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1.宣室内 日 内
阅后的刘彻砰地将奏策摔在案几上。
窦婴、田分、赵绾、王臧都面呈难堪。
刘彻:“人家只需在老太太那儿张张嘴,朕便又失了一员大将矣!”
窦婴:“陛下,臣核对过,这个状呈上所奏多为事实,宁成确曾收受他人钱财,甚至接受土地。”
刘彻:“皇亲国戚犯罪就不是事实吗?朕恼火的不是宁成是否收受贿赂,而是程序,容忍在制度之外另有一个御史大夫署!而且专为那些无法无天的列侯外戚出气用的!”
田分:“中尉一职至关紧要,直接执掌北营我汉军精锐之师,恐怕---”
刘彻:“调宁成为内史,中尉后继人选田太尉擢选,报朕批准。”
田分面呈满意之色。
窦婴:“陛下,对宁成的处理如果只是调任,恐怕太皇太后那里通不过。”
刘彻:“怎么通不过?太皇太后看的不过是皇亲国戚的状书,在朝廷的御史大夫署没有审理之前,不能定罪。赵绾,朕现在命你按序查办内史宁成受贿一案,完成刑诉后,给朕严惩不贷!”
赵绾:“臣领旨。”
刘彻:“对那些有恃无恐以为得计的皇亲国戚、朕也得给予教训。”
王臧机敏地:“陛下圣明。臣奏请现在就可以实行一些新政措施。其一,为加强朝廷,抑制诸侯在朝廷的政治影响力,朝廷可命令所有驻在京城的列侯回到自己的封地,同时命令各地包括各封国、诸侯领地开放城门,不得限制往来出入;其二,检举和贬谪行为不轨的皇亲国戚,对其中横行不法的外戚子弟实施惩戒,削除其贵族属籍。”
王臧进言后,殿内静静的。
刘彻首先看向窦婴:“丞相以为此举可行吗?”
窦婴“天子用法,不别亲疏,不殊贵贱,当然可行,只是此举可能牵动各方,如果陛下决心实行,为臣进言,可先行严惩宁成,再行后举,这样老太太那儿也就‘一碗水端平’了。”
刘彻:“好,御史大夫赵绾,法无二适,严惩内史宁成,也不要放过那些不轨于法令的皇亲国戚,一项项的来,章法要有序,有序则严密,严密了就无懈可击了!”
赵绾:“圣上英明!”
2.长安中尉署 日 外
田分的车乘由骑卫簇拥而来。
唱颂声:“太尉驾到----”
田分慢慢走下车乘的同时,署内匆匆走出中尉宁成。
宁成:“中尉宁成拜见太尉。”
田分没理他,冷冷地:“中尉宁成接旨!”
宁成一怔,连忙跪地。
田分抽展黄轴:“诏命:调宁成为内史,同时免去其中尉一职,所掌虎符,交由太尉田分掌控。钦此。”
已经面色蜡黄的宁成有点不相信。从怀中掏出一半虎符,郑重呈于田分。
田分接过,:“内史宁成还不赶快谢恩!”
宁成叩拜:“谢陛下隆恩!”
3.酒楼常聚的酒楼 日 外
车乘上,走下了风流妖冶的刘陵,进门,穿堂入室。
4.走廊上 日 内
诸多皇亲列侯的眼睛紧盯着其一扭扭的腰肢和风情万种的屁股。
刘陵不断飞着媚眼,一路说笑。
“哟,公主---”
“嗨,侯爷!”
“过来呀,公主---”
“喝你的吧,午阳侯爷,我和树杨公主约好了---”
“刘陵呀,过来让老夫亲亲!”
“留着你的气力吧,上大夫!”
这个女人可是不得了,她妈妈一朵花,她也是棋琴书画,大隶小篆无所不能,还得密人高传,练过荣成功的房中术,精于九阳九阴之法,床上功夫甚为了得!
“真的?那那……馋死爷们儿了!”
一阵放荡的笑声。
5.酒楼一室 日 内
刘陵过去时,那座上正忿忿不平。
“中尉换成了内史,这不是从东屋挪到了西屋,毫发无损不是嘛”
“皇上简直不拿太皇太后当回事。”
“瞧着吧,我还得去趟汤泉宫,非告死那个王八蛋宁成!”
“皇上不是推行新政吗?庇护贪官,询私舞弊,官官相护,算哪门子的新政……”
“哟,公主来了,你父亲淮南王为什么不说话,他可是高祖的嫡孙!”
“是呀,亲王要是说话了,老太太那儿更加不一样……”
刘陵:“父王只好读书鼓琴,不喜弋猎狗马驰骋。”
“是呀,你那父王行阴德拊循百姓,流誉天下,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天地为之震憾呀!”
酒榻上一片王公贵戚们的笑声。
6.内史府 日 内
新任内史宁成由人领到一光光的案几前。
那人:“宁内史,请入座吧!”
宁成环顾,喃喃:“四壁空空如也,既无公文,也无典册?”
那人:“内史就将就着吧,这里不比中尉署。”
那人说着走了。
宁成似有不快,慢慢坐了案几前。
7.宁成府邸外 日 外
赵绾带军卫沿廊走向一宅室,宁府已被禁军包围。
赵绾:“抄!一定要找到宁成的受贿证据!”
冲入的军士们。
8.宁成府邸 日 内
赵绾随之进入,内里果然堂皇豪华。
有军士搜出大批的珍宝古玩。
又有军士找到了那张田契。军士:“御史请看——”
赵绾看后:“行了,只这一样,就足以定罪了!”
9.内史府走廊上 日 外
外间传来脚步声,杂乱的。
御史大夫领着数余名校尉肃穆走来,入门前赵绾对校尉:
“待我宣布完了罪行,你们再入内动手。”
赵绾走了进去。
房间内隐约传出赵绾的宣读声。
一名校尉摸出一把闪亮的剃刀,将那当布掏出,一阵磨刀霍霍。
另两名校尉合力拽出根铁镣,哗哗啦啦地在整理。
10.内史府内 日 内
室内,赵绾似已读完状书,高喝了一声:“来呀----将罪犯宁成拿下!”
校尉们齐吼地:“威武---”
一涌而入。
11.内室 日 内
宁成被几名校尉按住了。
执剃刀的唰唰地在替其削发处髡(kun昆)刑。
绺绺乱发丢于地上。
光光的脑袋上青一块红一块。
宁成大叫:“九卿犯罪,历来不受一般刑罚,皇上要杀就杀,何以羞辱待臣!”
没等宁成叫完。
又两名校尉取出那巨粗的铁链镣索将其缚鸡一般地缚住了---
12.长安街市 日 外
挤满了围观人们。
车乘拉来站笼,已经刑髡刑,缚铁镣的宁成悲怆地站在笼内游街示众。
四面都是惊讶的人眼和纷纷的议论。
兵士们押解着车乘踽踽前行。
街口上被截停的刘陵目瞪口呆地从车乘的窗口看来。
又哗地拉下帘子。
车乘改道朝另一方向行去。
13.未央宫花圃凉亭处 日 外
刘彻率先在花木扶苏间走着,赵绾、王臧沉默地跟在身后。
刘彻:“都说朕对宁成毫发无损,现在他们还会再说吗?朕对宁成刑髡刑就是要堵他们的那张臭嘴,成天没完没了地去老太太那儿嚼舌头。”
刘彻走着走着,站住了:“御史大夫,你现在是不是该治治那些嚼舌头的人了?”
赵绾:“臣已经备下了数十份布告,凡应该离京的列侯,每府门前都将张贴,限他们七日之内回封国去。”
刘彻:“七日太便宜他们了,朕只给他们三天,三日内不走者,联就亲自去赶!”
赵绾:“臣领旨!”
王臧:“陛下,经初步检举,皇亲国戚横行不法案例内有六宗涉及诸窦子弟,办案官员颇为难,就因为是窦家,投鼠忌器,怕伤及了太皇太后的情感!”
刘彻眉头一皱:“朕不是说了吗?法无二适!”
王臧:“是!那就是说诸窦子弟不法者一样削除贵族属籍?”
刘彻想了想:“这样……凡涉及诸窦子弟的案例一律交给丞相去办,丞相也是窦家的人,他应该知道如何去办!”
刘彻说完径自去了。
赵绾王臧面面相觑。
14.丞相府 日 内
赵绾站在窦婴面前。
窦婴:“皇上是这么说的?”
赵绾:“是的。”
窦婴走到窗前,朝窗外看了良久,又问:“都是窦家的哪几个子弟?又都触犯了什么样的刑律?”
赵绾走过来,呈上了奏策。
窦婴接过,才看了几眼,脸沉了下来。
赵绾拱手:“那么丞相,臣告辞了---”
赵绾下。
窦婴砰地摔奏策于案几。
15.皇太后王志寝宫 日 内
太尉田分在与姐姐王志说话。
王志面呈喜色:“……你是说彻儿确有朝政之能力?”
田分:“岂止是能力,我看皇上简直就是一个权力天才。”
王志:“你做舅舅的可不能信口浮夸,彻儿还是缺少历炼……”
田分:“姐姐,权力这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摆弄得了的,有的人生下来就会,有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就说窦婴那样的朝中人才,了得吧?皇上轻轻巧巧地就把难题赐给他了。不是高祖的种性龙气,小小年纪,哪来这种帝王之术?”
王志笑了,“要真是你这么说的,咱们王家也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田分像偶然想起来似的,“噢对了,淮南王已托人带信,其太子刘迁已答应了那桩婚事。”
王志:“弟弟觉得这个淮南王可靠吗?刘安之父刘长,可是曾经勾结匈奴,南越谋反朝廷的?”
田分:“那都是过去了的事,先帝以仁爱之心宽恕了刘长的后裔,如今他们以联姻来表达感恩,归顺之心,姐姐既有大志,当有海纳百川之度。”
王志:“好吧。姐姐除了指望弟弟对彻儿加以辅佐,哪还有别的大志?”
田分:“姐姐放心,皇上比你想像的要成熟得多!”
16.长安城内大宅府胡同 日 外
五名持械的军士在挨家张贴布告。
被贴了布告的列侯家府役好奇地上前阅读,读完大惊失色地奔入门内。
不久,主人们随同其慌张出门,围住布告又读,读着读着就乱了。
大呼小叫,门内门外一如热锅上的蚂蚁……
17.某列侯家 日 内
树杨公主在号啕,刘陵在一旁劝慰地。公主的丈夫某侯爵一脸愁容。
树杨公主:“……我不去,死也不去……打小我就在长安城里过惯了,那等穷乡僻壤本公主怎么能呆?什么封地,那是皇上封给你的,我才不稀罕呢!……”
某侯:“公主不去那又去哪呢?皇上三日之后就要派人强行驱撵,不去也得去呀……”
树杨公主:“那那那,我与你休了婚约,我回宫里去,这总行了吧……”
刘陵:“别说气话,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对了,皇上此举,太皇太后知道吗?”
某侯:“这么大的事太皇太后能不知道?”
刘陵:“那也未必!”
某侯怔了,树杨公主也停止了哭泣,满怀希冀地看来---
18.御史大夫署 日 内
御史大夫赵绾微笑地听完属下报告。
赵绾;“也真是‘天子一句话,地方轰天雷’此举就是要树立起陛下的权威,你们给我好好监督那些列侯的举动,三日一过,立刻行动,强行驱赶出京,不要手软!”
属下齐声:“是----”
19.窦婴府外 日 外
一辆车乘驶来,匆匆走下太常窦彭祖。宣奏声:“太常窦彭祖拜见丞相!”
20.窦婴宅书屋 日 内
窦婴坐于案几前从容批阅各种奏呈。
太常窦彭祖气呼呼地:“……这这这,这也太过份了,廷尉署一清早去我家捕人,当着我的面带走我的小儿子……我窦彭祖身为九卿之首,什么人能有这样张狂的举动……”
窦婴:“是我。我让廷尉署去人的,不是去捕人,而是带往讯问。”
窦彭祖先一怔,又嘟囔地:“那还不一样吗?叔叔,你也是咱窦家的人,人家显然是在离间咱窦家,叔叔万不可骨肉相残。”
窦婴:“那你让我怎么办?你是让我做丞相呢,还是只做你的叔叔?”
窦彭祖软下来了:“要说我那小儿子,也真是不成器……丞相看有什么办法,能够保证他的属籍?”
窦婴:“要只你一家倒也好办,你看看吧,涉及咱窦家的一共六个呢,你替我掂量掂量,取谁舍谁?”
窦婴推过奏呈:“人家弄得字字凿凿,行行有据……”
窦彭祖看后不说话了。
窦婴:“所以,我也难呀。”
窦彭祖:“叔叔既不肯帮忙,看来只能去汤泉宫,找老祖宗了。”
窦婴:“当然可以,作为九卿之首,儿子犯科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能不能说下老太太来,叔叔为你攥把汗呀。我只说一点你就明白了,当初,为梁王立储之事,我只多了一句嘴,就被老太太革除了门籍。”
窦彭祖不说话了。
窦婴:“依做叔叔的体会,保住保不住属籍并非最重要的,还得自个儿成器,你说是吗?”
窦婴又埋头批阅各种奏呈。
窦彭祖:“那我那儿子----”
窦婴:“已经回家了,你没看见那奏呈上的手印吗?我说了,只是讯问,不是捕人。”
窦彭祖:“就是说,我儿子都承认了?”
窦婴:“所以我说:字字凿凿,行行有据。你要是愿意,可把这个带给老祖宗看看,看看她怎么说----”
无言以对的窦彭祖。
21.汤泉宫窦太后处 日 外
窦太后面前跪了一大圈哭哭啼啼的王公贵戚。
“……太皇太后,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呀!”
“是呀,老祖宗,皇上他不能这么六亲不认。”
“老祖宗,我们可都是为朝廷有过军功的人家呀……”
………
窦太后毫无表情,慢慢伸出手来。
所有的哭诉声停息了。
窦太后:“至于吗?你说你们海哭喊山的?不就是让你们换个地方住住吗?老身就不明白,长安辅之地有什么好?干嘛都想往一块儿扎堆呢?成天闹闹轰轰的,喧哗吵嚷,人多的地儿是非多,有是非就有争斗,有争斗就有输赢,何必呢?回你们的封地就要了你们的命?有来有往呀,也可以常来常往嘛。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嘛。不要老呆在一块儿不动,动动挪挪嘛,树挪死,人挪活……”
跪着的人们都傻了,他们瞪大眼睛看向窦太后,揣摩着她每一句话的语气……
22.长安街市 日 外
一辆辆带有列侯徽记的车乘鱼贯穿街而行。
车乘上坐满了列侯及家人和各色行李。
车乘上的人都面无生气,木木的。
围观的市民们却人人脸上露出笑容……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
“公元前139年,为了加强中央,抑制诸侯在中央的影响力,年轻的刘彻成功地实行了他的两项新政措施:一,令列侯就国,除关。以礼为制,以公大平;二、举谪(zhe折)诸窦宗室毋节行者,一律除其属籍。初尝胜果的刘彻据此以为,他的新政前景一片光明……”
23.长安鲁恭王府邸 日 外
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的车乘急急地而来。下车的赵绾、王臧急如星火地奔入府内,一路高叫:
“老师---老师---”
府役奔出,告诉他:“申公已经走了!”
王臧:“走了?去哪儿了?”
府役:“申公一早就要小的将他送往街上客栈住了!”
王臧啪地打了府役一耳光:
“大胆!还不快给我找回来?”
府役:“小的……拦了,可申公……”
赵绾拦住了激动王臧、眉宇间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赵绾:“看来老师是有意要同学生拉开距离。”
王臧霍地看来:“有意……为什么?”
24.汤泉宫 日 外
刘陵的车乘由两名盔甲警卫牵着缓行。
车乘上的刘陵惊讶的看到树林宫墙外警卫禁严。
25.汤泉宫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窦太后情绪很高。
刘陵一样样地呈递带来的礼品:有硕大的仙芝,名贵的山参,各种秘丹、仙方。最后是几册装帧精美的帛书。
窦太后手抚在帛书上,感叹:“真乃煌煌巨著也,你的父王为此书取了书名吗?”
刘陵:“父王虽然取了书名,但总觉不甚满意,所以进献太皇太后,想请老祖宗赐一书名。”
窦太后:“你的父王太谦恭了,这样一部大书想是费了不少心血吧。”
刘陵:“父亲集聚天下高人,编纂了三年,上讲天地起源,道之原始;中讲人君立德,无为而治,大治天下;下讲如何休养保和,里面有很多密丹秘方呀!”
窦太后:“噢,讲了人君立德,无为而治,大治天下?”
刘陵:“父王在书中系统阐述了黄老道家学说,父王为此书取名《鸿烈》。”
窦太后:“好!好!很好!”
刘陵:“老祖宗赐一书名吧!”
窦太后:“《鸿烈》,倒也不错。鸿,大也。烈,明也。如今朝廷之上,儒术盛行,儒生猖獗,你的父王在此时旗帜鲜明地倡导黄老倒是真地需要勇气呢。可见天下还是有明白人的,老身看此书可以易其名,就叫《淮南王书》吧!”
喜上眉梢的刘陵赶紧叩拜:“刘陵代父王谢太皇太后隆恩!”
窦太后:“转告你的父王,老身当谢他才是。好在他冬十月就要入朝,待那时,老身要好好与他议议,何为治理我汉室天下的思想大本。”
刘陵拜后退去,窦太后仍在手抚书策。
窦太后:“倩儿,去把程不识将军叫来!”
宫娥退去后,窦太后的手在那堆《淮南王书》帛书上取了一策,展开来,手在上抚摸着。
佩剑的程不识将军走入:“卫尉程不识拜见太皇太后。”
窦太后:“程将军,你即刻准备一些车乘,回长安一趟,老身想召朝中的一些老臣来汤泉宫,议一议这本《淮南王书》。我这儿有个名单,你照这个名单挨家去接来就是了。”
窦太后从袖内抽出一帛绢,递过。
程不识接过,衔命而去。
26.未央宫沧池边 日 外
刘彻召集新政的主要人物在池边地毡上议政。
窦婴、田分、赵绾、王臧每人面前都摆了新鲜的水果、酒食,君臣都一边吃着一边议着。
刘彻:“丞相,朕下诏罢苑马以赐贫民这一项都进行的怎么样了?”
窦婴:“回陛下,已接近完成。苑马的那些土地都已均分给那些赤贫的家庭。”
刘彻:“好,丞相这边完事了,那明堂一事有眉目了吗?”他看向赵绾、王臧。
两人不作声。
刘彻:“你们不是说要向申公打听古制吗?打听到了吗?”
赵绾:“申公他----”
刘彻:“他怎么了?”
王臧:“噢,申公说,他也不是十分清楚。”
刘彻皱了眉头。
这时韩嫣走来,对刘彻一阵耳语后离去。刘彻的脸色立刻变了。
刘彻:“太皇太后突然召了许昌、庄青翟、石奋等一批朝中老臣去了汤泉宫。”
窦婴等一惊,一齐看来。
刘彻:“什么意思嘛?你们谁能对朕解释解释,老太太此举是什么意思?”
都怔着。
湖上飘来一只游船,船上满是粉黛,皇后阿娇的声音大叫地:
“陛下,你们在吃什么好东西呢!”
刘彻气不打一处来地吼道:
“你你……给朕闭嘴!”
27.汤泉宫殿 日 外
守备禁严的汤泉宫外。
程不识亲自巡视着警卫,宫墙外,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一溜空着的车乘停靠在宫外。
拉马打着响鼻,马夫都倚座瞌睡着。
28.汤泉宫窦太后寝宫 日 内
一只只手在翻阅着《淮南王书》
与会的朝中老臣几乎人手一册地边翻边听着窦太后的说话。
窦太后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高亢声调,激愤地:“……有些人总以为老身只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朝廷上下人人心知肚明,你那一套不怎么高明嘛。当初高祖任沛公时,主要沿用楚制,后来攻下长安,萧何从阿房宫拿到秦图书典籍后,就开始用秦制,所以,‘汉承秦制’。现在有人提出要改制,更秦法以立汉制。好嘛,你改呀!好好的改也行呀。可人家不好好的改,偏要胡闹,要改皇历,正月不叫正月,叫腊月;要改服色,尚黑改尚黄;还要改官名,治栗内史改成大司农;听说下次朝请还得加礼乐,还要盖明堂。其实,这改那改,说穿了就是要把权利改到哪一个人的手上。所以那些儒生们要不厌其烦的讲‘一元’。说什么‘一元就是万物始于大,只有开始大,才能正本清源’?你那个不对嘛,怎么只有一呢,老子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我看还有二嘛。我看这个《淮南王书》就是二。”
老臣们都怔怔地看向窦太后。
窦太后:“你们回长安时,可以把这套书替老身捎给皇上,让他好好读读,他不是要正本清源吗?依老身看,如今朝廷之上,儒术盛兴,儒生猖獗,是要正本清源,但是正黄老之大本,回到‘无为而治,上来!立刻废弃儒学那一套!’”
老臣们的眼睛闪闪发亮……
29.淮南王之宫 日 内
太子刘迁持急件匆匆地穿堂过室。
置身书房内的淮南王刘安迎望过来的刘迁。
刘迁:“姐姐托人紧急由长安捎来的!”
刘安接过急急地拆看了。
刘迁:“怎么样父王?”
刘安将信函递给刘迁:
“你自己看看吧!”
刘迁看着:“太后也只是夸了父王的书而已。”
刘安:“怎一本书值得太皇太后如此夸奖,因近而察远,一叶而知秋呀!”
刘迁:“父王的意思是?”
刘安:“皇上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太皇太后的话,既不是说给我听的,也不是说给皇上听的,而是说给朝廷内那些对新政早已不满,敢怒不敢言的人听的,太皇太后是要激发他们夺回被儒生霸占走的权力的雄心!”
刘迁:“那照父王的意思,天下要变了?”
刘安:“也许吧,一切都得看太皇太后的高兴了。”
30.长安未央宫 日(阴)外
巍峨的汉代宫殿建筑群,天空阴霾(mai埋)密布。
31.南司马门 日 外
一名骑毛驴的老者,费力的从驴背上下来。
一名羽林宫禁上前劝拦,老者却从驴搭袋中取出竹策,扑通跪下,双手高呈竹策:“小民陈言皇上,废弃儒学而采行黄老之道!”
32.未央宫宣室 日 内
宣室内堆放着太皇太后捎来的《淮南王书》书册。
刘彻、窦婴、田分、赵绾都面色难看地在翻看。
一名宫禁用目光暗示郎中令王臧,王臧走出殿门。
33.未央宫宣室 日 外
宫禁在对王臧耳语。
王臧:“皇上正在为此烦恼,谁在暗中发动民间上疏,伪充民意……不行,一个也不许送进来!”
宫禁转身去了。
王臧面呈严峻。
34.南司马门 日 外
警卫森严。
从骑毛驴老者为首,门前已跪了十多个士人,人人手呈竹简。
又有车乘驶来,下来的几个士人,神态从容地加入民间上疏的队伍,跪下双手高举呈疏。
从宫内紧急调拨的卫队,持械列队跪步赶来,散开,将门前的广场道路全部戒严。
跪地的士人们似乎人人面无惧色。
35.诸侯住宅区 日 外
一位贵戚兴高采烈地登车,对马夫大叫:“快,去南司马门!”
车乘疾速驰去。
36.行进的车乘上 日 外
贵戚坐于车乘上喜形于色。
迎面驶来庄青翟的车乘,两驾车乘都停了下来,贵戚大声地:
“武强侯!怎么不去南司马门,听说那里正热闹着呢,走吧,随我去看看热闹!”
车乘上露出庄青翟、他肃穆地呵斥道:“你去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家呆着!”
贵戚:“唉,武强侯,咱去看看民意还不行嘛,皇上可以封咱的嘴,可没法封天下的嘴呀!”
庄青翟:“什么‘民意’你这个笨蛋,赶紧回家,别坏了好事!快!马上调头!”
贵戚嘟囔地:“怪哉!调头,回去---都怎么个事?看热闹也不成……”
庄青翟在车内督促着那车调头走了后,才低低地命令马夫:“走吧,去许昌许大人家!”
37.未央宫宣室 日 内
正读书的刘彻看向殿外。
38.宣室 日 外
郎中令王臧在殿外与羽林禁内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回到殿内。
39.宣室 日 内
刘彻:“怎么回事郎中令?老太太让朕等好好读书,你怎么一会儿也坐不住?”
窦婴、田分、赵绾等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齐目光探询地盯了过来。
王臧见事件无法遮掩,说道:“陛下,从上午起,宫外突然陆续聚集了几十名民间士人,像是约好了的,纷纷要求上疏陛下,立刻废弃儒学,而采行黄老之道。臣已增加宫外的警戒,断绝了道路,否则,上疏请愿的士人还会更多!”
刘彻及大臣们都怔住了。
刘彻:“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即行报告?”
王臧:“臣以为,这会搅扰陛下此时的决断,所以……”
刘彻:“这些人还在宫外吗?”
王臧:“是的,他们声称不见陛下就决不回去。”
窦婴:“陛下,还是老夫去看看吧。”
田分:“此事十分蹊跷,怎么太皇太后刚露出点口风,就扩散到民间,成为有组织的行动?”
刘彻唰地站起:“叫侍卫,朕亲自去看看!”
一片劝谏声:“陛下!”
刘彻:“怕什么?朕没有什么可隐晦的!”
田分:“陛下此时断不可和这些人纠缠,他们显然是受人指使!”
赵绾:“陛下如果见这些人,那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太皇太后刚刚传来训诫,如果士人们发难提问,陛下不论作哪种回答,都不好,也都会立刻传到太皇太后那儿。所以陛下以不见为好。”
刘彻:“丞相如何看法?”
窦婴:“风乍起,形势扑朔迷离。先是有人居心叵测地向老太太进献集黄老之说大成的《淮南王书》,接着又是老太太直接召集朝中的老臣们吹风,并将《淮南王书》转呈陛下,用意已经十分明确了,就是让陛下弃儒学而恢复黄老。如果仅此而已,便不会再这个时候策动民间人士上疏请愿,是呀,此种局面表明,此风并不完全是冲着单纯的学说来的……所以,陛下必须谨慎,不能授人以柄。”
刘彻:“如果他们一直这么跪下去呢?你抓不得,撵不得,他们一天不离开,危机便一天不会消除!”
40.南司马门 日 外
在排列森严的宫廷禁军的围置下,几十名民间士人依然纹丝不动地跪于宫门前,只是先前托着的请愿折呈放在各人的面前。
王臧由禁内护卫地走出。
王臧:“陛下传诏,收取诸等请愿之册,集中送至上阅,所请之事,待皇上阅后再作定夺。”
两名军士随之进入跪地请愿者之中,将各人面前的折呈,收入托盘,神情庄重地端行着入进宫门内了。
行跪的民间士人们仍一动不动。
王臧:“既然皇上已经授理诸等所请,还请诸位回去吧,皇上一定会给予答复。”
行跪的民间士人们还是一动不动。
41.未央宫内 日 内
一道道的菜肴由宫人端来,送至刘彻面前。
思忖的刘彻无心碰那些美味,放下筷子,对一旁的韩嫣:“你随朕来一下。”
韩嫣追着刘彻走出。
42.宫中通道 日 外
刘彻疾步地穿越玉壁朱栏,韩嫣紧随其后。
刘彻:“那些士人在宫外跪了一天了,朕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
韩嫣:“陛下这是去南司马门?不行,丞相太尉皆有吩咐,陛下决不可以去!”
韩嫣抢上一步,拦在刘彻前面。
刘彻:“朕只是上至城楼,远远地看上一眼,这总可以了吧!”
韩嫣仍挡着。
刘彻搡过一把,推开他,径身前去。
韩嫣想想,追了上去。
43.南司马门城楼上 日 外
刘彻急急地走来,由韩嫣陪着,从城楼的箭垛上朝外看去---
44.南司马门下 日 外
跪着的士人们仍在宫禁的队列照应下。
只是这些士人们面前都放了碗水和馒头。
每一碗水都是满满的,馒头也未曾动过。
45.南司马门城楼上 日 外
刘彻:“你说朕此时下去,这些士人们会怎么样?”
韩嫣:“他们定会提废弃儒学的请愿。”
刘彻:“那么,什么人能把他们弄走呢?”
韩嫣想想:“有一个人陛下倒可试试,这些人都是黄老之士,陛下如请出今黄老之说的泰斗,没准能将他们打发回去!”
刘彻:“你是说谁?”
韩嫣:“陛下与臣的共同恩师----汲黯!”
刘彻霍地看向韩嫣,忍俊不禁地笑了。
46.汲黯家 夜 内
汲黯正在家中独斟独饮。
外间传来骚乱声,韩嫣不顾府役劝拦地冲了进来,大叫地:“老师----”
汲黯:“你这个浑小子,不好好伺奉皇上,深更半夜跑这来干什么?”
韩嫣:“皇上有急事求助老师!”
汲黯啪地放下酒觞,腰立刻直了:“噢,皇上---”
47.北司马门前 夜 外
行进的宫车内,韩嫣似乎已经叙述完了。
汲黯微带醉意地:“……既为我黄老之士,为无为,则无不治,此等请愿逼宫亦与我黄老道家之说相悖也……”
韩嫣:“对对对,我看这些黄门之士不如老师正宗,既然清静无为,又何以行此法术诈力……宫门前那些胡闹的许多都是老师的门生呢!”
行进的车乘由北司马门径直入内。
48.南司马门 夜 外
宫门轰隆隆地开启了。
宫谒站出,高声传报:“黄老泰斗皇上师傅汲黯到---”
传唤声让所有行跪的民间士人都不由地一惊,抬眼朝一处看去。
宫门内,独自走出汲黯,似微微地带了点醉意,晃晃摇摇地慢慢走来。
有士人赶紧垂下目光。
有士人似乎跪不住了,挪了挪。
汲黯穿行在跪士之中,喃喃地:“还真地一多半是老夫的学生。你们既在老夫门下受业,老夫何曾教授尔等做此种举动!嗨?!林啸林,老夫这样教过你吗?”
被叫到姓名的跪士慌了,跪不住了。
汲黯:“张墨海!你也来凑热闹,充其量,你也只是半拉子黄门之士!”
叫张墨海的:“老……老师……”
汲黯不言语,拉开衣衫从内掏出那只大号竹尺:“有认我这个老师的都伸出手来----”
慢慢的,跪士中有一多半的人都伸出手掌。
汲黯扬尺穿行其中,辟里啪啦地抽着那只手心:“都给我滚回家去!快滚!”
汲黯已扔了竹尺,用脚踹那一只只屁股。
一阵轮番痛打后,终于有人带头跑了。
像是一信号,跪士们崩溃了,有的就地躺倒,有的连滚带爬。
顷刻间,只剩下不多的几个跪士。
汲黯挨个地瞅瞅他们:“哟,这可不是老夫的学生了……”
他丢掉尺子,仍然摇摇晃晃地走回宫门。
军士们忍住笑,走到剩余的几个跪士面前:“走吧你啦---还有什么劲儿!”
扑通那人栽倒,连同其余没栽倒的都被扶到不远处的车乘上。
司马门前的空地上,军士在收拾碗水和那些馒头。
门前,重新变得空空荡荡的。
49.未央宫宣室 夜 内
殿内灯火蜡明。
王臧长长叹出一句:“像汲黯这样的黄老之士真也难得,辅佐少年的君主,守城深坚,招之不来,挥之不去,没有人能夺去他的志节。”
刘彻同感地:“是呀,古有社稷之臣,安邦定国,朕看汲黯,和他们不远了!”
赵绾:“眼前的危机虽然过了,可是太皇太后废弃儒学的决心已定,倘若真的回到‘无为而治’的成规陋习上去,则陛下的三项宏愿:崇礼、尊王、攘夷,恐怕没有一项可以再行实行!”
刘彻:“朕既为之,又有什么理由停止这些宏图大业了,就因为东宫的老太太不愿意,朕就放弃了?”
王臧:“不止一个老太太,近来列侯、宗室贵族们,还有那些受冷落的老臣,都在私下串朕,毁新政之言之举日益嚣张。”
刘彻:“没有老太太撑腰,那些人敢吗?”
赵绾:“是呀,所有诋毁新政的根源都来自东宫,陛下施政如果能绕过老太太……”
刘彻在想,突然地:“明日要早朝,御史大夫可以上呈奏折,当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面,朕予以批准。”
赵绾:“陛下要为臣如何上疏?”
刘彻:“用语要尽量平谈,表面上看上去,只是今后朝政的呈递程序,懂吗?从法定程序上真正绕过老太太。”
赵绾、王臧皆一怔,同时又都兴奋不已。
王臧:“陛下终于下决心了,为臣其实早就想如此做了。是呀,国家的大事怎能听任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刘彻用手制止的:“此事要极端机密,早朝前,除了朕、丞相、太尉和你俩,别人均不可泄露。”
赵绾:“陛下以为呈奏内容应如何写才好?”
刘彻:“怎么写都行,朕真正要的只是其中的一句:建议今后所有国事皇帝不必再报知请示于东宫!”
刘彻的一双眼睛灼亮亮的。
50.御史大夫赵绾府邸 夜 内
赵绾走入书房前,对妻嘱咐地:
“我要写了一个呈奏,爱妾还是先睡去吧!”
赵妻:“什么呈奏这般紧要?”
赵绾:“你不要多问,当然是最紧要的。”
赵绾当着妻子的面,关了房门。
走到案几前的赵绾,秉笔时,神情似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庄严。
51.窦婴府邸 夜 内
内室、正将王臧送出的窦婴重申了一句:
“转告皇上,臣支持皇上的决定,但宫中的警卫,北营汉军精锐郎中令还望提请皇上要严格控制。”
王臧:“这方面皇上已有交待,宫中警卫有我节制,北营汉军由太尉亲自节制。我这就去太尉家,与他商讨细节。”
窦婴点头,看着王臧出门消失在黑暗处。
窦婴的脸上也有了一种严峻。
52.田分府邸 夜 外
王臧的车乘驶抵田分府邸外。
匆匆走下的王臧上前“砰砰”地叩门。
门开了,府役:“王大人!”
王臧径自入内。
53.田分府邸 夜 内
一待女迎上。
沉着脸的王臧:“太尉呢?”
侍女:“太尉大人,正在寝室求仙呢!”
王臧:“请他出来,宫中有紧急事务!”
侧内室,帷帐之中,女人的娇喘声,帷帐在抖动中。
那名侍女从外入门,胆怯地:“太尉大人!”
帷帐的抖动停了,传来了田分瓮声瓮气的声音:“什么事?”
侍女:“郎中令王大人来了,说宫里有紧急事务要同太尉商量。”
田分的声音:“知道了。”
侍女小心退出。
钻出帷帐的田分,嘀咕地:“没准还是那些请愿士人的事儿……公主等等我,片刻就来!”
田分着衣出屋。
帷帐内露出穿衣的刘陵,她下得床来,蹑手蹑脚地走至窗前,向内窥去。
可看见:神情肃穆的王臧进门后先向田分行礼,两人在案几前坐下。
刘陵慢慢走过去,绕至最近处侧耳谛听地。
54.田分夜客厅 夜 内
田分万分惊讶:“……哦?皇上这么决定的?”
王臧:“是的,皇上特意提请太尉,此事万不可向王太后泄露,皇上也是为母亲的安全考虑的。”
田分面呈复杂:“也好。不过北营汉军精锐臣只可节制,并无调动之权,虎符的另一半一直存在太皇太后那里。”
王臧:“皇上并无用兵之意,也只是让太尉加以节制,防止北营军力被他人调动……”
55.田分寝室 夜 内
刘陵用心地窃听着。
很快,她小心地退回到帷帐之内。
田分忧心重重地回到屋内,说道:
“我还有些事做,公主您看---”
刘陵从帐中探出头来:“太尉大人,这‘仙’才求了一半,还有什么事能比……也罢,太尉是宫中的大忙人。”
田分:“那公主走好,我们以后再约!”
田分走了出去。
56.街市 夜 外
赶车的郭解:“公主是回去吗?”
刘陵:“不,我要去武强侯庄青翟那里。”
郭解:“噢,公主的安排是不是太紧了点儿。”
刘陵:“游侠何必在意,我可是付了你车钱的哟---”
刘陵拿出一大块金锭,伸手塞到郭解的怀里。
郭解扬鞭。
车乘向右拐去,马蹄轮辙声远去。
57.汤泉宫门外 夜 外
禁军兵士警卫在宫墙外。
万簌俱静中,忽儿传来马蹄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警觉的禁军们立刻冲出,封锁住面前的道路。
月色下,一辆车乘自长安方向狂奔而来。
兵士们挺出手中的戟矛,弓弩手引镞侍发。
“停下!听见没有!停下!”
有军士冲上去,强行拉住了奔马的缰绳。
剑戟直逼地指向车厢:“下来!什么人深夜胆敢闯宫!”
车厢处露出镇定自若的庄青翟。
庄青翟:“我是武强侯庄青翟!”
军士:“谁也不能深夜闯宫!”
程不识将军远远地赶来,军士们纷纷闪出道来。
庄青翟冲着程不识大喊:“将军,我要立即见太皇太后,有紧急事务报告!”
58.汤泉宫太后寝室 夜 内
灯烛照着两眼枯凹的窦太后。
程不识将军陪着庄青翟立于面前。
窦太后的手不断地摆弄着怀中的‘小虫子’。
窦太后:“这么说,他们是要在早朝上宣布这件事?”
庄青翟:“是的,他们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由御史大夫赵绾提交奏呈,再由陛下批准实行。奏呈一旦实行,太皇太后今后再不得涉政。”
窦太后:“你说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老身已经很宽容他们了,他们却横着心儿地要和你翻脸儿?”
殿内一片沉默。
窦太后:“唔,几个儒生不自量力。我就不信,朝中大臣们都跟他们走?要真是那样,我就回代国去,四十年前我就是随先帝由那里入京的,没有什么不了起。程将军,你会跟他们走吗?”
程不识:“为将的职责就是保护太皇太后的安全,为将忠心不二。”
窦太后:“你看,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们走嘛!我看能跟他们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程将军,你就安排一下吧,老身今儿连夜就回东宫去,赶在早朝之前到达!”
程不识拱手:“遵命!为将将誓死捍卫太皇太后!”
第十七集
1.通往长安的驰道上 夜 外
手持火把的骑卫照亮了太皇太后回京的车乘。
马蹄、火光、车轮,和军士们随身发出的军械撞击声响。
车厢内,窦太后合目,身体随着车轮颠簸着。
2.御史大夫赵绾府邸 凌 晨 内(带密度拍摄)
赵绾出门前将奏呈小心地揣入朝服内,带着赳赳气概走上车乘。
赵绾:“进宫!”
马夫手中的鞭花脆响,车乘轰然启动,行远。
3.长安近郊 凌 晨 外(带密度拍摄)
骑士簇拥着窦太后的车乘在赶路。
突然,车乘的一匹拉马轰然倒地,车乘停下。
程不识在马上大声地:“换马!快换马!”
众军士忙碌之机,程不识拉开车厢欲察看窦太后。
窦太后纹丝不动地坐在车厢内,问了句:
“程将军,你只管放开了速度,老身受得住。”
程不识砰然关门,对军士大吼地:
“快,全速赶回东宫!”
4.刘彻寝宫 晨 内
春陀在为刘彻戴上皇冠。
刘彻:“今儿天气怎么样?”
春陀:“回陛下,大晴天,一丝云彩也没有。”
刘彻笑了:“天晴就好,乘着太阳好,赶紧晒粟草---”
春陀:“陛下说什么?”
刘彻:“朕什么也没说。”
5.田分府邸 晨 内
田分由橱内取出那半只虎符,手上拭了拭,小心地揣进了朝服内。
府役:“太尉大人,进宫的车乘已经备好了。”
田分:“知道了。”
田分随之步覆匆匆地去了。
6.长安街口处 日(晨)内
程不识将军横马立在路口上,目光督促着太皇太后的车仗从面前通过。
远处,街的尽头行来窦婴的车乘。
程不识:“快点!快点!”随后,他策马朝太皇太后的车仗追了上去。
7.窦婴车乘上 日(晨)内
车乘上的窦婴:“你看清楚了吗?”
车夫:“回丞相,小的看清楚了,确实是太皇太后的车仗!”
窦婴闻之颓唐地慢慢合上了眼帘。
车夫:“丞相,再不走,要晚了。”
窦婴:“已经晚了。”
车夫:“那,丞相,还去宫里吗?”
良久,窦婴才答:“走吧,不去宫里又能去哪里呢?”
8.未央宫承明殿 日 外
郎中令王臧站在殿下,未央宫卫尉李广走来。
王臧:“李将军,怎么样了?”
李广:“为将按令已增加了早朝的警卫布防。”
王臧:“很好。李将军,如果今天朝堂上有人异动闹事,你得听令,一律将其拿下,不论是谁!”
李广:“闹事?什么人敢在朝堂闹事!”
王臧:“你就照皇上的吩咐做就是了!”
李广:“那是自然,只要皇上有令!”
9.西司马门 日 外
西司马门开启着,执戟的禁军士禁列着,经章池桥,直到承明殿前。
响起低沉的朝鼓。
文武百官于朝门外排列。
御史大夫赵绾略显激动地站在队列中,目光在找人。
田分神情老道地在与身边官员攀谈。
王臧朝赵绾递来默契的眼神。
丞相的位置空着,窦婴尚未到。
赵绾向身后看去----
景阳钟响了。
群臣列队进入,依次登殿。
赵绾对田分:“丞相还没到?”
田分:“怎么搞的,他不来谁领头附议呀?”
群臣于丹陛前东西相向站立,静候。
赵绾往台阶下看去,笑了。
窦婴一身朝服,满头大汗的走上台阶。
田分对加入队列的窦婴:“丞相睡过了时辰?”
窦婴理也未理,脸色阴沉。
整肃朝仪的鸣鞭响了。
群臣肃然执笏等候。
10.长秋门 日 外
景阳钟仍在鸣响。
内廷的仪仗队引导着刘彻的宫车缓缓而来。
突然,一名宫谒从后匆匆奔来。
宫谒:“陛下稍候----”
宫车内的刘彻眼锋盯了过来。
宫谒:“陛下!太皇太后请陛下停止朝仪----”
刘彻:“太皇太后?她在哪儿?”
宫谒:“太皇太后已回到东宫,太皇太后请陛下这就去东宫说话!”
刘彻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太皇太后昨晚上还在汤泉宫吗?”
宫谒:“是的。可太皇太后连夜赶回来了。”
刘彻:“连夜?”
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刘彻几乎从牙缝里吐出了:“去东宫!”
11.承明殿前 日 外
似乎所有的官员都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了,都在议论着。
窦婴轻声地对赵绾:“老太太刚刚回到了东宫。”
赵绾一下子傻了。
窦婴:“别再给皇上找麻烦了,烧掉奏呈。”
田分也听见了,脸色抖变,手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虎符。
12.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窦太后几乎瘫倒在座位上,两个宫娥在为其掐腰捶腿。
殿外传报声:“皇上驾到---”
窦太后一下子坐直了,推开宫娥,两只枯凹的眼窝慢慢地朝向一处。
刘彻进门跪拜:“孙儿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窦太后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彻:“孙儿正欲早朝,不知太皇太后有何吩咐?”
窦太后:“你没想到吧,我这个瞎老太太又回来了!”
刘彻的脸白了。
窦太后:“你知道御史大夫赵绾写了一道奏呈吗?”
刘彻说不出话来。
窦太后:“你回答我,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刘彻:“孙儿尚不曾早朝,群臣们可能会呈奏一些议题,孙儿尚未见到。”
窦太后:“你既不愿意详说,那么,老身就替你说吧。御史大夫赵绾上疏,建议陛下对于国事不必报知请示于东宫……”
刘彻闭上了眼睛。
窦太后:“你真的不知道?”
刘彻不说话。
窦太后:“老身就那么让你扎眼吗?你以为你的翅膀硬了,那你就飞好了,老身倒要看看你究竟能飞多高?”
刘彻一言不发。
窦太后:“你去吧,继续你的早朝----”
窦太后的脸,冷酷而坚毅:“不过,议题得改改,我这里也有庄青翟交来的奏呈,参奏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所犯‘奸利’之事,陛下立刻查办,今晚之前就给老身一个‘说法’!去!把这个交给陛下!”
说着,窦太后挥挥手,宫娥将一份呈奏献于刘彻面前。
屈辱的刘彻,慢慢伸手接过。
13.承明殿前 日 内
嘤嘤嗡嗡的群臣
殿门口,庄青翟带点得意的走来入殿。当他刚一入列,周围人都朝其打探询问,庄青翟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庄青翟的说词如野火一般,为人口口相传,殿上一片唏嘘惊叹。
站于班首的窦婴、田分、赵绾,似乎已经知道局面已经急转直下,彼此相对无言。
又一阵骚动。
殿外走入了宫谒,大声传奏:
“皇上驾到----”
刘彻由侍卫引导,由殿外走来,入御座。
宫谒:“群臣行大礼---”
轰然跪地的文武百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冷冷地:“平身吧!”
群臣执笏就位,一双双眼睛都偷窥着刘彻的脸色。
刘彻的眼锋迎了上去:“今儿朝请晚了一个时辰,原因你们也都知道,朕也不想多说。因此,议程从简。”
殿堂上寂静地等待着。
刘彻展开带来的奏呈:“武强侯庄青翟到了吗?”
庄青翟执笏出列:“臣在!”
刘彻:“你很能干呀!”
庄青翟:“谢皇上夸奖。”
刘彻:“你一个庄青翟比朕的御史大夫署还有效力!朕是不是该任命你来做御史大夫?”
庄青翟不说话了。
刘彻:“这个奏呈是你写的吗?”
庄青翟:“为臣不知道陛下说的是哪一件?”
刘彻:“这么说,你还写了不少呢?”
庄青翟又不说话了。
刘彻:“朕很欣赏你,你说你都从哪儿找到的材料,连赵绾、王臧七年前的把柄都能抓到……”
文武百官们议论声。
赵绾、王臧都有预感。
庄青翟的脸有点挂不住了。
刘彻:“朕看了你的奏呈,决定准奏。”
百官们惊讶不已,议论声起。
刘彻:“卫尉李广安在?”
佩剑的李广从殿门前进入:“臣在!”
刘彻声调低沉地:“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因‘奸利’之罪,革去所任,带下候审!”
李广愣住了,疑惑地看向王臧。
王臧摘去官帽,主动走来。
李广:“这是----”
王臧:“按陛下的命令做!”
赵绾此时也自摘官帽主动走来。
李广将两人押着,走出殿外。
田分与窦婴相视无言。
殿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有臣高喝地:“陛下,赵绾、王臧身为朝廷重臣,怎么能以一个七八年前的所谓‘奸利’之罪就罢官逮捕呢?”
许多人呼应着:“是呀,陛下!”
“不能如此草率!”
“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吗?”
………
刘彻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站起来,只说了两个字:
“退朝---”
音乐起,悲怆的刘彻径自而去……
14.长安市内客栈 日 内
白发白须的申公盘脚坐着,闭目养神。
店主及伙伴在室内帮忙收拾行装。
店主:“申公的学生都在宫内做大官,怎么也不派几个人手来,送送老师。”
申公不作答,静默默的。
伙计指着一大堆简策:“这些宫中的文件也带走吗?”
申公干脆地:“烧掉。”
伙计捧起那些简策一边出门:
“这些学问儿能烧两顿早饭呢!”
申公将手边的一策子递给店主。
申公:“宫中若来人,请将这个交给他们。”
店主:“这是什么?”
申公:“老夫的辞呈。”
15.长安街市 日 外
一辆简朴的车乘行于街市上。
也许是申公的白发白须过于特殊,还是被几名路人认出了。
书生打扮的路人甲:“这不是陛下请来的新政顾问吗?”
路人乙:“什么顾问?”
路人甲:“忘了,几个月前,用蒲包裹了车轮子运来的?”
路人乙:“想起来了,儒学泰斗申公呀,怎么又走呢,走的如此凄凉冷落?”
载了申公的车乘消失在人流中。
路人甲乙困惑地摇头……
16.淮南王之宫 日 内
执书信哈哈大笑着的淮南王刘安。
刘安对太子刘迁:“……你姐姐聪慧过人,谁能想到呢,皇上的新政,由着两双女人的手,稍稍一推,就哗啦啦大厦将倾。这么脆弱的本钱,也想要号令天下?”
刘迁:“皇上不是还没倒吗?也只是两只替罪羔羊而已。”
刘安:“这事没有完。老猫捉住了老鼠,你见过有几只马上就咬死的?得拿了爪子揿住了,玩耍够了。你等着瞧吧,太皇太后的杀手锏还在后头呢……”刘安的脸容光焕发,掩饰不住的喜悦。
17.窦太后寝宫外走廊 日 外
皇太后王志由馆陶公主陪着穿行在宫廊中。
二人走至殿门口,馆陶公主问一宦者:“老太太呢?”
宦者:“回长公主,太皇太后在苑子里赏白兰花呢!”
王志与馆陶公主的脚步不停地往那边走去。
18.苑子里 日 外
窦太后坐在一株盛开的白兰花树下。
可看见其鼻翼在感受着花香袭人的周遭空气。
宫娥:“皇太后、长公主来看老太太了!”
窦太后笑了:“热闹人来了!”
陪着王志来的馆陶公主:“哟,瞧瞧母亲这几个月温汤洗 的,洗得这皮肤鲜嫩的,返老还童了,母亲!”
王志:“太皇太后是比先前气色好些。”
窦太后:“是吗?那敢情好。老身有一条,凡事不生气。再大的事也不生气。别人想让你生也不生。自己不生气,别人的气不受,这就是老身的养生之法。”
馆陶公主瞧着花树,摘了一朵,递到窦太后的鼻尖下:“还要再添上一条,感受百花万芳的自然香气,只生香气,正气,灵气儿!”
窦太后:“要死你这大丫头……对了,这苑子里的花都开透了,你那小蜜蜂阿娇怎么不来呀?”
馆陶公主:“皇后在侍奉皇上呢,哪还能想到自己的娘儿呀!”
窦太后:“侍奉皇上好。好!”
一阵短暂的冷场。
馆陶公主:“皇太后来看您了,您不说几句?”
王志:“我没什么事,上已节要到了,宫中的姐妹们都想着泼水仪式呢,不知老祖宗能不能也一块儿乐乐?”
窦太后:“老身连骊山的温汤都快消受不了了,哪里还沾得了那渭河里的凉水,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又找不出话来了。
馆陶公主使劲地向王志递眼色。
王志:“臣妾知道,皇儿又给老祖宗气受了。皇儿都在臣妾面前说了几次了,很后悔。他还是个孩子,也是耳朵根子软,眼珠子浅,怎么就看差了那两个儒生了呢?皇儿知错了……”
窦太后:“皇太后,老身劝你还是不要管这个事。这事没有完。一个赵绾,一个王臧,都还在嘛?革了职就了事了?他们搞得那一套,和新垣平搞得那一套有什么区别吗?他们是想做新垣平第二呢!新垣(yuan原)平不就是在先帝面前装神弄鬼,又是改换年号,又是祭祀天地的封禅大礼,结果都是骗人的一套。新垣平被先帝灭了三族。赵绾呢?王臧呢?老身是给皇上留了面子,让他自行了结此事,现在看来,皇上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丞相窦婴,太尉田分就那么干净吗?老身看他俩,一个手上长毛,一个屁股上有尾巴……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丞相?能做太尉?”
王志一怔,连忙看向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做出个无能为力的神情……
19.王志寝宫 夜 内
王志愁眉苦脸地坐着。
刘彻在其面前踱来踱去。
刘彻:“这么说,太皇太后是要连锅端掉,主要内阁,釜底抽薪。老太太太狠了,皇儿做不出,这些人忠心辅佐朕,做了许多有益的事,其中王臧还是朕的老师……”
王志:“皇儿,不要再糊涂了。田分是我的亲弟弟,太皇太后尚能当着我的面说他手上长毛,屁股上有尾巴,不配做太尉。老太太连我这个皇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她还能给你什么呢?”
刘彻愤愤地:“老太太是不是疯了?她说人家是新垣平,我看她就是吕太后!”
王志:“陛下,你在放屁!”
王志无疑被刘彻的轻薄激怒了。
刘彻缄默了。
王志:“你的皇位,是太皇太后点头才算坐上的。太皇太后既可予之,亦可夺之。这几天长公主也朝我卖起了关子,刘安长,刘安短的说个没完,皇儿知道不知道,各地的亲王就要进京朝觐,太皇太后随便找个什么人都能代替你。天下的道理其实就那么一点点,要得甜须加盐。不要再顾你的舅舅了,还有你的老师,要不惜一切地让老太太真正满意。咱们家,如果保住了陛下,一切都保住了。赵绾、王臧、丞相、太尉如果真正忠君的话,他们也会同意陛下的处理。而陛下的处理尺度也就是老太太的标准!”
刘彻思忖良久:“那就是说,没有一点余地了?”
王志:“有。陛下必须按太皇太后标准做。不要等到别人来替你做!”
王志的目光灼灼的。
20.长安街酒楼 日 内
楼内恢复了昔日的热闹。那些曾被遣返封地的列候们坐满楼内,满目皆是华服,人声喜庆,相互道贺。
甲:“哟,侯爷回来了?”
乙:“你常宽侯不也回来了吗?”
甲:“我可是照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树挪死,人挪活,常来常往。”
乙:“在下也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老呆在那封地里还不憋死了!”
丙:“两位侯爷那边请!”
甲:“怎么着,你贤阳侯赏饭?”
丙:“都在上疏签名呢,给太皇太后递奏呈,你俩也都是新政的受害者,该出力时且出力!”
乙:“什么奏呈呀?”
丙:“新垣平妖党赵绾、王臧一案,得揪出他俩的幕后主使!”
甲:“幕后主使?那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丙:“明摆着也得下巴掌不是嘛,来不得丝毫手软呀!二位过来签名吧!”
一堆人帮着签名上疏,闹轰轰的。
镜头移至角落处的庄青翟与刘陵。
刘陵:“武强侯没有向老太太透露我的名字吧?”
庄青翟:“当然没有,我只说透露消息的是一名宦者。”
刘陵:“那就好,我是怕皇上从此恨上我和父王了。”
庄青翟:“老太太一直在夸你的父王呢。老太太其实早已对皇上不满了,但苦于找不到替代人选,直到她看到了《淮南王书》后,态度便有了根本转变。老太太是心里有底了,才下决心搬倒目前的内阁。依臣的估计,搬倒内阁并不是老太太的最终目的。所以,公主务必转告你的父王,此时的姿态亦更为谦和为好,决不要界入目前的纷争。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刘陵:“谢谢武强侯的提示,您看还需要本公主做些什么吗?”
庄青翟:“老太太还是有些矛盾的,她对皇上的母亲王太后印象始终很好,这是影响老太太废黜天子的决心的。而王太后又完全依仗着其弟田分的谋略,所以田分是棋局上的一颗重要棋子……”
刘陵会意地频频点头。
21.长安监狱小屋 日 内
太尉田分由狱吏陪同走进了一间屋子。
狱吏:“太尉在此稍候!”
田分点点头。
狱吏出门时,田分的随从取出随身捎来的酒菜摆出。
不一会儿,传来了铁镣声。
赵绾与王臧进门。
两人:“太尉!”
田分:“二位今天还可以叫一声‘太尉’,也许等到明天就只能叫我武安侯了。”
赵绾:“为何?”
田分:“太皇太后执意要让皇上免除我和丞相的职务。”
王臧:“这么严重?”
田分:“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只恐怕皇上本人也完蛋了……”
两人霍地看向田分。
田分指向酒菜:“请吧,二位,谁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谁能想到呢?皇上的‘新政’,这边刚刚开了头,那边已煞了尾……”
沉默,三人谁也吃不下。
22.刘彻寝宫 日 内
刘彻惶惶不安地在殿内。
春陀神秘地走入,对刘彻耳语地。
刘彻惊喜地:“噢,师傅赶来了,快快快,快请他进来!”
春陀出去后不久,卫绾只身走入,叩跪地:
“老夫拜见陛下——”
悲喜交加的刘彻扶起卫绾颤声地:
“师傅——”
站起的卫绾:“宫中的事,臣已经听说了。”
刘彻:“可恨的老太太,快进棺材的人,把着权柄就是不放……”
卫绾:“陛下要退!要退!要退够!”
刘彻:“怎么,你是要朕屈服?”
卫绾:“退,不是屈服。陛下年轻,时间还长,此时不是施力,而是要集势!”
刘彻:“怎么集势?”
卫绾:“一块石头,如果放在地上,那就是块石头。如果这块石头,不是在地上,而是身在百丈高处,石头就不是石头了,是‘势’了!陛下得往高处去想,此为集势,不要在地上纠缠。”
刘彻:“那师傅的意思——”
卫绾:“陛下需坚决地照太后的要求做,罢免丞相、太尉;至于赵绾、王臧,也只能弃之不顾了。不要再与老太太打劫。全面地退却,忍辱退让,蓄积力量!”
卫绾的脸色似乎没有任何余地。
23.监狱小屋 日 内
田分执壶往两只杯中倒酒了。
田分对赵绾、王臧:“……这个酒,你们就代皇上喝下去吧。如果二位愿意替皇上赴汤蹈火,那二位的名节也必然可以名垂青史的。你们就看着办吧……”
田分站了起来,慢慢走出了小屋。
两只杯中盈汪着酒水。
赵绾:“王臧兄,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呀?”
王臧:“那个该死的奏呈,可是你老兄写的,你不先来谁先来?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赵绾端酒:“你让我失望呀,王臧兄,也是呵,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王臧:“别,别,咱俩一块儿吧!”
王臧也端起酒:“要不,你先做了鬼了,还不骂死小弟啰!”
赵绾:“是呀,大丈夫不作事则已,作事则磊磊落落,一死亦何足惜!喝——”
王臧与之碰杯,也豪迈地:“喝——”
两人一饮而尽。
砰然掉地的两只空杯,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监狱地上。
静,死一般的静寂。
24.监狱小屋日外
传来了慢慢的脚步声。
木栅处,露出田分慢慢走来的一双靴子。
田分望向室内的一张脸,充满了同情。
奔来的狱吏。
田分淡淡地:“让廷尉去东宫呈报吧,赵绾、王臧均已畏罪自杀!”
扬长而去的田分。
25.未央宫 日 外
巍峨的汉代宫殿建筑群。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公元前139年,试图摆脱太皇太后控制的刘彻,遭到严厉斥申,刘彻无力保护自己的老师,赵绾、王臧二人于狱中含冤自杀。丞相窦婴、太尉田分也被解除了职务,仅仅推行一年的建元新政遂以失败告终。与此同时,一场废黜刘彻帝位的暗流,也在集蓄待发之中……”
26.青草地、渭水边 日 外
上已节、渭水滨,一片平坦的草地,张设锦帐,满布旗帜,皇家在此举行祓禊仪式。地毡处,由王志、馆陶公主陪着窦太后。
鼓声号角之声传来。
皇亲贵戚的男女们都穿了单薄衣裳排列在浅滩处,接受着天子的赐福。
春陀捧着一瓶圣水,刘彻手取一支新发嫩叶的桑枝蘸着瓶水,挨个往男女的颈项间探入,被洒冷水的男女照例发出一声惊叫,其余人则笑。
刘彻绷着脸将这一切做得极为刻板。
刘彻赐福完了,滩上的男女开始相互间的泼水赐福。
刘彻从浅滩处没甚兴趣地回到自己的锦帐地毡处。但太皇太后的侍女倩儿过来了:
“陛下,老祖宗让请陛下过去说话!”
刘彻只得调头随倩儿去窦太后那边。
27.窦太后地毡处 日 外
刘彻低头坐在窦太后处。
王志长公主借故走开了。长公主:“那边要下水了,王太后随我去看看……”
王志临走前担心地看了刘彻一眼。
片刻的沉默后,窦太后开口了。
窦太后:“老身本不打算来的,但却来了,陛下知道原因吗?”
刘彻:“孙儿愚钝,还望老祖宗指教。”
窦太后:“陛下连续几项举措,老身稍觉宽慰,所以就来了。”
刘彻:“噢。”
窦太后:“是呀,那些儒生专注重外表,写的文章读起来好听,写得天花乱坠,可是又有哪一个能赶得上‘万石君’一家子呢,石奋那一家才是为朝廷实实在在地在做事呢。”
刘彻:“孙儿知道了。”
窦太后:“关于石奋,你又知道些什么?好了,不知道不要紧,陛下可抽空打听打听。”
刘彻:“是,老祖宗。”
窦太后:“内阁的人选,陛下考虑了没有?”
刘彻:“孙儿听老祖宗吩咐。”
窦太后:“老身看,可以朝中老臣许昌为丞相,庄青翟为御史大夫,石奋的公子石建为郎中令,石庆为内史。”
刘彻:“孙儿遵命就是了。”
窦太后:“老身转呈陛下的《淮南王书》,读了没有?”
刘彻:“正在读呢!”
窦太后:“我汉家七十余年无为而治的国策都在其中,陛下要好好认识。读是一方面,行则更为关键……”
刘彻的眼瞥向岸滩。
陪銮的黄门、宫娥已分批由浅滩入水沐浴。
一批王公贵戚男男女女嬉闹追逐泼水,水花四溅。
28.刘彻的锦帐地毡 日 外
刘彻怏怏地由窦太后那边过来。
春陀迎了上来:“陛下是否下水?”
刘彻:“下什么水,朕哪一天不泡在祸水里!”
春陀缄默了。
刘彻:“春陀,你知道石奋一家是怎么回事吗?”
春陀:“陛下好好的问起这个?”
刘彻:“太皇太后要朕任命石建为郎中令,石庆为内史。朕想知道为何朝廷的官都跑到石万君一家去了。”
春陀明白了。
春陀:“万石君石奋赵国人也。早年侍候过高祖,到孝文帝时,累积功劳升到大中大夫。石奋不懂得学问文章,但恭敬谨慎没人比得上他。到了孝景帝时,石奋不仅自己已担任九卿近侍之职,其四个儿子也都官至二千石。由于家教缘故,长子石建也恭敬谨慎,有一次书写奏章,待先帝批回来时,石建又读了一遍,发现其中的一个‘马’字下面,应有五笔的,却写了四笔,少了一笔,诚惶诚恐,以为死罪。其小儿子石庆也是,早先他给先帝作太仆,先帝驾车出行,问他的驾马有几匹,石庆明明知道,却不敢立刻作答,而是以马鞭指点着仔细数了一遍,数完后,举起手说,陛下,是六匹马……”
刘彻笑了:“好嘛,朕将来郎中令和内史有这么两位循规蹈矩的石家子弟,老太太可不是就放心了。”
春陀:“是这个理儿!”
刘彻:“那好春陀,往后朕若用餐,每碗粟米你都得替朕数清楚了,少一粒多一粒,朕都要拿你是问!”
春陀:“我的天哪,那春陀还有个活嘛!卑职知道陛下近来不快活,陛下为何不出去散散心呢,平阳公主都邀请陛下几次了,陛下何不顺道弯过去看看姐姐呢?”
刘彻:“这主意好,比那马字下写了五点还好呢!朕早已厌倦了宫中的陈腐气息!”
29.平阳公主府邸 日 外
院子内,刀剑相迸,金属声叮铛作响。
卫青在与游侠郭解斗剑,满院子刀光剑影,尘土飞腾。
刘陵陪了平阳公主在房廊下观看,刘陵不断观窥着平阳公主的脸色神情。
刘陵:“都说我刘陵的马夫如何了得,没想到姐姐的家奴却更胜一筹,剑法好,人也巍伟!”
平阳公主看卫青的剑术已明显的占了上风,才收住了关切,笑语地:
“我家的卫青,酷爱的东西就三样:兵书、宝剑、骏马。恰恰好,这三样也都是我平阳侯爷酷爱收藏,也就是‘近山识鸟音,近水懂鱼性’吧!”
刘陵:“姐姐还少说了一样吧?”
平阳公主:“哪一样?”
刘陵:“美人呀,我不信这样的男人不嗜爱美人。”
平阳公主脸微红:“又胡说。”
刘陵:“不能欣赏姐姐,那算什么识得鸟音鱼性吗?”
平阳公主捶着刘陵,刘陵告饶地:“好好好,妹妹胡说了,那姐姐愿不愿我拿我的马夫换姐姐的家奴呢?”
平阳公主道:“那你得问问,我家卫青手中的剑答应不答应?”
卫青与郭解由于两位年轻女主人的观看,手上的剑越发儿斗得天昏地暗。
两人斗志正酣,那边院内处悄然走进了刘彻。
刘彻为眼前眼花绕乱,上天入地刀路剑法所吸引,入神地看着。
“陛下---”
房廊上的平阳公主高叫地。
唰地,卫青与郭解的剑凝固在那里了,两人顺着奔来的平阳公主们扑去的方向看去,又接着一齐丢掉了手中的剑,跪地行礼:
“陛下---”
平阳公主手牵着弟弟的手,高喝地:“还不快去准备!都去准备!”
婢女家奴们都扑向了室内。
卫青郭解正欲离开,刘彻走近了他俩,手指着卫青:
“朕认识你,你叫卫青,那晚上朕在宫门前见过你。”
卫青再次行礼:“没想到陛下还记得卑奴!”
刘彻朝向平阳公主:“不是记性好,是朕的眼力好,姐姐忘了,朕当时就说卫青两眼如炬,贵不可言……”
平阳公主的脸再次红了,连忙打叉地:“陛下认识这一对吗?”
平阳公主手指着刘陵和郭解。
刘陵优美施礼:“陛下圣安!”
刘彻:“她是朕的侄女呢,淮南王刘安之女,朕在婚宴上见过,这是谁,怎么是一对呢?”
刘彻看向郭解。
郭解施礼:“卑奴郭解。”
刘陵赶紧地:“姐姐玩笑,这是下女的车夫!”
刘彻:“你们的家奴车夫都比朕的侍卫还强些……朕比不得你们,朕每日在读你那父王的《淮南王书》随你父王修道熟谙房中术呢!”
刘彻说着,兀自朝房内走去。
平阳公主赶紧地对刘陵:“姐姐顾不上公主了,您看---”
刘陵乖巧地:“妹妹这就走,姐姐可得伺候好皇上,皇上可是比大婚大典时憔悴多了……”
刘陵意味深长地施礼告别。
30.平阳公主宴会厅 夜 内
豪华的盛筵,刘彻由于平阳公主等陪着饮酒,刘彻似乎仍然愁眉不展。
平阳公主站起来,走到刘彻面前。
平阳公主:“陛下,时逢春天到来,万物苏醒,山楂花满山遍野,发出薰香,阳光也温暖的让人血脉贲张。姐姐室内有一班年轻的女孩子,她们听说陛下刚刚在渭水边为王公贵戚的赐福,因而也一个个心动瑶池,托言姐姐,是不是也能替她们赐福,如果能够,那些女孩子们定然非常高兴……”
刘彻:“女孩子?可以。”
平阳公主拍了两个手掌。
先由一仆人端来盆凉水,凉水中放了一枝鲜嫩的桑枝。
刘彻站了起来,刚走到盆水边。
忽啦啦,一下子拥来了十来个身穿单薄的年轻女子,叽叽喳喳地挑出一列,以背对向刘彻,嘻嘻地笑成一片。
刘彻心绪变得好了起来,取了桑枝,蘸满凉水,往第一个女孩子衣脖里伸进去,还用手拍了拍。
冷水激出女孩子一阵尖叫,其余女孩轰然笑了。
赐福刘彻像是在揿一排琴键,每一下都传来一片年轻女子的反应。
刘彻高兴了:“朕看你等也可相互赐福!”
话语刚落,女孩子们叫闹地相互泼开水了。
刘彻高兴地回到案几前饮酒欣赏。
一片水花,一片湿漉的美妙人体。
刘彻:“好好好,朕看比那宫中的泼得还好,宫里的是小泼,这儿是大泼---”
正说着,一女孩子用盆水往一红衣女子那里从头至尾的浇了上去----
刘彻哈哈放声笑了。
被浇透了的红衣女子回眸带着一脸的珠水,笑嫣嫣地看向刘彻。
刘彻不笑了。
红衣女子也不笑了。
是那种定的可以看过对方目光走入灵魂深入的对视。
平阳公主又拍了拍掌:“好了,卫子夫你弹唱一曲,给陛下佐酒!”
立刻有人抬来丝琴。
卫子夫就那么浑身透湿地坐于琴边。
卫子夫:“陛下爱听什么?”
刘彻已经忘了说话了。
平阳公主:“今儿是上已节,你就唱那首歌唱节日的‘桑中’吧!”
随着手指娴熟优美的弹拨声。
卫子夫唱道:
“去哪里采棠?
----去沫水之乡。
问谁是你相思?
----是美丽的孟姜。
到哪里等我?
----就去那桑林。
到哪里要我?
----就到那神宫。
回来可送我?
---送到淇河边吧!”
整个歌唱过程,似乎是刘彻的目光与卫子夫的目光相互交流,走入对方的过程。并且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以至一曲终了。宴厅上变得静寂无声。
刘彻似从梦中醒来:“哦,朕的衣服沾了些凉水,想要换一下。”
刘彻站起来,手一指地对卫子夫:“你----也来,替朕更衣。”
卫子夫惊怔在原地。
平阳公主的声音传来:“子夫,皇上衣服都湿了,快去更衣。听见了吗,还不快送陛下去尚衣轩更衣去---”
刘彻昂首一身王者之气地走进尚衣轩。
不久,后面跟进了面含羞怯,一身透湿的卫子夫……
31.尚衣轩里 夜 内
刘彻握住卫子夫伸过来的一只纤长的手,就势一拉,两人随之倒在木榻上。与此同时,一排挂着的贵妇的霓裳衣裙随之暴乱地倒了下去。
华丽的周绢下,两人在拱动着,霓裳遮断了视线。但那肉体在木榻上滚动的声响是真切的。男人的喘吸声,和女人热烈的呻吟声,感觉到两颗生命之间的相互舞蹈和放歌。
横移的镜头中展示的是那些仍在风中微微摇曳着华丽衣服……
32.平阳公主宴厅 夜 内
人们似乎有意地不去看隔壁的尚衣轩。
平阳公主打破了寂静:“怎么不弹了,子夫不在,你们接着弹!”
琴声重又响出,人们又喝了起来。
卫青为什么进到厅内,欲走,却被平阳公主叫住:“卫青,你坐到这边来,一会儿皇上出来,你陪皇上喝两杯,皇上对你的印象很好。”
卫青过来,坐了下来。
平阳公主体贴地为其夹菜,并将酒觞推至其面前。
卫青泰然自若的。
平阳公主小声地:“皇上与你姐姐在尚衣轩内呢!”
33.尚衣轩里 夜 内
已经平静了的更衣间。
刘彻首先从那堆衣裳中钻出,拨开了,看着慵倦含羞的卫子夫。
刘彻:“朕听姐姐叫你子夫?”
卫子夫:“是。奴婢卫子夫,是侯府里的歌伎。”
刘彻:“你给朕的感受,朕这一生还未曾有过。”
卫子夫脸呈红云,低头理鬓。
刘彻:“你愿意随朕回宫吗?朕要与你日夜厮守,耳鬓厮磨。”
卫子夫吃惊地看向刘彻:“只怕贱奴不配!”
刘彻笑语:“你刚刚不是唱的,‘到哪里要我?就到那神宫……’朕也是领你去神宫呢!”
卫子夫点点头。
刘彻:“还不替朕穿上衣服,朕打小还没自己穿过衣服!”
卫子夫嫣然地笑了……
34.宴厅内 夜 内
刘彻衣束齐整地率先走出,容光焕发地回席上。
平阳公主对卫青:“还不陪陛下吃杯酒,陛下,卫青就是卫子夫的弟弟。”
刘彻不由地看向卫青:“难怪!原来是一支血脉。卫青,朕看你也随你姐姐一块儿进宫吧!”
平阳公主吃惊地:“怎么,陛下?”
此时,卫子夫从更衣间姗姗走出,有一种新承雨露后的娇怯之态。
刘彻:“是的,朕要诏卫子夫入宫在朕身边侍候。卫青也去找点事做做。姐姐不要舍不得哟。”
平阳公主:“只要陛下喜欢,姐姐这儿的什么都可奉献陛下。”
刘彻回身:“叫春陀来,酬姐姐黄金一千金!”
平阳公主跪拜:“谢陛下隆恩!”
35.平阳公主府邸 夜 外
驷马銮乘停在府邸外,房前皆为羽林骑卫。
平阳公主送卫子夫上车前,抚其背,黯然神伤:“行了,子夫,姐姐为你找了个好去处,将来富贵了,可不要忘了引路人呀!”
卫子夫上车之时,身着布衣的卫青也跨到羽林让出的马匹上。
卫青以目光看向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眼眶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銮驾车扶滚滚而去。
平阳公主喃喃地:“飞鸟各投林矣!”
36.南司马门外行进的銮乘上 夜 外
刘彻欣赏着卫子夫。
卫子夫看着窗外。
刘彻:“入宫后,你还不能一下子就到朕身边来。”
卫子夫回眼看来。
刘彻:“你先由黄门内侍接收,在簿册上登记你的名字,录存掖庭,然后,他们送你到皇后詹事那儿,依照宫廷的礼节,你将成为宫廷的女官,侍奉皇后,这是才人的身分。”
卫子夫:“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陛下。”
刘彻:“皇帝不能自己选妃嫔,必须通过皇后,所以,你入宫之初,是侍奉皇后,慢慢地,朕会找一个机会召幸,公开你的身份,那样,你就入于妃嫔之列了。”
卫子夫:“贱奴愿随陛下的安排。”
刘彻:“也是委屈了你了,其实朕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权力无限。但你要相信朕,会有那么一天。”
卫子夫不懂地看来。
此刻銮驾车乘已入了南司马门。
37.刘彻寝宫 日 外
颂报声:“皇上驾到了---”
刘彻由侍卫陪同走来,登上台阶。
迎面,皇后陈阿娇卡腰等在门前。
阿娇:“陛下好气色呀!玩的高兴啊!”
刘彻的目光躲闪着她:“皇后来了---”
阿娇:“什么来不来,你究竟哪去了,鬼混到现在?”
刘彻:“别闹了行不行,老这么疯颠着,成何体统?我才从宣室与大臣们处理了一些上计回来。”
阿娇:“是臣妾不成体统还是陛下不成体统?昨夜堂堂大汉皇帝竟然与那么一个下贱女人同辇入宫?!”
刘彻一惊却又很无奈地:“唔,那不过是姐姐送朕的一名歌伎,朕让其入宫来去乐队里充役而已。”
阿娇:“可是掖庭令怎么报我,宫里今日刚刚添了一名才人呢?天下有那么的巧合?你说呀-----”
刘彻:“朕没有什么好说的。”
阿娇:“你你你,居然一句辩解地没有,肯定有事,好呀,陛下尽管瞒我,尽管去做那苟且之事,我就对陛下说白了,陛下不要逼我太甚,逼紧了,那就是鱼死网破!”
刘彻也火了:“你敢威胁朕?什么苟且之事?什么鱼死网破?瞧你满嘴的村妇之言,哪里像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阿娇:“好好好,我是村妇,那陛下明天又会成什么呢?这些天,我的母亲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了多少好话,才保住了你的皇位,陛下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亲狎歌伎,羞辱皇后,竟然还把那个婊子带到宫里来,塞入掖庭簿册,充当才人。陛下就用这些来报答我的母亲吗?”
刘彻一惊,嘴上却硬着:“你也不用动不动就搬出你的母亲。这是什么规矩?堂堂的一个大汉皇帝,老拿丈母娘来压我,朕不是你母亲裙衩下的奴才!除了她的宝贝女儿之外,朕难道就不能亲近别的女人吗?不亲近别的女人,你能替我生出儿子吗?没有儿子,汉室的天下,谁来继承?你说说看?”
阿娇被说着痛处,掩面哭了:“陛下羞辱臣妾,母亲----”
阿娇哭泣着奔跑地去了。
宫殿前恢复了安静。
两人吵闹之时,所有宫人都躲得远远的低头伫立。
这时,春陀慢慢地走过来。
刘彻仍然在盛怒中:“岂有此理……”
春陀:“陛下,卑职本不该多嘴,卑职知道陛下热爱着卫子夫,但天下并不缺少这样的美人,陛下纵然自我轻视,可是鱼和熊掌,美人和江山,陛下不能兼得呀!”
刘彻一怔,眼锋犀利地直盯着春陀……
第十八集
1.皇后陈阿娇寝宫 日 内
阿娇在内啼哭。
馆陶公主面带愠(yun运)色的进屋,瞧着母亲来了,阿娇的哭声越发张扬。
馆陶公主问侍女:“皇后用膳了吗?”
侍女点点头。
馆陶公主神情稍定,对侍女:“你们都出去吧。”
侍女们下。
馆陶公主对女儿:“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阿娇抽泣地:“母亲找了老祖宗吗?你得替女儿出了这口气……”
馆陶公主:“好了好了,我已经替你打听了,皇上已从掖庭的簿册上除去了卫子夫才人的名份,降为宫婢……”
阿娇;“什么?那贱女人还在宫里?我可是知道皇上,早早晚晚的,还不是干柴烈火的,不行,得把这骚货逐出宫去!”
馆陶公主:“我的女儿,你现在身为皇后,不要那么任性,你说陛下干柴烈火,你就没有责任?”
阿娇:“我有什么责任,我还能不让皇上发情了?”
馆陶公主皱了眉,小声地:“皇上近来不招幸你了?”
阿娇:“常……常有招幸。”
馆陶公主叹道:“既然如此,我看你的当务之急,还是去看太医,一个不能生育的皇后又如何阻止皇上去亲近别的女人?”
阿娇又哭了:“母亲是为皇上开脱。如果皇上成天去亲近别的女人,女儿又如何怀孕,更何况,如果别的女人怀下了龙种,女儿不是更不能使皇上满意了吗?”
馆陶公主想想:“别说了,母亲自会给皇上教训的,给皇上提个醒儿!”
馆陶公主一张冷冷的脸。
2.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窦太后位于尊座上,刘彻则在侧座上哈欠连天。(换演员陈宝国)
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郎中令石建、内史石庆皆立于殿前。
窦太后:“……此次诸侯各王入朝觐见与往年不同,这是先帝殡天之后的头一次,老身觉得礼仪从简不要奢糜,也和恭俭无为,宾服四海的朝廷大计相一致。各王到后,老身要与他们一一谈话,让他们也了解朝廷的政策。陛下,你觉得呢?”
刘彻一个哈欠刚打了半载,打住地:
“一切照太皇太后的意思办。”
窦太后:“那,就这么定了,你们都退下吧。”
群臣退去,刘彻也欲起身。
窦太后:“陛下稍候,老身有话要同你说。”
刘彻又坐了下来。
窦太后:“一个时辰不到,陛下哈欠连天,怎么是不感兴趣?还是在哪里闹腾的倦意了?”
刘彻停顿了一下:“孙儿昨晚的确少睡了三个时辰,有些,有些……”
窦太后冷笑:“这么说,陛下的金屋里不只是藏‘娇’了?老身听说,还是一个歌伎。你说你们爷儿俩怎么都一个嗜好呢?”
刘彻:“孙儿不知老祖宗说的是什么?”
窦太后:“老身是说你的父皇,你呀就像他,落拓不羁。当初他娶你的母亲之时,你母亲已经嫁过人,并且还生有一女……你说你们这父子俩是不是太像了点儿?”
刘彻一惊,欲解释地::“孙儿,孙儿……不知该……不知……”
窦太后:“行了,你也不要解释了,老身也不想管你们这些孩子的事,只是别太过份!”
缄默的刘彻慢慢站起,行了礼后,慢慢的下殿。
屏风后面慢慢走出了馆陶公主,目送着刘彻的背影……
3.皇太后寝宫 日 内
面对刘彻,王志脸煞白的。
王志:“……太皇太后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呢?”
刘彻:“母亲,朕真的还有另外一个姐姐吗?朕怎么一直没……”
王志:“不要再说了!”
刘彻从母亲的脸上看出了事情的严重。
王志手颤颤地叫来了一个宫娥:“快,去把你舅舅叫来,就说我有急事,让他立刻来宫中一趟!”
小青立刻去了。
刘彻:“母亲为何这样紧张,难道……”
王志:“哼,每临大事,总有人要将此事拽出来,陛下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这不止是说为母的隐私,也是在质疑陛下承位的合法性。”
刘彻:“皇家民间都有再嫁的风尚,怎么到了朕这儿,就成了大事呢?”
王志:“民间的再嫁再娶都不涉及国体,唯有皇家的血统必须彻里彻外的纯正,有人是想要弄脏了陛下的来历,懂吗?”
刘彻:“那么,谁会在这个时候做呢?”
王志:“只有一个人能做出。”
刘彻:“母亲知道?”
王志:“从你和阿娇定婚那年起,为娘与她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还能不知道她的为人?”
刘彻:“长公主?”
王志:“孩子,你让我怎么说你?!你新即帝位时,许多大臣就心存不服。你又搞什么新政,太皇太后已怒。现在你又为了一个女人,迁怒了长公主,必然会重新获得罪名,今日太皇太后突然提及此事,首先是质疑为母,再牵带着陛下,这几乎就是一道最后通谍,你难道还不审慎吗?”
刘彻无言以对,默默垂首。
4.皇太后寝宫 日 外
刘彻垂头丧气地从内走出,不久田分由后面撵出:“陛下----”
刘彻:“还有什么吗?”
田分:“太后不便直接对陛下开口,老舅叮咛陛下一句,今晚,陛下只能宠幸皇后,不妨富贵温柔一些,依舅看,凡女人还是容易哄住的。”
刘彻盯向田分:“怎一个富贵温柔?”
田分:“陛下应懂得一些房中术,这上韩安国颇为精通,舅舅是不是安排陛下与他谈一次?”
刘彻:“韩安国?好熟的名字。”
田分:“原是梁王的内史,现在舅舅的门下做门客,我明日就安排陛下与他见一次,此人睿识至极。”
刘彻:“好吧。”
5.宫中马厩前 日 外
卫青牵着一匹战马走向正从步舆上走下来的刘彻身旁。
卫青朝刘彻跪拜。
刘彻看着喂的膘肥的马。苦笑了一下:“难怪姐姐说你爱马如命。几日不见这马一匹匹果然上膘了。”
卫青不说话。
刘彻:“看过你的姐姐了吗?”
卫青:“岂敢,奴婢不曾想过。”跪在地上,作出櫈子状,刘彻从他的身上踩过上马。
刘彻在马上俯下身来:“其实朕不想这样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多少眼睛都盯上她了。”
卫青:“我们兄妹本是草芥之身,不足挂齿。奴才替姐姐谢过皇上惦念之恩。”
刘彻看向卫青。
卫青憨厚地一笑。
刘彻甚感安慰:“朕看出了,青是一个厚道的人,难得。”(一夹马肚子骑出画面)
卫青从地上爬起望着远去的皇上。
刘彻突然从远处打住马,转圈又回到了卫青身边。他招呼卫青到近前:朕不能没有自己的人,卫青,你愿意效命朕吗?”
卫青:“青是陛下带入宫里的,除了姐姐,青没有第二个亲人。”
刘彻:“那好,朕命你作朕的近侍,先去建章营,受受训。学学规矩。朕随时会召唤你的。”
卫青:“领旨!”
6.后宫粮库 日 外
一排排奴隶在搬扛着粮食从栅板上走了下来装车。
两辆大车上堆满了粮食。
卫子夫被粮食压弯了腰。头顶着盖巾,吃力地走至大车前,几个奴隶忙帮他卸下麻袋。
卫子夫抹了一把汗,转身欲走。
忽然一只手入画上前拉住了她。卫子夫惊吓地回过头。
馆陶公主不怀好意地掀掉卫子夫头上的盖布打量着卫子夫,半晌:“啧……啧啧,果然是玉树临风、婷婷美人呀!”
卫子夫儒雅地行礼:“娘娘吉祥。”
馆陶公主:“唔,还懂些礼貌,可我不是娘娘,我是娘娘的母亲。”
卫子夫脸红了连忙跪下:“长公主吉祥!”
馆陶公主惊讶了。
馆陶公主:“喝,你果然了得,如何知道我是长公主?”
卫子夫语塞。
馆陶公主:“伸出手来!”
卫子夫困惑的。
考工监:“没听见吗?让你伸出手来,快点,把手伸出来。”
卫子夫从袖子中伸出右手在衣襟揩揩,胆怯地伸向长公主。
馆陶公主托住卫子夫的手看了看一脸的不屑:“啧啧啧……怎么糙成了这样!看看……可不是?还真是掌上有命,真是有命躲不过呀!”
卫子夫恐吓地不敢抬头:“奴婢有罪,罪该万死……”
馆陶公主忧郁地:“算了,少来这一套,你听好了……”
馆陶公主叹道:“我曾看过宫中的许多嫔妃娘娘的手相。今天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姑娘,就冲你这副小模样,娶你的人,有的是,怎么你也能有个安逸的日子。干嘛偏要登临绝顶高攀皇上。作这等危险游戏?天道之数,至则反,盛则衰,别把自个儿摔得太惨了,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记住再不要靠近皇上,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长公主的脚狠狠地踩在卫子夫手上。
卫子夫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咬紧牙关没喊出声来。
半晌长公主用力转身扬长而去。
卫子夫疼地抱着手滚倒在地上。
众奴隶上前扶住卫子夫。
7.建章营骑操场 日 外
骑郎公孙敖在对一列骑卫训话。
卫青也身着铠甲置于骑卫队列中。
公孙敖:“……我建章营骑为皇帝的宿卫、仪仗部队,加入者均为对外作战死亡官兵的子孙,以及选拔出的贵族子弟,人人壮勇而善骑射,可谓汉军中精锐的精锐。现今陛下年轻,喜欢微行,轻车简从,所以,又从精锐之中选拔出尔等,可以说,在场各位均为军中娇子。陛下为尔等取名:羽林。你们要能配得上此称号,就必须更为刻苦的历炼……”
公孙敖训话之时,有骑卫悄悄将一红色绢绸系于卫青的马尾。
因而在训话过程中,卫青的乘马突然直立长啸。
在骑卫们的一片轰笑中,卫青的骑座冲出骑列,又厮又咬,千方百计地想摔脱骑乘的卫青。
但无论如何,卫青都如磁石一般吸付在马背上。
“好---”
骑列中不由地有人发出赞叹。
马上的卫青发现了马尾上的红绸摘之,并将马驯服地驾驭,回到队列,一声不响。
公孙敖:“谁干的,站出来,给我打二十军杖!”
卫青:“骑郎息怒,卫青初来乍到,这军马还有点认生。”
肇事者垂下了脑袋。
公孙敖:“既然卫青有意袒护,那么,你就代人受过吧,拖下去,打二十军棍!让尔等懂得,如何做一个羽林!”
8.建章营骑宿舍 日 内
军杖刑罚后的卫青由两人搀扶着进屋,放倒在床板上。
卫青袒露的屁股上道道血紫。
肇事的骑卫进门,扑通跪在卫青面前:“卫青大哥仗义,请受小弟一拜!”
卫青:“马有垂缰之义,犬有湿草之恩,下次尔等还想玩笑,可冲我来,不要难为军马,马为军中之神。”
一屋子的骑士无不脸呈敬仰之情。
音乐声起,受伤的卫青仰脸看向窗外----
9.未央宫高大的宫门夹墙 日 外
群鸟在巍峨汉宫宫门夹墙之上的天空中飞过。
10.未央宫宣室 日 外
侍卫林立,韩安国由人引领着走来。
宫谒:“韩安国晋见皇上---”
口口传接,殿内传回---
韩安国在殿门前解履上殿步入宣室内。
11.宣室内 日 内
刘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韩安国,并不说话。
韩安国被陛下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也随之浑身上下的检点着自己。
刘彻笑了:“朕看安国君斯文儒雅,不像是一熟谙房中术的江湖方士。”
韩安国释然:“陛下正值韶(shao勺)华,血气方刚,原本也是用不着那些帷帐诈力。”
刘彻:“可武安侯却一片热肠。”
韩安国:“家雀安知鸿雁之志。”
“噢?”刘彻吃了一惊。
韩安国笑曰:“陛下奇志高远,心动神驰,西荡河源,东瞻海隅,北动幽崖,南耀朱垠,圣风云靡,英华浮沉,洋溢八区,普天所覆。好啊!五百年必有王者兴,陛下应当要做其间的名世者!”
刘彻不说话,眸中却闪出了亮光。
韩安国照直看来。
刘彻目光闪避:“谈何容易。”
韩安国:“其实,陛下的苦恼倒不在于旅程的遥远,但却常常蹉跎于其鞋子里的一两粒砂子。”
刘彻手指着韩安国:“你说的对,说的好。朕常常陷于无物之阵。宫闱内的险恶变数,常常以诸多琐凡小事所发端,朕防不胜防。”
韩安国:“既然防不胜防,不如索性完全放弃。”
刘彻:“放弃?……笑话,朕一个一国之君如何能言放弃?”
韩安国:“一个人只要思想宁静,心境和谐,阴阳和谐那就是世界上最为敬谧(mi 密)的地方。”
刘彻思忖,继而微笑点头:“好个阴阳和谐?点到正题了……哈哈……朕等着与你切磋功夫呢,来……先干了这杯!”
12.皇后寝宫 夜 内
侍女在与灯盏添兽脂。
辟剥的灯火下,阿娇打出了哈欠。
一名侍女要为阿娇解衣宽带,阿娇一把搡出,侍女踉跄的。
阿娇:“我就不信,他晚上敢不过来!”
不久殿外响起传报:“陛下驾到----”
阿娇立刻振作地坐直,矜持状。
刘彻若无其事地走入,故作惊讶地:“哟,这么晚了,皇后还没憩,在等谁呢?”
阿娇:“管得着吗?”
刘彻挨近了阿娇:“非鱼就不知道鱼乐了?我看你在等朕。”
阿娇:“我凭什么等你呀!”
刘彻:“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
阿娇:“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吗?”
刘彻:“朕一向擅长见微知著,因近察远。”
阿娇:“皇上几时变得如此皮厚,是在别处练出来的?”
刘彻:“朕与你说一笑话,从前有一个皇帝,有一天带了名宦者,两人微服出宫,一走走到了花街柳巷,两人迎面遇着一个拉皮条的,皇帝脚快跑了,宦者却被抓住,扯进了窑子……”
刘彻的声音逐渐低下来,变成了耳语。
阿娇控制着自己努力不笑。
刘彻耳语时,神彩飞扬儿。
终于,阿娇再忍不住了,放声笑了,笑得喘不过气来。
刘彻再次贴近耳语。
阿娇笑得擂打起刘彻……
13.皇后寝宫外 夜 外
先前的两名侍女守在殿外。
甲:“很久,没听娘娘这么笑了。”
乙:“娘娘多笑笑,咱也就少挨打了。”
两人看着窗内的灯暗去。
庭院内,万种虫萤在鸣唱。
14.后宫宫婢寝宫 晨 内
晨,考工监走入室内,厉声地:“起了!起!都起了!谁让你们歇晌?快起来干活!”
一室内的十几名宫婢都慌忙地从睡梦中跃起,穿披衣裳,有人简单盥洗,有人往外抬溺桶儿,一片忙乱。
忽儿,卫子夫苍白了脸,从考工监的面前冲过,冲至院外,弯腰一阵痛苦的干呕。
考工监走近,一脸疑团的:“哟,丫头,别是害喜了?”
卫子夫边呕地点点头:“三个月了。”
考工监:“我的天哪,还真是!怎么不早说?……谁的种?”
边上的宫婢:“还能是谁,皇上呗!”
考工监一下子怔了,问:“真的?坏了……坏了,怕什么来什么!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这就去禀……”(出画)
卫子夫凄婉地点点头,泪水顺腮流下。
15.宫中通道上 日 外
春陀带一小太监穿行在玉壁朱栏内。
身后传来唤声:“春公公,请等等!”
春陀站住了,矜持地。
考工监赶上来,对其一阵耳语,春陀大惊,转对考工监:“我这就禀告皇上,你这嘴巴给我闭住了,对谁也不许再说!”
考工监:“那是,那是,你看公公,卑职……”
春陀从怀里取出一锭金子,往其怀里一扔:“可把那丫头,看好了,这当节口,别出事!滚吧!”
考工监喜不自禁:“卑职谢谢了!”
16.皇后寝宫 日 外
刘彻神情慵倦地从皇后宫里步出,口中仍对屋里说着:“……行了,朕知道了,你继续睡吧,朕要做点事去!”
春陀毫无表情地等在院内,一挨刘彻走过,立刻跟了上去,出院。
17.宫中的通道 日 外
刘彻率先朝前走着,春陀快步跟上对刘彻一阵耳语。
刘彻大惊地站住了:“真的?”
春陀肯定的点点头。
刘彻的脑子急速地在想。
春陀:“陛下若想此事有个完满结局,无论如何是必须经过东宫老太太的。”
刘彻:“是呀,也只有老太太说话,皇后、长公主才不至放肆。可老太太这会儿能恩准吗?”
春陀:“那得看陛下怎么说。”
18.东宫花苑 日 外
窦太后在苑子内的凉亭巡察着,王志及长公主、皇后都跟在面前。
窦太后:“……诸侯各王入朝,家宴还是省不了的,吃喝倒在其次,也还是个回家的气氛,这些皇子皇叔昔往也都在宫里生活过,各宫各殿苑(yuan院)子里都得收拾干净了,需要修膳的,也要修旧如新,别让人家觉得,先帝去了,原先的亲热劲儿也去了……陛下怎么还没来?未央宫那边尤其要收拾利落了……皇后,你知道陛下哪去了?”
阿娇显得气色很好,气也顺:
“外婆,你管那么多干吗,皇上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就是些场面上的事嘛,早点晚点又有啥要紧的?”
窦太后颇觉惊讶:“哟,老身还是头一次听见皇后在为陛下说话,看来你俩的日子,用不着外婆操心了。”
窦太后说的时候,王志长公主也陪笑,气色显得很好。
春陀由那边走来。
王志问:“陛下呢?”
春陀:“回太皇太后,皇太后及皇后娘娘,陛下已经过来的,但半路上被考工监拦住了,原因是后宫的一位宫婢被证实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并说是因为陛下的宠幸所致,陛下想要弄清此事,便直接去后宫查证去了,因此……”
长公主、皇后的脸抖然变得死灰。
窦太后:“噢,有此等事?那个宫婢叫什么名字?”
春陀:“叫卫子夫。原是平阳公主的婢奴,因歌唱得好,陛下叫她入宫充役的。”
一片寂静。
皇后阿娇掩面嘤嘤地哭了。
长公主也愤愤的:“陛下做的好事!”
王志也神情慌乱的跪在太后面前:“这这这……臣妾替皇上领罪了,姐姐息怒,好端端的平白生出这种事来……您放心,我这就去查……我这就……”
窦太后叹道:“慢着,你要去干吗?……阿娇他们结婚至今未孕,我这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岁数大了,我还等着抱皇孙呢!老身看你们也不要少见多怪,既然受了皇上的宠幸,还是按制送入侧室去住吧。春陀,你去通知太师、太宰、太卜,按列行仪吧。既然不期而至,也还是有章可循嘛!如果是龙种,你们可得护好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派到粮库去当差,宫里的男人都死绝了?亏你们也真想得出来?”
春陀赶紧地:“卑职遵命!”
王志扑通跪倒在窦太后面前:“臣妾替皇上领罪了。”
长公主、皇后哼哼地看向王志。
窦太后掂了掂掌上的虫子盒:“瞧,什么大惊小怪的,吓着了吧?……其实,皇上真正让老身担心的并不在此,皇太后还是起来吧!”
19.后宫侧室 日 内
两名宫婢慢慢地将脸色苍白的卫子夫放倒在床榻上。
手持律管的太师官站到侧室的左边,低低地吹奏起来。
太宰官手持量器站到侧室的右边。
太卜官手持蓍(shi湿)草与龟甲等卜筮(shi誓)器具在堂下占卜预决。
燃烧的蓍草烧烤着卜算的龟壳。
刘彻在其后伸头关注。
烧过的龟壳上显出纹路,太卜察看。
刘彻:“怎么样?”
太卜官:“纹路上显现陛下将添一位公主。”
刘彻略略失望,但还是笑了:
“公主也好!公主也好嘛!”
20.馆陶公主府邸 日 内
阿娇在放声干号。
烦躁的馆陶公主:“行了,别再哭了,好在只是一个丫头,女儿,你别再闹了,赶紧地看太医,我不信我们陈家命中就没有一个皇子?”
阿娇:“那样的骚货居然也占住了后宫的侧室?我决不能干休!”
馆陶公主:“也怪为母,见那卫子夫玉树临风?天生丽质,一时心慈手软,现在后悔,却又无从再下手了。”
阿娇苦恼起来:“你胡说,还什么玉树临风?还什么天生丽质!……娘,你是存心气死我呀!……不行,你一定要为女儿出得这口恶气!”
馆陶公主:“好了好宝贝,听说卫子夫有一个弟弟是平阳的骑奴,被皇上安排在建章营守过训,现在作了皇上的近侍专为皇上赶车。动不得姐姐,那就拿她弟弟开刀!总得给这些人警训才好!”
馆陶公主的一张脸冷冰冰的。
阿娇:“母亲,你要杀人?”
21.平阳公主府邸外 夜 外
平阳公主一行人送刘彻走出府邸,卫青紧随在一身布衣便装的刘彻身后。
卫青伏地。
刘彻上马。
平阳招手看向卫青一付依依不舍的神情。
卫青回避了平阳的目光。跳上马车,为皇上放下布帘,独身驾车而去。
22.行进的车乘上 夜 外
卫青甩开鞭子,鞭子发出一声哨响。
马闻哨声,格外精神,奔跑起来。
刘彻在车帐内掀开帘子,好奇地看着,忽然来了兴致:“嘿!够劲儿!这是什么绝活,你得教教朕。”
卫青甩了两鞭,马跑的更快了。
刘彻笑着大叫:“停下,停下,来,让朕试试。”
卫青边驾马,边回头:“皇上,出宫的时候可不短了,早点回去吧?免得春公公他们寻不见人影,瞎着急。”
刘彻:“怕他们做甚?让他们瞎着一回急去吧!来来,停下来!朕要试试你这驾车的绝活,在宫中还是头一次开了眼呢!快点!停下来!”
卫青无奈,勒住马缰,跳下车来,比划着用手势教给刘彻如何用鞭。
聪明的刘彻一看便会,对卫青:“去,你坐到车上去,让朕自己过过瘾。”
卫青一愣,但还是遵旨上车了。
刘彻开心地:“坐好了,看我的!”
刘彻挥鞭发出哨音,马儿飞奔起来。
夜幕中,马车飞驰着向宫中方向跑去,一路上扬起了刘彻开心的笑声。
23.长安城马道上 夜 外
马车飞驰由远而来。
镜头前几个黑影一晃消失了:“快!他们来了!”
24.马车内 夜 外
卫青忽然感到车身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人被重重的弹起。
25.马道上 夜 外
马受了惊嘶叫着栽入了早已被人挖好的陷阱之中。
26.马道上 夜 外
皇上被甩到了坑外,“哎呦”一声大叫,重重地落在地上。
几名全副武装的蒙面骑卫逼停在皇上身前。
刘彻恐慌地抬起头来,土头土脸地欲从地上爬起。
蒙面骑卫上前与刘彻交手,打了起来:“赶车的,听说你身手不错,来,跟爷爷们过两招!”
慌乱中刘彻拔出刀来。
一组搏击的惊险镜头。
寡不敌众,刘彻渐渐显露下风。
一蒙面骑卫回头望去,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
大坑边上,卫青一脸泥土地终于爬了上来,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摸了摸身上的宝剑还在,他奋然起身跃向敌阵。
刘彻一闪身躲过了蒙面骑卫迎头劈来的一刀。他判断出敌人是要将他置之死地。
卫青身手不凡,三下五除二将蒙面骑卫一个个击倒。(设计一组惊险的剑击镜头)
蒙面骑卫淬不及防,转身要逃。
卫青上前轻轻地将他提起,转了一圈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被摔坐在地上的刘彻一时间看傻了眼。他忽然想起什么:“卫青,手下留情!”
卫青闻声回身扑向刘彻:“皇上!”(他冲到刘彻身边,扶起了刘彻)“陛下,您怎么样?!奴才有罪!让您受惊了。”
刘彻顾不上多说什么,拉着卫青冲到被摔的蒙面骑卫面前,示意卫青:快看看,是些什么人?如此大胆!”
卫青上前揭开了蒙面骑卫的面纱。
蒙面骑卫早己七窍流血,命归西天。
刘彻:“认得吗?是些什么人?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快看看!”
刘彻:“认得吗?是些什么人?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快看看!”
卫青连忙将躺倒一地的蒙面骑卫翻开查找,竟无一个活口。卫青憨厚地冲刘彻耸了耸肩。
(此时画外传来喊声:“皇上!皇上,您在哪里?……”)
卫青和刘彻闻声看去。
一队羽林侍卫策马将至。
刘彻惊魂未定地迎上:“谁让你们来的?”
春陀翻身下马,惊吓地跪地叩拜:“臣下以为皇上还在宫里下棋,进门一看没见着您的踪影,便四下派人寻找,太阳下山才知道您出宫来了!谁料想出了这么大的事。臣下有罪,罪该万死!”(磕头如捣蒜。)
刘彻回头看向卫青。
卫青冲他挤了挤眼,没事人似的转身走到大坑前,招呼羽林们:“下来几个人,把马拉上来!”说罢,跳下坑去。
27.南军军营 日 外
公孙敖:“这么说,这几个人都让长公主调走了?什么时候?”
校卫手持兵士名单回忆着:“大约两三天吧……嗯,就是前天,她请我到她府上,说是乡下有一笔财宝需要找几名精明强干的骑士帮她押运回来,还说是老太太钦点的货物,还说担心路上出事,此事要严格保密,不要外传。她是拿了曹将军的手谕来的。”
公孙敖:“手谕呢?”
校卫:“他又收走了,她还说……”
公孙敖打断地:“好,我明白了。(招呼旁边的刀笔吏)把这些供词记下来,报京都尹。(向画外)来人哪!此事事关重大,为了不出意外,本官得委屈你几天!(转身出画)”
几名军士上前押走了那名校卫。
28.官方马厩 日 外
公孙敖下了马,走向马厩,从袖中取出一黄轴,说道:“卫青接诏……”
喂马的卫青一怔,越过马槽,俯身跪地。
公孙敖:“诏命:任命骑卫卫青为建章监,统领建章营骑,钦此。”
卫青惊愕地不知所措,半晌才想起一句话:“谢皇上隆恩!”
卫青刚站起,公孙敖却领着众骑卫一同跪拜。
公孙敖:“请建章监受兄弟们一拜----我等将齐心协力,竭诚效命,服从调度指挥。”
众骑卫:“忠心不二。”
被感动的卫青。
29.馆陶公主府邸 日 内
管家阴沉着脸站在馆陶公主府邸内。
馆陶公主:“废物!全是些废物!这下可好,这个秃小子卫青,不但躲过一劫,反倒升了官。真要把我活活气死了!”
管家:“奴才早就听说,卫青并非一般的骑奴,甚至与游侠郭解交往甚厚,还有传言说,他与他的主子平阳公主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所以,奴才以为长公主不妨先咽下这口气,待以后再作计较。”
管陶公主思忖的目光。
管家继续地:“好在他出手太重,紧急之中为了救驾竟没留下一个活口。如今就算他们查出这几个兵士咱们府上调来用的,也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是我们要对皇上出手。”
馆陶公主冷笑:“哼,对谁出手,得要我说了算。治不得奴才,那就找他的主子,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管家:“这……这个卫青现在的主子可是皇上呀!”
馆陶公主:“皇上又怎么了,哼……没有我长公主,看他还如何做得皇上!”
馆陶公主的一张脸近乎冷酷。
30.未央宫司马门 日 外
一辆辆诸侯王的车乘鱼贯进入司马门。
旌旗飘拂,仪仗林立。
一个个诸侯王分别由宫人迎接下车,分别簇拥,引领着通过仪仗,步入玉堂殿。
31. 未央宫玉堂殿 日 内
盛筵方张,皇家乐队卖力演奏。
窦太后坐于尊位。
管陶公主紧随其后,矜持地冲刘彻点了点头。
刘彻坐于稍侧。
诸侯王们列队鱼贯上前施礼。
宫谒人声一一唱颂:“……河间王刘德拜见太皇太后及陛下……胶东王刘瑞拜见太皇太后及陛下……常山王刘舜拜见太皇太后及陛下……淮南王刘安拜见太皇太后及陛下……”
诸王一一行拜。
刘安行拜礼。
刘彻特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一组皇家乐队演奏的镜头。
各诸侯王由宫人引领分别入座,每人一案,面前各种菜肴和酒樽。
窦太后绮纨华服,雍荣华贵,面含微笑。
刘彻强作欢颜。
窦太后慢慢抬起右手。
乐队演奏嘎然而止,人殿内一片寂静。
窦太后向刘彻这边侧脸:“陛下先说两句?”
刘彻:“还请太皇太后训示。”
窦太后笑了,提高了调门: “诸王长年在远方屏藩辅佐天子,支撑我汉家天下,也是树高千尺,可老根儿还在这里。今日诸王入朝觐见,制度倒是其次,济济一堂叙无伦之乐才是老身的本意。哦……大伙看看,放在大家桌上的小壶,那里边盛着满水的是一种叶子,是南越国觐献的。人家尝尝,味道很好。南边人称之为一个字“茶”。南边山上漫山遍野的疯长,采来喝喝很爽口的。先苦后甜。太医说了有明日润肺养肝之功效。老身希望给大家伙推荐推荐。民间已经很流行了,我看就把这叫作以茶代酒吧。旨在提醒人家,国富不忘勤俭。记住了,这可是要以滚开的热水才泡得开呀!来,老身与诸王先喝上一杯,也为今日的团聚……来!”
窦太后擎起茶杯四面示意,又在唇上沾了一下,喝光,又放下了。
诸王也都浅浅喝着,轻轻放—下。诸王表情不一。
窦太后:“河间王!”
刘德站起:“臣在!”
窦太后:“老身听说河间王收集的旧书典籍,竞可与大禄阁的国家馆藏相媲美?”
刘德:“臣想在人汉文献的收集整理上做些实事。”
窦太后:“很好,河间王言行接近大雅。”
刘德:“谢太皇太后之勉励。”
窦太后:“还有一位卓尔不群的淮南王……”
刘安站起:“臣不敢当!”
窦太后:“老身倒觉得淮南王尽可当仁不让!”
语惊四座,刘彻低下头来。
窦太后:“所以老身替你的《鸿烈》改名为《淮南王书》。既然著书,就要敢于做名世者。陛下,你觉得《淮南王书》怎么样?”
刘彻:“朕以为淮南王学识渊博……”
窦太后:“我看不只是学识渊博,而且是熟谙帝王之术的贤明雄才。”
又是语惊四座,管陶公主目光中掠过一丝得意。
刘彻低下头去。
窦太后:“淮南王明日去东宫坐一坐,有关黄老之说,老身有些想法,要与你细细斟酌。得空,还得请你上朝给这些不肖子孙们讲讲,省得如今一个个都觉得翅膀硬了,数典忘祖!”
别的诸侯王们都在相互交换眼神,不无怜悯地看向刘彻。
刘彻强作笑容……
32.未央宫司马门 日 外
刘彻率一彪人马,愤愤然冲出城门去。
33.上林苑 日 外
雨点儿似的马蹄由画面上急骤地奔来踏过。
全身猎装的刘彻由卫青领衔的众多羽林骑卫簇拥着在林间草沼中纵马驰骋
成群猎犬在马前狂奔吠叫。
群骑穿越林间草沼,一片逐猎之声。
几名农夫惊讶地大张嘴巴。
刘彻的群骑由其面前一掠而过,旋风般由青纱帐内践踏而去。
蹄声远去,农夫们扑向倒伏的庄稼,大呼小惊地抱怨咒骂……
34.窦太后寝宫 日 外
宫谒唱颂:“淮南王刘安拜见太皇太后……”
刘安由宫人引领,谦恭地入殿。
静静的寝宫外观,似乎静中激荡着风云之险恶。
35.长安街酒楼 日 内
田分的门客藉福由外走入,小心翼翼地在廊檐下沿一个个包间寻觅着。
酒座上不断传来列侯贵戚的议论。
“太皇太后对陛下的耐心这次算是到头了。”
“是呀,太皇太后似乎有两个替代人选,一个河间王刘德,一个淮南王刘安。”
“刘德为栗妃所生,如果他能中彩,那真是大翻盘,朝廷的根根梢梢都要重新梳理……”
“所以用刘安的可能性要大,太皇太后毕竟年岁已高,不宜大动干戈,牵动着荷花带着藕。”
藉福看到了角落处正与人窃窃低语的刘陵。
藉福走过去,轻唤施礼:
“公主……”
刘陵睦起眼睛:“你是谁?”
藉福:“小的是武安侯田分的门客藉福。
一听是田分的人,刘领立刻起身离座走出包厢,还顺手拉上了包厢门。到僻静处,刘陵:“回去告诉武安侯,我已与父王说了,他今晚有空,请武安侯直接去淮南王官邸见面。”
籍福点头去了。
刘陵的脸上露出惬意的笑靥。
36.窦太后寝宫 日 内
刘安恭敬地结束了论道。
庄青瞿等文官在旁陪座。
窦太后:“这么说来,你所撰《淮南王书》是要纠正前一段朝廷政策的混乱?”
刘安:“是的,臣下以为,作为主导政治大势,皇上是年少了一些,书中的‘主术训’一篇,臣是专为皇上奉献的。皇上前一阵重用加强王权的儒士,实施‘大有为’之政,有伤我汉家一贯因循旧范,无为而治的国策,其结果必然是好大喜功,浮华不实,国运衰竭。”
窦太后:“很好,应该让皇上也来听一听。倩儿!你去叫皇上来一趟!”
侍女倩儿在旁边应道:“诺!”
庄青瞿:“回太皇太后,未央宫那边说了,皇上一早儿就带人去上林苑打猎去了,说是,晚上也要在那边露营。”
窦太后一怔,其后笑曰:“你看看,这就是一国之君,你在替他料理国政,他倒好,弋猎狗马驰骋去了,摊上这样的国君,老身能不操十二分的心思?”
刘安:“皇上毕竟年轻。”
窦太后:“可老身又能为他操持多久呢?(对庄青瞿)你马上去上林苑,提醒皇上,祖上有制,五日一节,必须回宫处理朝政,让他别高兴的过了头,否则可以玩忽职守罪论处!”
刘安一震。
庄青瞿暗喜:“诺,臣立即转告。”
窦太后:“慢,这事儿给他说明了,五日后早朝老太太在宫里等着他。”
庄青瞿:“臣记下了,这就去告。(起身出画)”
刘安感到事态严重:“太后……”
37.皇后寝宫 日 内
阿娇在向馆陶公主抱怨:“……前个晚上还温柔百般,可一大早就带人去了上林苑,这一走已经三天了,连个回音都没有,这皇上到底想怎么做下去?……我摸不透他,一点也摸不透……”
馆陶公主:“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就回答我,你是想让他继续做皇上呢?还是想让别人来做你的皇上?这会儿可真是在节骨眼上了。”
阿娇:“母亲是什么意思嘛!”
馆陶公主:“朝廷上上下下,尤其是诸窦都在怂恿着老太太换掉皇上,老太太这次可是真的动心了,这时候,为母只要稍稍施力,皇上必倒无疑。只是皇上倒了,你这个皇后也肯定做到头了。所以为母不想再听你的抱怨,只想问问你,你是想鱼死网破呢?还是好好过日子!”
阿娇:“依着我恨起来的时候,我恨不能切碎了他,放锅里煮了。可我又爱他。平心而论做皇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了。他心气高,志向大,人又智慧,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能干的人,他是真有王者之气呀母亲……我恨他也只是想看看他要是不当皇上了,他那两眼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骄傲?圣气凌人!”
馆陶公主:“我的傻丫头,要是不当皇上了,他那眼里再闪什么光,都不重要了。”
38.上林苑附近一庄园 黄 昏 外
天微黑,人困马乏的刘彻、卫青及众羽林,骑乘上驭着猎物。
前方一庄园亮着温馨的灯光。
卫青:“陛下,天色已晚,不如先去那边庄园投宿一夜,陛下也需要弄点热的吃吃,好好休息一下。”
刘彻:“也好。”
39.庄园院内 夜外
“砰砰”的敲门声。
两名家丁走来,由门缝中往外一看。
门外立有几十余骑,便装的羽林在敲门。
家丁:“谁呀!”
羽林们回身看向刘彻。
刘彻笑道:“平阳侯,在附近狩猎,想在贵府投宿一夜。”
家丁:“在外面等着,我得禀报一下庄主。”
40.庄园屋内 夜 内
家丁向郭解报告:“庄主,外面来了一大帮人想要投宿。”
郭解:“是些什么人?”
家丁:“为首的是一年轻人,气质不凡,自称是平阳侯,所带几十余骑乘也有别于一般家丁。”
郭解:“噢?看看去!”
41.庄园院内 夜 外
随着院门怦然开启,首先走入了卫青。
郭解哈哈大笑:“原来是卫青老弟,都说你入宫随了皇……”
刘彻也随之入门。
郭解大惊,连忙跪拜:“皇上----”
刘彻:“不要拘礼,快弄点吃的喝的!”
42.庄园屋内 夜 内
案几上摆了丰盛的吃食。
刘彻打着饱嗝,四下看着:“这庄园真是不错,你郭解不是一个赶马车的吗?却能如此阔绰?”
郭解笑地:“卫青也是一骑奴,如今不也成了陛下的左右?”
一旁的卫青:“陛下有所不知,此人是江湖上第一好汉,可以权行州域,力折公侯。”
刘彻:“噢,那朕有一件事,郭大侠是否也可帮忙呢?”
郭解看向卫青:“陛下不是玩笑吧?陛下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要小民帮忙?”
刘彻:“我要查一个人,看看在哪儿能找到她!”
郭解:“谁——”
刘彻:“一个叫金俗的女人,听说就流落在附近的县乡!”
郭解:“既如此,小民就替陛下打听一下。”郭解说话间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刘彻对卫青:“他行吗?”
卫青:“郭大侠无所不能。”
不久,郭解回来,重新入席,并不再提此事。
卫青找话:“郭解前些日子一直在替公主刘陵保镖驾车,怎么又不做了呢?”
郭解含糊地:“人家如今哪块云彩都下雨了,所以……不提也罢,这娘们也是一水性扬花的尤物呢!”
刘彻听懂了:“怎么到处都有人提淮南王呢,似乎这个淮南王在京城内无孔不入!”
郭解:“如今大大小小的官员盛行养士之风,鸡鸣狗盗,无不宾礼,也就所谓‘网罗亡命’,每一个有心于朝廷的人,谁不想养上几个效死力的打手,以备不时之需?”
刘彻:“是呀,所以这些人力主无为而治,你不管他,不是正合了他们的利益?”
说话间,家丁来报:“何县令来了!”
郭解站起来,走到外间。
刘彻有些惊讶:“小小一个游侠,深夜竟可调动堂堂县令?朕要是深夜唤他,他也许还推三挡四呢?”
卫青不作声。
郭解喜形于色地拿了册簿进来:
“陛下,已在官方簿册上查到了这个金俗!”
刘彻惊愕的目光。
(画外突然传来一阵狗吠)有人在院里喊道:“谁呀?谁?”
卫青忙侧身站到窗前侧耳谛听,蓦地惊愕转身对刘彻:“是!庄青瞿!”
刘彻:“他?这么晚了,他从宫里追到这儿来干什么?不见!就说我睡了!”
卫青点点头:“诺!“(转身走出门去)
43.淮南王在长安官邸 夜 内
内室内,灯烛之下,淮南王刘安有些警觉地揣磨着坐于对面的田分。
田分:“白天,淮南王与太皇太后谈得还好吧?”
刘安:“太皇太后盛情难却。”
田分:“大王过谦了,依臣看来,淮南王受礼遇乃众望所归。”
刘安一惊,有些不相信地看向田分。
田分直截了当地:“当今皇上没有太子,大王乃高祖的亲孙,以仁德著称,天下莫不所闻。如果皇上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之位非大王莫属!”
刘安又一惊:“皇上年方十八,正值盛年,怎么会有三长两短呢?”
田分:“皇上也是肉体凡胎,也有三灾九病,五劳七伤呀!”
刘安:“你可是皇上的亲舅舅。”
田分:“仆人眼里没有天子,也是距离太近,所以皇上的脆弱之处,臣看得更为清楚。”
刘安:“武安侯还做过太尉呢!”
田分:“所以,臣的麾下聚集了些许战将,大王有一天用得着的话,尽管开口。”
刘安不语了。
田分慢慢站起:“我看大王还是有戒备之心,其实大王如今离那个位置只一步之遥,伸手而及。田分现眼前虽还富贵,但也不能不居安思危。大王好好想想臣刚刚的话,臣告辞了。”
刘安:“武安侯且慢,来呀---”
侍卫入内,刘安对其耳语几句,侍卫下。
刘安对田分:“武安侯既来寡人这儿探望,寡人岂能不识抬举---”
这时侍卫手捧木匣入内,打开后满匣盛满了粲然珍宝。
刘安:“武安侯只管收下,这只是第一批分红,武安侯下了如此大的本钱,我刘安这个庄家的一半应有武安侯来做!”
刘安哈哈笑了。
田分收下珍宝:“这个红利臣收下了,臣不是贪利,而是要表明,臣与大王已同在一乘战车上了!”
刘安笑送田分出门。
刘陵从内室闪身出来。
送走田分的刘安进屋问女儿:“你觉得武安侯有几分诚意?”
刘陵:“武安侯女儿知之太深,只要价钱合适,这是一个连自己的祖母都能出卖的人!”
44.庄园院旁小屋 夜 内
庄青瞿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喝尽了一舀水。
卫青思忖地在小屋内来回踱步:“我清楚了,太后的意思是,五日一朝,皇上必须上朝,对吗?”
庄青瞿噎的不住地点头。
庄青瞿:“巳时正。金钟一响,皇上不到可就来不及了!还望监校立即禀报,八十余里的山路,可耽搁不得呀!”
卫青:“知道了,不过皇上可没有早起的习惯,何况刚刚喝的大醉,只怕……”
庄青瞿:“怕不怕是你的事!皇上朝不朝是他的事!你们看着办吧!臣还要连夜回宫,告辞了!”
45.金氏家 日 内
金氏在院内淘小米做饭,无意间向窗外望去,大吃一惊。
46.金氏家 日 外
几十匹全副武装的骑乘包围了房子。
有人咚咚地敲着院门。
47.金氏家 日 内
金氏大骇,急忙抓了一把锅灰涂在脸上,躲进屋里。
48.金氏家 日 外
门外,刘彻乘马赶来,骑卫已撞开了院门。
刘彻率先进院,四处找寻。
49.金氏家 日 内
骑卫们也屋里屋外地找着。
有骑卫看见头顶上方似有响动,刚抬头看去,只听轰隆一声单薄的楼板塌陷了,从上灰突突地落下一个人来。
金氏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满屋的骑卫。
刘彻凑脸仔细辩认,很快笑了,跪至面前,取汗巾揩去金氏脸上的锅灰后,亲热地:
“大姐!”
那是一张与平阳公主一模一样的脸。
卫青在一旁啧啧称奇:
“像!太像了!”
刘彻显得有些激动:“姐姐!咱娘想你!现在你得跟我走!”
金俗惊吓地:“什么?……什么?谁是你的姐姐?”
刘彻笑着说:“姐姐,我就是你的亲弟弟呀!……走!你随我一同去见母亲,她老人家可想你呢!”
金俗惊恐的坐地大哭:“不!俺不去!俺孩儿他爹,给地里上粪去了!俺得等他回来!……俺不去!……喔……俺怕……”
刘彻心酸地:“姐姐,别怕……别怕,那咱就一块儿等他回来。”
卫青焦急地拽过皇上悄声地:“陛下,这可不行,这会误了大事的!”
刘彻一甩手:“什么大事?!能比这还大?记住!我就是不能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受罪!不能看着她们流泪!你听好了,就是下刀子!朕也在这里等!”
第十九集
1.西司马门 晨 外
几个侍卫列队入画(在巨大的声响中,镜头推出了西司马门)晨光照进了黑漆漆的门洞.(镜头随之推进到门外广场,那里已经停了五台左右车乘)
见门开了,大臣王公们纷纷由人搀扶着下车,走向城边上的更衣处。
更衣处内换好衣帽朝服的文武官员,鱼贯地走向城门。
他们走过画面之后,还能看得到,大路上有三、五台车乘正向司马门驶来。
2.窦太后寝宫 晨 内
窦太后在倩儿的服侍下将上朝的皇服穿好,边说边向外走:“……这可就怪不得老身了……去着人告诉皇太后她今天也要上朝。……我今个儿倒要看看是他刘彻的骨头硬还是祖宗的章法硬?!”(边说边走出殿门)
3.窦太后寝宫外走廊 晨 外
窦太后在倩儿及管家的伺侍下,沿走廊走来。
庄青瞿迎在当口:“太皇太后娘娘吉祥。”
窦太后:“哦?你来了?交代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庄青瞿凑到窦太皇太后身边:“启禀太皇太后,已传令程不识将军今日早朝加强警卫。”
窦太后:“用不着动刀动枪的,让人准备着写诏就是了。看这……这皇上当的,儿戏似的……真要活活气死俺老太太!”
4.西司马门外 日 外
文武官员们聚齐在司马门外,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文官甲:“看出来了吗?今天的早朝有点不一般哪”
武官已:“是啊,好像加调了防卫,据说皇上狩猎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文官甲:“真的啊!这都什么时辰了?”
武官甲:“听说了吗?朝廷有祖制的,皇上外出狩猎也得回来上朝理政啊。”
文官甲:“别胡说,皇上不比你知道祖制?这是该你操心的事么!”
礼仪官在殿前叫道:“时辰已到,上朝!”
大家整理衣冠蜂拥出画。
5.未央宫承明殿前 日 外
骂鞭响起。
宫偈喝道:“文武百官列队朝拜!”
文武百官排列整齐,拾阶而上。
6.未央宫承明殿前 日 内
文武百官分左右依次站好。
有宫偈唱道:“皇太后驾到……太皇太后驾到。”
殿门旁的乐伎们奏响了编钟。
皇太后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地步入大殿,在侧榻上坐下。
文官甲捅了捅站在一旁的田分小声议论着:“国舅大人,今儿个新鲜,皇上没到,皇太后、太皇太后倒先来了。”
田分紧张的望向皇太后。
王志怔怔地看向田分。
田分冲王志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志掏出帕子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窦太后神色凛然,由两名太监搀扶,喘息着端坐于皇位之后,她的头转向空空的皇位仿佛看到了一般。
众臣列队跪拜:“恭请皇太后、太皇太后圣安。”
窦太后:“都起来吧” ……今日早朝有所不同,你们大伙都看见了,这大位空空,唱戏的没来,平时听戏的倒都齐了。”
百官有些在交头接耳、大殿内一时嗡嗡嘤嘤。
田分紧张地长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向殿口顾盼。
窦太后:“别看了,上林苑到皇宫足足八十里山路,太阳升起了还没动身,你们说赶到这还不得是晌午了?是不是啊?”
百官没人说话了,更深地低下头去。
王志的手微微抖动着,紧紧地攥住了衣角。
窦太后:“这叫什么呀,当朝理政,这是皇上的分内职责!不来,不把朝政当回事吗?这泱泱大国,一国之君,就是这样君临天下的么?……老太太老身今天也豁出去了,我告诉你们,这事儿祖上有制, 一百年了,没见过!哼!来人哪!拟诏!我要诏告天下……”
王志强抑着自己,几乎昏倒:“老太太别……您……再等等……
窦太后露出一丝冷笑:“好吧!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我们等……再等他一个时辰。你们先把准备好的上计念念吧……”
7.长安城外大路上 日 外
奔跑的一队马骑。
马蹄踏起的尘土飞扬。
刘彻扬鞭催马,带队奔驰而来。冲进了长安城。
卫青策马扬鞭紧随其后。
8.未央宫内偏殿 日 内
汲黯溜进偏殿,四下环顾,见小太监立在沙漏前愣神。
汲黯走过去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腰眼。
小太监吓了一跳。
汲黯压低噪门的:“把沙子倒掉。”
小太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这……”
汲黯将一块金饼拍入小太监手中:“让你怎么干就怎么干!倒掉!”(出画)
小太监看了看手中的金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四下环顾,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沙盘。
9.长安城万寿街 日 内
刘彻驾马催鞭,领一队羽林冲过集市。
道旁大受惊吓的百姓纷纷让开。
(马上跟拍)刘彻:“妈的,怎么这么远的路。平日里朕怎么不觉得呢!快!”(出画)
10.未央宫承明殿 日 内
刀笔小吏在一旁备好了笔墨书案。
长史举起笔向窦太后:“禀太皇太后,好了。”
窦太皇太后将脸转向王志:咱们破例,等了会子,(对画外)几个时辰了?
画外小太监应到:“一个时辰未到。”
窦太后皱了皱眉:“好,再等。”
11.北司马门 日 内
刘彻驾马沿路赶至北司马门。
门已关闭。
刘彻发恨地:“快!西司马门!快!”
12.未央宫承明殿 日 内
宫偈太监唱到:“时辰到……”
满朝文武紧张地望向太皇太后。
窦太后:“拟诏……”
王志全然懵(meng 猛)了。
田分急的轻叹:“完了!(冲窦太后喊)慢着!……”
汲黯,卫绾交换了一下紧张的目光。
窦太后:“谁在那呢?”
田分:“臣下,武安侯田分。”
窦太后:“你呀,有什么说的?”
田分:“没……没什么,臣下憋急了,想要如厕。”
窦太后松了一口气:“嗨!老身以为什么大事呢,去呗!”
田分:“谢太皇太后……”(转身提着裤子出画)
窦太后:“写……建元元年,汉室第四朝皇帝刘彻于上林苑狩猎,迟迟不归……”
忽然,窦太后停住了。
满朝文武们也听到了司马门外传来的鼓声。
殿门口,田分激动地:“是皇上!皇上回来了!”
卫绾兴奋的目光!
庄青瞿的不信的目光。
周亚夫,程不识交流了一下目光。
鼓声在人们交流的目光中,愈震愈响……弥漫在整个大殿的各个角落,大殿里的众臣们乱了,一起涌向殿门口。
13.未央宫承明殿 日 外
未央宫前大石阶上,刘彻的身影远远地走了上来。
14.未央宫承明殿 日 内
窦太后侧耳仔细听着。
田分、汲黯、卫绾转回身在位上安然站好。
庄青瞿呆呆地望着站在原位上一动不动。
窦太后道“怎么回事?说啊!”
汲黯兴奋地道:“启奏太皇太后,皇上,他回来了!”
窦太后一抖,随即坐定。
刘彻“秃秃秃”地走上大殿。
文武官齐刷刷地跪地:“恭请皇帝圣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刘彻走上皇座道:“平身吧,这几天朕出去办了件大事,因此路上耽搁了。(面向窦太后)孙儿未准时赶回大朝,劳您费心了!给您陪个不是。”(一揖)
窦太后一怔道:“大事?上林苑能有什么大事啊?”
刘彻回身望向殿外对宫偈道:“带皇姐金俗儿上殿!”
百官震惊地都望向殿外。
宫偈大声唱道:“带皇姐上殿!……”
王志闻声大惊。
田分怔住了。
窦太后脸上掠过隐隐的不快。
就见远处两名羽林扶一个吓昏了头的金俗儿已经走入殿门。
刘彻下了皇位走到殿中,拉住金俗的手:“姐姐,别怕,随我来。”
百官不知所措地一排排跪倒。
刘彻道:“这是朕的姐姐。来姐姐,上殿拜见母后,拜见太皇太后。”
金俗吓的说不出话目光中寻觅母亲的身影。
王志呆坐在榻上,眼泪顺腮而下:“我苦命的孩子!”(她颤抖地走下台阶,走向金俗)
刘彻道:“这份厚礼您可还满意么?”
窦太后的手在发抖。
窦太后一拍榻椅站起,宦官甲、乙扶她退出了殿侧门。
田分长松了一口气,眼睛中全是泪水。
刘彻大笑道:“传旨御厨,今儿个朕要吃团圆饭了!”
金俗儿和母亲紧紧地抱成一团。
15.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窦太后将小虫盒子手上摸摆捏了半天,又砰地一声丢在面前的案几上。
一旁的馆陶公主:“也许,这就是天命!”
窦太后:“天命?何为天命?”
馆陶公主:“看来先帝在皇上出生之时,应梦赤彘不是没有缘故的。”
窦太后冷笑:“大丫头也信这一套儿?老身从不畏惧天命。彘儿之位,老身犹豫很久了,迟迟下不得决心…”
馆陶公主:“女儿倒觉得母后不必再追究此事了。那个金氏之父已病殁(mo 末),皇上既正式认了姐姐,并予以安置,于情于理都不为过。这事就算了吧。”
窦太后:“你呀,胳膊折了又往袖子里藏。”
长公主:“依女儿看来,皇上今天似已完全放弃了改制。五日一朝不也如期赶回来了?如今朝中的政令均在母亲的掌控之中。所以母亲不妨给彘儿再多一些时间,让其静心的学习反省,彘儿毕竟年轻聪慧,定能很快地领会母后的朝政主张。”
窦太后沉吟:“嗯……”
馆陶公主一下子抽泣了:“母后,你让女儿还能怎么样呢?皇上纵有一百个不是,可他毕竟是我的女婿,我女儿的丈夫,就是打断了骨头也还连着筋呢!无论是栗妃之子刘荣,还是淮南王刘安,还是俺那不中用的曹公,换谁还能照顾咱娘俩儿呢?也只能退居求其次了。女儿指望皇上再长大些,成熟些,自然会对娘俩儿好些。”
窦太后:“好吧。其实为母何尝想要换来换去,实在是这个彘儿太让老身担忧了。我实在是怕他中了那些儒生的奸计而不自知啊!现在他就觉得自己比祖制传统还要高明,刚愎自用,恨不能一刀从一根脖子上砍下两颗脑袋。他让赵绾、王臧搞得那个奏呈算个什么东西?老身正是由此才伤透了心。所以我才借此想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知道朝纲分寸啊!”
16.未央宫 日 外
巍峨的未央宫。
画外响起一个男声:“公元前138年,在经历了一场严重的危机之后,刘彻由于长公主、王太后的保护,其皇位得以保全,在那以后的六年中,刘彻去了上林苑以狩猎为名,在民间四处游浪,韬(tao涛)光养晦,参读人生。这是刘彻一生中最为刻骨铭心的六年,以至于后来的刘彻每隔六年都要更换一次年号……在此期间,更让人秘不可闻的是,他潜心地策划了当朝理政后的一幅战争蓝图。”
17.上林苑一隅(yu 鱼) 日 外
树林边,树桩吊着一只猎获的黑熊,卫青操刀开肠破肚地忙着。
刘彻在一边看着。
卫青取了熊胆,将胆汁搁入酒囊中,又双手捧给刘彻。
卫青:“陛下,喝上一口,熊胆可以明目。”
刘彻未接:“朕的眼力好着呢。”
卫青尴尬地收回。
刘彻:“上林苑,对朕来说,是个养气的好地方。十年养气。养骨气、义气、勇气、和气、志气,浩然正气……”
卫青领会着。
刘彻:“你仲卿也一样,要好好借此历炼自己。近山者智,近水者明。”
卫青点头。
刘彻:“仲卿现在可以调动的羽林有多少人?”
卫青:“臣属下也就八百骑。”
刘彻:“当年晁错所言,没有常胜之民,只有常胜之将。如果你的八百骑中将来能够历炼出二十名将军,那就是足以抵上八万骑!”
卫青:“八万骑?”
刘彻放眼群山:“是呀,上林苑,是再好不过的演兵场,朕要仲卿把羽林卫队办成一个军官学校,把狩猎当作作战,每名郎官军士轮流充当指挥,这样用不了几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懂朕的意思吗?”
卫青兴奋地眼睛一亮:“臣领旨!”
一队骑卫踏着尘烟奔来。
领骑的郎官:“羽林请示卫将军,狩猎是否开始?”
卫青:“当然。不过,今日的狩猎一律由你来调度指挥,本将军只管赏罚!”
马上的诸军都怔了。
郎官大声地:“领命!”
刘彻无声地笑了,随及上马,叫道:
“诸军可以开始了,朕为你们督战!目标昨日打散的狼群,今天要你们一网打尽!”
骑卫的齐唤:“皇上威武!”
刘彻手一挥。
众骑箭一般奔突出去。
马蹄急骤,犬声大吠,扬起滚滚尘烟……
18.窦太后寝宫 日 内
寝宫内,窦太后独自在用膳。
身边的侍从将各种菜肴取一点放至小盘里,再递到窦太后手中。
窦太后将盘儿送到鼻前嗅了嗅,砰地摔在了面前的案几上。
窦太后:“此为何物,一股怪味?”
侍从慌忙跪下:“回太皇太后此为黑豆煨(wei微)熊掌……”
窦太后:“熊掌也不应是这么股味儿,该不是有人在内作了手脚?”
侍从的脸吓白了:“太皇太后,庖厨做完了,奴才亲口尝了……”
窦太后:“你尝了?要是你事先服了解药呢?传狗监杨得意,让他替老身牵一条犬来!”
立刻响起传唤声:“传狗监杨得意……”
19.宫中通道上 日 外
狗监杨得意手牵了一只猛犬,随传唤的宫人疾步如火的穿越朱栏玉壁。
一路上的宫人都站住了,呆呆地看着。
20.窦太后寝宫内 日 内
猛犬美美地将盘里的熊掌一舔而光,饶有余兴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狗监杨得意。
窦太后:“狗应比人灵敏些吧?”
杨得意:“回太皇太后,此犬是经过驯化的,如若有毒,它是断不会下口的。”
窦太后高兴了:“这么说是老身多疑了?”
杨得意:“太皇太后警惕些,当是国家福祉,朝廷全指着太皇太后万寿无疆呢!”
窦太后越发高兴:“到底是狗监,是呀,如今呀,人的许多美德找不见了,狗的身上还存着呢。倩儿拿赏钱吧!”
杨得意:“谢太皇太后!”
窦太后:“如今宫中有多少猛犬呀?”
杨得意:“回太皇太后,一共有一百七十七头。其中七十九头随皇上在上林苑狩猎,卑职得两头兼顾了。”
窦太后:“噢,你常随皇上去上林苑?”
杨得意:“是的,一半儿时间都在那边。”
窦太后:“很好,如果这样,老身倒有个差事交与你,你们都下去……”
窦太后屏退了左右。
杨得意手捧着赏钱受宠若惊。
窦太后:“从今往后,你得替老身盯住了皇上,看看他都和些什么人往来……”
瞠目结舌地杨得意。
21.上林苑离宫 日 外
犬吠声。
大群的猛犬入画。
狩猎归来的骑卫及銮驾。
杨得意照料着狗群,一边注视着刘彻下车,入宫。
卫青则在布置警卫。
不久,卫青来到杨得意这边。
卫青:“留几只在宫内蹲守,挑那些不爱吠叫的,免得惊扰皇上。”
杨得意应命。
22.离宫刘彻寝宫 日 内
正拭脸的刘彻对韩嫣:
“叫人去公车署,挑些四方贤良的上书来,朕想翻翻。”
韩嫣:“公车署的上书,多是些民间自炫者,摇唇鼓舌,夸夸其谈,有啥看头。”
刘彻:“民间自炫者好呀,朕现在烦透了那些王公列侯,贵族文章,满篇陈腐气息。”
韩嫣:“陛下连卑职也一块骂了。”
刘彻:“韩嫣,这点上得学学梁王和淮南王。梁孝王招延四方豪杰,羊胜、公孙诡、枚乘、司马相如,多少文学大家都被他招于门下,人才济济(ji 挤)。淮南王刘安更是养士千名,他那《淮南王书》,也都是那些士人所撰,却成了他淮南王的敲门砖。知道吗,这就是重舆论!没有舆论,没有舆论人才,可是要吃大亏的哟!”
韩嫣:“陛下是不是也要找一帮士人来,唱唱颂歌呀?”
刘彻:“唱颂歌有什么不好?你知道古制吗?你知道《诗经》的由来吗?古代的君王听不到民间的声音,就设一种官,每年春秋两季到乡间采风,完了拿回去献给皇上。皇帝就听这些民歌,看看老百姓是在骂自己呢,还是在歌颂自己;看看哪些政策得人心让百姓高兴;哪些政策不得人心,百姓不高兴 。《诗经》中的诗就是这么来的。做君主的听不到老百姓的声音怎么行?”
韩嫣:“臣领会了,明日就去公车署,找些上书来!”
(转身出画)
刘彻:“站住!(走上前去,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韩嫣)你替我去看看卫子夫,把这个交给她,让她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朕时时在思念着她呢……”(说完为了掩饰自己的心酸,转身走了)
韩嫣看着手中的玉佩无奈地摇了摇头。
23.公车署院内 日 外
韩嫣看着公车署的吏人在往车乘上搬运成堆的简策。
韩嫣:“还真不少!”
吏人:“还不算多?这才多一点儿?当初皇上诏贤良,公车署哪一天不收这么多?了得!天底下的好文章都在咱公车署呀!”
韩嫣:“这会儿挺冷清的嘛!”
吏人:“也是刚开了头,就煞了尾呀。原先圈定的那些贤良,可不就都滞留在公车署嘛,上也上不去,回也回不了,每人每天就发六大两,肚子都填不饱,你说这事闹得?!”
车装完了,韩嫣与吏人打招呼后,带车走了。
吏人往回走着,恰好碰上刚领完口粮的贤良东方朔。
东方朔抱怨地:“官人,您看,这点粮,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吏人:“我说东方朔,东方贤良,上头不发给我,我也没法发给你。再挺一阵子!我呀,已经把你的上书推荐给宫里头了,你小子就等着撞大运吧!”
吏人扬长而去。
东方朔不解地站在原地。
不远处,住了一群侏儒,笑语欢声地在练手中的各类杂耍。
路过的东方朔恶作剧地将一侏儒正耍着的抛球扫在手中。
东方朔:“你们是干什么的,也配住在这儿?”
侏儒:“朝廷召我等入宫作伎乐呀?”
东方朔:“哦,逗皇上开心的?”
侏儒们都点头:“是这么说!”
东方朔:“别做梦了。就你们这些矮子,不能为官,不能为农,不能当兵,无益国家,”徒耗衣食。你们都还不知道吧,朝廷是把你们骗来的,为的是杀掉你们,节省粮食!
侏儒们慌了:“真的?”
东方朔:“我能骗你们?你们死到临头了!”
侏儒们被吓住了,哭成一片。
东方朔:“这样吧,瞧着你们也挺可怜的,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要是听,可免一死。”
侏儒们:“智士救命!”
东方朔:“你们呀,可到宫门外候着,待皇上出来,叩头请罪,如果天子问起来,可推到我东方朔身上,包管无事。”
说罢,径自去了。
侏儒叩头谢恩。
24.上林苑离宫 日 内
刘彻在看取来的贤良上书。
刘彻挑出几份,对韩嫣说:“这几个贤良可召来与朕一晤。”
韩嫣拍着自己手上正看的上书,对刘彻笑道:“臣看的这个没准是个疯子!陛下你听听:我叫东方朔,从小死了父母,靠兄嫂拉扯大。十二岁开始读书,三年就学好文史足够使用。十五岁时学剑法,十六岁时读经,能背诵二十万字。十九岁时又学习孙子和吴起的兵法,又背了二十万字。臣东方朔已经能背诵四十万的东西了。臣今年二十二岁,身长九尺三寸,眼睛像一对夜明珠,牙齿像一排洁白的贝壳。臣的勇敢、灵活、廉洁和信义就像古时候最勇敢的子贡、最廉洁的鲍叔、最讲信义的尾生和最敏捷的庆忌一样。像臣这样的人可以做皇上的大臣了吧?……陛下,你听听,简直一个厚颜无耻!”
刘彻:“倒也直白,比那些绕着弯子炫耀自家羽毛的人还是风趣一些。这次就算了吧,等下次朕有心情时,可以招他来打打趣!”
25.离宫内 日 外
狗监杨得意手牵猛犬在宫道上巡逻。
春陀手中拿了一迭请柬由刘彻寝宫出来,行色匆匆地出了院,领了辆车乘走了。
杨得意留心地。
26.未央宫司马门 日 外
刘彻的銮驾仪仗出宫。
不料,门前跪了一些侏儒挡住了去路。
骑卫高喝地:“闪开!闪开!”
侏儒只是跪地叩头,大呼冤屈。
刘彻由驷马銮乘上探出头来,觉得滑稽,便问:“诸等何事?”
侏儒们齐唤:“东方朔传言,陛下要杀我们,我们是来请死的!”
又是一片跪叩、号啕。
刘彻:“朕并无此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参乘的韩嫣:“东方朔?陛下,不就是那个自吹自擂的疯子嘛!”
刘彻想起来了:“唔……看来,朕还非请他不可了!”
27.上林苑离宫外 日 外
一溜车乘踽踽驶抵宫外。
车乘下走下朱买臣、枚皋(gao高)、主父偃、东方朔、桑弘羊等八、九名布衣之士。
朱买臣:“奇怪,什么人会把我们邀到这儿来?”
众等由春陀引领着入内。
狗监杨得意留心着来客。
28.上林苑离宫 日 内
众等由春陀引入,但见盛宴方张,美酒野味,都有些吃惊。
忽传:“皇上驾到……”
都大惊失色,慌忙叩跪。
刘彻一身便装走出,“免礼,朕今日请诸贤良来此一聚,随便聊聊,你等谁是东方朔?”
东方朔:“臣在。”
刘彻:“宫门前拦驾的侏儒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朔:“臣苦于见不到皇上,所以,嘿嘿……”
刘彻:“你这样谣言惑众,就不怕杀头吗?”
东方朔:“陛下,杀不得呀!”
刘彻:“噢?东方贤良长了几颗脑袋呀?”
东方朔:“我不是为我自己的脑袋操心,是为了国家的典籍馆藏、祖先的文化遗产操心呀!”
刘彻:“这话从何说起呀!”
东方朔:“臣从民间收集到《尚书》的孤本,想把它献给皇上——”
刘彻:“真的?你有《尚书》的孤本?在哪呢?快拿出来!让朕瞧瞧,朕都让人搜集五年了,也没能找到!”
东方朔:“孤本因年代之远,已经风化腐朽了。”
刘彻:“嗬,你在耍朕呢?既然书都烂掉了,那你拿什么献给朕呢?”
东方朔拍拍自己的脑袋:“万幸的是,臣已在书烂掉之前,就已将全书背得了!”
刘彻转喜地:“噢,这么说,那《尚书》的孤本是藏在东方贤良的脑袋呢?”
东方朔:“所以,臣的脑袋,陛下砍不得呀!”
刘彻:“倒也真的砍不得。这样吧,东方贤良这几天就留在朕身边吧,朕叫人记录整理出来,你得给朕一字不漏地背哟!”
东方朔:“臣领旨!”
刘彻转告众人:“你们谁是朱买臣?”
朱买臣:“臣在。”
刘彻:“听说你整日上山砍不得柴,却天天念书,老婆当你痴了离开你。念书念走了老婆?有这事吗?”
朱买臣:“这些市井之短长,皇上您也知道?”
刘彻:“朕当然知道,不仅如此,朕还知道朱贤良对《春秋》、《楚辞》深有研究,朕要与你面询学术。”
朱买臣:“陛下海阔天高,买臣只是沧海一粟。”
刘彻:“枚乘的小儿子枚皋来了没有?朕听说你写了一手好漆书,别人一天只能写七八简,你一写就是三十简?”
枚皋:“臣在。”
刘彻:“你父亲的《七发》是朕的最爱,朕瞧你的上书,也是家学渊源呀。难得!洛阳臣贾之子桑弘羊来了没有?”
少年桑弘羊:“臣在。”
刘彻:“多大了?”
桑弘羊:“十三。”
刘彻:“听说你精通数字?”
桑弘羊:“父亲一直教弘羊主司财计!”
刘彻:“数字不比文字,朝廷的理财太乱了,不求真何以立德?不求美何以敦厚?我看你就留在宫中替朕算算账吧!”
桑弘羊面含羞怯。
刘彻挥手:“诸贤良,都请入席,今日朕高兴,要与你们一醉方休!”
29.上林苑离宫 日 外
杨得意,手牵猛犬贴于近处窥听的。
但见厅内一阵阵轰然的笑声,刘彻的声音最大。
杨得意牵犬去了。
30.窦太后寝宫 日 内
杨得意立于窦太后身前。
窦太后:“噢,皇上成天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杨得意:“皇上似乎很高兴,常常令他们当场作赋,或者说笑话,做酒令游戏。”
窦太后:“离宫内没有将军出入?”
杨得意:“没见过。”
窦太后:“皇上狩猎时又和些什么人接触?”
杨得意:“皇上多数游猎,都打扮成公子模样,自带粮食,投宿民家,百姓不知道他是皇上。”
窦太后叹息的:“皇上的逍遥真令老身羡慕。好了,你就多盯着点儿,有什么异常再来报我!”
31.离宫刘彻住处 日 内
告状的记录文官们叩跪在刘彻面前。
甲:“东方朔太狂妄了,仗着肚子里的孤本,颐指气使,什么人都敢骂!按律当斩!”
乙:“他每天只背一篇,逼着庖厨为他上好酒好菜,这哪是做学问的,就是个酒肉骗子!”
刘彻翻着手上的记录:“可这记录太宝贵了,字字真传呀。杀了东方朔,朕上哪儿去找《尚书》孤本?啊,你们说?上哪儿找!”
32.离宫东方朔住处 夜 内
摇头晃脑的东方朔:“……周公曰: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se 色)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
文官们飞笔记录地。
东方朔又停下了,指着案边上的一坛藏酒问道:“这酒是什么酒呀?”
春陀从旁闪出:“此为皇上专门从湘洲君山求来的仙酒,喝了可以长生为神仙,万分珍贵!”
东方朔:“噢?我看今儿就到这儿,明天再接着背!”
文官们无可奈何地散去。
东方朔见室内的人都走了,搬了那仙酒坛子,咕噜噜畅饮起来……
33.离宫刘彻住处 夜 内
刘彻愤怒地:“什么?朕的仙酒都让他喝了?”
春陀:“一滴也不剩了!”
刘彻:“把他带来,我非杀了他不可!”
侍卫将东方朔带入。
刘彻:“大胆东方朔,你死罪十条……”
东方朔:“陛下要杀臣的脑袋?”
刘彻:“杀不得吗?你也太狂妄了,连朕自己都不舍得喝的仙酒也偷喝掉了。朕横下心,不要那《尚书》孤本了!朕要杀你的脑袋!”
东方朔:“那也杀不得呀!”
刘彻:“为什么?”
东方朔:“臣喝了陛下的长生仙酒呀,如果此酒果然灵验,陛下就是杀臣也杀不死呀!如果杀死了,那只能证明这酒不灵;试问,这酒一点不灵,陛下又何必在乎呢?喝了可不就喝了……”
刘彻一怔,随之哈哈笑了:“东方朔,果然有些趣味……好了,朕不杀你了。不过,你再不要玩任何花招,赶紧地把你那《尚书》孤本给朕弄出来!朕急等着要读!”
东方朔:“谢陛下不杀之恩!”
34.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笑声。
窦太后笑得弯了腰,馆陶公主也笑着。
杨得意一脸的奉承之色。
窦太后:“……还真是好笑,他叫什么?”
杨得意:“东方朔。”
窦太后:“皇上都从哪儿搜罗来这样的宝贝?改天让皇上带来给老身也乐乐!你去吧,皇上如果一直能这样,那可敢情好呀!”
杨得意慢慢地退下了。
馆陶公主:“……皇上醉心于山石草木之间,如孤云闲鹤一般,虽朝政上不再惹事,但也与皇后越发生份了,女儿真有些放心不下。”
窦太后:“大丫头,不要瞧着卫夫人生了孩子就眼热,老身早说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皇上能安分守己地呆在上林苑,已属我意料之外。老身知道,他是和我在耗日子呢,皇上能对付老身的武器只一样------时间。”
馆陶公主一惊。
窦太后:“好在老身能吃能睡,再有几年,朝政一旦驶入正轨,谁也无法逆转,到那时,老身也就对得起先祖了。”
馆陶公主:“听说皇上在扩建上林苑,使山岭旷野相连,溪涧深地相通,改造自然山林沟壑……”
窦太后摆手:“让他去做吧,要不他那一身的精力往何处发泄。吃一叶小葱乃知世界,但愿他能从中悟出为君的道理,天下的道理其实就那么一点点!”
35.离宫刘彻住处 日 内
传报声:“皇上宣大行王恢——”
大行王恢进殿叩拜:“臣叩见皇上!”
刘彻:“起来吧,是老太太让你来的吧?”
王恢:“回陛下,臣将奉命出使匈奴国,太皇太后吩咐,看看陛下有无什么话要带给南宫公主?”
刘彻的脸一下子沉重起来,不语。
殿内静静的,都看向刘彻。
刘彻:“哪有什么话呀?朕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庸人!又能为姐姐分担什么呢?朕就是一个废物!一个没心没肺没有血性的饭桶!”
都被震撼了。
刘彻摆摆手:“去吧去吧,老太太说什么你就照着做吧,朕插不上嘴!朕哪里还有自己的嘴!”
又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王恢向后看去。
一名侍卫捧一柄宝剑走了上来。
王恢接剑,跪呈在手上:“陛下,臣知道陛下对姐姐的情意,今日特带一柄剑敬献陛下——”
刘彻疑惑地看向王恢,接过剑,抽出——清脆的金属声,寒光闪闪,精美至极。
刘彻:“这是什么剑,如此锋利?”
王恢:“匈奴语为‘径路’,意思是:匈奴人的宝刀。”
刘彻:“匈奴的兵器?”
王恢:“是的,是一个叫聂壹的走私商人从匈奴那边偷运过来的,臣是想让陛下了解一下目前匈奴人的装备!”
刘彻握剑,突然狠命地朝殿内一铜鼎挥去,只听“ 铛 哴”一声,铜鼎的一角被齐崭崭地削去,蹦落在地上。
刘彻大惊:“匈奴人哪来如此先进的质材?”
王恢:“此剑的质材叫‘镔铁’,色黑利坚,为铁中最锋利者,坚利可切金玉,价值过于金银,此种质材中国至今不能锻造。”
刘彻:“宫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再这样碌碌无为下去,我大汉还能够安邦治国?你们说,还能够吗?”
都沉默无语。
王恢:“制造镔铁的技术匈奴人也没有,这些宝剑也是从西域传入的,也只有匈奴的将军和他们的精锐部队才配发这样的兵器!”
刘彻:“给我找铁工来!叫他们也来看看,看看有无可能弄出镔铁来?匈奴人有的咱们要有!匈奴人没有的,咱们也要有!时不我待!”
36.兵器铸造铁铺 日 内 (实)
熊熊燃烧的炉火。
一把烧得通红的剑被人夹入画面,被锤打着。
淬火的剑刃,发出嘶嘶声。
刘彻着便装走到一个指手画脚的老铁匠师傅面前。
刘彻道:“老师傅,这兵器铺造的兵器,看起来真是锋利绝伦啊。”
王老头:“那当然,我王家铸剑之术代代相传,不是吹的,我王家造不出的兵器,老夫还真没听说过。”
刘彻:“哦?老师傅请借一步说话。”
刘彻拉老师傅走过巨大的牛皮风箱,风箱前是七八个军士挥汗如雨的拉动。
37.铸造铁铺试剑处 日 外
刘彻从身后抽出匈奴宝刀。
王老头一惊:“这……这是胡虏王的玩意儿啊,先生从何处得来?”
刘彻道:“你能造这样的兵器么?”
王老头接过打量,沉吟道:“汉人的兵器重刺击,讲究剑走轻灵,以剑尖制敌,匈奴惯于马战,刀长于劈砍,做成弯形,更能发挥劈削之力,此刀锻造精良,用料……”
王老头随手挥刀向旁边石头一挥,石头应手而断。
王老头接着说:“削铁如泥,好刀,好刀啊!”
王老头说完将刀还给刘彻:“打造这样的兵器,你出不起价的。”
刘彻道:“老师傅放心,只要你能打出来,(掏出一块金饼)金银绝不是问题。”
王老头不接金饼道:“千金难买啊……我铸剑千柄,未必出这样的兵器一件,更何况此刀之铁不是凡铁,而叫做镔铁……”王老头摇头欲走。
刘彻眼睛一亮:“师傅好眼力,实话告诉你吧,这把匈奴王的宝刀,名叫径路。”
王老头:“径路?”
卫青带几十名羽林气喘吁吁地赶来,跪下道:“皇上,臣等护驾来迟,死罪死罪。”卫青凑到刘彻的耳旁:“你要人找的马,牵来了。”
王老头一见这个阵势,也慌忙跪倒。
刘彻将刀往往老头面前一扔:“老头儿,这就叫赶鸭子上架,这刀,你铸定了,一月之内,给我送到上林苑去。”
说完刘彻向远处走,忽地站住,并不回头。
刘彻道:“卫青,带人把王老头儿的家人带到上林苑玩上几天,再给他送一批上好的铁矿石头。”
卫青跪着道:“诺!”
王老头望着皇上,懵在当口,拾起刀,仔细看看,无可奈何地对着刀刃吹了一口气,用指摸着锋利无比的宝剑点了点头。
38.上林苑一隅 夜 外
一堆篝火旁,刘彻、韩嫣边吃着炙烤的鹿肉,边闻声回头望去。
远处,卫青驾一辆马车驶至近前,扶着车上的王老头跳下车。
刘彻迎上前去:“赶的这么紧?正好三十天?剑造出来了?”
王老头不言语冲车上一示意。
刘彻上前撩开布帘,竟是一把宝剑。
刘彻兴奋了:“好!”
刘彻抄起剑,“唰”的抽出剑鞘,月光下,剑上寒光凛凛。
刘彻兴奋地:“来!卫青,拿那把径路来!”
卫青:“在,在这儿。”(从篝火旁捧过“径路”)
刘彻挥剑向卫青砍去。
卫青捧刀一怔,见刘彻砍来,却一下子跪下了。
刘彻收剑停在卫青脖颈处:“卫青,怎么了?朕要你跟朕试试这两样家伙啊!”
卫青跪着不动道:“臣未得皇上许可,不敢乱动刀剑!”
刘彻道:“你这小子倒吓得朕一身冷汗,朕准你跟朕对剑,快起来。”
卫青缓缓举刀,刘彻劈来,卫青举刀格挡。
三四次刀剑相碰,火花四溅。
突然“当”的一声,卫青跪地道:“死罪死罪,皇上,臣死罪啊!”
刘彻失落的眼神呆站着,镜头向下带到他手中的断剑。
一旁观战的王老头,当即昏倒在地上。
韩嫣和卫青扑了上去,抱起王老头。
王老头已然泪流满面:“罪臣让皇上受惊了,罪臣对不起皇上,罪臣……”(卫青招呼侍卫将王老头扶上车去)
刘彻绝然地抬头望天,叹道:“看来,这锻造镔铁,还得去西域!”
刘彻看着手上的匈奴宝刀,叹道:“都说,我大汉以外的西域十分神秘,这一把宝刀上倒也都显出了,同样是铁,怎么人家的就能削铁如泥呢?”
韩嫣:“陛下真的想要派人去西域,去打听锻造镔铁的秘密?”
刘彻:“西域的秘密又何止这把‘径路’宝刀呀?!还有来人说的那种马,汉血宝马,太神奇了,马跑热了,流下的汗是血红的。前些年,从匈奴投降过来的人说,匈奴的单于打败了大月氏,不仅杀死了大月氏王,还极其野蛮地把他的头颅拿来作为饮用器物。大月氏被迫西迁,他们切齿痛恨匈奴,极想报仇雪恨,但又苦于找不到盟友来协助他们作战。”
卫青:“陛下的意思,是想联络月氏国?”
刘彻:“是呀,这是一个很可以好好利用的良机呀!”
韩嫣:“陛下真的想要……”
刘彻:“是的。依朕看来,汉匈一战早晚都得打的。如果能截断匈奴同西域的联系,再进而将敌方的邻国变成我方的盟友,这对将来讨伐匈奴的事业,必然极为有利。”
卫青和韩嫣目光放亮。
韩嫣:“只是陛下如今的处境……”
刘彻:“别的事也许还做不了,派一个使臣,老太太想必不会在意。”
卫青:“陛下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使臣?”
刘彻:“一个有胆量、有能力、敢于穿越匈奴控制区,去出使西域的人,要能替朕完成劝说大月氏那样的西域国家,联汉抗匈的使命!”
39.窦太后寝宫 日 内
刘彻向窦太后行礼:“孙儿问太皇太后安好!”
窦太后:“噢哟,我们的脱缰野马总算是回来了!听说,皇上领着一群铁工在烧炉子,炼铁呢!怎么样,炼出那个什么‘镔铁’了吗?”
刘彻:“孙儿无能,还未能找到冶炼秘方。”
窦太后:“是呀,世间之内做任何事都是有窍门的,做皇上的也得有窍门不是?”
刘彻:“孙儿已将冶炼镔铁之事交于少府,让他们组织铁工钻研破译。”
窦太后:“我看这就是窍门呀,要不皇上成什么了?成了烧炉子的?”
刘彻:“谢老祖宗教诲,实在是孙儿对于大汉以外的邻国知之太少。冶炼镔铁的技术发端于匈奴国的西域,而孙儿对那里却一无所知。”
窦太后:“很好。知道自己的差距了。”
刘彻:“所以,孙儿想要派一名使者,代替孙儿去了解一下西域的地理自然及人民生活情况。”
窦太后:“噢,皇上长进了嘛。好啊,总比成天悠游射猎,花天酒地要强些。早就听说西域了,我这个瞎老太没那个兴趣,可你做皇上的不能也是个瞎子,连周边国家的方位地理都搞不清楚!好呀,好呀,你派吧派吧……”
刘彻:“孙儿谢太皇太后!”
40.未央宫南司马门外 日 外
一纸招募使月氏国勇士榜文赫然醒目。
榜文前围观的官员们议论纷纷。
官员甲:“皇上仅在上林苑弋猎还不够,瞧,又盯上了国外了,呵,你等,有愿意去国外狗马驰骋的吗?
官员乙摇头:“咱哪里敢由着皇上的性情,现如今谁不在看着东宫的眼色呀,别找不痛快了!”
官员丙:“是呀是,能做使节当然荣耀,只怕有去无回呀,谁他妈也没去过那儿呀?”
张骞挤进榜文前观看的人丛,伸手揭榜而去。
众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
指指点点中,有人说:“郎官张骞,皇上做太子时的陪读!”
“难怪!”
41.上林苑离宫 日 内
哈哈大笑的刘彻。
张骞:“陛下为何要笑。”
刘彻:“朕笑的是自家,满朝的文武都置朕的榜文予不理,也只有朕少年时的同学还敢沾朕,难为你了。”
张骞:“臣了解陛下,一眼就猜出陛下此举定是出于胸中大计,臣愿意担当此任,不找到月氏国,决不还家!”
刘彻:“振林千树鸟,啼谷一声猿。好个张骞!”
42.羽林宿舍 日 内
卫青陪着张骞进门。
卫青对室内一二十名羽林:“都站起来站起来!“
室内的羽林纷纷地起立。
卫青对张骞:“依我看,你根本用不着挑,所有羽林几乎个个都是千里挑一了的,骑射刀法无一不精。”
张骞看去。
果然个个英武挺拔。
张骞:“愿意随我出使西域的举手?”
没有一个举手。
张骞:“这宫内还没呆够呀?随我出去透透气,远渡天涯,横绝沙漠,纵马草原,我就告诉你们,西域的女人可是漂亮呀,象你们这样的,一个还不得找上三四个!”
羽林们个个眼睛发亮了。
张骞笑眯眯的。
慢慢的至少一半羽林举起了手。
张骞对卫青:“举手的,你就留着用吧,没有举手的,统统跟我走!想得倒美,三四个女人,那还用皇上亲自发榜招勇吗?”
43.离宫 夜 内
刘彻与张骞相对而坐。
刘彻:“张骞,你还记得你与朕韩嫣一块儿在太子学舍给匈奴单于写回信吗?”
张骞:“怎么不记得,那时候臣与陛下恰同学少年,血性方刚,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刘彻:“你还记得,朕曾在宣室内,领着你和韩嫣一块儿习射匈奴标靶?”
张骞:“臣记得,陛下当时是发了很大的火的。”
刘彻:“朕这一辈子最为刻骨铭心的一件事,是送姐姐南宫远嫁匈奴。也是因为那时候朕已懂得了一些事理。明明是匈奴在云中虏掠我军民,父王因顾及国内初定,避免战端,不仅不调兵抗御,反将姐姐送出,临走的那晚上姐姐哭了一夜,为父王编织风铃绣带,我问姐姐为何要这样做,姐姐道:“父王若能长寿,我们一家便还会有相见的那一天……姐姐太善良了,她竟不知道朝政的残酷……”
张骞低下了头。
刘彻:“朕不想也不甘于将国家的安危系于汉廷柔弱女子的身上。朕要改变这一切。要改变这一切,就得从现在做起,除了朝廷的军事准备之外,外交努力同等重要,朕寄希望于你----”
刘彻照直地看向张骞。
张骞无声地点点头……
帷幕旁,狗监杨得意心情复杂地在窃听。
44.南司马门 夜 外
刘彻站在御桥上目送着。
一队由马匹骆驼组成的百余人的队伍乘着黑夜启程。
驼铃声叮铛远去……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带着汉武帝刘彻的战略意图,张骞及其精心挑选出的一百多名随从人员秘密地由长安向西进发,他们将穿越匈奴境内去寻找战略盟友大月氏国。二千年后,全世界的历史学家们,将把这次出使的小分队视作开拓西域,建立连通欧亚之间‘丝绸之路’的发端……”
45.离宫院 夜 外
离宫内,刘彻独自徘徊冥想。
狗监杨得意,牵狗路过,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刘彻前:
“陛下!”
刘彻:“什么事?”
杨得意:“为什么陛下就不能与太皇太后像天下所有的祖孙那样亲情相爱呢?”
刘彻:“你是什么意思?”
杨得意:“卑职观察陛下多时,陛下博大的襟怀,具有领袖的宽忍,善待平民,善待人才,但为何从不想一想自身的安全呢?”
刘彻觉出了蹊跷,耐心地倾听。
杨得意:“卑职曾向太皇太后禀报陛下手刃黑熊,几遇不测,可老太太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只是关心陛下是否和将军们来往……”
刘彻似乎彻底明白了。
杨得意:“陛下常常微服私行,外间似已寻得规律,臣听说贵族中有人在收买民间敢死之士,臣担心陛下……”
刘彻拍了拍杨得意的肩膀:“你把你知道的,对卫青将军说去,除此之外,再也不要乱说!”
46.离宫内 夜 内
刘彻在宫内来回走动。
卫青走了进来。
刘彻:“老太太一直在监视朕?”
卫青点点头。
卫青:“怕只怕除了杨得意之外,还有旁的一些人,要不要清查一下。”
刘彻:“人家要看就让人家看吧,都是些光明正大的事,朕不过是用了些人才,谁要是觉得比着十三岁的桑弘羊还善心算,也让他入宫主司财计。谁要是觉得比着东方朔更会讲笑话,就让他也侍金门。能像司马相如也行,朕让他再写一篇《上林赋》。”
卫青:“如果是这样,臣看陛下不如把太皇太后请到上林苑来,让她去老人家实地感受一下,打消疑虑。”
刘彻:“仲卿不知道,老太太不是那种用眼看世界的人,老太太用的是心。她在心里早已看透了朕!”
47.离宫外 晨 外
猛犬朝一处方向狂吠不止。
一名羽林好奇地循着狗叫方向走去,突然站住了,紧接地大叫起来:
“狗监杨得意死了!”
闻声赶出来的刘彻和卫青。
远远的围簇着宫人。
众人脚面前,杨得意的后背上插有一把飞刃。
刘彻默默地抬眼看向卫青。
卫青:“陛下,这里决不能再呆了,立刻回未央宫去!”
刘彻:“未央宫就安全了?”
卫青无言……(音乐起。)
48.大漠 黄 昏 外
在大漠中行进的张骞的探险分队。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
“……身居上林苑的刘彻,在痛苦的历炼中度过他一生中这一艰难时刻,他的心时常追随着他所派出的这支西进探险分队,等待他们的消息,这一等就是十三个春秋------张骞十三年后回国时,汉匈之间的战争已经打得难舍难分……。”
第二十集
1.匈奴单于庭 日 外
苍茫的草原。
巡逻调动的匈奴骑兵队从横移的镜头中划过驰远。
近前是若同城廊的帐蓬毡房,幡帜猎猎飘拂,布满了单于的卫队。
可见到骑马的官员们在单于大帐外下马,马匹立刻被兵卫牵到一处,集中拴系。
2.匈奴单于大帐 日 内
军臣单于居于大帐尊位。
帐以金花装饰,灿眩人目。
单于庭各位达官于前列长筵两行侍坐,皆锦服赫然,侍卫仪仗立于这些官员的身后。官员们吃酒食肉,议论自由。
一位侍从从帐外进来,对军臣单于作耳语。军臣单于点点头。
侍从高呼:“匈奴大单于宣汉朝使臣王恢进帐----”
王恢气宇轩昂地走入。
所有的匈奴官员并未停下他们的吃喝。
王恢以宏亮的声音:
“大汉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
一片吃肉喝酒之声。
许多粗野的眼神扫瞄着汉廷来使。
王恢强忍着。
军臣单于:“你们汉朝还有皇帝吗?是老的,还是小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匈奴官员们粗野的轰笑起来。
王恢:“汉室天下从来只有一位皇帝。当今在位的皇帝为孝景帝之子、匈奴阏氏之胞弟也。”
也许是提到:“匈奴阏氏”,匈奴官员静声。
军臣单于:“汉使见谅,本单于听说,如今汉廷的一切朝政均由太皇太后说了算,而我听说的皇帝不过是一摆设,我说错了吗?”
王恢:“汉朝的皇帝历来为国体之象征,至于大单于所说,皇帝在国策方面多采纳太皇太后的垂范,也是我国历来以孝道治天下的礼制!”
大帐内静静的。
军臣单于:“那么,你们的皇帝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王恢:“是的,当今我皇帝即位,派使臣来向大单于申明和亲的规定,以厚礼相待,开通关市,于长城下通商往来。着臣携佳酿万石,精米5000斛(hu 壶),丝绸万匹,以示和平诚意。”
军臣单于:“是呀,你带来的酒,我们已经喝上了,弟兄们觉得汉朝皇帝送来的酒其味如何呀?”
匈奴官员们七嘴八舌:
“不错!”
“够劲儿!”
“好酒!好酒!”
“要他们多多供来!”
军臣单于看向席间:“中行说,你是汉人,你觉得这酒如何?”
席间的中行说:“美酒为毒,酒难多饮,过于三觞,醉酗生乱。”
军臣单于:“噢?那么汉朝送来的精米和丝绸,你又觉得如何?”
中行说站了起来指着王恢身后站着的两个手捧礼物的汉朝随行,问:“这是什么?”
王恢:“此为汉朝皇帝送给大单于本人的皇帝穿戴。锦绣绮衣,绣袷(jia 颊)长襦(ru 如),锦袷袍各一件,黄金饰的宽衣带一件,比余一个……”
“行了!”
中行说打断了王恢,手指一名卫士:“你穿上这个!穿上!”
卫士看向军臣单于,后者点头。
卫士在众人注视下,穿戴上皇帝的行头。
中行说手一指中帐外:“上马!立刻给我到河边荆从间跑一圈!快!”
3.匈奴单于大帐 日 外
着装的卫士形象滑稽地冲出帐外,跳上骏马,旋风一般的驰远。
4.匈奴单于大帐 日 内
大帐内静静的。
人们面面相觑。
王恢以目蔑视地盯向中行说低低地说:“背主求荣,不守臣节的汉奸!”
中行佯装没听见。
马蹄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骏马驰到帐前,由马上下来穿衣卫士走了进来。
目瞪口呆的匈奴官员及军臣单于。
卫士身边的锦装已被荆丛挂扯的衣衫褴褛,不忍卒读。
中行说:“这就是汉朝的丝绸?怎比得上我匈奴的旃(zhan占)衣皮袄坚固完善,利于作战?汉朝的精米又怎比得上我匈奴的乳汁奶酪美味方便?”
众皆觉得有趣。
中行说:“大单于,匈奴的人数比不上汉朝的一个郡,可是为何能够让汉朝害怕?这是因为我们的衣食和汉人不同,不用依靠汉朝供衣食也能生活。如果我匈奴人改变习俗喜欢汉朝的东西,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汉人的衣食就会大量进入匈奴。汉朝只要拿出全部财产的十成之二,匈奴就会被汉朝所收买。”
军臣单于及全体匈奴官员都点头赞同。
王恢:“那么中行说的意思是不赞成目前双方的和亲政策?”
中行说:“臣的意思,是我匈奴在汉朝的美酒、丝绸、精米面前不可失志。至于汉朝每年供奉,一点也不能少,还要尽善尽美,如若不然,则我匈奴的兵骑一待秋熟就必然入侵塞内,打得你们汉朝人非给我们匈奴人进贡不可,到那时要的可不是这一点东西了!”
王恢拱手军臣单于:“大单于,您与我们的先帝曾经约定和亲,违反此项条约的就处死。可是现在中行说当着汉使的面,公开散布违约好战言论,破坏了目前汉匈之间来之不易的和平氛围,孰可忍,是不可忍!”
中行说欲说地:“……”
军臣单于:“好了,汉使不必在意,本单于接受汉朝皇帝对双方和亲规定的重申,还请汉使回国后转告我对小皇帝的问候!送客!”
军臣单于作着手式。
礼仪官上前引领着王恢,王恢施礼后下帐。
王恢刚刚出帐,就有匈奴官员大声疾呼:“大单于对区区汉使太客气了!”
“是嘛,现汉朝皇帝不过是只没开叫的云雀,而大单于则是飞越高山的猎鹰!”
“如今的汉朝可不是让一个瞎老太太在那里瞎管嘛!”
………
军臣单于又作出手式。
大帐内安静下来。
军臣单于:“尔等不要再取笑汉朝皇帝的年轻。如果本单于今天就殡天了,我的继承人就一定是上了岁数的人吗?我们今天在这里并非是讨论对汉朝的政策,而是要选出我匈奴大单于的继承人。”
满帐的匈奴官员都沉默了。
军臣单于:“我之所以维持与汉朝的和亲,实在是我匈奴单于的继承人至今未能确定………此乃心病。”
匈奴官员都在点头、交流。
军臣单于:“在我们所有的三个儿子中,有两个是适合继承我的:长子依稚斜 ,末子于单(dan 单)。我皆爱之,却不知立谁更好?所以今日我把诸位请来,代我做一选择………你们请随我来”
匈奴官员都显出庄重肃穆。
军臣单于拍了拍巴掌走出帐外,众官随后鱼贯而出。
5.中军大帐前 日 外
依稚斜 、于单分别骑在高马上,径直由帐内走出帐外。
马上的依稚斜粗犷野性。
马上的于单英俊秀逸。
军臣单于:“左右贤王、左右谷蠡(li 里)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本单于要尔等现在就加以选择,你们各自选中了谁,可上前执其马辔(pei 配),人众者当立继位。开始吧!”
匈奴官员们都站起来,他们回避着马上的人的目光。
有一只手抓住了于单的马辔,又有一只手抓住了……
军臣单于不动声色的垂目等待,等他睁眼看过去,神情似乎并无意外:
末子于单的马被众多官员簇拥了,人人手抓马辔,马上的于单面呈腼腆。
长子依稚斜的马前只有三四双手,其中包括了中行说。
军臣单于看向一边的白衣萨满。
萨满张开双手对于单宣布:
“腾格里注定于单将成我们匈奴未来的大单于,这是圣灵向我揭示的,我又向你们揭示----”
所有的匈奴官员无论他们选择谁全都面北跪下,齐声颂唱:
“感谢腾格里----”
军臣单于的特写,有一不易察觉的轻松神情。
新太子于单的特写:收敛而谦逊。
落选的依稚斜粗犷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
6.南宫阏(yan zhi烟只)氏的帐内 日 内
王恢恭敬地坐在阏氏南宫以及原隆成公主现单于侍妾的面前。
王恢:“……臣出使前,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亲自说话,均要求务必转达对南宫公主的思念之情,尤其是皇上,竟亲自送臣于霸上……”
南宫抹泪:“这么多年了,我几乎记不起弟弟的模样,只记得他送我时,两只眼睛都哭红了,如今他已做了皇上,想必不那么淘气了吧?”
王恢:“皇上,如今英武精壮,才智高奇,在上林苑行猎,竟可手持白刃,与狗熊博击……”
南宫未喜反忧:“彘儿的事我们这儿都听说了,汉使回宫务必替我转告他,不要任性,不要和老祖宗拗着,为人君者当能宽仁大量,以后的路还长……”
王恢含糊地应着。
正说着,有侍女进帐来报:
“恭喜阏氏,腾格里选择了于单做大单于的继承人。”
南宫及王恢等都楞住了。
侍女又重报了一遍。
王恢:“天助大汉,今南宫之子立为大单于太子,汉匈两家从此可和平和睦了!”
南宫:“那王子依稚斜呢?”
侍女:“大单于着他今天就离开单于庭,去左贤王辖地编练!”
南宫嘴唇嗫喘地:“感谢腾格里!”
7.依稚斜帐 日 内
依稚斜在收拾行囊,准备上路。
中行说悄然进帐。
依稚斜看看他,没理。
中行说:“王子都带了些什么上路?”
依稚斜:“还能带什么?喏!头盔。胸甲。两张弓弩。两只箭囊。一把弯形马刀。一把短柄手斧。一把悬挂在马鞍上的铁钉头锤和一把能把敌人从马上拖下来的钩矛。还有一条有活结的马鬃绳……”
他边说,边将所说一一摔在了一堆。
中行说:“王子是否带走了一颗破碎的心?”
依稚斜霍地看向中行说,不语。
中行说:“为臣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
依稚斜依然不语。
中行说:“汉朝内有句话叫作:卧薪尝胆。说的是,战国时一位王子,担心自己忘掉心中的仇恨,所以每日只睡在柴堆上,并且每天取苦胆食之,提醒自己勿忘仇恨。”
依稚斜慢慢地看向了中行说。
中行说:“像狼一样将羊群赶至圈内的是什么?”
依稚斜:“是猎狗。”
中行说:“是猎狗。所以今日王子远行,臣没有什么相送,特送上四只猎犬伴王子远行!”
中行说拍了两个巴掌。
帐外有随从牵来四只赤眼凶犬。
依稚斜不解的神情。
中行说:“这是为臣用人肉养的四条猎物。”
依稚斜:“人肉?”
中行说:“是的,它们平素只食人肉。”
依稚斜:“你让我接着喂它们?”
中行说:“我为什么来送你,就因为你是纯种的匈奴人,而于单不是。将来匈奴灭汉的希望在你身上。这些狗平素我都拿铁索栓着。个个铜额利牙,锥舌铁心,用缳刀做马鞭,饥露骑风,厮杀时,吃人肉。王子到了地方,不妨依例喂训他们,时刻激励自己一颗野性嗜血之心,万不可颓唐萎靡。”
依稚斜:“这也是一种卧薪尝胆。”
中行说:“王子睿识。”
依稚斜:“我明白了,再见!”
中行说:“可不,秋天单于围猎之时,我们又可以见到了!”
8.依稚斜编练流放地 日 外
呼啸的大漠狂风。
从帐内钻出,蓬头垢面的依稚斜。
他独自迎风走向旷野处。
狂暴的风撕扯着他的衣着,沙砾抽打他的脸,他执拗地走向远方。
9.依稚斜帐外墓地 黄昏 外
他在一处草地上跪下。
首先脱帽,解下腰带搭在肩上,以示顺从。
风似乎小了。
他口中喃喃:“腾格里,腾格里,腾格里……”
开始连续跪拜。
一共九次跪拜。
每拜一次,风都似乎小了一些,最后一拜完了,居然风止,天青日丽。
拉出的镜头,渐渐呈现出,依稚斜渺小的身影跪拜在大漠雪山之间。
10.流放地毡房群 晨 外
祭奠归来的依稚斜从起床的兵士中间穿过。
兵士们都在饮马,收拾武器装具。
一名军官迎来报告:“王子,昨晚又病死了一位兵士!”
依稚斜步子未停:“将他喂我的猎狗!”
军官一怔。
依稚斜:“不要喂得太饱,留一半明天接着喂!快去!”
军官急急而去。
不久,两名兵士由毡房里拖出死去的兵士,朝一个方向去了。那里很快传出了猎狗的狂犬和厮咬声。
近前的兵士都面面相觑。
11.单于庭 日 外
军臣单于上马。
随及在卫士的骑乘簇拥下穿越帐蓬城。
军臣单于忽儿勒马对左右:“去叫王储来!叫他带上武器马匹!”
左右驰马叫去了。
军臣单于候立马上朝不远处望去。
有三个行迹可疑的人牵马在不远处。
军臣单于:“那是什么人?”
左右刚刚望去。
那三人搭弓一齐放箭。
立刻有两名卫士中箭摔倒马下,剩余的箭被卫士们急忙伸出的盾牌挡住了。
军臣单于:“有刺客!”
卫士伸出的盾牌将马上的军臣单于团团护住。
王储于单恰好乘马赶到,立刻纵马冲向那三个人。
三个人忙不迭地上马奔逃。
有卫士急忙随于单王储的马追去。
12.草原旷野 日 外
三匹马起初一致地向北奔去。
于单纵马紧追其后。
前马上的武士张弓放镞。
于单侧身藏于马腹。
箭镞划马而过。
三匹马突然主意一致地分向三个方向而逃。
于单盯往其中之一紧追而去。
又有卫士分头去追另两个逃者。
马上的于单张弓瞄向前马放箭。
前方的座骑中箭将刺客摔倒在地上。
刺客跃起唰地拔出了剑。
于单纵马而来,也抽出了弯刀,跃下马来。
刺客与于单你来我往,刀剑相迸,彼此纠缠厮杀。
显然卫士们已经收拾了另两名刺客,纵马过来协助王储于单。
于单一边厮杀,一边大叫:“不许帮忙!让我一个人来对付他。”
刺客虎背熊腰,剑法纯熟。
于单沉着对付,并不占上风。
军臣单于也由卫士们簇拥着赶来了,有卫士张箭,被军臣单于制止住了。
于单渐显出了刀法上的下风。
军臣单于叫道:“腾格里----”
卫士们也一齐高唤:“腾格里---腾格里”
刺客慌了,脚下一个踉跄,被于单瞅准机会,挥出致命一刀。
刺客执剑的臂被斩削下来,卟地摔倒地上。
于单刀尖直接地戳去。
血从刺客的胸间涌出。
军臣单于轻松地舒出一口气。
于单丢下刀,从怀里掏出一只杯子,弯腰往那刺客身上接血。
于单站起高举盛满鲜血的杯子,对军臣单于:“父王,这是孩儿凭生以来杀死的第一个敌人!”
军臣单于微笑点头。
于单手执杯血一饮而尽。
完了,于单执空杯高呼:“腾格里---”
有卫士弯腰摘下刺客耳垂上的耳环,看后,向军臣单于呈上:“大单于!刺客为月氏国派来的!”
军臣单于接过看了:“月氏国表面降服,内心仍然歹毒,立刻传令王子依稚斜,本单于调拨一万精骑予他,让他加紧编练,等待命令,严惩月氏国!”
13.依稚斜编练流放地 夜 内
帐蓬内,依稚斜耐心地在一块岩石上磨着一支箭镞。
箭头的铁镞在石块上磨擦一会儿,又放入水中冷却,接着再磨。
有军官进帐:“王子的猎狗今天又饿死了一只。这些犬实在太奇怪了,除了人肉,别的肉皆不用食,宁肯空腹饿死!四只猎狗如今只剩下了一只!”
默默地,依稚斜也不回话,兀自地磨砺着手中的箭镞。
帐内只有簇镞的磨砺声。
忽然,这声音慢慢地放大,以至澎胀成铺天盖地马踏声。
帐外有兵士高叫:“王子,大单于调一万精骑来了!看呀,王子妃也随队来了!”
依稚斜握箭镞站起,慢慢走到帐外。
14.依稚斜编练流放地 夜 外
如雨点雷声一般的马踏声。
地平线上黑压压奔驰而来的马队,伴着“哦嗨嗨……”粗野的叫喊声。
黑压压一线铺开奔来的马队最中间有穿了鲜亮衣服的年轻女人。
依稚斜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讪笑,嚅动的口唇仿佛念叨了一声:
“腾格里----”
15.依稚斜驻地 晨 外
清晨忙碌着饮马和早起的兵士们。
从主帐蓬里传出一声声女人的呻吟声。不久,王子妃半裸地从帐内闯出,大叫地:“快快快,快传我的侍女,凭谁也受不了这么一整夜的没完没了……”
兵士们不知所措。
从帐蓬内走出光着脊背的依稚斜,一把拦腰抱住王子妃,丢入了帐蓬里去,自己又爽声大笑地走出,对兵士们:
“都给我去准备,我要领着你们练习骑射!快点!”
依稚斜一脸精神焕发地看着兵士们在自己面前扑向自己的盔甲兵器战马。
16.帐蓬外猎狗圈内 晨 外
木栏内,只剩下一条猎犬两眼红红的伫立着,颈上的铁链栓在木桩上。
紧挨其身边,另有三只木桩,每只桩上都残留着半截铁链。
猎犬贪馋地目送着一匹匹载着兵士的座骑由圈外急驰而过……
17.草坡上 日 外
依稚斜伫立座骑上。
他的面前排列着百余骑兵士。
依稚斜:“依腾格里的名义,我依稚斜在此宣布,从今往后,你们这些人就是我私人的卫队,你们只能服从我依稚斜的命令,我要带领你们如猎鹰般飞越山间,飞逾鱼儿湖,为你们捕捉青足灰羽之鹤!”
骑士们似懂非懂。
依稚斜从箭囊里取出自己制作的箭镞。
依稚斜:“你们都看清了没有,这叫鸣镝,是我依稚斜亲手制作,其箭镞薄如蝉翼,引弓射出会发出云雀之声,我要你们记住的是:这支箭非箭也,而是我依稚斜的命令,决心!它飞向何处,你们的箭镞就必须跟随到何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鸣镝所射的目标就是诸军射杀的目标,凡不按我依稚斜指示的目标发矢者,不论如何精于骑射,立斩不赦!”
骑士们面面相觑。
依稚斜:“听明白没有?”
诸军齐吼地:“明白了。”
18.旷野上 日 外
一群奔蹿的黄羊狂奔逃命。
匈奴的军骑由依稚斜领衔围猎而来。
黄羊狂奔。
疾风骤雨般的马蹄践踏着地面。
几只肥硕的黄羊后面跟随着一只羔羊。
马上的依稚斜搭弓,放过壮羊,瞄准羔羊。
“曲----”鸣镝射出,发出好听的音响。
所有军骑几乎同时放矢。
倒地的羔羊被射成了“刺猬”。
无数马蹄围绕着这只娇小悲惨的猎狱物兜圈。
马蹄践踏着草皮水渍。
一只手弯腰从马上提走了羔羊血淋淋的尸身。
19.草坡上 日 外
依稚斜那匹白色骏美的座骑在啃草。
近前的依稚斜立在地上对面前诸军骑在讲评。
依稚斜:“……诸军还算训练有素,但距离我依稚斜要求还相差太远。我说过,我的鸣镝就是我的将令我的决心,有不从者,格杀勿论。如果我依稚斜现在以鸣镝射向自己的宝马,诸军也不必犹豫……”
说着,他搭弓以鸣镝射向自己的座骑。
飞鸣声中诸军大惊失色,不敢随而射之。
依稚斜以眼锋唰地回望。
依稚斜:“你们没有遵从将令?为什么?”
一军士答曰:“我等知道王子深爱自己的宝马,恐号令有误,未敢随而射之!”
依稚斜手指着他:“给我拖下去砍了!”
立刻有侍卫拥上去把那军士拖下马,拽到一边上,手起刀落。
马上的诸军都垂下了眼帘。
依稚斜的声音:“喂狗!都看到了吗?这就是不执行我依稚斜将令的下场……”
20.帐蓬外的猎狗圈内 夜 外
猎狗在撕咬吞咽着人肉。
从圈边路过的匈奴军士都目不忍睹。
21.主帐内 夜 内
王子妃陪着依稚斜在进餐。
依稚斜:“……你离开单于庭时,父王的身体还好吧?”
王子妃:“父王的心思都在王储于单身上,整天教授其领兵作战之道,单于庭内许多事务,于单都参与决策,看来,大单于是决心要将王储训练成另一只猎鹰。”
依稚斜轻蔑地笑笑:“那样的教练顶个什么用,真正的大单于是饥饿欲望的产物,像那荒原上孤独的狼,是熬过了饥荒岁月幸存下来的狼----”
依稚斜咬啃着手中的肉骨头,对王子妃:“对了,你现在就替我绣一面旌旗,旗面上要有狼的图腾,我自有用处,你抓紧绣,明天一早我就要用!”
王子妃困惑的神情。
22.主帐内 夜 内
帐外狂风呼号。
帐内兽脂灯嗤嗤闪亮。
皮褥里的依稚斜发出如雷的鼾声。
王子妃执针在绣一面旌旗。
丝线在旗面上勾勒出一只生动简约的狼头图案。
王子妃针细线密地精心绣着。
帐外,偶然传来那只猎狗的嗥叫。
23.清晨依稚斜驻地 晨 外
乳白色的雾霭弥漫在帐蓬周边的草地。
出外训练的诸军都全副武装的立于马上候立着。
依稚斜也全身披挂地走向军士为其牵住的宝马旁。
这时,传来女人的呼唤声:“王子---”
诸军看去。
依稚斜的妻子拿着刚绣出的旌旗,在帐蓬外招摇呼唤着。
马下的依稚斜看去,并不应声,而是从肩上取下弓,从箭壶里抽出那支鸣镝,引弓搭箭。
王子妃万分惊讶脸孔。
“曲---”地一声悠长的飞鸣。
马上诸军有随之放镞的,也有惊呆在马上的。
手拿了旌旗的依稚斜妻子身中十余箭,缓慢舒情地向后倒在帐蓬前。
手上的旌旗随风飞出。
依稚斜冷酷地盯向诸军骑:“刚才没有射箭的出列!”
几名军士迈步走向前面,站立。
依稚斜取出鸣镝:“曲——”地射出。
所有军士的箭都放了。
那几名军士带着箭倒在血泊中。
24.帐蓬外的狗圈内 日 外
那只铁索栓着的狼狗带着饱食后的恬静懒散在阳光下睡觉。
圈门哐地打开。
依稚斜走了进来。
依稚斜:“你吃得太饱了,脑满肠肥的,一点进取心都没了!”
躺在地上的狗,只半闭着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依稚斜唰地抽出刀来, 铛啷一声挥刀砍断了铁锁。
猎狗呼地一下立起。
依稚斜用刀尖指着它:“你不是铜额利牙,锥舌铁心吗?那你就给我到荒野上去,做一只自食其力的狼去!去呀!不要颓唐萎靡!”
猎狗似乎听懂了,拖着尾巴溜出圈外。
持刀追在后面的依稚斜大声地:“挺起胸膛,竖起耳朵,用你那野性嗜血之心,去厮杀!去生存!悍卫你的荣誉!”
猎狗在挥刀的依稚斜的驱撵下,小跑地奔向荒原。
满目的军士都目睹着这一幕,人人噤若寒蝉。
25.旷野上 日 外
一面旌旗在马上迎风飘扬。
旗面上绣有一只狼的图腾图案。
诸军骑马速齐整在旷野上来回兜着,军容是一种近乎严酷的一律。
依稚斜从队中策马奔出,停下,下马后用手掌击一掌马屁股。
宝马空着马鞍小步地奔向远方。
依稚斜取弓。
马上的诸军也一律的取弓。
依稚斜往箭壶里取鸣镝。
马上的诸军也一律地往箭壶里取箭。
依稚斜搭箭引弓瞄向宝马。
马上的诸军也一律地搭箭引弓地瞄准宝马方向。
“曲----”地一声悠长的飞鸣。
嗖嗖嗖,诸将手中的箭如雨般整齐放出。
那支鸣镝在空气中高速运行。
更多的箭镞如雨般地随后。
宝马栽倒在前方,周身深深地插满了箭镞,白马染成了血红的。
依稚斜冷酷而欣慰地笑了。
26.匈奴单于庭 日 外
若同城廊的帐蓬毡房,幡帜猎猎飘拂(电脑特技制作),
巡逻调动的匈奴骑兵队从近前疾驰而过。
单于大帐外集中栓系着官员的马匹。
27.匈奴单于庭 日 内
大帐内,军臣单于居于尊位上,王储于单的位置稍侧。其官员两边伫立。
军臣单于似在问计于中行说。
军臣单于:“……依中行说的意思,我匈奴周边的汉朝驻军不值一提了?”
中行说:“是的。汉朝人多为步兵,而我们是骑兵,初生牛犊怎么能对付老虎和狼群?所以为臣始终倡导要对汉朝人毫不留情地用兵,塞内的富庶是大单于难以想下象的。”
军臣单于:“中行说自然是更了解汉朝,不过本单于此时最想要予以处罚的是大月氏国,关于他们,中行说有何见解?”
中行说:“至于大月氏,他们夏季在北方放牧,秋季南下,冬季袭击我们的边境。我们只有夏季在牧场上攻击他们。此时,他们的马是无用的,雄马忙于与雌马交配,母马正忙产小马驹,如果我们在那儿袭击他们,使他们与牧场和水源分离,在数日之内,即可打败他们。”
军臣单于:“噢?中行说倾向于眼下就调回依稚斜的一万精骑,去攻击他们的牧场?”
中行说:“此时正是时机。”
军臣单于看向群臣。
似乎所有人都赞同中行说的意见。
军臣单于:“传令依稚斜王子,让他停止编练,率军回队,出征前,我要以狩猎之仪,亲自检阅他们!”
28.旷野 日 外
号角齐鸣。
旷野上搭出王帐,大单于军臣在王储及群臣的簇拥下检阅。
在一片彩色的旌旗背景下,那面绣了狼的图腾的旌旗在行进。
狼旗下,依稚斜策马率领着他的精兵卫队,通过检阅大帐。
群臣赞叹的眼神。
军臣单于对王储于单:“要学学你的哥哥,你看他的编练多么严格用心,一望而知是下了大功夫的。”
司仪高声唱颂:“行出征之猎,大单于披挂上马!”
有侍卫牵来宝马和大单于亲用的武器装具。
军臣单于在侍卫的帮忙下----披挂又由人扶着上马。
司仪又高声唱颂:“王子依稚斜围猎开始----”
远方的依稚斜的马队开始驱赶围追,他们散开了队形,又聚拢了聚拢后,又散开,不断变化着骑兵战阵。
被马队驱撵的黄羊、野鹿惊慌地向大帐这边窜来,又拐弯而去。
依稚斜的马队也尾随回来,形成了一马领先,群骑驰聘的战阵。群臣中的中行说脸含微笑,目视着远方。
29.旷野猎场 日 外
依稚斜指挥着自己的卫队在驱赶着群鹿。
军臣单于由侍卫护卫着纵马过来。
群鹿被驱赶至军臣单于的马前。
军臣单于慢慢的取弓。
紧随在其后方依稚斜也取弓。
伊稚斜一旦取弓,他的卫队也整齐的取弓。
军臣单于慢慢的由箭壶中取箭。
依稚斜也往箭壶中取那个鸣镝。
依稚斜的卫队也全体整齐的取箭。
军臣单于引弓搭箭瞄向群鹿。
依稚斜的卫队也全体整齐地瞄向军臣单于……
30.大帐前 日 外
观看狩猎的大臣们被这一景象惊呆了。
只有于单大喊:“父王!哥哥----”
31.旷野猎场 日 外
一切都晚了。
军臣单于手上的弓弩放出。
一只鹿栽倒在前方。
依稚斜手上的弓弩放出。
“曲”的一声长长的鸣响,鸣镝在空气中高速的运行。
整个卫队的弓弩齐放---
如雨的箭镞追随着鸣镝指示的方向高速飞去。
军臣单于连人带马的缓慢地倒下,他的浑身上下,马匹的全身都深深地嵌入了豪猪般的箭羽……
群鹿们无人过问地远遁了。
依稚斜及其卫队的群骑,紧紧围聚在军臣单于的坠马处……
有人高唤地:
“大单于殡天了!”
32.大帐前 日 外
惊呆了的王储于单以及群臣。
画处马蹄声惊雷般由远处隆隆传来,直至面前,嘎然停下。
传来依稚斜的宣布声:“军臣大单于已经殡天,我依稚斜王子从现在起继位大单于,如有不服者,可以言明了!”
于单与群臣缄默地。
依稚斜冷酷地造型。
群臣中,中行说带头慢慢跪下:
“腾格里注定依稚斜成为我们的大单于,感谢腾格里---”
匈奴官员们陆续跟着跪了下来。
最后一个跪下的是于单。
众臣齐颂:“感谢腾格里----”
狼的图腾下,依稚斜笑了:
“依腾格里的名义,我依雅科大单于在此宣布,我要带领你们如猎鹰般飞越山间,飞逾鱼儿湖,为你们捕捉青足灰羽之鹤!我要带领你们如群狼一般,穿越荒芜的草原,去洗劫那些堆满粮食堆满丝绸堆满美女的豪华村庄和城镇,让他们的男人作我们的奴隶,让他们的女人作我们的妾婢,让他们的田野成为我们的牧场!血作沐浴,肉喂猎犬!我勇敢的大匈奴是天底下,除腾格里之外,唯一的主宰。”
天苍苍,野茫茫,广阔的蓝天和荒原,野性的音乐从天际边滚滚而来……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公元前136年,汉朝之北方强大的匈奴,在经历了一次非正常的政权更迭之后,新的统治者依稚斜单于重新规划了匈奴的对外战略,决定改变军臣单于的和亲路线,以更加强硬姿态逼迫汉朝做出更多让步……”
33.塞外关下 日 外
强大的匈奴骑兵战阵排列在长城外的关下。
三名服饰奇异,面呈傲慢的匈奴使节由战阵中策马行出,直至关前。
领头匈奴使节朝关楼上高喊:“我乃上天所立天下无双,大匈奴大单于腾格里的使节,要面见你们的皇上----”
34.未央宫南司马门 日 外
三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匈奴使节由诸多的汉军骑士簇拥,踽踽行来。
南司马门前鼓号齐鸣,禁军林立,仪仗排列,宫内礼官迎上。
三位匈奴使节下马,由礼官陪同,通过仪仗,进入司马门。
匈奴使者的马匹明显比仪仗的马匹高大。
35.窦太后寝宫 日 内
已经明显衰老的窦太后。
她面前立着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
窦太后:“……他们一定要见皇上?”
许昌:“是的,上一次朝廷使节出使匈奴是由单于接见了的,因此,匈奴使臣此次要求对等待遇。”
窦太后:“皇上人在哪儿?”
许昌:“回太后,仍在上林苑!”
36.上林苑 日 外
杂乱的马蹄骤雨般地划过画面。
刘彻(成年刘彻)英武的骑在骏马上,大声地喝着:
“卫青!你带人向南拦截!……韩嫣!你的人从北翼包抄!动作快点!”
两支马队分南北分头驰去。
刘彻的身后留有一排骑卫。
刘彻:“吹响鹿笛!”
马上的骑卫纷纷拿出桦树做出的短笛,奏出一片鹿鸣声。
刘彻:“行了---”
骑卫们收起鹿笛。
远远的林间传来一片辟剥之声。
不久,一群鹿由林中狂奔而出。
刘彻:“准备弓弩---”
一排骑士举起了弓弩。
刘彻:“放!”
如雨般的箭镞齐射了出去。
哈哈大笑的刘彻。
远处奔来一匹快马,马上的宫人大叫地:
“陛下!宫里有事务,请陛下立刻銮驾返宫!”
37.未央宫内 日 内
刘彻在由人侍候着整着朝服。
韩嫣也在那边换上武士正装。
突发奇想的刘彻:“唉,韩嫣,朕瞧着你那服装甚好!”
韩嫣:“什么服装能比得了天子的服装?”
刘彻:“朕看这样,我来做武士,你假作皇上,匈奴使者不是圣气凌人吗?朕要作弄作弄他们。”
韩嫣:“陛下,您这不是要臣的命嘛,臣有几颗脑袋,敢着天子的服装?”
刘彻:“你敢违抗朕的诏命?”
韩嫣:“臣不敢!”
刘彻:“那就老实脱下来,换上这个!”
韩嫣哭腔地:“臣遵旨!”
38.未央宫承明殿 日 外
朝鼓响起,金钟长鸣。
仪仗林立,场面华丽排场。
侍卫接力唱颂:
“匈奴使节奏见汉朝皇帝---”
“匈奴使节奏见汉朝皇帝---”
………
殿外宫谒:“宣匈奴使节---”
“宣匈奴使节---”
………
三名匈奴使节成“品”字形,通过侍卫仪仗,上殿入内。
39.未央宫承明殿 日 内
匈奴使节面呈诧异。
丹陛的御座上空空荡荡。
宫谒:“皇上驾到----”
匈奴使节回身看去---
着皇帝服装的韩嫣由侧内步出,身旁紧随着带刀,着武士服装的刘彻。
殿前的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等朝廷大臣们都傻了。
韩嫣坐在了御座上,刘彻按刀紧站在一旁。
殿内的侍卫宦者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宫谒:“匈奴使者跪拜我大汉皇上——”
三名匈奴使者动也不动,毫无跪拜的迹象。
宫谒重复地:“匈奴使者跪拜我大汉皇上——”
使者甲:“臣为上天所立,日月所置,天下无双,大单于的使节,没有朝别国君主跪拜的习惯。”
许昌、庄青翟等一齐看向韩嫣。
韩嫣却下意识地看向按刀侍立的刘彻。
刘彻理也不理。
韩嫣只得扭脸清了清嗓门。
韩嫣慢吞吞地:“不跪就不跪吧,你们站着就已经很矮了,只怕跪下去,朕更加看不清楚你们了。”
有侍卫忍俊不禁地:“扑哧”笑了,又赶紧捂住嘴。
使者甲:“早听说汉朝皇帝与我们大单于一样年轻锐气,今得以见面,甚感荣幸。”
韩嫣:“朕也很荣幸,能在这儿接待北方邻国的使者。捕鱼儿湖结冰了没有?往年这时候湖面已能走马。今年的羔羊多吗?有一胎产下四只的吗?克尔沁今年的草情好吗?今年的牡马都配过种了吗?牛的出栏数有多少啊?”
匈奴使者们有点傻了。
按刀站立的刘彻轻咳了一声。
使者甲:“没想到汉朝皇帝对我匈奴的情况这么熟悉?”
韩嫣:“是呀,不熟悉不行呀,你们那里年景稍稍不好,我们汉朝的边郡可就遭秧了。”
使者甲:“大单于有一封信,托本使节转呈汉朝皇帝——”
使者甲取出信函,呈上。
执刀的刘彻在满殿的目光下,从丹陛上走下,目光如剑地射向匈奴使者,慢慢地伸手取过信函。
匈奴使者的目光与刘彻有一短暂的交迸,电光火石般的。
执信函的刘彻走上丹陛,交与韩嫣,以目示之。
韩嫣连忙展函读了。
满殿的目光都在等待着。
读完信函的韩嫣:“朕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你们匈奴人又把今年对汉索取的物资数量追加了一倍?还要额外索取制作兵器的铜铁?是不是?”
使者甲拱手:“既然汉朝皇帝已经读懂了我大单于的信函,本使节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韩嫣看向一边的刘彻。
刘彻依然不理他。
韩嫣一拍案几:“这是讹诈!这是勒索!这是岂有此理!”
匈奴使者:“汉朝皇帝就看着办吧。本使顺便奉告:皇帝的姐姐南宫已由依稚斜单于续娶,仍为我匈奴阏氏。至于早先的隆成公主已跟随先王殉葬。依稚斜大单于再次祝愿汉朝皇帝早日临朝听政!本使告辞了!”
匈奴使者说话时,武士打扮的刘彻的脸上肌肉一阵阵地抽搐。
匈奴使者说完,集体转身,三人仍成“品”字形在殿堂的一片死寂声中咔咔地步出大殿。
韩嫣欲发作地。
刘彻以手式按奈住他。
等到匈奴使者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后,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武士服装的刘彻。
韩嫣:“陛下,匈奴人无耻至极!”
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都默默不语。
刘彻:“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些物资嘛!给他们!全给他们!再追加一倍给他们!”
刘彻手指着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你们把朕的意思转达给太皇太后,朕就是这个态度!”
刘彻一转身径自走了。
穿了皇帝服装的韩嫣紧追地跟了上去。
许昌、庄青翟等面面相觑。
40.长安城外 日 外
大行王恢代表朝廷为匈奴使者送行。
王恢:“贵使可是不枉此行呀,满载而归,从中不难读出我们汉朝人是渴望和平的,真诚的希望两国的和亲局面能够保持下去。请转告你们大单于,不要再做出损害汉匈关系的事了!”
使者甲:“我们会转告的。”
王恢:“顺便问一句,你们对我们汉朝皇帝的印象如何呀?”
使者甲笑笑,摇摇头,说道:“本使倒是觉得汉朝皇帝身边那个按刀站着的武士……乃真英雄也!”他竖起了大拇指。
王恢一惊,随之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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