典,臣却无尺寸之功,百死不足一报。”
刘彻:“不要这么说,舅舅也是为我们家操了许多心,母亲也惦念着舅舅……”
田分:“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臣再无气力为姐姐分担些什么了,我对不住她……”
田分的眼里噙了泪花。
刘彻嗓子也有些梗塞了:“舅舅……”
田分:“鸟之将亡,其声也哀,咱这一个大家族,全仗了你母亲辛劳操持也才有了今天,对她说,弟弟不孝,先去了,来生再报答她吧……”
刘彻点点头,有了泪花。
田分:“只有现在,臣才知道,人生有涯而利无涯,以有涯追逐无涯何其蠢矣。”
刘彻有些惊讶。
田分:“我把堂堂的汉宫财产,当成了咱家的私业,误了陛下的很多大计。陛下打破小家立咱的大国,我想不通,处处和国家拧着,唔,浅了,浅了,眼珠子浅了。”
刘彻:“人到此时份上,就什么都可以原谅了。养病吧,即便有什么不好,也按三公立丧!”
田分被感动了。
田分:“陛下是对的,汉廷对匈奴必须一战,臣一向未予陛下支持,臣错了,臣私心太重,贪恋奢靡,苟且偷安……陛下……照你的想法去……”
田分抽搐地吐出最后一口气来。
刘彻:“丞相!舅舅!”
田分溘(ke 客)然长逝。
恍惚的刘彻慢慢地立起。
四周的恸哭声骤起。
走出房间的刘彻,擦去了眼泪。
26.丞相田分府 日 外
刘彻登上驷马銮驾。
羽林骑卫簇拥着,车仗堂皇而去。
27.皇太后寝宫 日 内
欲哭无泪的王志眼望殿梁。
一边无语伫立着刘彻。
擤着鼻涕的王志,说道:“陛下可以走了!”
刘彻:“母亲……”
王志:“你还要说什么?还不觉得满意了吗?今后朝廷里还有谁能够对你说声‘不’字?你想做什么尽可以做什么了?去吧去吧,我真不知道你是来向我报丧的还是报喜来……你要记住,永远记住,没有我田弟弟,就没有我王志,没有王志就没有你刘彻,也没有你刘彻的今天!”
王志别转脸去,泪流满面。
刘彻低头倒退着出殿……
28.未央宫迴廊上 日 外
长长的迴廊上孤独地走着刘彻。
画外响起一个男声旁白:
“公元前130年对于刘彻来说是苦涩的。皇后的废黜、丞相的病逝、母亲王志的心灰意冷,都在刘彻的内心唤起了复杂的感受:一方面他得以摆脱来自宫廷内部的种种掣肘,另一方面他也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孤独……”
29. 未央宫承明殿 日 外
朝鼓响起。
执戟的禁卫仪仗排列。
景阳钟铿锵地回荡。
朝请的文武百官列队行进……
30. 未央宫承明殿 日 内
百官执笏排列。
御座上的刘彻以目光在寻捕着什么。
刘彻:“代行相权的韩安国怎么没到?”
汲黯答道:“韩安国,摔伤了右腿伤了骨头,得有个三四个月不能下榻……”
刘彻立刻火了:“朕知道,朕要说的是……身为三公,竟然亲驾马车……岂有此理!朝廷养了那么多的车夫是干吗的?你们要是不愿用马夫都给我送回来!你们要是不愿意爱惜自己,就去给我跳渭河,别拿朝廷的马车丢人现眼!”
殿上一片禁声。
刘彻:“你们都听着,今后,凡二千石以上,一律不许自行驾车!谁要违规,朕就让他去做车夫好了!”
怒气冲冲的刘彻。
殿上的百官都陪着小心。
刘彻:“不要拿自己不当事,你是朝廷的重臣,爱惜自家,就是爱惜朝廷。”
群臣都缄默着。
刘彻:“把奏议拿上来!”
春陀捧一迭奏逞上来。
刘彻顺手取过一份:“这是谁的上议?”
韩嫣答道:“江都易王刘非上书,请伐匈奴,他希望陛下能立刻对匈奴宣战!”
刘彻展折:“嗬嗬,江都易王也会写折子了……”他在看着。
群臣相互低低窃语,希翼地看来。
看完奏呈的刘彻顺手将其丢置一边。
刘彻:“故作慷慨激昂之状。转告江都易王,对自己不懂得的事物,不要乱发议论,不要看人家吃豆腐牙快,手心里是痒得难熬,去钓钓鱼,打打猎!”
群臣大感意外,议论声嘤嘤嗡嗡。
又取了奏呈的刘彻看后:“郑当时!”
郑当时出列:“臣在!”
刘彻:“引渭水东通黄河之议很好。”
郑当时:“臣以为,此项工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渭水一旦东通黄河,可以新增水溉良田万余顷。”
刘彻:“准奏。命水工徐伯督率人工三万,按期开工。”
水工徐伯出列:“臣领旨!”
刘彻:“夫农,天下之本;乃天子之大命。要抓紧!”
群臣似乎揣磨不透自己的皇上。
刘彻不再看奏呈了。
刘彻目光灼灼地看向群臣。
刘彻:“瞧着群臣的神色,朕知道,诸位臣工眼下最为关心的是汉廷与匈奴的战事。昨晚,陇西、云中又有鸿翎急件传送宫中。是的,匈奴猖獗,朝廷上下舆情沸腾。但,朕要告诉你们,完全不予理睬,朕瞧不上这样的小打小闹……”
群臣默默的。
刘彻:“现在,我们切入今日朝议的正题,朕拟了一项诏命,要在这里宣布一下!”
刘彻示意地。
春陀手持黄轴走到殿前,展诏。
群臣等待地。
春陀:“诏命:任命张汤为太中大夫,自即日起,与赵禹共同主事汉廷法律的增订和建全。钦此。”
春陀话音落后,殿上一片沉寂。
刘彻:“张汤!”
张汤一脸赳赳气概地出列。
刘彻介绍地:“此人张汤,杜县人氏,精于法律,自控告刑讯老鼠得名……”
殿上一片笑声。
刘彻:“朕有一点好奇,张汤,当日你刑讯老鼠时,老鼠可曾自辩?”
又是一阵笑声。
张汤正色:“鼠辈只有表情,并无语言。”
刘彻:“鼠辈不能自辩,万一含有冤情呢?”
张汤:“证据俱在,人赃并获,即使自辩,仍可定罪。”
刘彻:“是‘鼠’赃并获,鼠辈毕竟不能比拟人类。太中大夫知道朕适才交与你的责任吗?”
张汤:“回陛下,依臣的理解,汉廷与匈奴的决战已为期不远。”
群臣惊讶。
刘彻不作神色。
张汤:“外事四夷,内事兴作,尤其对匈战端一旦开启,国内必然诸种矛盾激化,穷民犯法,酷吏击断,奸轨不胜,为此就需要改革目前法律,增订条款,严明赏罚,防奸除奸,维护战时国家之稳定局势。”
刘彻:“太中大夫,朕让你负责法律,没让你负责军事。即使没有战事,法律也是必须改革的。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不可不严!”
张汤:“臣明白了。”
刘彻走下御座,在群臣间巡睖地。
刘彻:“……是呀,没有韩安国,这殿上像少点什么。汲黯,退朝后,你再请御医代朕去看看他,朕关心着他那条伤腿。朝廷正当用人之时,既需相,又需将。身为君主能治理好天下,不在乎他有多大的神通,是因为有贤臣辅佐……”
刘彻巡睖着所有人。
群臣目光小心地看来。
刘彻:“朕仰仗你们了……”
31.长安北安门 日 外
一辆辆诸侯各王的车杖穿门而过。
轩车上的旌旗写明了他们各自的国号。
市民们驻足观望。
轩车和护卫的马队穿越而过。
市民议论之声:
“诸侯各王又来朝了!”
“咦,往年都是冬十月,今年咋提前呢?”
32.淮南王刘安在京官邸 日 内
更衣完毕的淮南王刘安先接过侍卫的帛巾拭脸,完了,又从侍卫手上接过其递来的“五石散”和杯水,吞服,以水送下,旅途的疲劳似一扫而去。
刘陵:“来朝的诸侯各王都在猜皇上的心思,怎么今年的入朝提前了?”
刘安:“这还用猜?”
刘陵:“依父王看------”
刘安:“皇上是要打仗了。”
刘陵:“皇上要对匈奴动兵?”
刘安:“看上去是这样。”
刘陵:“你别看,这个皇上还真有点英雄气概,高祖都做不了的事,他倒有胆量去做,我就喜欢这样敢作敢为的男人。”
刘安:“政权集中,民力绰裕,财政又不成问题,也是让这小子赶上时候了。”
刘陵兴致盎然:“皇上是要和诸侯各王探讨战事吧?”
刘安:“你太天真了。”
刘陵:“不是?那皇上找你们来干嘛?”
刘安:“孝文帝以来,朝廷每每萌发对匈奴用兵,无一例外地顾及诸侯各王会乘势谋反,刘彻也是,他是担心后院起火呢,先敲打敲打你!”
刘陵:“可怜的父王,高祖的嫡孙,让这么一个晚辈儿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刘安:“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魏其侯、武安侯、窦后主、皇后乃至皇太后,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不都让他收拾了?一个董仲舒,为他提供了全部的理论主张,只一项不合,便哴当入狱,足见此人了得,已可以玩天下于股掌之间,喜怒哀乐皆为国策,爱恨情仇唯我独尊……”
刘陵:“父王不是说,皇上还是有一个强劲对手的吗?”
刘安疑问的。
刘陵:“匈奴人!”
刘安:“是呵,当初燕人卢生告诉始皇,‘亡秦者胡’的警句,才有了长城。为父如果说仍然心存希望,于沉闷中崛起,也只有利用外势。”
刘陵:“匈奴人是不是彪悍有余,智力不足?”
刘安:“未见得!近一二十年来,匈奴王廷对汉的决策,均来自汉朝本身的头脑。中行说不过是旧日汉宫里的一个宦者,却能够影响匈奴的国策。匈奴对汉朝人的开明政策,是他们始终处于有利地位的重要原因之一。近一二十年来,汉匈之争斗,其实仍然是两颗汉朝头脑之间的角逐。”
刘陵:“如果父王能够代替中行说,汉匈之间的力量对比,又会如何?”
刘安:“还没有逼到那个份上。”
刘陵:“可是爷爷当初造反时,是与匈奴人联络过的。”
刘安:“是呀,这也是我们家族与当今的朝廷最难解开的死结……尤其是我是你爷爷亲手带大的!”
刘陵:“杀父之仇?”
刘安:“杀父之仇。”
刘陵:“那父王为何不乘早与匈奴人建立直接联系?父王如果决心已下,女儿可以立刻与匈奴人建立联络管道,京城内好几位列侯与匈奴有血缘联系……”
刘安:“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汉廷与匈奴处于战争状态,这些人必然是朝廷的监视对象,都在明处,皇上最亲近的宠臣韩嫣,即为匈奴血缘。这时候你可以以情动之,不要因为人老了,就……”
说话间,侍卫走入。
侍卫:“刚刚宫里来人通知,晚上东宫太后设家宴招待诸侯各王,望大王准时出席,着礼服,公主亦可同往!”
33.王太后寝宫 日 内
刘彻伫立在皇太后王志面前。
王志:“……陛下不用再说了,为母不想再管宫廷里的任何事,我已经厌倦了,只想清静清静……”
刘彻:“母亲这样说,皇儿诚惶诚恐,母亲的位置,宫廷里无人代替,家宴上没有母亲,诸侯各王又会做何种感想?”
王志:“这倒新鲜,我就不信,如今没了谁,这天能塌下来?诸侯各王感想又怎么样,不感想又怎么样?陛下如今想收拾谁,就可以收拾谁,何必一定要我给你做做样子,当当摆设?”
刘彻:“母亲,诸侯各王均为刘氏血亲,宫廷的觐见成制的形成,是为了沟通皇家与诸侯之间的利害而规范了的。高祖以来,朝廷与诸侯沟通不力,造成危急局面,比比皆是。母亲是今天朝廷的至尊,如果避而不见,无论于礼制情感都多有不利。所以,皇儿,恳请母亲务必出面,此为国家大事……”
说着,刘彻双膝跪地,求地:
“皇儿求母亲了……”
王志:“你总算给我跪下来了,你就知道为母不像老祖宗,一颗心又大又软,也罢,为母就为你撑一撑门面吧。有什么办法呢,小时候,你也是讨东西的时候才这么的温柔恭顺……”
刘彻:“皇儿谢母亲了……”
34.未央宫宣室 日 内
刘彻匆匆走入。
他的近臣班子早已候在那里。
刘彻:“晚上家宴,你们看朕可以和那些诸侯各王谈些什么?”
都在默默不作声。
刘彻:“朕原先有这么个意思,想让张汤把新的律令为诸侯各王们讲解一番,但又觉得不甚妥当。”
主父偃:“新的律令有三百五十九章,涉及斩头酷刑的就有四百零十九条,哪里是一个晚上可以说清楚的。”
韩嫣:“诸侯入朝一年只此一次,陛下应惠以恩德,安抚为主。”
刘彻:“不,有些意思,是非明说不可的,必须让他们与朝廷一致了,任何危害大局的分裂倾向,均要抑制在萌芽之中。”
众又都不说话了。
主父偃:“臣理解陛下的心境。但臣以为,与其用恐吓强制手段来遏制诸侯势力,不如推行恩典的制度来加以瓦解限制。同是一副药,陛下可用蜜汁外敷,效果就会大不一样。”
刘彻:“噢,有这样的药方?”
主父偃:“古代的诸侯,封地不过百里,强大的中央王朝比较容易控制其行为。而现在的诸侯,其封地动不动就连城数十,地方千里。如果对他们稍有宽缓,他们就肆意骄恣不法;控制严了,他们就串通起来对抗京师。朝廷如果想稍稍收缩其领地,他们就会萌生叛逆的意念。景帝时的晁错事件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
刘彻:“很好,继续讲!”
主父偃:“我想,现在的诸侯子弟甚多,有的有一二十个儿子,但也只有嫡嗣才能继承爵位和封邑,其余子弟全无尺土之封,这岂不是表明国家在亲亲、仁慈之道方面尚有阙失吗?希望陛下能制定一条律令,让各诸侯能够推恩分封自己的所有子弟,让他们都能得到土地和爵位。不是只封一个儿子。如能这样,人人喜得所愿,国家既施行了仁德,又能将诸侯国化大为小,不用强行命令,自然减弱了诸侯国的力量,岂不两全其美。”
刘彻努力压抑着心头的喜欢,只说了两字:“可行!”
35.临华殿 日 内
殿内一片富丽堂皇。
金帷垂地,盛筵方张,丝竹杂陈,笙吹磐响,李延年带领着皇家乐队在偏堂的高殿上演奏。
皇太后王志位于尊座,诸王不断擎觞至前与其说话问安。
王志撑着笑脸一一应酬着。
两位诸侯私下议论地:
甲:“哎,不是说太后与陛下连话也不说了吗?”
乙:“老太太也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呢!陛下就是陛下。”
甲:“别瞎说,陛下过来了------”
刘彻望着依旧在前排演奏弹筝的姑娘李妍。眉宇间已多了一重的顾盼。
李妍会心地冲皇上微微一笑。
刘彻擎觞走到了河间王刘德面前。
刘彻:“御兄,听那边乐府演奏得如何?”
刘德:“甚好,颇有赵代之讴(ou 欧),秦楚之风!”
刘彻:“御兄所献雅乐,朕已送交乐府,让他们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也是古之音乐失传的太多,古谱都找不到了,乐队失散。所以朕要建一通天高台,命乐府在那上奏乐,以敬天人!”
刘德:“陛下兴乐府协律之事,功德无量。”
两人碰杯作饮。
刘彻又来到江都易王刘非面前。
刘彻:“江都易王还是一副军人姿态呀!”
刘非:“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臣请伐匈奴的上书……”
刘彻:“噢,御兄的上书,朕之所以驳回也是……”
刘彻贴着他的耳朵嘀咕了两句。
刘非面呈无比激动。
刘彻拍了他的肩膀:“跟谁都不要说,最高机密!”
刘非:“臣领旨----”
刘彻擎觞来到淮南王刘安面前。
刘彻:“叔父,请授晚辈的敬酒-----”
刘安:“陛下,臣实实不敢……”
刘安:“唉,今儿是家宴,不行君臣之礼。”
刘安:“家国一体,即便是家,陛下也是家长。”
刘彻:“今晚的家长是太后……”
刘安:“也是。臣已敬过太后了。”
刘彻声音宏亮地看向大殿:“肃敬!”
音乐停了,众都看了过来。
刘彻:“现在,朕代表皇太后向各王宣布一个消息,家宴之后,太后将给予各王的子弟每人一份礼物,无论嫡嗣还是庶子,每人一份。宴后便可去詹事那儿领取!另外,李延年编曲有功!太后喜欢,有重赏!”
皇太后王志一怔。
刘彻:“继续奏乐-----”
李妍会心的目光。
音乐再次响起------
诸侯各王都涌向王志谢恩……
36.詹事署 日 内
主父偃等协助詹事在分发礼品。数量巨大。
主父偃:“算清楚了没有?”
詹事:“算清楚了,诸侯各王公子计一百六十三人,嫡嗣包括庶子在内。”
主父偃对韩嫣:“看见了吗?一旦推恩令下达,今后的诸侯国将分出163个等分,这样一来,朝廷不行黜陟(zhi 志),藩国也就自行分解,163个诸侯小国,这些小国寡民,局促一隅,仅仅勉强自保,实在无力干预地方和国家政事了!这就是‘推恩令’!将诸侯国化整为零的战略!”
37.未央宫全景 日 外
巍峨的汉宫屹立在星空之下。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旁白:
“推恩令在战争开始后的第三年实行。今天几乎所有的汉史专家们都注意到了,从流产的军事行动‘马邑之围’,到刘彻第一次宽正面大纵深地对匈奴出击,用了整整四年的准备时间,包括‘推恩令’的酝酿在内,刘彻的准备不仅仅是军事的,同时是政治的、经济的,甚至是文化和国民心理的……战争准备能不能为战争的胜利创造所必需的条件,这本身就是一个重大的战略问题。几个月后,所有人便真切感受到了。大规模的对匈战争开始了!”
第二十九集
1.长安郊外渭河引水工地 日 外
号角手,鼓手吹奏齐鸣。
文武百官列队在旁。
羽林期门的旗帜飘扬列在两旁。
旌旗华盖,刘彻亲临现场,主持开工祭祀。
尖刀刺向嚎叫的畜牲,血喷溅出来。
剁下的猪头宛如活着般地端向河神祭位。
刘彻由奉常手中接过燃香,三拜后,进香至祭位前。
半截碑石埋在土里,周围是备好的一堆松土,和一把系了红带铲子。
刘彻由奉常引领着来到铲前。
刘彻执铲,在殷情的当地老者的协助下,象征性撮了几铲土,洒向河坝的碑基。
号角擂鼓众等的欢呼声大起。
一匹宫中的侍卫的快马在民众间穿越驰来。
下马的侍卫,冲向韩安国,对其耳边低语几声,韩安国脸色抖变。
行完仪式的刘彻与老者交谈。
说了几句什么,刘彻仰天大笑。
刘彻叫道:“郑大夫!郑大夫!你来听听尊长者的看法……”
大农令郑当时正在与韩安国面色紧张的低语商量。
刘彻不高兴了:“怎么回事,郑当时!”
郑当时走过来,低声地:“陛下,恐怕銮驾要立刻回宫!”
刘彻:“究竟是什么事?”
韩安国趋前,对刘彻低语了几句。
刘彻的脸色也抖然阴沉了下来。
2.行进的驷马銮乘上 日 外
銮乘奔行在回城的驰道上,车乘上的刘彻脸色阴沉着。
刘彻:“停车!”
车夫紧勒住缰绳,车乘慢慢停下。
刘彻:“让韩安国参乘!”
传唤声,韩安国由后赶来,由侍从扶上车乘。
刘彻挥挥手。
銮乘在鞭响中前行。
刘彻:“韩公的右腿好利索了吗?”
韩安国:“好多了,陛下!”
刘彻:“好到了什么程度,可以率军野战吗?”
韩安国一怔。
刘彻捕捉着他眼中的反应。
韩安国:“陛下,以臣判断,此次匈奴人深入上谷,纯属小分队的偶然行为,并非为计划中的匈奴战略,所以……”
刘彻:“四年来,朕一忍再忍,但朕是有底线的,如今匈奴军骑不仅越过了长城,竟然深入我大汉纵深二百余里,如入无人之境……朕不想再忍了。”
韩安国:“春夏两季,为匈奴作战能力最强之时,陛下原计划也是在秋冬之际对匈作战,若是提前,许多准备未及进行,恐怕……”
刘彻:“战事历来充满突发和偶然,计划应听从变化,没有那么多一厢情愿的便宜事,就是再准备半年,就十全十美了?”
韩安国:“兵书上说,主不可以以怒而兴师,陛下切不可操之峻急……”
刘彻:“去他的兵书!韩公,如果你的腿不好,朕可以另择统帅!”
韩安国欲言地。
刘彻已经扭头看向窗外:“今年的庄稼倒是长势喜人呀……你觉得呢?”
韩安国:“是,陛下!”
銮驾车仗在羽林骑卫的簇拥下急行而去。(电脑特技制作)
3.未央宫宣室 日 外
禁卫林立。
宫谒不断的传报声:
“将军李广奏见皇上------”
“宣李广!”
“将军公孙贺奏见皇上------”
“宣公孙贺!”
“将军公孙敖奏见皇上------”
宣公孙敖!
“太中大夫卫青奏见皇上-----”
“宣卫青!”
脚步匆匆,人们接踵进殿。
4. 未央宫宣室 日 内
最后到达的卫青判断着,找了末位坐了下来。
刘彻巡睖着,开门见山地:
“朕已决定立即对匈奴作战。”
除了韩安国,其余人都一怔。
刘彻:“在座诸将均为此次作战有关人员……”
在座都互相看了看。
卫青与李广目光有一交流。
卫青垂下眼帘。
刘彻:“朕决定分兵四路,越过边境,对匈突袭。骁骑将军----”
李广站起:“臣在!”
刘彻:“由你带领一万军骑出雁门!”
李广:“臣领旨!”
刘彻:“骑将军-----”
公孙敖站起:“臣在!”
刘彻:“你领一万军骑出代郡!”
公孙敖:“臣领旨!”
刘彻:“车骑将军----”
无人应答。
刘彻重复地:“车骑将军!”
公孙敖顿了顿卫青。
卫青:“陛下是在唤我?”
刘彻:“是的,朕已任命你为车骑将军!”
卫青赶紧叩首:“臣在!”
刘彻:“令你带领一万军骑出上谷!”
卫青:“臣领旨!”
刘彻:“四位将军的作战区域,均为所在边关的马市附近,寻找战机,分进突袭,对匈奴人予以打击!”
韩安国欲言又止。
刘彻:“御史大夫有话要说吗?”
韩安国:“臣有些担心,汉军全线出击,兵力分散,难以互相支援,易遭各个击破。”
刘彻沉默,又问:“诸将如何看待?”
众将沉默。
刘彻:“李广,你是对匈作战的名将了,你怎么看?”
李广:“以臣昔往对匈作战经验,由于匈奴的主力往往藏在暗处,又利于机动,确实飘忽不定。但话说回来了,一旦陛下变阵,匈奴人也会相应变阵,此消彼长,结果仍然会一样儿。”
刘彻:“你是说朕这样的布置可行?”
李广:“任何布置都不可能完美,关键要看应变。”
刘彻:“公孙贺,你做过朕的军事教官,你以为呢?”
公孙贺:“臣以为,此战为陛下四年来的首战,又是朝廷改革对匈战略后的首度尝试,因此臣理解陛下此次用兵意在与匈奴作试探性接触。四支人马分进突袭,可以全面的试探匈奴的反应,又可能有多种战例供陛下日后更新选择,臣愿意为陛下的尝试做一次勇敢的进击,得失均有益朝廷!”
刘彻:“到底是朕的老师。公孙敖,你的看法呢?”
公孙敖:“此番作战,与历来对匈奴作战皆有不同,一为正面作战,二是全部使用骑兵;三是多要越过长城。朝廷对这样的新的作战方式尚未有经验可以借鉴。分兵有分兵的好处,既然都没有经验,就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只篮子里,即便损失了,也只是局部。”
刘彻:“卫青你说说。”
卫青腼腆地:“在诸位将军面前,臣是晚辈,又从未有实战,臣也不善嘴上谈兵,只表一个态度:陛下指向哪里,臣就打向哪里,万死不辞!”
刘彻:“你卫青最为滑头。也罢。第一次领衔出征,示弱总也难免!但朕要警告你,朕之所以全线出击,打得正是声势之战。但朕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汉室七十年以来,对匈作战上从来蹉跎于士气之上,谈匈奴历来是如何如何善战如何如何的了得。朕此战,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匈奴人:他们太过份了!他们已经激起了汉朝举国上下,全民的愤怒!军事的成败当然重要,向天下昭明朝廷的态度同样重要!如果不是这样,朕本可以把此战拖到秋后去进行。李广说的不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干起来再说吧!”
韩安国脸色难看,他知道,陛下的话都冲着自己来的。
韩安国下跪地:“陛下,臣未能领会圣意,死罪!”
刘彻:“御史大夫的新位置,朕已经替你想好了。你那伤腿骑不得马,就去做名步兵吧。匈奴屡屡寇掠,渔阳尤甚,朕任命你为材官将军,屯渔阳,也为我全线出击的诸军做好后应!”
众将都面呈惊讶。
韩安国叩道:“臣感谢陛下隆恩!”
刘彻:“就这么定了。天色已晚,朕让人在侧殿备了晚饭,诸将用完饭后就各奔前程吧!朕不专门送了!”
众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5.侧殿 日 内
宦者、侍卫不断将美食添于食案。
韩安国只用双箸沾了沾菜肴,便拭嘴站起:“诸将慢用,老夫先走一步了。”
韩安国在诸将体恤的目光下走了。
公孙贺叹地:“这么可口的菜肴,在韩将军眼里也是味同嚼蜡。”
公孙敖:“本是做丞相的人,怎么只封了个材官将军?”
李广:“骑将军,这是你有资格议论的吗?你不过是在陛下脚前脚后转了十几年的一个郎官,人家韩安国平七国之乱时就已是首功之将,那是真刀真枪杀出的材官将军!你瞧不上?”
公孙敖:“末将没有说什么呀?”
李广:“你话音里已经有了。”
公孙敖:“莫名其妙,卫青你做证!”
卫青:“公孙,别再说了。”
李广:“车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别再说了’?噢,还有成见是吗?”
卫青只埋头吃饭。
李广上劲了:“我李广就这么跟你说,别看你我今日平起平坐,各领军骑一万,我李广靠得是真枪真刀,可你靠得是啥?靠得是啥我不知道,反正我李广从不靠女人的裤腰带!”
公孙贺:“骁骑将军过分了!不过就是说了一句韩安国嘛,哪来那么大的气?”
李广:“韩将军是什么人都能说的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家的影子?我就告诉你们,雄鹰有时飞的比鸡低,可鸡一辈子也别想飞到雄鹰那么高……”
李广砰地放下酒樽,松了松腰带,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公孙贺:“幸亏皇上没有集中兵力,就这态度,怎么合作?”
卫青:“公孙贺将军,末将请教一句,传统的大汉军队里历来这么论资排辈吗?”
公孙贺:“是的,军中历来崇尚功勋资历,凡不是军功而仕者,在官兵的眼里,就好像光着身子没穿裤子!”
卫青:“如此说来,也就怨不得李将军了……毕竟,他是真正功勋卓著者!”
6.刘彻寝宫 夜 内
刘彻垂首坐着冥想。
明显怀了身孕的卫子夫,温柔地走过来,挨着刘彻坐下。
卫子夫:“陛下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了,既然决心已下,一切顺从天意。”
刘彻睁眼:“人拿起兵器来要简单得多,无非是输赢。做什么朕已规定了,怎么做就是将军们的事了。”
卫子夫:“臣妾只是替仲卿担着心,陛下委以他这样的重任,他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呀!”
刘彻:“朕原打算让韩安国领将军之事,可是朕从他的眼里读到的意思正好相反。朕不能强人所难,让一个不情愿的人带兵。既然没有主将,就干脆不设主将,其余四名将领,让他们平等竞争,希望这一战下来,朝廷又有一位新的主将。”
卫子夫:“只希望卫青能够平安归来!”
刘彻:“爱妾的标准还是太低了。”
卫子夫:“卫青的剑法倒是尚可……”
刘彻:“剑术再好也只能击败一个对手,这又有什么好学的,卫青真正要学的是成为万人敌的大将。所以,朕这次有意把他放到了这场战争的事发之地-----上谷方向,让他感受国难,以牙还牙!”
卫子夫:“也只有陛下,谁有这样的气魄,让一个骑奴出身,为上将军,担当如此重大的国家责任?”
刘彻:“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谁行谁不行?”
7.南军军营 日 外
卫青站在营内,面前的骠(piao 票)骑兵们在忙碌着,做着各种开拔准备。
卫青:“传令官!”
传令官奔至身前。
卫青:“传我的将令,参与此战的南军八百骑,所携装具如与上谷屯军不相符合的宫中用品,一律不准带往前线,无论是羽林还是期门,均不可与前线军人有任何特殊之处,违反此令者,一律斩首!”
传令官:“得令!”
传令官传令去了。
一名羽林来报:“将军,营外有人要见将军!”
卫青:“本将在作战前准备,告诉来人,没有时间这时候会客!”
羽林凑近了:“将军,来人是皇上的姐姐平阳公主!”
卫青怔了。
8.南军营门外 日 外
停着的豪华车乘上,探出平阳公主。
卫青身披铠甲独自走来,拉开车门上到车上。
卫青:“别……那边的守卫都看着呢!”
平阳公主拍了拍车门:“行车!”
9.车乘内 日 外
马乘踽踽地开行。
卫青:“唉,我没那么多时间……”
平阳公主:“我也用不着那许多时间,只是不想你这么假模假式的。”
卫青:“你呀!”
平阳公主:“我怎么了,送自己心爱的人杀敌立功有错吗?”
卫青:“你觉得我行吗?”
平阳公主:“不是我说你行,是你自己要对自己说:我行!匈奴人不行!”
卫青:“我明白主人的意思。”
平阳公主:“别叫我主人。现在,我是你的奴婢,你才是我至高无上的主人统领万骑的上将军!……”
平阳公主目光灼灼地看来-----
平阳公主:“将军决战岂止是在战场,首先是要做自家命运的主人!”
卫青感动地,又一把将她搂过来,使劲地一亲,拍拍她,又拍拍车门:“停车!”
车乘停下了,卫青跳车而去。
平阳公主轻撩鬓发,深情地看着卫青走远……
10.南军军营 日 外
卫青挥臂向前。
汉军步骑整齐地列队出发,开出军营。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旁白:
“大战之前,朝廷上下异常宁静,人们在等待着。刘彻给所有的将领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你们放手去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音乐起——
11.匈奴单于前线王帐 日 外
(俯全)军骑在帐蓬城外调动。(电脑特技制作)
单于王帐外拴了许多乘马,探报进进出出。
12.单于前线王帐 日 内
帐内,各种军报在汇总,匈奴官员们个个神色严峻。
依稚斜沉着脸进帐,叫道:“把左大都尉给我叫来!”
中行说从商议的人丛走来。
中行说:“汇总所有的探报,汉朝军队兵分四路,声势浩荡,看来汉朝皇帝此番是要真打了!”
依稚斜没说话。
左大都尉一头撞进帐来。
依稚斜:“跪下!”
左大都尉跪下。
依稚斜左右开弓,两个耳光抽去。
满帐一片寂静。
依稚斜:“什么人让你打到上谷?王廷一再规定作战范围,为何你的人马不予执行?”
左大都尉:“本将有过约束,但那不过是让猫枕着咸鱼入睡,哪里经得起诱惑,弟兄们一旦杀红了眼,也就认不得上谷下谷了。”
依稚斜笑了:“那也不能……作轻率之举?”
见依稚斜已松了口气,中行说:“上谷事件是严重的,直接引发了汉朝皇帝此次大规模的军事北伐。汉匈之间的关系历史也许会因此分为两截。臣一再警告单于,我匈奴行动的分寸,就是要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左大都尉所部贪图蝇头小利,而危急了我匈奴的大势,应该予以重罚。”
左大都尉:“你不要因为自己是汉朝人,就夸大了汉朝人,来就来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娘的作什?”
中行说:“大单于,国家之事,不仅是军事与军事的对抗,也是国策与国策的制衡,臣之所以为大单于制订分寸,就是要力图避免激怒唤醒汉朝国民,以使他们倾一国之力与我匈奴做全面的军事角逐,因为汉朝的国力远在我匈奴的国力之上。左大都尉不执行王廷的命令,擅自冲入上谷地区屠城抢掠,无疑帮助了汉朝皇帝说服他的臣民,煸动起对我匈奴狂热的民族情绪,转而对我采取最为强硬的立场,使我匈奴不得不与汉朝进入全面的军事对抗。”
依稚斜:“他汉朝皇帝要打,我依稚斜奉陪,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可怕的?”
左大都尉:“就是,我匈奴人什么时候怕过汉朝人?”
依稚斜:“没你说话的份儿!”
中行说笑了:“大单于见过沙漠里的眼镜蛇吗?眼镜蛇每每攻击对手时,都要将自家盘紧,周身澎胀出几倍,脑袋攻击对手时,常常有意不咬中对方,让对方恐惧而不摸深浅。此为弱者的攻击策略。这四年以来,臣为大单于苦心经营的就是这种眼镜蛇式的对汉策略。守弱,不要争强,坚韧地忍耐弱者的地位,才能累积实力。但上谷事件将这种平衡打破了。汉匈一旦进入全面的军事对抗,最终不利的一方必然是我匈奴。”
左大都尉:“大单于,他这是胡说八道!长敌人志气,灭我等威风!”
依稚斜:“住嘴!拖出去,给我打五十军杖!”
几名近卫冲上来拖着左大都尉就走。
13.单于前线王帐 日 外
被侍卫揿住的左大都尉袒露着屁股。
两条军仗上下挥舞得打着,打得声势赫赫。
左大都尉立刻皮开肉绽。
14. 单于前线王帐 日 内
伴着帐外的击打声,依稚斜挨近了中行说:“那您看,本单于现在该做什么?”
中行说:“事已如此,也只有一战了,臣担忧的不是眼前,而是将来。”
中行说的眼里透出了疲乏和无奈。
15.匈奴流放地 日 外
皮帐篷内,走出张骞,后面跟着一个丁点儿大的孩子和张骞的匈奴妻子。
远处不断地驰过匈奴军骑。
甘夫跑来。
张骞问:“怎么回事?整整一天了,不断地在向南调动军骑?”
甘夫:“大单于已经发出全民动员,主力骑兵都派往了雁门方向,说是要和汉朝人打大仗了!”
张骞激动:“皇上终于还手了!皇上终于还手了!”
张骞奔入帐蓬从内摸出掩藏的汉节。
甘夫:“怎么,汉使是想乘乱回国?”
张骞:“不,皇上此时更需找到月氏国了,我张骞要不辱使命!”
甘夫:“汉使是要逃跑?”
张骞:“我要去大月氏,完成担搁了十年的使命!”
甘夫:“女人和孩子也一同去?”
张骞:“当然一起走!”
甘夫:“太好了,这样走起来不被人怀疑。”
张骞:“听商人们说,大月氏被乌孙国追击,好像向西迁陡了。”
甘夫:“我们可以经居延湖找到到伊吾的路,从那儿往西寻去!”
张骞:“不,伊吾一带四处皆为沙漠,无路可走,再者,天山北边有大月氏的敌国乌孙,他们要知道有使者去大月氏准会找麻烦,还是走天山南路吧,先去大宛国。”
甘夫:“行,好的。”
张骞:“我听说,大宛国有意与汉朝通商,也许他们要友好一些!”
甘夫:“我听汉使的!”
16.匈奴流放地 夜 外
又一队匈奴军骑举着火把,疾速地从原野上向南驰去。
匈奴军骑远去后,从黝暗处悄悄地驶出四匹马来,朝相反方向。
马上立了两个男人,两个匈奴女人,其中的张骞妻子怀抱着孩子。
四匹人马消失在天边黑暗中。
17.未央宫天禄阁 夜 内
灯光下,刘彻在看各地报来的上计。
看着看着,刘彻“砰”地将册简摔在了案几上,一旁的韩嫣被吓了一跳。
刘彻:“太让朕失望了。一个严助,一个吾丘寿王,你说这两人在朕身边时,才华横溢,智慧无穷。怎么将他俩送去做太守,竟没有一人能做好的呢?弄得会稽、东郡两地百事废驰,乱七八糟。”
韩嫣:“严助、吾丘寿王都是辩才无碍的文士,都不是地方行政之材,在陛下身边做做智囊还行,若要独挡一面,整治地方,着实难为他们了。”
刘彻:“不行就让他们回来,别把朕的脸都丢尽了!你记住了,明天就发函调回!”
刘彻站起来,躁动地走着。
刘彻突然站住了,手指着韩嫣:“你回答我,朕分兵四路是在铤而走险吗?”
韩嫣缄默。
刘彻:“朕头一次在军事上启用近侍卫青和公孙敖,他们会不会也像严助、吾丘寿王一样,给朕弄得一团糟?”
韩嫣仍然缄默。
刘彻:“是呀,你没有底,朕何尝有底呀!”
韩嫣:“有一条是肯定的,总比用韩安国强!”
刘彻:“为什么?”
韩嫣:“陛下此战是在实验自己多年的战略判断,无论结果如何都必然会有收获,因此此战要的就是将领的忠诚,打呆仗需用拙将!”
刘彻:“唔,也只能这么想了!”
18.上谷 晨 外
晨雾散去,上谷的界碑前,马匹划过,卫青领骑士们沿路驶来,被眼前的景象愕呆了。
一片洗劫后的惨状。死尸遍野,房屋俱毁,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卫青由诸骠骑卫护着,乘马巡睖着。
卫青:“让各营都调一些人来,装敛掩埋了这些百姓,入土为安吧!”
(特写)卫青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缰绳。
卫青狠狠地一勒马缰,马高高地扬起了前蹄,长嘶一声拨马而去。
19.卫青营地 日 外
秩序井然的军队正在休整待命。
卫青及侍从由外乘马驶入,直奔主将营帐。
卫青翻身下马。
20.卫青营帐内 日 内
入内的卫青:“去请上谷屯军诸位副将到营帐内来一下。”
苏建:“上谷屯军诸将领皆有些不快!”
卫青:“为什么?”
苏建:“也是些小事。”
卫青:“什么小事?”
苏建:“军需离京前由少府领取的铠甲少领了一千件,军需官原以为上谷的屯军多少会有些存备,不想皆让他们在撤退时丢弃给了匈奴人,所以屯军方面尚缺铠甲千余。另外,南军骠骑在挖茅厕时,也与屯军有些争吵。屯军未有挖茅厕的习惯,南军骠骑挖好了,却又被屯军占了,于是生出口角,双方还动了手……”
卫青在想。
卫青:“完了?”
苏建:“都是些小事!”
卫青:“传令官!传我的军令!”
传令官取笔记录。
卫青:“军需少领铠甲千件,责任在于南军骠骑,因此南军八百骑现有的铠甲一律拿出,给上谷屯军送去;骠骑因厕所小事与屯军口角,有失风范,责令全体骠骑从现在开始,为全军挖掘茅厕,哪里驻军,就挖到哪里,不得有误。”
传令官得令后欲出。
卫青:“等等,这里还有一件。”
卫青在解自己的铠甲。
苏建:“将军!”
卫青:“不要多语,照将令做!”
传令官取铠甲出帐。
卫青:“南军是皇帝身边的部队,能否破除骄气是此役的关键,全军万余军骑只有浑然一体,相互信赖,才有胜算!”
说话间,上谷屯军副将们进帐。
副将齐声拜礼:“车骑将军!”
卫青:“诸将请入座!”
副将入座。
卫青:“本将受皇上之命,统领上谷方向所有军骑,为将未曾领兵实战,实在是仰仗诸军了。”
副将甲:“将军客气。不过屯军已事先向周边派出侦骑,并有幸俘获了一名匈奴什长。”
卫青:“哦,在哪儿?”
副将甲向帐外喝道:“带上来!”
两名士卒押入一名捆绑的匈奴人,似仍没有酒醒。
副将甲呵斥地:“胡虏,这是我们汉廷的车骑将军,从实招来,可免你一死!”
匈奴人看着卫青哈哈笑了:“什么这将那将,在我们大单于眼里,汉朝只有一个人勉强算作对手的……”
卫青:“哦,是谁呀?”
匈奴人:“飞将军李广!”
卫青:“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匈奴人:“知道!汉朝四路军骑,我们大单于没有不知道的。”
卫青一怔:“都知道?”
匈奴人:“你不就是汉朝皇帝的小舅子嘛,哈哈哈,岂止我知道,我大匈奴帝国所有前线将士都知道……”
卫青脸红了。
诸军都竭力不看卫青。
卫青:“知道便好,免得没名没姓的,哭了半天还不知道谁死了。”
匈奴人:“匈奴人喜欢硬碰硬,不喜欢硬碰软,所以,谁都争着要打李广,打你这样的……嘿嘿嘿……”
匈奴人狂笑不止……
卫青强抑着怒火的目光。
21.雁门李广营地 日 外
军士们在杀猪宰羊,褪毛开膛。
李广带着儿子李敢巡视着。
李广豪迈地:“跟我李广打仗,一要吃好,二要睡足。睡足很重要,吃一头猪不如一觉呼!吃好睡足了,跟我去打那狗娘养的匈奴!哈哈哈-----”
各处都在埋锅煮肉,军营内炊烟飘飘。
李敢:“父亲,这一万军骑来源多处,恐怕要有个协作协调。”
李广:“为父这就是协调。这些猪羊顶半个将领。士卒们都是些粗人,别跟他们说道理,一是伙食,二是身先士卒,这就是我李广为将之道,懂吗?”
李敢:“懂了,父亲!”
李广父子去别处巡察了。
李广的将旗在营寨前猎猎飘动。
22.匈奴前线王帐 日 外
营帐外,集合着匈奴军骑方队。
左大都尉下马一扭一扭地进帐。
23.匈奴前线王帐 日 内
依稚斜正与匈奴诸将商议着。
左大都尉:“大单于,为将所部已集结完毕,请予训示!”
依稚斜走近了左大都尉,盯着其臀部:“好了吗?可以骑马了吗?”
左大都尉:“好得了吗?大单于为何要拿臣的屁股取悦那个汉朝的阉官!”
依稚斜:“看来还是没有打透!”
左大都尉:“为臣就是不服!”
依稚斜:“好了,中行说比你我都更加了解汉朝。你有气都给我撒到李广头上吧,本单于调你来,是要你专打雁门的李广!”
左大都尉高兴了:“真的?我还以为大单于让左大当户、左骨都侯的部队去打呢!”
依稚斜:“你们三支部队全都给我打,四倍于敌,一定要吃掉李广,最好能俘获李广本人。吃掉李广,才能打掉汉朝皇帝的勃勃野心,打掉汉朝所谓国民的士气!让他们真正领教我大匈奴的厉害,从此谈虎色变!明白吗?”
左大都尉:“为将明白。不过------”
依稚斜:“还有什么?”
左大都尉:“那其余几路汉军呢?”
依稚斜:“这你别管,都有安排,老实说,这几路无名之辈,汉朝皇帝裙带枕头,还上不了我大匈奴的正席!”
左大都尉:“臣清楚了!”
依稚斜单于:“王子金日殚!”
金日殚:“臣在!”
依稚斜:“你随左大都尉的部队作战!”
金日殚:“遵命!”
依稚斜起身向营帐外走出。
左大都尉慌了随后追出:“大单于万万使不得,当日于单王子随臣作战,不幸殉职,臣的内疚之心尚未洗脱,怎敢再承纳日殚王子!”
24.匈奴前线王帐 日 外
依稚斜边走边说:“王子与军士同战仍是本单于特意给你左大都尉的荣誉,激励你与汉朝人浴血一拼,至于王子的安全,一切全系于腾格里的意志!与你无干!”
金日殚:“左大都尉不必顾及,日殚早想与我匈奴最彪悍的军旅并肩习战,请左大都尉给日殚这样的荣誉!”
左大都尉感慨地点头。
依稚斜站到骑士们围好的队列前:“授旗!”
号鼓响了。
侍卫举一印有狼的图腾的军旗送至依稚斜手上。
依稚斜将狼旗交前:“王子所在军旅,乃全军之标范,特授王旗,望左大都尉爱惜!”
庄重的交接旗。
左大都尉、金日殚同时跪拜:“有大漠之王,众王之王的伟大单于,我等无往而不胜!”
依稚斜:“那好,你们就替我吃掉李广!他变成禽鸟飞上天,你们要变成苍鹰上天捕获他;他变成旱獭钻入地之下,你们要像锹凿给我把他挖出来;如果他变成鱼群潜入深海,你们应化为拖网将他一网打尽!”
25.雁门塞外匈奴人马市 日 外
清晨,马市上已有不少交易马匹者,一条直街上四处都是栓马桩,诸多马匹,交易的人群,和一些闲散的匈奴军骑。
突然,大地在震颤,隐隐传来了隆隆的军骑声。
有人大叫:“汉朝军队-----”
交易马匹者一轰而散,匈奴军骑纷纷上马,满街上奔窜的是无主的马匹。
街头尘烟处,“李”字将旗赫然出现,滚滚的汉朝军骑。
嗖嗖的马上放箭之声。
十几名奔逃的匈奴军骑相继中箭落马。
其余几十骑向北逃窜。
由诸军骑簇卫着的李广,冲到镜前。
汉朝的军士满街圈栏,逮捉无主的马匹。
原先整齐的战斗队形乱了。
马上的李广:“全军一往无前,向北追击,不要贪图蝇头小利!”
但捕捉到匈奴战马的军士还是诱惑了没有捉到的军士。
更多的军骑四散地追逮着无主的马匹。
无主的群马在街上奔逃。
迎头拦截他们的汉朝军士。
无主的群马调向往另条土路上窜去。
马蹄踏出的烟尘。
随后追逐的汉朝军骑。
扑向一匹匈奴马匹的汉朝军士,抓住马鬃跃身马背,哈哈大笑地。
气得七窃生烟的李广。
李广对李敢:“你在此收拾局面,违纪军士给我斩首三五,以正军法!其余随我向北追击!”
李广抽刀纵马,大喊地:“随我来!”
一马向前,群骑追随。
(高俯)汉军主体冲出马市。(电脑特技制作)
26.塞外山峡 日 外
十余骑匈奴军骑,仓皇驰骋。
紧追不舍的李广率领的汉军骑兵。
十余骑匈奴拐过山弯,不见了。
李广不由得勒马,做出手势。
汉朝军骑纷纷停住。
四周山丘寂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呜----左边传来匈奴的号角!
山领背上现出匈奴的旌旗,和一排匈奴军骑。(电脑特技制作)
李广纵马大喊地:“向右占领山丘!”
李广及军骑拨转马头,刚驰出。
右边也响起匈奴号角,右侧山领上也赫然出现大片匈奴旌旗,和一排匈奴军骑。(电脑特技制作)
有军校大叫:“后撤吧,骁骑将军!匈奴人早有准备!”
李广向后看去,后军已经乱了,出现匈奴旌旗。
一片如雨的箭镞飞来。(电脑特技制作)
中箭的汉军倒下。
满地插着的箭翼。
李广挥刀大叫:“全军!随我向前突击!杀出一条血路!”
李广挥刀纵马,众官兵紧紧相随。
击鼓声,号角齐鸣。
一面猎猎迎风的狼旗挡住了去路。(电脑特技制作)
狼旗下左大都尉、金日殚王子和精锐的匈奴军骑。
李广大叫:“弓弩手!预备—”
身后汉军军骑亮出一排弓弩。
左大都尉:“弓弩手!预备—”
匈奴的军阵内闪出更为强大的弓弩阵容。(电脑特技制作)
李广:“放!”
如雨的箭镞飞出。(电脑特技制作)
匈奴军阵前一排盾牌亮出,箭镞皆被挡在盾面上。
左大都尉:“放!”
一片弓弦声,漫天箭镞带尖啸飞蝗般而来。(电脑特技制作)
汉军军骑中一片中箭者的呻吟声。
负伤的李广声嘶力竭地:“全军!随我冲出!杀----”
李广纵马义无反顾地挥刀扑向敌阵。
汉军军骑紧随冲去。
两股人马混和在一起,一片金属的撞击声和喊杀声。(电脑特技制作)
相互在马上英勇搏杀的李广及汉军将士们
……许多两军近前肉搏厮拼的特写镜头,悲怆至极,动感至极。
27.上谷方向旷野 日 外
卫青军团在行进。
卫青立马在路边。
面前汉军悄然的策马行军,只有装备和马蹄声。
卫青不断地:“跟上!保持队形!”
旷野上军骑肃穆依队形行军。(电脑特技制作)
校尉纵马赶来:“将军!据报,李广方向,公孙敖方向均有恶战。”
卫青:“知道了!”
苏建:“为何我方向抵抗如此微弱?”
卫青:“大概人家瞧不上我卫青。”
苏建:“我军已越过长城,是不是稍作休整,朝四面派出侦骑!”
卫青:“不用,本将心中早有固定目标。传令官-----”
传令官策马过来:“末将在!”
卫青:“传令前锋,不要理睬沿途零星抵抗,给我大纵深的直接插向龙城!”
传令官:“得令!”
卫青:“还有----我后续全军始终保持现有队形,全速行军,凡无故破坏秩序者斩!”
传令官:“得令!”
传令官纵马驰去。
张次公:“龙城,将军要打匈奴人的祖宗圣地龙城?龙城离此二百里呢!”
卫青:“打得就是匈奴的纵深!我就是要匈奴人从此知道我卫青的厉害!”
张次公振奋:“将军此举大胆-----”
卫青:“你张次公做此感想?这正合我意。怎么,你害怕了?”
张次公:“不不不-----末将敬佩将军的谋略,你看-----”他手指行军马队。
张次公:“我南军八百骠骑皆未着铠甲,却被将军做先锋打头阵,上谷屯军无不称道,现在全军上下一心,士气正旺。”
卫青:“皇上身边的部队不打头阵,谁打头阵!走!争取拿下龙城开午饭!”
卫青、苏建、张次公拨马汇入行军马队。
肃穆的行军军骑,一往无前。(电脑特技制作)
28.单于前线王帐 日 外
两匹快马驰到帐前,匈奴传令官滚鞍下马,入帐报道。
29.单于前线王帐 日 内
“捷报!大单于,汉军公孙敖一支,已被位于代郡方向的主力击溃,汉军死伤七千余人,公孙敖已逃回汉境!”
依稚斜一言不发。
匈奴官员们都不禁投来诧异。
传令官见没反应,又重复地:
“捷报,大单于!汉军公孙敖被击败……”
依稚斜:“行了,本单于现在最为关心的是对于李广的作战!”
另一名传令官跪下:“启禀大单于,汉军之云中方向公孙贺一支,越过长城,在我境内逗留了两个时辰,未经作战,又原路退回!”
依稚斜看向匈奴官员:“果然如我所料,汉朝的这些平庸将领们无须予以理睬,上谷的卫青似乎也毫无消息?”
匈奴官员:“是的,大单于,没准也一如公孙贺,原路来又原路回去了!”
依稚斜:“是呀,也是冷落了大汉皇帝的小舅子了……”
满帐的匈奴人都笑了。
军骑声,一匈奴传令官冲进来:
“大单于,李广所部被我大部围剿,李广本人被我活捉-----”
依稚斜呼地站起:“再说一遍!”
传令官:“大单于,我军活捉了李广!正在押往这里的途中,金日殚王子嘱本官先行报捷!”
寂静中,依稚斜发出惊天动地的一串大笑。
双手朝天的依稚斜:“腾格里----腾格里----伟大的腾格里,无所不能的腾格里……”
30.匈奴草原坡路上 日 外
一片绿草红花。
一群匈奴军骑有说有笑的押解着负伤的李广。
两匹马中间拉起一吊网,吊网中卧躺着负伤的李广。
骑在骏马上的金日殚贴近了看去。
金日殚:“真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飞将军’!”
匈奴甲:“折了翅膀了,还飞个屁!”
粗野的匈奴人笑声。
金日殚:“不会死吧?”
匈奴乙:“死不了,我摸过他的心跳,有力着呢!”
金日殚:“给他喂点水吧!瞧他那伤,流了不少血!”
匈奴甲:“王子,负伤的人不能喝水!”
可是金日殚还是从马上俯声叫道:
“喂,飞将军!李广!汉朝人!瞧,他听懂了,眼睛在动呢!”
吊网上的李广一动不动。
李广的主观镜头:
刺眼的阳光勾勒出一匹骏马的头影。
年少英俊的金日殚探出头来。
金日殚身挎的弓弩与箭囊。
金日殚友好的声音:“飞将军!我早听说过你!所有的匈奴人都知道你!我们匈奴人崇尚英雄,哪怕是自己的敌人……”
匈奴甲的声音:“别太靠近他,王子!他听不懂匈奴话!”
金日殚的声音:“听懂了!他一定听懂了!”
匈奴乙:“王子,跟只受伤的老虎没什么道理可讲……我看他不行了!”
金日殚的声音:“不,我得跟他说话,我听说快死的人,得使劲喊他,要不就回不来了……”
匈奴甲笑了:“那你喊吧,看他能不能答应你----”
粗野的匈奴人笑声。
骏马的头影。
金日殚探身的面孔。
胯部的弓弩和箭囊。
金日殚的喊声:“飞将军!李广!汉朝人……”
奇迹出现了-----金日殚万分惊讶的面孔。
特技镜头:吊网间卧躺的李广大吼着跳跃起来,飞身骑上金日殚的骏马,夺过怀抱中金日殚的弓和箭,又一把把他推下马去。
从马上摔下的金日殚。
调转马头疾驰而去的李广。
惊呆了的匈奴骑兵。
痛苦的从地上跃起的金日殚:“快追!”
匈奴骑兵这才反应,纷纷勒转马头。
31.匈奴草原 日 外
十几名匈奴军骑在追匹马单枪的李广。
纵马驰骋的李广,弯弓搭箭,瞄向身后。
紧追不舍的十余名匈奴骑兵。
李广放箭。
一匹马应弦倒地,人马翻滚。
其余匈奴骑兵越过,紧追。
马蹄践踏着草地。
李广再次弯弓搭箭,放出。
又一名匈奴骑兵中箭落马,其余军骑仍然越过紧追。
连续三两匹马倒人翻之后,追击的骑兵放慢了马速。
李广牙关咬着箭镞,双手纵马飞奔。
无可奈何咒骂着的匈奴骑兵。
李广单枪匹马消失在地平线上。
32.圣地龙城 夜 外
匈奴人祭祀祖先的天台,火光冲天,巍伟宏大。(电脑特技制作)
匈奴帐蓬城,一片火光点点。
旌旗轻拂,围栅内外暸望守卫着诸多匈奴军骑。
帐蓬城内,匈奴军士们似在打理着日常生活,饮马、晾衣、晒毯子,也有围着灶火前烤着全羊的。
渐次传来了巨大的声音,似乎是千万只马蹄声。
正在吃羊肉的匈奴军官:
“怎么回事?莫不是大军班师了?”
“这么快!”
军官:“喂---哨兵,怎么回事-----”
传来了哨兵的声音:“有大队军骑过来了!”
军官:“是左大都尉他们吗?”
哨兵:“看不清,没有旌旗!”
军官喃喃地:“奇怪。”
巨大的马蹄声像雷动般越来越响。
恍惚纳闷的匈奴官兵们……军官扔掉了羊腿提刀向瞭望哨位走去。
33.龙城外原野上 夜 外
奔驰的卫青军团。
卫青在马上唰地抽出军刀。
他身边同在奔驰的骠骑兵们也同时抽刀。
骠骑兵:“将军,打出旌旗吗?”
卫青:“不!”
骠骑兵:“可以喊杀吗?”
卫青:“不!”
骠骑兵:“那不憋死了!”
卫青:“冲进去,用你手中的军刀说话!点火!”
军士手中的火把点燃了。
一个个骑士从镜头前拿走一支支的火把,冲出画外。
无声冲击着的卫青军骑……
34.龙城外 夜 外
一名目瞪口呆的匈奴人,面对滚滚扑来的巨大声响,面色苍白地:
“汉朝人!”
接着,他大叫地:“是汉朝人!”
35.龙城军帐外 夜 内
一名匈奴军士跌跌撞撞地冲进军帐。
军帐内,匈奴千长正搂着一匈奴女人呼呼大睡。
军士:“千长----”
千长睡眼惺忪:“怎么了……”
军士:“汉朝人,汉朝人……”
千长:“汉朝人?”
军士:“千长,你听----”
排山倒海的巨大声响。
36.龙城内 夜 外
冲入城内的汉朝军骑,满目皆是。
飞蝗般箭镞呼啸而来,中镞的匈奴军士纷纷倒下。
汉朝军骑从四面冲来,无数下劈的刀锋断开了匈奴的喉管。
马匹撞倒抵抗者,成群的匈奴人无谓地光着膀子从帐蓬内冲出,执刀扑向汉骑,骠骑兵熟谙的刀法,很快征服了他们。
一组格斗搏杀的武打镜头。
四周皆是躁动的马腿,寒光闪闪的刀锋。
残存的十几名匈奴人终于扑通跪下,扔掉了武器。
骠骑兵们闪开一条道,卫青纵马驰来。
有汉军士:“启禀军骑将军,匈奴千长就在这帐内-----”
卫青骑马进帐-----
37.军帐内 夜 内
半裸着横尸帐内的匈奴千长。
卫青骑马走到近前看了一眼,转身:“很遗憾,龙城的最高长官不是穿着铠甲死的!找件铠甲来,给他穿上!”
卫青策马调头出帐了:“抓紧打扫战场!带不走的缴获,统统烧掉!”
军士:“匈奴人的祖宗圣物也烧掉?”
卫青:“我卫青打得就是他匈奴人的祖宗!烧掉!”
38.单于前线王帐 日 内
帐内金日殚王子沮丧地立于依稚斜面前。
金日殚:“……李广脱逃臣弟负有负责,恳请大单于予以处罚!”
依稚斜:“日殚王子,哥哥再提醒你一次,不要跟汉朝人讲你那颗仁慈之心,他们像草原的狐狸,充满了狡诈,他们精通于法术诈力,稍不留意,就会上他们的当。”
金日殚:“臣弟知罪。”
依稚斜:“算了吧,你还年少,本单于赦你无罪。再说,李广毕竟被我所俘虏,虽然侥幸半路脱逃,也算尝到过我大匈奴军威兵锋。就让李广把失败的消息和汉朝的羞耻直接报告汉朝的皇帝吧!李广尚且如此,我看他大汉皇帝还有何人可用?我要是大汉的皇帝,我就---”
他作了一个自杀的手式,在自己的脖子上。
此时,帐外似有骚动。
依稚斜看过去:“怎么回事?”
帐外进来几个人,包括左大都尉都不说话。
依稚斜:“怎么回事!”
左大都尉鼓足勇气上前,对依稚斜一阵耳语。
依稚斜脸沉了下来。
大帐内静静的。
依稚斜:“龙城……祖宗的圣地完了?”
左大都尉:“是,损失共一千人马。”
依稚斜:“一千人就这么完了?是呀,我匈奴消灭了他万余人,是十比一吗?”
左大都尉:“是十比一。”
依稚斜:“给我拿图来----”
侍卫立刻递来舆地图。
依稚斜:“这是一个简单的‘一’吗?你们看看,从上谷到龙城有多远?整整四百里!来回就八百里!汉军万余军骑竟然在我匈奴境内纵横八百里,横扫我大匈奴的祖宗圣地,如入无人之境!这意味着什么-----你们说!”
匈奴官员们一片缄默。
依稚斜:“给我记住卫青的名字,这个人决不只是汉朝皇帝的小舅子!”
39.未央宫 日 外
巍峨的汉代宫殿建筑群。
风铃在殿檐下作响,宫中鸽群飞翔。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旁白:
“公元前129年,刘彻在改革对匈战略后首次对匈奴作战,遣卫青、公孙敖、公孙贺、李广分进突袭,结果败多胜少,除卫青兵至匈奴圣地龙城,斩首千余级,其余诸军皆告失利……”
第三十集
1.卫子夫寝宫 日 内
寝宫内热热闹闹。
殿内站满了前来贺喜的各宫娘娘命妇。
身怀六甲的卫子夫陪坐着吃力地在笑。
娘娘甲:“……也是前世修来的,臣妾就没有卫娘娘这样争脸面的弟弟!”
娘娘乙:“可不,车骑将军此番可是为朝廷撑了大脸了。”
娘娘丙:“是呀,京城内都传遍了,说是一颗新的将星升起了。”
卫子夫:“瞧你们夸的,臣妾怎么不觉得,卫青能效命陛下,也是侥幸呀!”
娘娘们又是一番叽叽喳喳。
霍去病走了进来,谁也不看地找一角落坐下来,翻书。
娘娘们见到霍去病又小声议论起来:“这就是你姐姐送来的那个乡下孩子?”
卫子夫点点头:“在乡下天天打架、闹事,姐姐管不了,就让人送到宫里来了。他倒是很爱读书。”
娘娘乙:“听说皇上很喜欢他,说他棋也下的很好?”
卫子夫:“可不,不仅下棋,还经常陪皇上练剑呢!”
卫子夫瞥见人群中的李妍:“这丫头是哪家的?模样真俊,怎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妍莞(wan 碗)尔一笑:“俺哥哥是李延年,俺在乐班里弹筝的……”
卫子夫想起来了,疑惑地:“噢……”
李妍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娘娘甲拽开了。
娘娘甲:“行了行了,让卫娘娘憩息了,您别动,我们走,动了龙胎,我们可担当不起呀!”
各宫娘娘如潮水似的退去。
卫子夫思忖地冲各位娘娘摆手相送。
重新安静了的寝宫。
卫子夫:“真累!”
霍去病:“这些妇人家,哪里懂得军事,一通乱奉承,驴唇不对马嘴。”
卫子夫:“去病,你对我说句实话,你舅舅真的那么能吗?”
霍去病:“皇上说舅舅行,舅舅就行!”
卫子夫:“这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霍去病:“当然是皇上说了算,您难道没看出来?岂止是今天,皇上早就有意让舅舅参与军事了。就说刚打的这一仗,除了李广,都是咱卫家的人。公孙贺娶得是俺姨、公孙敖救过舅舅的命。”
卫子夫:“倒也真是这样。”
霍去病:“没有皇上,古往今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用舅舅担当这样重要的战事指挥?”
正说着,春陀走了进来。
春陀:“启禀娘娘,皇上晚上要在这儿设家宴儿,卑职过来做些准备。”
卫子夫:“家宴,招待谁?”
春陀:“关内侯呀!”
卫子夫:“关内侯?谁是关内侯?”
春陀:“娘娘还不知道?”
卫子夫:“知道什么?”
春陀:“为表彰卫青的功勋,皇上已经封他为关内侯了。”
卫子夫怔住了。
霍去病:“公公知道不知道,其余将领,皇上如何处置?”
春陀:“公孙敖、李广损兵折将,大败而归,按律应当斩首,皇上已将他二人发给廷尉议罪,要收入了大狱。唉,可怜呀!此事还未颁诏,千万可别说出去……”
卫子夫的脸白了。
霍去病:“依公公的判断,会斩首他俩吗?”
春陀:“那可说不准。听说此战军中的将领配合不好,下层军吏军风军纪也多有松懈,皇上一心要严明赏罚,意在整顿治军,二位将军恐怕凶多吉少!”
霍去病:“那公孙贺呢?”
春陀:“公孙贺虽然没有建功,却未损失一兵一卒,皇上念他牵制佯(yang 洋)动有功,赐爵南苑侯了!”
霍去病一听笑了:“公孙敖、李广死不了!”
春陀:“哦?”
霍去病:“公孙贺无功都封侯了,可见皇上心情其实不错。”
春陀惊讶地:“你呀,难怪皇上喜欢,还真是个小人精!”
2. 未央宫宣室内 日 内
刘彻尚未到殿。
先到的四位将军彼此打量,神色各不相同,一片缄默。
到是李广对公孙敖先开了口:
“不要草鸡了骠(piao 票)骑将军,天捅漏了就漏,大不了拿你我的脑袋堵上,胜可喜,败也不能装熊!”
公孙敖:“你骁骑将军老本厚,不像为臣,本无尺寸之功,又折了七千人马,脑袋不保倒小事,国家受损于心不安!”
公孙贺:“是呀,让皇上失望了,时运不济又有什么办法,不是卫青挽回了点颜面,我等更加无地自容。”
卫青:“也是诸军牵制了匈奴主力,以死相拼,臣才得以有机可乘,青在此真心感激诸军了……”
卫青遇上了李广惊讶的目光。
卫青行礼。
传报声:“皇上驾到----”
四将军振作打起精神,面迎刘彻出现的方向,整齐的鞠身行军礼-----
3.长安街市 日 外
熙攘的人流,杂有一些着装逛街的汉朝军士。
一挑着“酒”字扎晃的酒馆前站着店主和伙计,逢军士必问。
店主又拦住两位:“请问军士,是哪位将军的属下?”
被问军士:“轻车将军公孙贺,怎么呐?”
店主:“没事,没事,军士请行,随便问问!”
军士们莫名其妙地走了。
又有两位军士随人丛走来,伙计上去打听后,回身大叫地对店主:
“主人,可寻着了,这两位是卫青将军的部下!”
店主大喜过望,奔过去:“英雄呵,请请请,两位快请!”
军士:“怎么了?”
伙计:“今儿我家店主要慰劳击破匈奴的威武之师,凡卫青将军的部队,不论官兵,都可进店免费饮一碗儿!”
说着伙计店主拉拉扯扯拥着两军士欲入店,两军士脸胀通红,不入,挣扎地。
引来了许多围观的市民。
“你们为国扬威,为民出气,请请请!”
军士:“谢了,我不会饮酒!”
店主:“一点心意,大汉七十年来,总算有人给匈奴人一点教训了,横扫龙城,功劳了得,那是匈奴人祭祖敬天的天坛呀!快请!快请!一碗小酒,给我的小店带点福气呢!”
军士乙:“我我我,我是伙夫,没甚功劳!”
店主:“但凡是卫将军的部队,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别客气了,快请快请!”
众人也哄闹地,不由分说地将两位军士拥入店内,百忙中店主回头对伙计:
“小二,看着点,再有英雄过来,统统请进来!”
伙计:“是喽!”
4. 未央宫宣室外 日 外
禁卫排列仪仗,神情肃穆庄严。
殿门紧闭的,里面声息全无。
5. 未央宫宣室内 日 内
刘彻面对四名将领:
“都说完了?你们都在说战斗过程,朕不想听过程,朕想听听你们收获?”
四将军低头缄默。
刘彻:“公孙敖,你有收获吗?”
公孙敖扑通下跪:“臣罪当诛,败军之将已经无颜面对陛下,哪里还有收获!”
刘彻:“是呀,你倒是大手大脚的,首次远征,便损兵七千,还不错,给朕带回了三千。怎么没有收获?栽了跟头,还买个明白呢!七千将士就这么白白地送出去了?你对得起他们的英魂?”
公孙敖:“要说收获,臣以为,我军在骑兵军团的使用上逊色于匈奴,此为教训之一。”
刘彻:“这话怎么讲?”
公孙敖:“此番马关作战,我军虽然全部换掉战车,使用了骑兵,但战法生疏,兵士的骑射水平很差,近战刀法单一,完全是一群骑在马上的步兵。”
刘彻:“你是说使用了骑兵却未有适用于骑兵的专项战术。”
公孙敖:“是的。反观匈奴军骑,人马浑然一体,分散聚集纯熟自如,拦截包抄游刃有余。尤其是马上弓弩手,编制梯队,轮番替换射击,杀伤力极大,并与重装骑兵的长刀短矛谐调使用,攻防有序。战阵的布置,骑兵集团冲锋完全由匈奴将领身边的旗手以旗帜调度,号令统一,上下衔接不乱……”
刘彻点头,手指卫青:“回去写折子报上来……公孙敖所言就是收获!”
卫青:“臣领旨!”
刘彻:“公孙贺将军,你倒是去也轻松回也轻松,不输不赢,不知你有什么收获没有?”
公孙贺跪下:“愚将无功而返,有愧朝廷。”
刘彻:“是呵,完全不清楚匈奴人的位置,昏昏然,茫茫然?”
公孙贺:“愚将对陛下的战略领会不深,因而临阵无法应变,茫然不知所措……”
刘彻又手指卫青:“仲卿要好好汲取,匈奴人历来注重战前侦察,马邑之围,我汉军已经领教了一回,事不过三,下次得让匈奴人做聋子,做瞎子!”
卫青:“臣领旨!”
刘彻看向了李广。
李广庄重地刷袖跪下:“末将李广没有什么可说的,败得如此彻底,狼狈至极。”
刘彻:“你李广也是为声名所累呀,以至于匈奴以三支王牌主力集中对付李将军,可见名气太大了,并非是好事。”
李广:“陛下,臣已经心如刀绞,无言面对圣上。”
刘彻:“朕来替你说说收获吧。匈奴人视李将军为我军强旅,李将军自己不可以背这样的包袱,要守弱,谦下,虚怀若谷,懂吗?地上最柔弱者为水,任何再微小的阻挡,都可以改变其方向和形状,在圆形的盛器中为圆,在方形的盛器中为方,似乎没有自我主张,但一朝积成洪水,则再大的岩石也难挡其势……”
李广低头缄默。
刘彻:“弱必生强,强必转弱,兵形如水,势若强兵,因阵而变,因势利导,不要总是以硬砸硬!还请李将军谨记!韩嫣!”
韩嫣在一旁应声道:“臣在。”
刘彻:“颁诏!”
6.廷尉署 日 内
张汤坐于案前。堂上执法仪仗。
张汤:“将二位将军带上来!”
带刀执法将李广、公孙敖押上堂前。
张汤:“摘去将军顶冠!”
李广自行解下将军头盔,放还在执法军吏递上的托盘上。
公孙敖也依样解盔放置托盘。
托盘两顶将军头盔庄重地被端下。
张汤:“宣读廷尉决议-----”
李广、公孙敖沉默面对公堂。
张汤展执文书,高声诵读:
“廷尉署议决:骁骑将军李广、骠骑将军公孙敖率军参与关市反击,因指挥不力,损兵折将,挫辱军威,按律应予斩首。然诏命指出,二将军虽处逆境,仍能英勇杀敌,且失败原因多种。故廷尉议决,免去死罪,废为庶人,罚交赎金八万钱。此议为最终判决!”
李广、公孙敖沉默面对。
张汤:“李广-------”
李广:“李广在!”
张汤:“你愿意交纳赎金吗?”
李广:“愿意。”
张汤:“那好,让你的家人交纳罚金八万钱后,车庭将准予释放。”
张汤:“罪人公孙敖!”
公孙敖:“公孙敖在!”
张汤:“你愿意交纳赎金吗?”
公孙敖:“愿意!”
张汤:“让你的家人交纳罚金八万钱后,本庭也将予以释放!目前本庭暂不关押,剥去军服,退庭!”
退庭的张汤。
近乎悲壮的李广、公孙敖。
有差役走上,给李、公孙二人除下军胄(zhou 咒)。
7. 廷尉署 日 外
廷门开了,一身庶人服装的李广、公孙敖双双走出。
他们的家人和车乘分别等在那里。
李广笑别公孙敖:“公孙老弟,这下我俩算彻底的平起平坐了!”
公孙敖:“哪里,虽同为庶人,李兄为鹰,只是暂时比母鸡飞的低一些!”
李广:“同为天涯落难人,大哥就不要说二哥了,如果公孙老弟有兴趣,不妨随我去蓝田山中狩猎度闲?”
公孙敖:“李兄自便吧,我已是久未还家了!”
李广:“也罢,保重了!”
两人各自上车,分道扬镳。
8.行进的车乘上 日 外
公孙敖问家人:“家产怕是变卖的差不多了吧,要不,你们从哪里凑足了八万钱?”
家人:“你不知道,卫青托人送来黄金五百两,说是先前欠了你的!”
公孙敖怔了,继而感叹:
“没有卫青,我公孙敖真的无以还家了!”
家人:“他没欠你的?”
公孙敖:“此人实在是天生的帅才呀!”
9.城中街道 日 外
车乘穿街而去。
10.南军卫青营帐 日 内
卫青独自在舆地图前冥想。
校尉苏建一脚踏入,一怔,正欲退出。
卫青:“不是放假了吗,怎么没有回家?”
苏建:“将军不是也没有回家吗?”
卫青:“我不同,我的负担比你重呀!”
苏建:“将军刚打了胜仗,为何反倒沉重?”
卫青:“输者常能转为赢,赢者下次机会常输,焉能不重?”
苏建缄默了。
卫青:“对了,公孙敖所说,我汉军的骑兵战阵上缺乏专项战术训练,我以为极有见地,皇上就要扩充骑兵军团,此项训练已见薄弱。龙城一役,解决了骑兵长程奔袭问题,但骑兵战阵对骑兵战阵,汉军不能总在匈奴之下。”
苏建:“末将倒有一个主意。”
卫青:“噢,说说看。”
苏建:“北军有一校尉,叫赵信,此人原是匈奴小王投降过来的,熟谙匈奴军骑的使用秩序,将军何不将此人调过来,委以教头重责,训练汉军的军骑战术和编成秩序?”
卫青:“这个主意不错。”
苏建:“赵信隶属北军,只怕调动上不便。”
卫青:“今非昔比了,你哪里知道,如今皇上唯恐你不提要求。这样的要求,我卫青还是可以提的!去,写条呈,马上办!”
苏建苦笑笑,记下了赵信的名字。
11.未央宫甬道 日 外
卫青埋头走着,所有路遇宦者侍卫都对他恭敬非常。
卫青平淡地笑着,往卫子夫寝宫方向走去。
12.卫子夫寝宫外 日 外
走来的卫青吃了一惊。
殿外簇拥了许多人。
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殿内传出,殿内殿外一片整齐的欢呼声:
“恭喜陛下------”
立时,灯烛大明,殿内殿外一片辉煌。
人们看见卫青,一起叫了起来:
“皇子的舅舅来了-----”
卫青这才明白地走上台阶。听到是皇子诞生,由衷地笑了。(出画)
13.卫子夫寝宫内 日 内
进门的卫青还是吃了一惊。
皇上刘彻、皇太后王志、平阳公主以及诸多的娘娘命妇站满了外殿,人人笑逐颜开。
王志以从未有过的亲热:“关内侯来的正好,可是难为你姐姐了!朝廷总算有了皇子!”
刘彻喜不自禁:“好!好!好!天大的喜事!”
平阳公主:“陛下,你得要感谢我哟!”
正说着,接生婆抱了襁包出来,人们一起围聚过去。
王志:“都说外甥像舅舅,这可真是,怎一个活脱脱的卫青呀!”
“还真是……”
看着的人,都回头来找卫青。
卫青却已经不在了。
刘彻:“仲卿呢?哪去了?”
众都诧异。
春陀:“回陛下,关内侯刚刚走了!”
刘彻:“这个卫青,就这点不好,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总是跟朕隔着些什么……”
春陀呈上奏呈:“关内侯让卑职将此转交陛下……”
刘彻看后,喃喃念道:
“赵信!就这点事?(对卫子夫)你看你这个弟弟……”
榻上,卫子夫脸色苍白,睁开疲惫的眼睛,冲皇上吃力地一笑。
14.蓝田南山 日 外
执弓布衣的李广及随从在纵马驰骋。
随从的马突然惊了,直立长啸。
马上的随从大叫:“将军,那边草丛有一只猛虎!”
李广勒马看去。
草丛中果然有一庞大目标。
危情中,李广急忙抽弓搭箭,嗖地放出。
目标动也不动。
随从大喊:“中了!”随及下马奔了过去看射中的猛虎。不久高喊地:
“将军,快来看!”
李广下马走了过去。
草丛中,李广射中的是一块虎形的大石头。
箭镞已深入石内,只留了箭翼,随从试图去拔,竟怎么也拔不出来。
随从:“将军神力也!”
李广也自觉奇怪:“等等,我再射两箭试试!”
李广走回原地,搭箭拉弓,嗖地射出。
箭镞在石头上撞出耀眼火花,掉在边上。
李广又射。
仍只是一团火花,箭镞又落在边地。
李广长叹:“可见神力,只有在危急关头才有,我李广离了战场也就平庸了,过不了这平常日子!”
随从:“倒也是,将军是非常之人,必待非常之事,这样的凡夫日子哪里适合英雄?”
李广悲怆地仰天:“不要再说了!回去吧!”
15.霸陵亭关卡 夜 外
喝醉了的霸陵尉与几名军士镇守着关卡城楼。
远处,李广与随从猎归,骑马过来。
霸陵尉的手下执戟喝向:
“谁!干什么的?”
马上的李广:“是我!”
军士:“已过过关时辰,不能通过!”
李广的随从:“这是前任李将军!”
军士立刻报告霸陵尉:“军尉,是李广,李将军,前任李将军!”
霸陵尉:“前任李将军?废什么话,不许通过,现任将军尚且不能夜晚通行,何况是前任呢!”
听到后的李广,一言不发。
随从看来……
李广下马,和衣躺下,就地睡在了霸陵门下,颇为悲怆。
手下,也只好拴了马,和衣缩蜷了身体睡在了地上。
城楼的微光下,昔日的骁骑将军与自己的随从相依睡在露天下。
16.霸陵亭关卡 晨 外
晨雾中关卡上,一守兵伸着懒腰走来,向城下望去。
(俯大全)城门已开,已有早行的车乘通过已开启的关门。
李广醒来,踢了一脚随从。
两人拍了拍泥污,牵马过关。
霸陵尉佩剑守在关门的军士前。
李广牵马路过时停下,仔细地看那霸陵尉,无言的。
霸陵尉被看得发怵:“你看什么看……”
李广:“我想看清楚了,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李广随及上马,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已经醒酒的霸陵尉莫名其妙……
17.蓝田李广私宅前 日 外
带着随从乘马而来的李广吃了一惊。
自家的门前停了一辆插了旌旗的王公轩车,并有十几名骑士。
下马的李广。
慌慌张张迎出来的家仆:“将军,淮南王路过来拜访将军呢!”
李广:“刘安?他来干吗?”
淮南王刘安笑盈盈地站在门前:
“寡人就不能到李将军府上讨口水吗?”
李广连忙行礼:“庶人李广拜见大王!”
18.蓝田李广私宅内 日 内
食案上摆了李广猎回的多种野味烹饪。
刘安以箸挨个挟尝,不住称道。
刘安:“寡人是在享受将军的武功呢!”
李广:“也是英雄迟暮哟!皇上看不上呀!”
两人擎觞饮酒。
刘安直视地:“李将军不要气馁。君主观察人臣,外考‘八观六验’,内审‘六戚四隐’,其中‘达则观其礼,贵则观其进’是针对眼下卫青这样的人的;而‘贱则观其所不为’,‘怒之以验其节,苦之以验其志’是针对你李广的哟!即便是赋闲在家,也不能掉以轻心。”
李广:“随他去,我李广是个粗人,率真直言,心底坦荡,活不了那么仔细!”
刘安:“依寡人看来,朝廷的军事立法不尽合理,只凭‘首虏率’论功。李将军历任六郡太守,戌边三十年,匈奴人称你为‘飞将军’,避之不敢入界,这不是大功又是什么?怎么至今不能封侯呢?反倒是卫青那样的外戚,一场战斗偶然杀敌中率就封了关内侯了。”
李广:“皇上有皇上的考虑,我李广不在乎封不封侯,只要能带兵,有仗打即可。”
刘安:“李将军到底是职业军人,难以参透帝王心理。我问你,皇上为什么要如此热心的扶持卫青?”
李广:“自家人,皇上用着顺手呗!”
刘安:“不是顺手,而是用着放心。你看不出来吗,皇上今天已经完全闲置了朝廷的功臣元老,像韩安国,一言不合,就被发配到渔阳。皇上实际已经将朝廷的权利实行不动声色的交接,全面的启用新的外戚和近臣,只可惜,像李将军这样的名将,并不在圈内。”
李广:“淮南王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刘安掩饰地:“寡人也是悠游南山,偶然路过将军舍下,见得一个小小的霸陵尉都敢欺辱我大汉一代名将,觉得有些不平罢了。”
李广愤愤地:“那个畜牲!”
刘安向后使了眼色。
刘安的随从立刻端上一盘金锭。
李广:“这是干什么?”
刘安:“如果你仍为将军,寡人不会送你了,如今你已是庶人,没有嫌疑,又新近变卖田产破费八万钱,就全当作今天的一顿饭钱吧!”
李广:“天下哪有这等昂贵的筵席呀!”
刘安:“别人配不上,你李将军配得上!”
李广哈哈笑了:“都说淮南王流誉天下,果然胸怀颇大,不以势利取人,李广愧受了!要不,我连家丁的俸禄都拖欠着呢!”
刘安:“李将军今后有何不便,只管来找寡人!”
19.未央宫甬道 日 外
乘坐步舆的刘彻由着宫人的簇拥穿行在宫中的甬道之间。
突然传来了一个女性的歌唱声。
步舆上的刘彻侧耳倾听。
附近的花苑内,小姑娘李妍一边采花,一边声调凄楚的在唱:
“……日黄昏而绝望兮,独帐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cu 粗)清夜于洞房……”
步舆上的刘彻:“停下!”
步舆停了下来。
刘彻:“去!叫她……叫她过来!”
春陀一怔:“叫她?”
刘彻:“快去呀!”
春陀忽然明白地:“喏!”
刘彻望着李妍的身影,走下了步舆。
春陀将李妍带到皇上面前。
刘彻望着她会心的笑了:“朕请你住在春华殿还满意吗?”
李妍羞的一笑,点点头。
刘彻:“你刚刚唱的是什么呀?”
李妍:“奴婢也是与宫里的姐姐们学的……”
刘彻:“噢,唱的人还不少?”
李妍:“别人唱,奴婢也就跟着唱。”
刘彻:“朕不是答应你,待小皇子满了周岁就册封你为夫人,不许你再这么称呼自己喽,来,随朕走走。朕的艳福不浅,有你这倾国倾城之色陪伴朕,朕可真是心满意足了。”
李妍:“可……可是奴婢还总是见不到您呀。”
刘彻:“别急,别急,谁让朕是皇上?宫里的规矩可多着呢!(忽然想起地)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目呀?”
李妍:“听说是长门宫那边传来的,叫《长门赋》。”
刘彻的脸色变了,转脸:“春陀,你知道这里面是怎么一回事?”
春陀:“回陛下,卑职听说,长门宫的阿娇,哦……就是已废皇后,心情冷落寂寥,就花了一千两黄金,转托司马相如代作了这《长门赋》,因词曲凄婉优美,故而不胫而走,以致宫中时而可以听到。”
刘彻:“可惜了司马相如的文彩,听上去让朕觉得艳俗!故作悲天怜人之状!走!别再唱了!”(转身即走)
李妍:“皇上!”
刘彻转过身来,冲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在嘴上:“朕夜里就过来。”
步舆重新启动。
路边孤留着泪眼汪汪的李妍委屈地:“宫里有什么好?歌都不让唱!”。
20. 未央宫天禄阁 日 内
刘彻躁动地走来走去。
韩嫣在一旁稍有不安。
刘彻:“司马相如,朕的近臣,居然也如此幼稚!”
韩嫣:“陛下还在为《长门赋》气恼呢?不过就是一首赋嘛!”
刘彻:“不对,这么一种凄凄切切的情绪向谁发呢?宫中居然这么多人在传唱?唱给谁听呢?”
韩嫣不作声了。
刘彻:“靡靡之音,坏人心智。利用人们对弱者的同情,矫情的夸大冷宫之怨,这首赋所代表的舆情,发人深省。难怪卫青那么小心翼翼,他要躲避的就是这种凡俗的舆情。如果朝廷所要依重的战将,成天被这样的舆情所影响,其军威将令的尊严何在?还怎么号令三军?还怎么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韩嫣略感惊讶:“陛下的思路真的十分奇异,竟从一首轻歌之上联想到军国大计。”
刘彻坚定地:“朕不会屈从于舆情,去把丞相叫来,皇子已经生了,朕要正式册立卫子夫以皇后!”
韩嫣:“陛下,您不是随便说说的吧?”
刘彻:“朕是个随便的人吗?朕既然敢立个奴才做上将军,也就敢立个歌女做皇后!是呀,那些娘娘、贵妇很‘贵’呀!好,好,很贵!通知朝廷所有的王公命妇统统都给我进宫来向皇后朝贺!贺关内侯!他娘的那些呆鸟不是成天在朕的背后叽叽喳喳,说朕是在不遗余力地确立卫青在朝廷的威信吗?他们说对了!这么看就对了!”
21. 未央宫承明殿 日 外
西司马门开启着,执戟的禁军卫士排列着,经章池桥,直到承明殿前。(电脑特技制作)
响起低沉的朝鼓。
文武百官于王公贵妇朝门外排列。
景阳钟响起,男男女女列队进入,依次登殿。
22. 未央宫承明殿 日 内
百官执笏静立于殿内。成片的贵妇衣纨华贵。
刘彻已经入御座,与往日不同,他的身边另留了一位置,明显空置。
奉常站在司仪位置上,朝刘彻看来。
刘彻暗示地点点头。
奉常:“行册后大典……”
百官肃穆。贵妇们垂目。
卫青在人丛中面呈不安。
奉常:“奏乐……皇后升座!”
礼乐齐鸣,宫门大开,16名宫女仪仗簇拥着卫子夫缓缓而来。
卫子夫行至刘彻面前行大礼,口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右手示意皇后座:“爱卿坐!”
卫子夫:“谢皇上!”
卫子夫落座。
奉常:“册后使宣读册后诏书!”
新丞相跨出班列:“大汉天子诏曰: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兹有卫氏子夫,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温顺贤淑,且生皇子据。今据《关睢》之礼,特册立卫氏子夫为皇后,其赦天下,与民更始。钦此。”
新丞相捧诏书至卫子夫而前,跪地呈奉。卫子夫起身跪地,双手接过。
奉常:“进凤冠!”
一名宫娥手捧漆盘,盘里放置凤冠。
子夫取凤冠戴上。
奉常:“进玺绶(xi shou 喜受)!”
又一宫娥手捧漆盘,盘里放置玺绶。
子夫双手接过玺绶,对刘彻一笑。
奉常:“朝拜皇后!”
一批批的王公贵妇趋前跪地向卫子夫行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卫青慢慢抬起头来。
并排置坐的刘彻、卫子夫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
23.未央宫 日 外
巍峨汉代宫殿建筑群。
蓝天丽日,风和日丽。
传来了画外一个男声旁白:
“公元前128年,刘彻立卫青的姐姐卫子夫为皇后,卫氏一族,在朝廷空前尊贵。与此同时,一场决定汉匈双方命运、影响极其深远的战略反攻,也已经在刘彻的心里酝酿成熟……”
24.承明殿上 日 内
热闹散尽的承明殿上,只留下刘彻和卫青。两人相对而立,保持君臣距离。
刘彻:“红尘热闹白云冷,仲卿,朕只是为你做一些必要的功课,将军真正的声名是在战场上建立的。”
卫青:“陛下的一片苦心,臣感同身受,只是臣不习惯这样的热闹,臣历来习惯于背对名利,而面迎强敌,才能保持坚毅和决心。”
刘彻:“朕知道仲卿不喜欢热闹,但你毕竟资历尚浅,需要壮丽的仪礼代表皇权的尊贵。你将要代表的是朕的决心,朕的意志,让所有不敬的议论统统闭嘴,将军只管放手指挥,击破匈奴!”
卫青:“臣明白了。”
刘彻:“对匈奴决战已在酝酿之中,仲卿眼下的任务只四个字:全力备战!”
卫青:“臣领旨!”
刘彻:仲卿,朕心里有句话一直想问!朕依重你们卫家,待若至亲,一片热肠,唯独你卫青若即若离,保持距离。告诉朕,你究竟怕什么?”
卫青跪地缄默。
刘彻:“是朕残酷少恩?喜怒无常?刚愎自用?还是疑心甚重?你回答朕!是什么使你这么小心翼翼的防范朕?但说无妨,朕今儿就要听你说实话!”
卫青显然已经意识到刘彻的愤怒,也是非开口不可了。
卫青:“陛下,臣自入宫以来,无时不受陛下的信任呵护,一个卫家上上下下地沐浴皇恩浩荡,臣及整个卫家无不感恩戴德。是呵,卫青这之前只是个卑贱的骑奴,受陛下的培养,才有了今天。因臣出身卑贱,遭人唾弃,以为是靠了二位姐姐才有了今天。虽然这不过是民间传言,但臣心里明白,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臣在宫里,在朝廷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能有须臾(yu 鱼)造次,才能不使皇上为难。臣只想顺从自然,以一己的努力,成才成器,报答皇恩,也只有这样才可服众。为将今天靠皇上诏命号令全军,要是没有真才实学,仅凭皇上的恩宠,又怎么能够服众,不能服众,又怎么能驱使将士效命杀敌?因此,不论陛下做何猜想,在青看来:臣就是臣,陛下就是陛下,进退无仪,则政令不行。如果因此触犯了陛下,臣罪当诛!”
卫青不再说了,长久地叩地。
刘彻有些感动地:“这些世俗的念头,朕可以理解,但朕要你不必顾忌,实实地把朕当你的靠山。今天朕和你交一个底,朕今天要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一个目的,一劳永逸地击败匈奴!明白吗?”
卫青道:“臣的心中也只此一个念头,不灭匈奴势不为人!”
25.渔阳万顷耕地 日 外
天苍苍,野茫茫。
一彪马队由远处驰来。
到了近前,是巡守防地的材官将军韩安国和他的护卫。
韩安国在马上眺望。
茫茫天际,万顷耕地,不见一个人影。
韩安国叹道:“正是耕作时期,良田荒芜,看不见一个农人一头耕牛?”
副将:“朝廷的军屯令尚未解除,农人们皆在集中受训,以备不时之需。”
韩安国:“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耽误了农时,来年,百姓们吃什么?”
副将:“结束军屯,需要朝廷的明令。”
韩安国冷笑:“不能指望朝廷,如今一些人夸大战争危险,借口非常之时,任免亲信,排斥异已,长此以往,如何了得呀!”
韩安国策马前行,一路观望,不住摇头。
26.韩安国行辕幕府 日 外
巡视归来的韩安国一行驶进行辕。
韩安国由随从扶着下马,又一跛一跛地走入营帐。
27.韩安国行辕幕府 日 内
韩安国:“刀笔侍候,我要上书皇上,暂停军屯,恢复农耕,不误农时……”
副将:将军,匈奴人虽然远遁,但随时都可能再次来袭,如果结束军屯,则内防空虚,重新召唤,必然措手不及。”
韩安国:“可是人总是要吃饭的,农民不种地,哪来的粮食?”
副将在的皇上,一心只是扑在打败匈奴上,还望将军三思而后行啊。”
韩安国:“此事我只想了三遍,马关反击,尤其是荡平了匈奴的圣地龙城,匈奴人决然会调整他们的战略方向,渔阳不会再是匈奴人的重点了。”
副将:依韩将军的意思?……匈奴人会把战略方向调整到何处?”
韩安国:“京都长安!”
在副将骇(hai 害)下,韩安国已经坐到了案几前,开始秉笔上书。
28.匈奴单于王庭 日 外
调动的军骑由画面上划过。
单于王帐外,亲兵林立。
不断有匈奴将领到达,乘马立刻被牵到一边,将领则匆匆入帐。
29.匈奴单于王帐内 日 内
依稚斜坐于尊位,两排设宴的匈奴将领们一边吃着,一边议事。
依稚斜:“……我大匈奴所有高级将领都到了,本单于之所以紧急召集诸军,是要向你们宣布我的一个重要决定……”
所有割肉的刀,擎起的酒都怔住了。
依稚斜:“我刚从龙城巡视归来。是的,汉朝人摧毁了我匈奴的圣地。我依稚斜愧对祖先。六十余年来,我匈奴还是第一次蒙此羞辱。此仇必报!我决定调集我匈奴全部精锐,集中夺取汉朝首都长安,从根本上结束汉匈之间的战端!”
刀子都放下了,酒器也放置一边。
大帐内静静的,将领们都深感震动。
依稚斜:“本单于深知此举重大,所以要听听各位的想法。”
左大都尉:“大单于英雄豪情,早该如此。汉朝七国之乱时,我大匈奴就曾有机会荡平长安,如果先王那时候稍有雄心,汉朝哪里会有今天猖獗。我同意大单于的决心,不要总是小打小闹,就是要一剑封喉!”
左贤王:“确立长安为目标固然豪情壮志,但汉朝毕竟不是十余年前的汉朝,长安方向集中了汉朝多数的精锐主力,且关中平原利于汉军战车步兵的作战,我匈奴军骑之长项不能施展,恐怕胜率并不大。”
两位将领对持后,帐内显出了僵局。
依稚斜看向了中行说。
中行说:“大单于对长安的战略,依臣看来,是唯一可以打赢汉朝的方法。”
包括依稚斜,都吃了一惊。
中行说:“但,王欲夺之,必先予之。大单于要拿下长安,必须要在长安以外的地区做文章。先给汉朝人以长安方向的安全感,调动屯集于长安方向的汉军主力,使其空虚,再行夺取。”
将领们的眼睛都有些发亮了。
依稚斜:“中行说的意思,是要将汉军主力调往何处?”
中行说:“当然是吸引到渔阳、上谷我匈奴的东线来。”
左大都尉:“那还不是一样,还得在老地方来来回回的打。”
中行说:“不一样。如果把战略目标确定在长安,即便是在东线打,也与往常不一样,心怀了一个妙处,声东而击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怎么会一样呢?”
匈奴将领们面面相觑。
依稚斜:“也好,先用部分主力袭击渔阳、上谷,汉军主力必然向东驰援,这时,我大部精骑主力即可在黄河以南的河套地区集中,从那里突破汉军防线,直捣长安!”
中行说:“既然汉廷的国力远在我匈奴之上;既然汉匈之间必然一战,我匈奴便决不可与汉廷持久消耗,要打,我匈奴就要罄其所有,一剑封喉。而长安,是汉朝的皇权所在,夺取了长安,必然引起汉朝的内乱,如果,我们另立一位汉朝的皇帝,让汉朝人自相残杀,这是唯一可以取胜的方法。”
依稚斜:“唉,有这样的人选吗,能够代替当今的汉朝皇帝?”
中行说:“臣已经观察多年,并已派人潜入汉朝与其联络,此人的威望才智都足以与汉朝的皇帝相匹敌!”
依稚斜:“他是谁?”
中行说:“淮南王刘安!”
30.临华殿 日 外
淮南王刘安之子刘迁由宫人引领着,穿越宫中甬道,拾级上殿。
宫谒颂道:“淮南国太子刘迁晋见皇太后-----”
31. 临华殿 日 内
刘迁在拜礼。
皇太后王志仔细地打量后,对立于身边的修成君金俗笑了。
王志:“女儿,还满意这个女婿吗?”
金俗含笑点头。
王志:“我看淮南国太子一表人才,甚好,我也很满意这门婚事。诸侯各王中,你父亲可是最有学问的。”
刘迁:“临来时,父王让我带问皇太后安康!”
王志:“我也问他好,你的父王身体还好吗?”
刘迁:“父王毕竟年龄大了些,行动已不如先前方便了。”
王志:“可不都老了,他比我还是要年轻一些……怎么皇上还没到,我让他也过来看看的?”
一名侍卫:“已经告诉皇上了,皇上正与诸位将军讨论军事,脱不开身。”
王志:“就他忙。一会儿,你领着太子见见皇上去,都是一家人了,怎么也得看一眼。”
32.未央宫宣室 日 内
巨大的舆地图前,刘彻正与卫青、李息等将领们在讨论军事。
一名侍卫高举鸿翎急件入内:
“陛下,渔阳鸿翎急报------”
刘彻接过,折开漆封,看了,愤怒地:“这个韩安国!”
卫青等看来件。
刘彻:“朕历来认为,汉朝的老将们还是善长防守的,所以派他去了渔阳。就给朕好好的守吧,可他又上书说是要暂停军屯,朕不能不给这样的老臣面子。这下好了,匈奴突然进袭渔阳,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庄稼倒是种上了,渔阳却丢掉了!”
卫青在图上找到了渔阳,“匈奴以二万骑入辽西,杀辽西太守,现在又入渔阳,迫韩安国退守右北平。匈奴人在东线甚为活跃。”
李息:“如果我汉军主力驰援渔阳,重新夺回失地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刘彻看图良久,叹道:“看如今汉匈的态势,朕越发想念起一个人来,张骞!”
众都缄默了。
刘彻:“如果张骞能说服月氏攻击匈奴,匈奴决然不敢把全部主力都放在阴山以南,对付我大汉。”
韩嫣:“黄鹤一去无音讯,都十余年了,恐怕……”
刘彻:“不谈这个了。朕自登基以来,无数次看图,你可知最让朕揪心的是何处吗?”
刘彻看向诸将,手指着,“是这儿-------长安正面的河套地区。对朝廷来说,这儿才是最大威胁。文帝时期,匈奴的兵锋直抵长安,烽烟毁掉了甘泉宫,都是河套地区发起的,所以朕最为关心的向来是西线。匈奴人占有河南之地,就等于在汉朝头上悬挂了一把利刃,汉廷随时都有刀临脖颈的危险,只有收复河套地区,才能解除匈奴对长安的威胁,扭转汉朝被动的军事态势。”
卫青:“陛下所言极是。汉朝与匈奴东西横亘,匈奴单于庭偏在东,匈奴利于东侵;长安偏在西,汉军便于出西。现匈奴人在东线攻势活跃,如我汉军主力由西向东驰援,必然处于被动和受牵涉的地位。”
刘彻:“这一次,朕不受匈奴人牵制,我汉军要坚定地按自己的企图袭取河套地区,姑且让匈奴人得逞于渔阳、上谷,完全不予理睬,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明白吗?”
卫青激动了:“陛下此举魄力非凡!”
刘彻:“当然在策略上,你们可以做出驰援渔阳的姿态,向东行军,而后,由此突然折转,大纵深的穿插迂回,造成对河套黄河南匈奴驻军的包围形势,绝其军需之供应和兵员援助,聚而歼之,一举收复河南之地!”
卫青:“明白了。只是陛下决定放弃渔阳、上谷之后,韩安国在右北平的压力会更大,臣担心韩将军顶不住。”
刘彻思考良久:“重新召回李广!让他立刻赶去右北平,接替韩安国指挥。李广应该能行,守住右北平是朕的底线!”
33. 未央宫宣室 日 外
将军们轻松地步出宣室,议论着从甬道而去。
刘迁由宫人引领着迎面走来。
刘迁注意地听到将军们的只言片语。
34. 未央宫宣室 日 内
刘彻独自伫立在舆地图前。
春陀入报:“淮南国太子刘迁奉太后之命在殿外候见陛下!”
刘彻:“唔,朕都忘了,叫他进来吧!”
刘彻拉上了图上的布幔。
刘迁进殿叩拜:“窃臣刘迁叩见皇上!”
刘彻:“免礼了,朕听说了你与修成君之女的婚事,甚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呀?”
刘迁:“臣此次来正是要迎娶新娘。”
刘彻:“甚好,甚好。你的父王还好吧?对了,朕正有器物要赐予你父王呢,你就替朕带给他吧!春陀------”
春陀:“卑职在!”
刘彻:“赐予淮南王刘安以几仗,准予他不再来朝觐见,淮南王年岁已高,不必与诸侯王同例,以免旅途劳碌!”
刘迁赶紧谢恩:“臣代父王谢陛下隆恩!”
一位侍卫进来:“启禀皇上,李广将军奉诏来宫,正在殿外候命!”
刘彻:“宣李广------”
宫谒传报声:“宣李广---------”
35. 未央宫宣室 日 外
手捧皇家手杖的刘迁出殿。与迎面匆匆而来的李广摩肩擦过。
刘迁回身看向李广。
引领刘迁的宫人:“太子这边走,太后已颁旨吩咐修成君,今晚在长安酒楼为太子的亲事举行酒会呢!”
刘迁随宫人而去。
36. 未央宫宣室 日 内
刘彻看向李广:“坚守右北平,任务艰巨,需要李将军顶住匈奴东线军团南侵,李将军有何要求,尽可提出。”
李广:“打匈奴是臣的本份,臣只有一桩小事,但请陛下能予恩准。”
刘彻:“噢,说吧!”
李广:“臣请求陛下派霸陵尉与臣一起去赴任。”
刘彻:“霸陵尉?李将军青睐的人,朕怎么不曾听说过?”
李广:“陛下只需将他派与臣就行了。”
刘彻:“朕准了!”
37. 未央宫南司马门 日 外
李广及诸位骑卫等在门前。
一匹快马由远处驰来,满头大汗的霸陵尉滚鞍下马,跪拜李广:
“遵将军之命,霸陵尉前来报到!”
马上的李广哈哈大笑。
李广:“霸陵尉还真难请呢,不要说离任的将军,就是在职的将军也需通过皇上才能请动你呢!”
霸陵尉一阵胆寒:“将军,这都是为什么?”
李广讥讽地:“走吧,等到地方,我才告诉你为什么?”
李广策马而去,霸陵尉莫名其妙的上马,随诸军紧随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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