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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汉武大帝》分集介绍(11-15)
YULE.SOHU.COM 2004-08-11 21:34  来源: 搜狐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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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集

  1.未央宫天禄阁 日 内

  刘彻在翻动着架上的典籍。

  不远处正在阅看各地上计的景帝笑出声来。景帝:“朕阅示了所有巡边大臣的奏报,边陲数郡,防务、郡治皆以雁门郡为最。彻儿可知,雁门太守为何人吗?”

  刘彻:“儿臣知晓,是苍鹰郅都。”

  景帝:“然也。朕的‘打虎英雄’。连匈奴都畏惧他,这几年匈奴的军队从不敢扰掠雁门。”

  刘彻:“匈奴人也怕酷吏?”

  景帝闻之,直视刘彻:“彻儿应该明白: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能臣良将,不可不择。”

  刘彻:“儿臣明白!”

  景帝:“朕已告诉卫绾,从明天起,给你增加军事课程,重点给你讲讲汉代以来,汉廷对北方匈奴的作战历史。”

  刘彻:“父皇放心,儿臣定要好好学习。”

  2.太子书屋 日 内

  书屋的气氛似往日不同。

  卫绾的身边站了全身铠甲的将军公孙贺,两人的身后是大幅的舆地图。

  刘彻、韩嫣、张骞都较往日坐得笔直。

  卫绾:“殿下知道,匈奴,是我汉廷北方的一个强大邻国。聚居在阴山南北的广大草原上。殿下现在看到的都为匈奴领地……”

  卫绾在舆地图上做了个大范围的手式。

  卫绾:“春秋战国之际,匈奴不断发展、壮大、南进,威胁中原的安全……”

  他的手式明确。

  卫绾:“当时秦、赵、燕为了防御匈奴,都在北部边界修筑长城。到了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就将这些长城连接起来,这就是殿下现在看到的‘万里长城’——”

  他指出了长城在图上的位置。

  卫绾:“秦亡,楚汉相争,冒顿单于乘机崛起,拥有骑兵三十万,东边灭了东胡,西边赶走了大月氏,控制了我汉廷西北部、北部和东北部广大地区,使整个北夷都臣服单于,一个全族男子皆兵的强大军事政权向南与我中原相对敌……”

  他在图上示出今天匈奴对汉廷的压迫态势。

  刘彻、韩嫣、张骞面呈从未有过的严肃。

  卫绾:“而我汉廷与其军事对抗的历史如何了,臣下只举两例。一例就是高祖刘邦御驾亲征的白登之战。公孙将军,你给殿下示意出这场战役经过吧……”

  公孙贺拱手:“太子殿下,作为军人,我不想详说经过,只说结果,结果是怎样呢?高祖亲率32万步骑,因地理情况的不熟悉,被冒顿单于埋伏的四十万精骑团团包围在白登达七日之久,若不是陈平设计,派人厚赂匈奴阏氏(yan zhi烟只),使匈奴人解除围困,恐怕高祖早已做了匈奴人的俘虏。所以白登之战是我大汉军队永远的耻辱。”

  公孙贺将片白绢,钉在图上的白登位置。

  公孙贺退至一边伫立垂首。

  刘彻等沉默不语。

  卫绾:“白登一战,高祖看到了匈奴的雄厚军力,汉军难与其争锋,此后便对匈奴实行了和亲政策。何为‘和亲’?想必殿下深有体会,殿下的同胞姐姐南宫公主此时也正在……”

  刘彻:“别说了!”

  他别转脸去,似有泪光闪动

  韩嫣推推他,递过一手绢。

  刘彻接过朝其劈脸一扔,大吼地“给我跪一边去!”

  韩嫣慌忙离座,老实地在图前跪下。

  卫绾并不动气:“殿下要学会忍辱负重。”

  卫绾说着从袖筒内抽出一尺牍,展开。

  卫绾:“我从天禄阁查到当年匈奴单于栾提冒顿写给汉廷皇太后吕雉的一封信,殿下听我念念……”

  刘彻抬眼望来。

  卫绾:“我要提醒殿下,这已是历史,殿下不妨以平静心情待之……”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了。

  卫绾:“书呈汉廷皇太后:我是一个寂寞的君王,又生在北方荒凉的草泽地带,长于牛马成群的草原上,屡次到达边境,希望深入汉室的腹地一游。而你的丈夫初死,想必空闺(gui归)难耐。我们两人,既然都不快乐,又无法取悦自己。你不如嫁给我,各人用自己所有的,交换自己所没有的,芳心如何?……”

  刘彻砰地拍了案几:“混帐,这不是在骂人吗?”

  刘彻:“那那那,皇太后当初是如何回信的?”

  卫绾:“这就是今天老夫要布置给尔等的作业,殿下及伴读,每人摸拟当时的汉廷,给匈奴单于写一封针对这一来信的回函!”(出画)

  3.太子书屋外 日 外

  书屋窗外的大槐树上枝头的鸟蹦蹦跳跳。

  4.太子书屋 日 内

  师傅及舆地图均已撤去。

  刘彻、韩嫣、张骞伏在案几上秉笔书写回信作业。

  已写了几行的刘彻一发狠摔掉了笔,扯碎了竹简站起来。

  刘彻:“对这等禽兽之语,怎能用笔,当以用剑去回答这些蛮夷!”

  刘彻罢书,韩嫣、张骞可不敢,仍在认真书写回函。

  刘彻见无人响应,便伸头看向张骞所写,看后哈哈大笑。

  刘彻念张骞所书文句:“……关中盛产毛驴,体壮且器物巨大,单于既不快乐,我大汉朝廷可奉送毛驴若干,用自己所有,换取单于所没有,供大单于享用,不知大单于感受如何……”

  刘彻评点:“不错,用语斯文,立意同样猥亵,颇能对等。韩嫣呢?你是如何行文……”

  韩嫣:“我在写一封宣战檄文。”

  刘彻凑脸看过:“……特遣精骑百万,马踏匈奴一举荡平阴山南北……我就不明白,你哪来的‘精骑百万’?当初汉廷为銮驾乘用的四匹白马尚且凑不齐整?你这不是漫天胡说吗?”

  韩嫣:“太子!这就叫兵不厌诈。”

  刘彻:“放屁,我看你是纸上谈兵!”

  他俩争执时卫绾走了进来。

  卫绾:“尔等的回函是否写就?”

  刘彻:“回太傅,学生虽未书信,但已想好了对策!”

  卫绾:“殿下如何对策?”

  刘彻:“依朝廷当时的实力,应以沉默对应,对内有卧薪尝胆之意,对外有不言自尊之威。”

  卫绾不语,又分别看了看韩嫣、张骞所书。

  刘彻等都在等待卫绾评语。

  卫绾无声地从袖中抽出了另一只尺牍,递给刘彻:“看看吧,当时宫中大谒者张释代皇太后写了一封回信,这是副本……”

  刘彻读尺牍,脸胀红了。

  画外响起了一个女声:“……单于不忘我们这个小地方,赐下信件,我们全国上下,都震惊惶恐。我本应前往侍奉单于,可惜老身已经年老色弱,发齿尽脱,行路蹒跚。单于夸奖老身的话言过其实。老身若真的前往贵国,单于岂不有羞辱自己之意。我们没有犯罪,请大单于赦免……”

  画外音消失时,憋红脸的刘彻大叫一声:“倾黄河之水,也不能洗这一封信留给我大汉的耻辱。此生不雪此辱,誓不作男儿!”

  卫绾:“殿下,毋忘国耻!”

  刘彻抬脸,眸中英气四射……

  5.雁门关外 日 外

  旷野,郅都披甲立于马上。

  其面前有百余汉军骑兵。

  郅都:“匈奴在我南山新增一哨所,监视袭扰我雁门补给线路,本官命令,今夜将其拔除,免除后患,大家有没有必胜决心?”

  众骑:“有!”

  郅都:“好,随我出击!”

  郅都纵马当先,余骑卷尘随后,马蹄声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6.南山匈奴哨所 日 外

  有匈奴奔入:“有汉军百余骑朝我逼近!”

  匈奴头目:“查明何部?”

  匈奴士兵:“好像是苍鹰郅都。”

  头目一怔:“那还不上马快撤!”

  众匈奴纷纷上马,丢弃消所,落荒远遁。

  郅都带汉军骑兵驰来。

  只剩下空空的哨所。

  郅都纵马巡睃地,回身命令地:“烧掉它……”

  火把为骑兵驱近抛入。

  火光熊熊的匈奴哨所……

  7.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窦太后伸手对面前刚刚读完来信的皇后王志:“这个南宫公主,有一年多不曾来信了吧,快递过来,让老身摸摸……”

  王志递过写在皮张上的女儿南宫公主由匈奴的来信。

  窦太后摸着,又凑到鼻前嗅地。

  窦太后:“老身刚刚没听清,军臣单于为何事向南宫发火?”

  王志:“为了雁门太守袭击哨所的事。”

  窦太后:“今雁门太守为何人?”

  王志:“就是早先的中尉,外号苍鹰。”

  窦太后惊诧:“是那个害死刘荣的郅都?这个恶吏竟还在为官!”

  王志自知失口:“臣妾不甚清楚。”

  窦太后:“上次未能治得了他的罪,这一次他擅行军令,那就一并补上吧!去,去把皇上叫来!”

  8.窦太后寝宫 日 内

  景帝伫立在窦太后身前。

  窦太后:“陛下也真能藏,也就拿你的母后当瞎子,藏到雁门四年之久,居然还在做太守。这一次,陛下再也不能替他说话了吧,他已经害死了老身的一个孙子,还要再让他害死老身的一个孙女不成?”

  景帝无语。

  窦太后:“擅行军令,按律当斩!去!派人去雁门,即刻给我斩了!”

  景帝:“母后,郅都是忠臣呀!”

  窦太后:“那临江王刘荣就不是忠臣?斩了!”

  景帝慢慢转身,沉重地出殿!

  9.雁门太守府 日 内

  两名锦衣禁内伫立在郅都面前。

  郅都慢慢地卷上诏命,他的身后是那幅御赐的苍鹰图。

  厅外,传报声响入:“新任雁门太守冯敬到……”

  冯敬着官服带两名侍从,赳赳入内。

  郅都看着冯敬。

  冯敬甩袖,庄严地对郅都跪下。

  冯敬:“太守你放心地去吧,继任冯敬定会完成太守的未竟事业!”

  郅都:“匈奴亡我之心不死,万望冯太守小心防卸,遇战事可多问臣留下的爱将。”

  冯敬:“冯敬明白。”

  郅都唰地拔出佩剑,转身面对那幅御赐的“苍鹰图”。

  郅都:“皇上,臣郅都去了,”

  他唰地柄剑直射自己的心窝。

  殷红的血喷溅而出。

  两名锦衣禁内也扑通跪下。

  苍鹰图,尖喙(hui慧)、利爪和那双傲视世界的一双如炬的鹰眼……

  10.未央宫沧池边 黄 昏 外

  景帝长久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叹道:“折了我一只雄鹰呐!”

  春陀小心地凑前禀报:“陛下,梁王又要按例入京朝觐,这是东宫那边递过来的日程安排,请御览!”

  景帝:“不看!”

  春陀:“宫中的郎中令已按历来的规格,为梁王预备了天子副乘并持节仗函谷关,请示陛下批准。”

  景帝:“不准!”

  11.函谷关 黄 昏 外

  梁王入朝的驾乘车杖踏着尘烟而来。

  护卫骑乘停下,骑乘后的轩车车帘掀开,苍老了许多的梁王朝前看去——

  历来候迎的持节使者及銮舆驾乘都没有,前方只一片空空荡荡的凄凉。

  梁王看看同车的韩安国,后者面无神情。梁王只得招招手,放下车帘。

  梁王的车杖独自入关进朝。

  12.窦太后寝宫 日 内

  梁王将一只蒙了布的华贵鸟笼,揭下布帘,露出笼中的一只画眉。

  画眉跳跃地,婉丽地叫着。

  窦太后闻鸟声浅浅一笑:“武儿费心了,别看是送只小小鸟儿,可说明您还惦记着身在宫中的孤寡老母呢!”

  梁王:“儿臣在封国,一直惦着这殿里的冷清,专门着人从南越国找了一只,怕它水土不服,养在我屋子里数月,才给您拿来。此鸟能唱两个音律,二十八个小音节,实属稀罕之物。”

  窦太后:“也罢,眼不见心不烦。一树容不得两鸟,为了能让这鸟唱的欢实,老身已把‘大将军’送回鸡舍,叫宦官们训养了。你知道这鸡跟鸟不能混养的,搁在一起就斗。”

  窦太后伸出手来摸索着,梁王脸凑上去,太后的手在梁王脸颊上摸索着:“武儿这次来怎么削瘦了这么许多,老了,头发有白了的吗?”

  梁王:“儿臣已两鬓染霜,所以儿臣此次来宫,想多留个半年一年的,儿臣到现在尚不能适应睢阳的气候。”

  窦太后不由的缩回手,叹气地:“噢,这恐怕得要皇上同意。”

  13.皇后王志寝宫 日 内

  咳咳啦啦的景帝在皇后王志的侍候下喝着煎药。传报声:“太中大夫到……”

  已是太中大夫的田分入内。

  田分:“臣叩见陛下及皇后娘娘。”

  景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田分:“梁王的内史韩安国托下臣奏请陛下……”

  景帝:“噢?梁王有什么事不肯对朕说,却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田分:“梁王想请陛下批准他留在宫中以便对太后尽孝!”

  景帝:“岂有此理。所有的诸侯王入朝觐见都有成例,为什么他梁王却要特殊?”

  王志白了田分一眼。

  田分:“韩内史说,梁王近来自觉体力不济,怕自己没有多少时候了,想抓紧时间以尽仁孝!”

  景帝:“不行!他觉得体力不济,朕还觉得体力不济呢!既然他老三绕了弯子问话,你也绕了弯子给朕递话,朝觐仪式一完,立刻让他回封国去!还有,朕早先调拔给他的五千精骑,和五千辆重装战车也没有必要放在梁国了,统统辙回京师,重归北营中尉宁成统辖!不得有误。”

  田分:“臣领旨……”

  田分出殿后又返回:“陛下,臣忘记问了,时才内者署来人问,按成例按排明日与梁王的守猎?皇上您是否也……?”

  景帝:“不!朕去,照去。诏告他们行期不变明天就去。”

  田分:“喏。(退下)”

  王志:“陛下不必动气,梁王既然通过内弟递话,可见他已不似往日那般骄横了,臣妾以为这也是慑于陛下龙威。这狩猎十分耗费体力的,陛下就别……”

  景帝:“不!你不懂。这是叫劲!什么体力不济,你知道吧,老三是在与朕比着活呢,看谁耗得过谁。你知道朕为啥每天咬牙喝药,就是不想死在他老三前头,他那点心思,为朕能不知道。”

  王志:“陛下万不可有此不祥之念,太后如知晓你们兄弟这般,不知该如何伤心呢!”

  景帝:“老太太可没你想像的那么软弱。”

  14.上林苑 日 外

  成群的军士手持着木棒在林中敲打着树杆,口中一致地发出哄撵野兽的吼声。

  几只鹿和野兔在林中奔窜逃亡。

  景帝及几名侍从纵马在林中追逐放箭。

  15.上林苑一偶 日 外

  梁王伫立一马上,紧身边是公孙贺及太子刘彻、韩嫣、张骞也各乘着座骑。

  梁王对刘彻:“皇上还是这么驭射技艺过人绝远。”

  刘彻:“才不呢,父皇已经有一年多不曾狩猎,也是小叔叔来了,高兴了。”

  梁王思忖地:“噢?”

  刘彻:“小叔叔的座骑俊美之极,是匈奴马吧?”

  梁王:“噢,太子还有这样的眼力,此马伴我平七国之乱,难舍难分呀。”

  刘彻:“我听说汉军之所以与匈奴历次作战均不能占上风,是因为马种不行,不知小叔叔对此有何种见解?”

  梁王一怔,重新看看刘彻。

  梁王:“太子对军事有兴趣?还是只对马匹有兴趣?”

  刘彻:“马和军事又怎可分开?”

  梁王又一怔。

  梁王:“太子说的对,匈奴对汉的军事优势,主要是骑兵的机动作战。马的种性也是重要部分。匈奴人与战马形影不离,出生于同一草原,在同样的土地和气候中成长,经受同样的锻炼。正所谓人和马浑然天成。汉廷要想对匈奴的军事优势有所抑制,必须解决对马匹和骑兵的饲养和训练。”

  刘彻拱手:“谢小叔叔赐教!”

  梁王又是一怔。

  这时景帝带着侍从猎归而来。

  景帝笑地:“老三,看朕还行吧,瞧瞧瞧瞧,这都是朕的斩获。”

  公孙贺纵马出列。

  公孙贺:“陛下,为将奏请准许带领太子殿下学习狩猎功课!”

  景帝:“去吧,那边还有几只漏网!”

  刘彻也纵马出列:“父皇,儿臣奏请能与小叔叔换乘骑座!”

  景帝看向梁王:“胡闹,梁王座骑……”

  梁王笑着下马:“陛下,臣弟体力不济,已经一年多不曾狩猎,拿去,可得小心这马认生着呢!”

  刘彻欢天喜地换乘,跨马随公孙贺一行箭一般冲入树林。

  景帝感叹地:“这孩子……”

  梁王:“太子已经长大了。”

  景帝:“老三,你是怎么搞的,来了也不试试身手,身体真的不行了?朕每月还巡猎三次了,你还不如朕?”

  梁王笑曰:“臣弟哪有陛下的体魄。”

  景帝:“这上头你还真不如朕!”

  借梁王扭脸之际,景帝乘机抹了一把满头的虚汗。

  梁王眼望远方:“我刚刚和太子讨论了马匹,很多感慨,陛下,也只有这样代代传承,生生不息,我汉室天下才有希望,我等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生命终有尽头。”

  景帝为之一怔。

  16.函谷关 日 外

  梁王返程的车杖行驶到函谷关。

  轩车上,梁王掀帘喝道:“停下……”

  车杖踽踽停下。

  梁王指着队伍中自己的那匹座骑:“寡人忘了件事,这匹马寡人想送给太子的,你们替我送回去,我看太子是太喜欢这匹马了。”

  有骑卫牵住那马调头。

  韩安国不祥地看向梁王,劝止地:“大王,您一向信奉马与人形影不离,大王现今身体欠安,马似乎不要奉献为好。”

  梁王:“送去吧!我看太子颇能成器,也算我这个小叔叔的一点心意!”

  送马的骑卫与梁王的车杖反其道远去,只留下一片不散的烟尘。

  画外响起一个男声:“公元前144年,梁王入朝,求入侍,景帝不准,归国。四个月后,梁王得热病,病情急剧恶化,六天之后,梁王就离开了人世,葬于都城睢阳东90里的芒砀(dang荡)山区,即今河南省永城县芒山镇的芒砀山……”

  17.未央宫梁王灵堂 日 内

  庄严的殿堂一片白色的布置。

  由长公主及玲儿扶住的窦太后悲痛万分欲哭无泪,口中喃喃:“皇上……皇上真是狠呀,最后一刻也不让儿子伴一伴老娘呀!”

  刘彻一身素装在灵前行礼拜叩,两眼含着真诚的眼泪。

  宫谒报道:“丞相周亚夫向梁王致哀——”

  朝廷重臣由丞相周亚夫领衔前来拜叩。

  许多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周亚夫。

  周亚夫小心翼翼地在灵前叩着。

  那边窦太后的哭骂声传来:“……别在那里装了,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老身眼瞎,可心如明镜……老身把话说在这儿……别高兴的太早……高兴的太早……”

  周亚夫小心地起身候立。

  宫谒传报声:“皇上驾到……”

  一身白色丧服的景帝及同样装束的王志皇后走来。

  景帝携皇后叩拜梁王灵位。孩子

  起身的景帝慢慢走到窦太后面前,扑通跪下:“母亲……”

  窦太后:“皇上你狠呀!你直记仇记到死啊!”

  景帝:“皇儿不敢呀,梁王乃母亲的爱子,朕的胞弟,名冠国中的诸侯王,平定战乱的军事指挥,文学志士的好朋友。对梁王的评价,既不是母后您,也不是皇儿我可以轻易盖棺定论。他的功勋伟业当有后人评说!”

  景帝说完,慢慢站起,向后转去:“传诏天下:追谥梁王刘武为‘孝王’。梁国一分为五,立梁王的长子刘买为梁共王;次子刘明为济川王,三子刘彭离为济东王;四子刘定为山阴王;五子刘不识为济阴王。并封梁王的五个女儿以汤沐邑……”

  神色坚定刚毅的汉景帝。

  18.未央宫宣室 日 内

  窦婴伫立在汉景帝面前。

  神情疲惫的汉景帝:“……朕知道因梁王的死,母后牵怒于朕,你是窦家的人,你替朕好好劝劝太后,太后如此在百官面前责备朕,朕深感不安,也有伤国体……”

  窦婴:“慈母之心天下皆能感悟,梁王去了,为臣觉得太后的情绪并不是最重要的,臣担心的是,梁王此去,朝廷内部力量对比的失衡,陛下如不警觉,这才真正有伤国体。”

  景帝无语,继而顾左右而言他:“魏其侯近来都忙些什么?都读些什么书,不妨替朕介绍一二。”

  窦婴知道景帝已无诚意:“在家闭门读圣贤夫子书……”

  景帝:“噢!”

  窦婴:“臣奏请告辞!”

  景帝:“好吧,朕正好也有些累了!”

  窦婴叩首离去。

  景帝一扭脸吓了一跳,刘彻从屏风后面闪出。

  景帝沉了脸:“彻儿又在此胡闹!”

  刘彻:“父皇,刚刚魏其侯之语儿臣有些不明白什么是‘朝廷内部力量对比’?”

  景帝:“此乃权谋算计之方,彻儿不必深究。但作为太子,未来的君主,也还是要懂得‘观人之法’!”

  刘彻:‘观人之法’?

  景帝:“听其言,观其行,知人知面又知心,做到这一点,要审视人的内心内德,还要考察其人的道艺行为……”

  刘彻:“那依父皇看来,魏其侯的内心内德如何?道艺行为又如何?”

  景帝哈哈大笑:“彻儿,这可不能告诉你,你得自己审视,自己考察!”

  刘彻思忖的脸。

  19.未央宫承明殿 日 外

  朝鼓响过。

  金钟之声传荡。

  百官朝请的队列……

  20.未央宫承明殿 日 内

  百官执笏排列等待着景帝说话。

  置于御座的景帝神情散淡地:“……中原地区缺乏对抗匈奴的军马,如能扩大设在北地郡、上郡的马苑,今年的官方养马就可达30多万匹,如果再行鼓励各郡国及民间饲养马匹,数量定然可观,这一来,即可满足边防对战马的需要了。朕甚感欣慰。”

  卫绾执笏出列。

  景帝:“太傅,有什么要说的吗?”

  卫绾:“臣以为,目前实行的过关查证制度应加入对马匹的限制,奏请禁止高五尺12寸以上,上齿未平的马出函谷关,这样可以防止精壮之马流落到诸侯王国及侯国。”

  景帝:“甚好,准奏。”

  卫绾执笏退回队列。

  景帝望着站在班首的周亚夫。

  景帝:“丞相似乎十分清闲?”

  周亚夫:“众公卿都已说了,臣以为这些建议都很好。”

  景帝垂目,又突然以目直视周亚夫。

  景帝:“丞相,朕想问问,如今天下每年要刑决多少例案件?”

  周亚夫一怔。

  百官都朝他看去。

  周亚夫老实地:“臣不太清楚。”

  景帝:“那么,天下每年钱谷出入几何?”

  周亚夫额头冒汗。

  百官都不忍看他。

  周亚夫:“臣不太清楚。”

  景帝看向队列中的窦婴。

  景帝:“魏其侯,你是否知道?”

  窦婴执笏出列:“陛下刑案决狱之事应该问廷尉,钱谷收支则应该问粟内史。”

  周亚夫不由地舒出一口气。

  景帝则不依不饶:“既然刑事决狱问廷尉,钱谷收支问粟内史,那么丞相又管什么呢?”

  百官神情关注。

  周亚夫头上汗珠沁出。

  窦婴:“丞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四夷诸候,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其职焉。”

  景帝笑了:“你倒是比丞相自己还清楚。”

  21.未央宫承明殿 日 外

  退朝的官员们各自散去。

  周亚夫紧赶了两步,跟上窦婴。

  周亚夫:“老夫谢魏其侯帮忙说话,我应该早点向你请教的。”

  窦婴:“周将军居相位,怎么能不知其任呢?要是皇上问丞相,长安一年出了几个盗贼,丞相也要回答吗?”

  周亚夫怔住了。

  窦婴呵呵笑着,兀自走了。

  22.丞相周亚夫府邸 夜 内

  副官递茶给刚脱去蟒袍的周亚夫。

  周亚夫接过,想想气不打一处来,砰地将茶具摔碎在地上。

  周亚夫:“老夫乃堂堂军人,谁想着要做这狗屁丞相,还不是想拿掉老子的军权,才这么一味地赶鸭子上架!”

  副官大吃一惊。

  周亚夫:“嫌我不会干,老子还不想干呢,快,去拿笔,给皇上写上疏,老子不做这个丞相了!”

  副官:“丞相万万使不得。”

  周亚夫:“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个受气的位子,谁爱当谁当!去,拿笔来!老子这就写辞呈,去他娘的!不伺侯了!”

  副官:“丞相-----”

  周亚夫:“快去!”

  23.未央宫天禄阁 夜 内

  咳咳啦啦的景帝一边看各地来的上计,一边由春陀侍候着喝下煎药。

  春陀:“陛下,刚刚丞相府呈来一份奏疏。”

  春陀说着递上。

  景帝展开看后,不动声色地提笔写了两字:准奏。

  春陀一惊:“陛下,您看清楚了没有?卑职听相府的人说,此奏事关重大……”

  景帝:“朕还没有马虎到那种地步,不就是周亚夫的一个相位吗?朕准了。”

  春陀惊愕住了。

  24.太子书房外 日 外

  刘彻、韩嫣、张骞三人在书房外踢蹴耍闹。

  刘彻边踢边问:“张骞!我问问你,现今我汉室将军中你最敬佩何人?”

  张骞边踢边说:“当然是条侯周亚夫!”

  刘彻:“为什么?”

  张骞:“且不说细柳营治军,单单一个下邑之战,便怎生了得!”

  刘彻:“韩嫣呢!”

  韩嫣:“我我我----我最敬佩飞将军李广!”

  刘彻:“是真的吗?你的爷爷韩颓当也不过是条侯周亚夫手下一员部将,你怎么敢不佩服条侯呢?你难道比你的爷爷还历害不成?”

  韩嫣:“正因为我爷爷是周亚夫的爱将,我才不敢佩服周亚夫,周亚夫刚被皇上免了丞相!”

  刘彻:“那你又为何佩服李广呢?”

  韩嫣:“我和爷爷早年都生活在匈奴,而李广却是坐阵边关,专杀匈奴的飞将军!”

  刘彻:“你真是个滑头的家伙。有朝一日,我也要罢你的官位。”

  韩嫣抱住蹴。赶紧跪下:“请殿下现在就罢了我这‘陪读’一职?”

  刘彻:“这又为何?”

  韩嫣:“这时候顶不济,也只是个陪太子读书,没有性命之虞。等到‘伴君如伴虎’之时,学生稍有过错,就可能身首异处了。”

  刘彻:“张骞,你呢,你也想让我罢了你‘陪读’一职吗?”

  张骞:“殿下既可予以当然能够夺之,但为臣唯殿下马首是瞻,殿下要臣死,臣就死,殿下要臣活,臣就活!”

  刘彻(转身走进书屋):“都随我进来。”

  25.太子书房 日 内

  刘彻随手关上屋门,坐在太傅的案几上,活像个判官他手一指韩嫣:“那好,我现在就让你打此等奸滑之徒的嘴巴子!”张骞二话没说,走过去左右开弓地打了韩嫣两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

  韩嫣哭天叫地地趴在地板上。

  刘彻一高兴,手又指案几上的戒尺:“你怎么下手打自己的学友?我得罚你,快!用这戒尺各拍手掌十二次!”

  张骞二话没说,拿过戒尺先抽自已的右掌,抽完了,换过来又抽左掌。

  直抽得韩嫣破碲为笑。

  汲黯从外面奔了出来,声色俱厉地:“谁敢在太子学堂之上胡闹!”

  韩嫣、张骞全都青头青脸的跪下,直抽凉气。

  刘彻跪地:“回师傅,学生并非胡闹,学生是在学习‘观人之法’以及法家的霸道!”

  26.窦太后寝宫 日 内

  景帝伫立在窦太后面前。

  殿内静静的,唯有笼中的画眉鸟在婉丽的歌唱。

  窦太后动了动嘴角:“条侯落拓不羁,自请辞去丞相,老身以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没有了条侯,陛下打算立何人为相呀?”

  景帝:“还在议中,尚未定下。”

  窦太后:“老身倒觉得有一人可以为相。”

  景帝:“噢?”

  窦太后:“魏其侯。”

  景帝眉头跳动了一下。

  窦太后:“老身早说过,我们窦家也就是窦婴最能干了。”

  景帝干脆地:“朕以为不可。”

  轮到窦太后惊讶了。

  景帝:“魏其侯以外戚的身份,凭着广获人心的才能而历经军政要职,本来是可以为相的,但在废太子一事上,朕看出了他的短处,作为太子太傅进谏力争也不算过错,但当自己的意见被否定后,竟然借口生病,隐居南山,朝廷微有异议。朕也由此看出,这个人过于洋洋自得,沾沾自喜,做事多变,难于持重。”

  窦太后冷冷地:“皇儿,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了当的否决了老身的建议。”

  景帝唰地跪下了:“母后万勿生气,实在是皇儿近期身体越发感觉不好,每晚皆有咳血。皇儿想,此时朝廷,作为首辅大臣的丞相一位实在是太重要了,太子尚未成熟,丞相一职,必然要选一位持重忠诚的人来担任,以辅佐太子,继承大位,应付各种难测事件!母后万勿误会皇儿……”

  窦太后惊问:“皇儿每晚咳血?”

  景帝无语的点点头。

  窦太后神情苍然,伸出手来,摸索到景帝的头颅,一寸寸地抚摸着,她摸到了儿子手上一抖,窦太后的脸上忧郁地看着远处。

  殿堂内静静的,唯有那笼中的画眉鸟凄厉的在叫……

  27.未央宫全景 晨 外

  巍峨雄伟的汉代宫殿建筑群,在曙色中矗立。

  响起画外的一个男声:

  “公元前143年,周亚夫被免去丞相后,汉景帝曾一度任命刘舍为丞相,但不久,景帝自感身体不好,并且没有好转趋势时,他再次调整了相位。任命太子的老师卫绾为丞相;任命一直负责宫庭警卫的卫尉直不疑为御史大夫。汉景帝在心里觉得:向儿子交权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了……”

  28.边塞、烽火台 日 外

  巍峨山岭之上的烽火台,狼烟冲天滚滚飘曳……(电脑特技制作)

  29.驿道上 日 外

  一名骑快马的鸿翎急使驰骋而来,又穿越而去。

  30.未央宫南司马门 夜 外

  禁卫林立。

  传来急骤马蹄声。

  那名鸿翎急使飞马奔到门下,滚鞍下马,大叫地高呈鸿翎急件:

  “鸿翎急件------”

  急件立即由禁内接过,穿越宫门一路接力奔跑,一路高叫:

  “鸿翎急件-----”

  31.未央宫宣室 夜 内

  景帝的一双手拆去急件上的大封,展开看后,又无声地递给丞相卫绾。

  景帝:“匈奴入雁门,至武泉,入上郡,取苑马,雁门太守冯敬及两千余名汉军吏士战死………”

  卫绾也读完。

  卫绾:“陛下,臣以为应即刻征发车骑与步兵屯往雁门。”

  景帝手指卫绾:

  “调代郡之李广,北地之程不识二位将军率部赶往雁门!”

  卫绾:“领旨-----”

  32.雁门城关 日 外

  一片劫掠之后的残状。

  李广率数骑策马而来,目不忍睹。他下马,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察看着。

  李广对随从:“都是前面的伤,谁说我们的兵不够勇敢啊!”

  两名残存雁门守军来报:

  “李将军,雁门太守冯敬的遗体在那边找到了----”

  李广随之走了过去。

  一面汉军的军旗裹着的冯敬。

  李广叩拜,站起来刚要揭旗。

  守军:“李将军不必了,冯太守的头颅已被胡虏掠走了……”说着呜呜地哭了。

  李广叹息:“如果苍鹰郅都在,不至如此,朝廷为何不爱惜将才!”

  李广抬脸往远处望去时,又有一名将军由数骑簇拥,策马驰来。

  马上的将军:“未将程不识拜见飞将军!”

  李广不说:“皇上既派了我李广,又何必劳师程将军!我看你程将军来此纯属脱了裤子放屁!”

  程不识:“你李广吃肉,我程不识在一旁啃啃骨头,喝喝汤还不行!”

  李广:“程将军还是识得规矩的,怎么取名‘不识’,让为将好一阵误读。这样,我驻城北,你程将军所部驻城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广说完,跃越马上,“跟我走!把这伤心的地方留给程将军!”说着,领骑驰骋而去。

  程不识怒气冲冲地样子对随从:“将军不必在意,李将军,打了十年的匈奴,野惯了!”

  33.未央宫宣室 日 内

  墙上挂着舆地图,景帝与卫绾及诸位将军在图前分析形势。

  景帝忽然问道:“太子在干什么?”

  卫绾:“公孙贺在书房里为殿下讲授军事。”

  景帝:“书房里能学什么军事?让他上这儿来,在实战中学习!”

  34.宣室 日 外

  刘彻随春陀急匆匆而来。

  35.宣室内 日 内

  进门的刘彻:“父皇-----”

  面对舆地图的景帝头也不回:“一边上看看,直不疑,你继续说----”

  直不疑:“……从雁门传来的消息,将军李广所部,将军程不识所部,近来都曾出击,虽小有些战绩,但臣以为,他们相互之间缺乏协调合作……”

  景帝:“此二人曾驻守边关,朕将他们摆在一起,是有意让两人相互竞赛。”

  直不疑:“若只是训练,当然可行,但要对付飘忽不定,聚散无常,机动力强的匈奴骑兵,我两支汉军若没有相互协作,恐怕难有大的作为。”

  景帝对卫绾:“丞相你看呢?”

  卫绾:“李广、程不识二位将军治军区别明显。李将军治军简单,匈奴兵袭击容易得手,但李广的士兵们喜欢这种方式,愿为之死,所以李广所部擅长死打硬拼的恶战;程将军治军苛谨,匈奴人难以得到便宜,所以程不识所部作战讲究章程,很少犯大的错误。李程二将风格各异,若能相互合作,取长补短当然更好。”

  景帝:“太子你看呢-----”

  景帝突然盯向在一旁看热闹的刘彻。

  刘彻:“儿臣也可参与……”

  景帝:“你以为朕是让你来玩耍的?”

  刘彻:“儿臣以为,陛下可派一督裁前往督军即可。”

  包括景帝在内,都为刘彻过份敏捷的思维弄怔住了。

  景帝:“完了?”

  刘彻 :“完了。”

  景帝:“那派谁呢?朝廷之内,对匈奴作战还有谁能比这二位将军更有经验资历?”

  刘彻:“我看春陀就行!”

  一旁的黄门宦者春陀连连摆手。

  刘彻:“只要能代表陛下,自然便对二位将军形成威慑,使他们不想合作也得合作!”

  殿堂里一片寂静。

  也许是为了培养儿子的自信,景帝看向春陀:

  “那么,你就照太子说的,代表朕去雁门走一趟,不要干预指挥,只管下情上呈,上令下达就是了。”

  春陀叩拜:“卑职领旨---”

  大臣们散去,景帝叫住刘彻:

  “太子留下!”

  刘彻伫立静候。

  景帝:“你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让个宦官去军中督战?朕是给你面子,若是平时,定要行杖二十。”

  刘彻:“儿臣以为,陛下出错在先,两位名将,在一个地方打仗,正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陛下既然将他俩放在一起,那也只能是将错就错,与其让他们相互内耗,还不如让他们手提着小心,安份守己。”

  景帝这才笑了:“好了,朕看你近日得去北营走走,真正了解一下军队的建制编成及装备性能,再不要做这种滑头军事家。”

  刘彻:“儿臣领旨。不过,儿臣想邀请一个人,一同前往,当面领教一下治军之道?”

  景帝:“你指谁?”

  刘彻:“条侯周亚夫!”

  景帝一怔 ,接着,咳咳啦啦的咳嗽起来,吐在帛绢上的是一团殷红的血痰……

  第十二集

  1.太子寝宫 日 内

  刘彻在铜镜前着装、装扮自己的行头。

  韩嫣、张骞在旁忙得屁颠屁颠的。

  刘彻:“……胸甲!胸甲!……头盔!头盔……佩剑!佩剑!笨蛋,不是这一把,是高祖使过的那一把!……哎,这才对头!知道为什么吗?”

  韩嫣:“不就是去北营逛逛嘛!”

  刘彻:“浅薄了。”

  张骞:“殿下是去见识见识军队!”

  刘彻:“你只说对了一半。知道谁陪我同去嘛?周亚夫!怎么样?也只有先帝、父皇才有这样的待遇,与这样一等一的名将同行,怎么可以马虎呢!快,再将我这毡靴擦擦亮!周亚夫治军可是一尘不染!擦!再擦!”

  跪地卖力擦靴的韩嫣、张骞。

  2.司马门前 日 外

  一身堂皇戎装的刘彻等在骑卫和驾乘前。

  传报声:“条侯周亚夫到——”

  刘彻按剑急切地看去,不由地怔了。

  远处周亚夫一身便装,带了四、五个随从骑马向城门走来。

  韩嫣、张骞也大失所望。

  一身布衣的周亚夫毫不显眼地翻身下马走进城门,乍看上去,跟个农夫没什么两样。

  周亚夫睃眼看着刘彻一身华丽装束,随便拱手地:“老夫让太子久等了!”

  韩嫣和张骞对周亚夫随便的态度不以为然地交流了一下目光。

  刘彻:“将军怎么这么一身……”

  周亚夫:“哦,帅兵之人岂在衣装。老夫回兵营可不就是一如耕牛下地,用不着讲究!”

  刘彻反倒脸红了。

  周亚夫:“走吧,太子!”

  刘彻:“将军先请——“

  周亚夫也不客气,登上了驷马驾乘,刘彻也随之登车。

  韩嫣不由地看看张骞,两人沉默地跨上了马。

  传来了骑卫的高喝声:“太子起驾——”

  3.北军大营 日 外

  钧天乐奏响。

  旌旗翻飞的军营。(电脑特技制作)

  步骑军分类列出仪仗,朝一处方向行注目礼。

  驷马驾乘在宫禁的护卫下踽踽进入营门。

  两名骑卫上前,从两边上伸手抓住驷马的绳缰,小心地控制着马速,在营中慢慢前行。骑卫画外音喊道:“将军有令!军营内车驾慢行。”

  4.驾乘上 日 外

  减速的车上刘彻不适应地看向窗外。

  刘彻向同车着便服的周亚夫:“周将军,这都是您立的规矩吧!军营中任何人的车马不许疾行。”

  周亚夫感慨地:“难得,军中仍然保留着。老夫也不由地回想起当年啊!”

  5.中军大帐前 日 外

  北营将领带了众副将列队迎候。

  驷马车乘在前方不远处停下。

  首先下来的是太子刘彻。

  主将执器拱手:“本将以军礼向太子殿下致意!”

  刘彻:“诸将军辛苦!”

  这时候,道路两旁持器仪仗的军士突然发出一阵阵惊呼。

  原来是着便服的周亚夫从车中下来,军士们认出他来。

  周亚夫随意地朝军士们招呼。

  仪仗的军士竟齐崭崭地发出统一的欢呼吼声:“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周亚夫再次朝仪仗军士招手。

  军士们一起高举军器发出:“噢噢”的欢呼。

  直到主将出面做了一个坚定的制止手势,军士们才停下来。

  主将歉意地对刘彻:“太子殿下,请入帐内---”

  刘彻谦逊地:“还是周老将军先请---”

  周亚夫客气了一下,竟真地领先进入帐内。

  赶上来的韩嫣和张骞对看了一下,目中充满了惊讶。

  6.中军大帐内 日 内

  刘彻坐在尊位上,左右由周亚夫和北营主将陪着。

  周亚夫见了昔日的部将显得十分兴奋:“……嗨,渣儿,也做了副将了……”

  小名渣儿的副将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周亚夫:“嗬嗬,还有大楞眼,你现在当什么官了,也像模像样的正襟危坐?”

  叫大楞眼的也站起:“回太尉,下官现任卫司马,负责巡察宿卫!”

  周亚夫:“哦,也出息了,别叫我太尉,那都是陈年老账了,我记得下邑那晚上炸营,就是你来掀老夫帐蓬的……”

  大楞眼:“呀,太尉那晚上并不曾入睡呀?”

  周亚夫:“又叫我太尉了,别叫,叫了我生气。睡觉?统帅三军,那么大的责任,就是睡着了,也一眼闭一眼睁……哦,你们都是打小跟了老夫的,说说,有什么带兵经验,给太子说说,哦,说说……”

  众将的眼光这才看向刘彻。

  刘彻温和地:“皇上让儿臣来熟悉一下军中建制编成,武器配备,以及训练情况。”

  北军主将:“为将是不是先给太子殿下介绍一下在座诸位将军?……”

  周亚夫:“算了,你介绍了,太子也记不住。依老夫看来,太子既要熟悉军营,那就要从熟悉兵开始,军者,一人为独,二人曰比,三人曰参,比参曰伍,五人为列,比参不能成列,所以军法必须从五开始,所以,你们不要坐而论道,赶紧地,带太子去看看戈手、戟手、殳手、矛手、矢手,这么坐着,大眼瞪小眼的,太子能有收获,走走走,到士兵的营帐去……”

  周亚夫带头立起。

  诸将稍有犹豫,但也都随之站了起来。

  北营主将尴尬看向刘彻。

  刘彻笑着站起:“看来,我让条侯陪着来还是对了,那就去看看……”

  周亚夫自告奋勇:“老夫领路--”

  众一起随周亚夫出了大帐。

  7.一营帐前 日 外

  戈(ge疙)手、戟手、殳(shu书)手、矛手、矢手都各持兵器地站成一列,供太子刘彻观看了解。

  北营主将对刘彻:“太子殿下请看,这就是汉军中最基本的编成……”

  刘彻察看地点头。

  周亚夫又忍耐不住地:“不要这么干巴巴地,要讲原理,为什么要五人为列?”

  周亚夫不由自主地把北营主将挤到一边,示范地伸出巴掌:

  “人手为什么要长五个指头,五就是天告诉人的一个通理。打人要五个指头握成拳头,握东西五个指头分开才抓得牢。”

  说着,周亚夫霍地伸出手臂,单臂将其中的一个兵举了起来。

  周围观看的士兵一起拍起了巴掌。

  周亚夫:“一个人可举,五个人抱成团还能举起?抱起来,尔等五个----”

  五个士兵遵命紧紧地相互抱起来,一个抱住另一个的腰。

  周亚夫对刘彻:“所谓敌万人的兵法,不是每个人各自去逞匹夫之勇,而是把指头都组成很有劲的手,用拳去打,用掌去劈,用手抓敌人!”

  刘彻笑了。

  四周的士兵又一次鼓掌欢呼:(电脑特技制作)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周亚夫高兴地向士卒们张开了双手……

  8.未央宫沧池边 日 外

  沧池边,歇雨亭中,景帝皱着眉头在听刘彻手舞足蹈的叙述。

  刘彻:“……儿臣以为越是大的军事家,越能把高深的军事说的浅显易懂!”

  景帝冷笑了一声:“条侯的表现倒也真地浅显易懂!”

  刘彻:“还有他对士卒的鼓动能力,军士们对他的爱戴……可他对将军们真的很粗鲁……”

  景帝看向湖面,“这也正是朕所担心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边境战况如此糟糕,也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呀!”

  景帝又咳咳啦啦的咳嗽起来。

  9.雁门太守衙门 日 内

  将军李广、程不识各带几名校尉候在堂上,彼此并不言语。

  传报声:“皇上特使黄门令春陀大人到----”

  李广、程不识诸将皆循声望去,并无笑意。

  春陀由几名禁内簇拥着,步态夸张地走进。

  李广、程不识皆向其致以军礼。

  春陀落座,宫中禁内执剑立于身后,也有几份威风。

  李广拿眼角睖着。

  春陀向李广欠身点头。

  春陀掏出帛绢擤(xing醒)起了鼻涕。

  春陀声调女气:“您就是飞将军吧?”

  李广嫌恶地:“哼,为将姓李名广。”

  春陀:“果然威武。难怪先帝赞叹将军: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李广闻之,腰杆不由地端住了:“是有这么回事,先帝是这么夸我的!”

  春陀:“您就是程不识将军?”

  程不识:“正是。”

  春陀:“果然威武。先帝也曾赞曰,程将军,蒿草之下,或有兰香,瓦砾之内,或藏金玉。将军是威藏内里程不识呀!”

  程不识只是笑笑:“为将已经有些迟暮了。”

  春陀收了帛绢:“小小雁门,镇守二位名将军,何事不能处理,皇上却偏要吩咐卑职奔碌一趟……”

  李广、程不识神情不由地放松起来。

  春陀:“可见皇上何等关心雁门军务战事。卑职不甚明白,苍鹰郅都当初一人镇守雁门,皇上都不曾这么不放心,难道二位名将竟不如一个郅都?”

  春陀目光看去----

  李广、程不识面有愧色。

  春陀又打起了喷嚏……

  10.雁门太守衙门外 日 外

  出门的李广、程不识分头上马。

  李广愤愤地:“一名宦官,也敢对你我指手划脚!”

  程不识忧心仲仲:“皇上派宦官督军我着在于’激将’,你我二人再不合作,只恐怕……”

  李广:“妈的,羞死我了,你说,我该怎么配合你!”

  程不识:“将军转辗陇西、北地、代郡、云中,皆以力战为匈奴人所惧怕,依我看,你我不妨这样……”

  程不识出语低了下来。

  李广闻之哈哈大笑:“就这么的,是嘛,你我裤裆里都生了家伙,怎能让名阉官骑在咱俩头上!”

  两将大笑告别,策马驰远。

  11.春陀下榻处 夜 内

  春陀在其间由人侍候着小酌。

  几样小菜十分简单,但春陀玩味着被人侍候着的舒服劲儿。

  春陀:“这个,淡了点,掌点盐、掌点盐……”

  侍者殷情地:“督军大人,战场之地,没什么可吃的,委屈您了。”

  春陀:“这是胡椒吧,洒点洒点……不错了,冬吃萝卜夏吃藕,知道宫里头怎么吃这玩意吗?讲究着呢……”

  正说着外间似有许多军马过往的声响。

  春陀问:“怎么回事呀?”

  侍者:“督军大人,李部程部的骑兵们在集结。”

  春陀:“噢?要打了?”

  侍者:“是的。督军大人您不去说说话?……您可是这儿最大的官了,怎么能不请示您呢,您代表的是皇上呀!”

  春陀一怔,继而:“有什么呀,公公我这辈子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最早跟着先帝爷,后来又是皇上,不就是打仗嘛,咱可不凑那个热闹,宫里头一年到头缺的就是清静……咂,倒酒呀!得这么着倒,看见了嘛……哦,这酒的味道可是比宫里头的差多了……”

  屋外,是军马疾骤奔腾而去声音。

  屋内,春陀浅斟慢饮。

  一名羽林走入:“启禀公公,李将军程将军率部在雁门外和匈奴人打起来了!”

  春陀:“打起来好呀,皇上养着将军们做什么的……来来来,你也喝一杯,别管那么多,喝!喝!”

  喝酒的羽林:“这打胜了还好说,万一打败了呢,我等在这儿喝酒,好吗?”

  春陀:“胜了败了你管得了吗?管不了就别管。横竖是将军们的事,将军上头还有皇上。咱在这儿坐住了就是执行诏命!懂吗?”

  春陀放开了喝酒,喝得像滩烂泥。

  12.春陀下榻处 日 内

  春陀卧案呼呼大睡。

  案几上的杯盏盘碗突然震颤起来了。

  春陀霍地惊醒,喝问地:“人呢!人都哪去了?”

  屋里静静的,忽儿门外人喊马嘶,不久,李广、程不识将军并肩说笑着走入。

  春陀本能地跳了起来。

  李广:“哟!公公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呢?还有酒吗?”

  春陀下意识地:“死罪,死罪,卑职喝喝喝……喝完了。”

  程不识将军回头大叫:“去!去我营帐再拿些酒来,拿最好的!”

  李广手直搓地坐下来:“公公,在军中可不兴吃独食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着李广已拿起一根剩骨头啃起来。

  春陀伫立一旁,猛然想起来,胆怯地问道:“敢问二位将军,这仗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李广停下杯子直盯着他:“你说呢?”

  13.未央宫北司马门 日 外

  一名鸿翎急使飞马奔来,滚鞍下马,高呈急件大叫:

  “雁门捷报----”

  立刻有禁军接过,穿门奔跑大叫:“雁门捷报--”

  14.未央宫宣室 日 内

  站在舆地图前的景帝、卫绾等不由地屏声静气。

  殿外,由弱而强,一声又声的呼喊奔突而来:“雁门捷报--”

  “雁门捷报--”

  “雁门捷报--”

  终于一侍内奔突进殿大叫:“陛下,雁门捷报---”

  景帝手颤颤地接过鸿翎急件,拆去火漆,展读地。

  传来春陀的画外音:

  “陛下龙体安好?托陛下的洪福,赖李陈二将军的鼎力合作,大汉军队在雁门以远七十里之水泽地带,诱歼匈奴之右贤王骑兵一部,斩获胡虏首级一百七十二具,俘获匈奴战马四百零二匹,军心大振。此行督战,卑职深感,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而有良将,没有朝廷的胜断,也是不行的。卑职只是上令下达,下情上呈而已,未敢干搅指挥,特告。卑职在边关向陛下叩头了。……”

  景帝哈哈大笑:“这个春陀还真行!”

  卫绾:“此乃化腐朽为神奇,太子之计高明。”

  景帝:“看来,我汉室天下并非缺乏将才,朕甚喜甚慰!”景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卫绾。

  15.周亚夫府邸 日 内

  副官手托礼服:“皇上宫中赐宴,将军着装应当正式一些为好。”

  周亚夫拒绝地:“哪有那许多讲究,老夫如今无官一身轻,穿这劳什子做甚!”

  副官:“边关多有战事,皇上忽然赐宴将军,想来似有‘国难思良将’之意。”

  周亚夫拈须不无得意地:“老夫带了一辈子的兵,别的不行,行兵打仗嘛……唔,别人也摆弄不了,士卒们已听惯了老夫的将令,你有什么办法,皇上想不用也得用啊,哈哈……”

  周亚夫喜不自禁。

  16.未央宫仙宴会厅 日 内

  盛筵方张,丝竹陈奏,一派华丽景象。

  景帝、卫绾、太子刘彻及若干大臣正在殿前说议着什么。

  宫谒传报:“条侯周亚夫到--”

  周亚夫一身布衣进殿,叩拜景帝。

  周亚夫:“条侯周亚夫拜见陛下。”

  景帝:“平身……条侯如此简朴,为朕还真有些不那么习惯。”

  周亚夫:“老夫闲赋家中,倒也习惯了。”

  景帝:“朕听说北营的事,可见将军威武并不在衣冠。请入席吧--”

  景帝朝食案一指。

  诸等入座。

  周亚夫也入指定的位置。

  景帝举觞:“李广、程不识二将在雁门小试锋芒,颇多斩获,朕高兴,设此便宴,以贺军功,诸等不必拘谨,随意小酌!”

  景帝唇边碰了碰觞沿,便放下了,开始吃食。

  诸等也都小酌一口,殿内一片寂静。

  放下酒觞的周亚夫楞住了。

  其食案上摆了一大块未割的大肉,既无刀具,也无筷子。

  周亚夫环顾四周。

  别人食案上,肉切了,也有刀具、筷子。

  周亚夫的脸立刻拉下来了,回身朝侍者看去。

  周亚夫:“怎么没有我的食具?”

  侍者偏偏不能领会。

  周亚夫一指他:“你,听见没有?快去给老夫拿双筷子来。”

  侍者一怔,没动,目光却看向景帝。

  刘彻忙将身边的刀具拿起递过。

  景帝却伸手制止刘彻。

  景帝针锋般地直视周亚夫:

  “周亚夫!看来你是事事不满意呀!”

  周亚夫愧怒交加,失意之色布于脸颊。

  景帝厉声地:“回答朕!是不是!”

  周亚夫强忍着,忽儿在食案前扑通跪下,摘掉帽子,叩首地:“老夫失态了,惹怒皇上了,死罪!”

  景帝:“你失态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自己要好好反省一下!朕看你脖子后面长了一根刺,你这样下去,谁能驾驭得了呀!”

  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垂下了眼帘。

  周亚夫跪叩着。

  良久地,景帝才说:“你可以起身了。”

  周亚夫直起腰来,戴上帽子,黯然神色地离席下殿。

  举座都呆坐着。

  景帝环顾四周,低声地:

  “这样怏怏不乐的,不是辅佐少主的大臣啊!”

  卫绾等垂首默想。

  刘彻觉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憾。

  景帝砰地摔了酒觞,站起来,走掉了……

  17.周亚夫府邸 日 外

  院内,一树繁茂的海棠花,微风吹来落叶缤纷。

  流水带着花瓣注入池塘。

  周亚夫颓然失意地站在池塘边上。

  周亚夫的儿子带了名工匠走来。

  周公子:“父亲---”

  周亚夫回过神来。

  周公子:“父亲看陵墓之图有无修改?”

  工匠展出描在帛绢上的陵墓平面图。

  周亚夫:“老夫一生戎马倥偬(kong zong恐总),打了一辈子的仗,生未尽兴,死当尽情,陪葬的甲楯(dun 盾)一具也不能少,免得到了阴间也无所事事。”

  周公子:“孩儿明白,孩儿已向工官尚方处定购了500具甲楯,近日就搬到墓地上去。”

  周亚夫点头:“这,老夫就放心了。我观世上之人,争来斗去,其实到了点儿都得魂归黄土。也罢!也罢!”

  周亚夫一脸悲怆。

  18. 周亚夫陵墓工地 日 外

  山坡上,几十个雇工将驾乘上最后一批甲楯搬至地宫,个个满头大汗地上来。

  周公子站处涌来雇工伸手讨钱。

  周公子:“怎么了?”

  雇工:“公子,给点工钱吧!”

  周公子愤然:“先欠着,没有现钱。也真是,我的父亲为你等的安宁打了一辈子的仗,让你们出点力气,居然还要工钱,你们还有廉耻吗?”

  雇工们:“周公子休要赖账,我等靠卖力气吃饭养家糊口,多少也得给一点!”

  周公子:“去去!没有!也真是虎落平阳,连你们也要羞辱我大汉一代名将?”

  19.景帝寝宫 日 内

  景帝面色苍白地在床榻上喝药。

  床前站了卫绾,直不疑等大臣。

  景帝:“……朕看春陀可以回来了。如果边境战事有所缓和,李广、程不识二将皆调回宫中,李广任未央宫卫尉,程不识任长乐宫卫尉。”

  卫绾:“臣明白。”

  景帝:“今年中原大旱,谷物欠收,可代朕拟一道诏命:禁止内郡以粟米喂马。”

  卫绾:“臣这就着人拟诏。”

  景帝:“你们还有些什么事吗?”

  御史大夫直不疑:“今长安宫府报来奏疏,说是有多名雇工状告周亚夫之子拒付搬运费用。”

  景帝:“周亚夫之子?奏疏呢?”

  直不疑奉上。

  景帝读着,合册质问地:“周亚夫向工官尚方处买了500具甲楯?”

  直不疑:“是的,为臣已在尚方处证实,他们说,这些甲楯准备在周亚夫的葬礼上使用。”

  景帝冷笑:“他周亚夫安排后事是做给朕一人看的,朕不信,象他这样熟谙兵法的大家难道不知道私购甲楯是违制之举!”

  卫绾、直不疑等沉默的。

  景帝却斗志昂扬的突然坐了起来。

  景帝:“给朕查!去周亚夫家当面讯问他!为什么要私购军械?难道要在地下造反吗?!就这么质问他!”

  20.周亚夫府邸 日 内

  堂屋里伫立着沉默的周亚夫。

  出于对两朝重臣周亚夫的敬佩,讯问官员只是把疑问写在薄书上。

  廷尉赵瑕:“本官讯问条侯:没有朝廷的特批怎敢私买军械?”

  周亚夫默然。

  赵瑕:“本官又问条侯:条侯是否知道工官所产甲楯不能进入流通,唯皇室专用?”

  周亚夫依然不答。

  赵瑕:“本官再问条侯:明知违制,条侯却大量购入,是何种用意?”

  周亚夫的眼光看向了别处。

  赵瑕合上薄书后,行礼:“本官问完了,条侯自便。”

  周亚夫一甩袖子走掉了。

  21.景帝寝宫 夜 内

  御史大夫直不疑陪同赵瑕立于景帝床榻前。

  景帝气得直颤抖,又咔咔咯咯咳出血来。

  王志及刘彻,慌忙上前跪拜: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刘彻使眼色让直不疑等快离开。

  直不疑等刚欲离去。

  景帝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好个周亚夫,对朕的讯问,竟敢一字不答。好!好!·好!不答也罢!朕不要他回答!朕要杀掉他!给朕拟诏—马上拟诏!就在这儿拟!让他立刻去廷尉府对质---”

  惊愕的刘彻。

  直不疑惊慌到一边拟诏。

  景帝大咳一阵,又喷血。

  王志惊呼:“陛下---”

  22.周亚夫府邸 夜 内

  宣诏的赵瑕。

  跪拜的周亚夫。

  赵瑕:“……夫为提三尺剑取天下者,竟无对薄公堂之勇气,朕终不得其解。错了就认账,敢作敢为才算真英雄。朕着命条侯即刻去廷尉处对质,不得有误。钦此。”

  赵瑕收诏:“条侯,请吧!”

  起身的周亚夫:“老夫回房拿几件换洗衣服。”

  周亚夫不待同意,调头回屋。

  两名执刀校尉欲跟进去,被赵瑕拦住。

  23.周亚夫内室 夜 内

  入室的周亚夫愧怒交加,走到墙上的配剑悬挂处,噢地抽剑。

  周妻闻声冲了出来,一把抱住正欲自刎的周亚夫:“将军不能这样对待皇上的诏命。”

  周亚夫:“我当年指挥千军万马,今天怎可忍受那些猫狗小吏的刑辱。”

  周妻:“他官虽小,今天来代表的是皇上。当初将军的父亲尚可忍受卒狱的羞辱,你为什么不能?”

  周亚夫:“父亲侍奉的是皇上的父亲,而亚夫侍奉的是皇上。先帝能够自我委屈以维护人臣之气节,皇上的气量则难容亚夫!”

  周妻:“将军错了。皇上的日子也不多了。将军自平七国之乱已经功高震主,皇上能够容忍你到今天,已属不易。今梁王已去,依梁王与将军的恩怨,皇上从未询私于自己的胞弟,将军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皇上如今寻着你的细故,问罪于你,那也是为了太子,也是为了国家。将军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为什么不死的赤胆忠君,光耀丹青!”

  周亚夫默然,随及泪流满面。

  周妻取过周手中的剑,锵然掷于地上。

  周妻直视着周亚夫:

  “将军去吧!就当自己是去细柳营!是去下邑!身披铠甲,旌旗十万!钧天乐已经奏出,鼓号齐鸣。不要让不忠的污点,玷污了将军一生的英名,”

  24.周亚夫府邸院内 夜 外

  赵瑕及执械校尉等在院内。

  忽儿,堂屋厢房的门同时开了。

  由周妻带领,府邸内所有的亲眷婢奴家丁乃至庖厨都随其慢慢涌出,站列院内,忽儿一齐下跪。

  赵瑕及执械校尉目瞪口呆。

  一名府役高声唱颂:“送将军出行---”

  随着唱颂声,周亚夫一身素白孝服的慢慢由内走出。

  他慢慢地穿行院内跪着的人群中。

  院内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赵瑕及校尉也不由地神情庄重地随在周亚夫身后,一步步走向院门……

  25.未央宫全景 日 外

  巍峨的汉代宫殿建筑群叠印出下邑之战纵马骋驰的周亚夫闪回镜头:

  战场上英武的周亚夫骑在马上抽刀一挥大喊着什么!

  战场上英武的周亚夫骑在马上刀劈叛乱的敌人。

  战场上满身战尘的周亚夫举起了汉字军旗,侧马向前冲去。

  战车上周亚夫挥舞着手势指挥着军队前进的方向。

  画外响起了男声:

  “公元前143年,一代名将周亚夫在回答了廷尉府对质之后,拒绝进食,五天以后,吐血而亡。至此,平七国之乱时立下头功的朝廷两大政治势力均不复存在,汉景帝向太子刘彻交班的路上似乎已经是一马平川……”

  26.沧池边 日 外

  坐在步辇上景帝周身包裹在锦褥之中,由侍从抬着,在岸边慢慢巡游地。

  景帝示了示手。

  春陀忙让侍从放下步辇。

  望着湖上景色的景帝,咳咳啦啦的。

  春陀递过帛绢,景帝却将血痰咽了下去。

  景帝:“卫丞相呢,他在哪儿?”

  春陀:“卫丞相在忙于朝中政务。陛下病重,百官人心动荡,卫丞相严刑峻法地在整顿治饬,不能脱身。”

  景帝:“那太子呢?”

  春陀:“太子似也在谙习施政。陛下新任命的太子少傅王臧、太子舍人郑当时,均已到任。加上太子洗马汲黯,将军公孙贺……太子身边如同新添了整整一个内阁,丞相卫绾把许多事交由太子熟习办理,所以……”

  景帝失落地:“唔,都在忙,朕如今倒成了个闲人。”

  春陀沉默了。

  景帝:“人呀,耐劳碌易,安闲散难。”

  春陀:“也是为了陛下的龙体安康。”

  景帝:“既然,都在忙,就替朕找个闲人来,朕想同他说说话……”

  春陀:“陛下的意思是--”

  景帝:“诏魏其侯来,马上来!朕就在这儿等他……”

  景帝又咳咳啦啦。

  侍从中有人领命奔去。

  27.北司马门前 日 外

  一辆载着魏其侯窦婴的马车驶了出来。

  窦婴在车上探出头来催促车夫:“快!去沧池,坝上!”

  28.沧池边 黄 昏

  魏其侯窦婴随侍从气喘吁吁地奔跑在堤岸上。

  已可看到景帝的步辇及一圈侍从。

  景帝的声音:“魏其侯!快来快来,朕要同你说话……”

  窦婴奔过去就跪下了:“陛下!”

  景帝苍白的脸有了笑意:“朕等你已等的手脚冰冷……冰冷……”

  “陛下……”窦婴流泪了。

  景帝:“你看朝廷现在还失衡吗?”

  窦婴抹泪摇摇头:“陛下……”

  景帝:“哪有那么公准的事哟,魏其侯,民谚说的好:按下了葫芦飘起了瓢。”

  景帝看着窦婴在笑:“对一些人来说,平衡了;对另一些人来说,又失衡了。比如你魏其侯,论能力,你当在卫绾之上……”

  窦婴:“死罪,陛下,臣万没有非份之想。”

  景帝:“朕看你也是为才能所累,府上门客如云豪杰之士往来不绝,不要养那么多人嘛,天下熙熙,无利而无以行,人家看中的不是你,是太后,是窦家,朕说错了吗?”

  窦婴:“臣下也只是爱好交友而已,别人做何念想,那也是为臣不能左右的。”

  景帝:“许多人喜欢你,又有许多人不喜欢你,但朕喜欢你。”

  景帝招招手,春陀将已经写好的诏书递过。

  景帝:“朕在等你之时,着人写了份诏书,你收好吧,有一天你会用得着的……”

  窦婴接过诏书看了,立刻泣不成声。

  景帝:“以后如有不测,你就论说其事而条陈上奏,可保性命无虞(yu愚)。朕也是感慨多年得魏其侯忠心辅佐,深知其人,才立此遗诏,你好自为之吧……”

  窦婴:“陛下……”泣不成声。

  景帝:“你是长辈,又是窦家的豪杰,太子年幼,你要多辅佐,多多关照。”

  说完,景帝招呼步辇前行,慢慢走远。

  堤岸上只留下痛哭不休的窦婴。

  29.景帝寝宫 夜 内

  帷帐中,床榻上半裸的皇后王志诚挚地:“陛下,陛下……今天绝不行……皇上英雄一世,也是太喜欢这件事了……瞧您这身体……”

  床榻上的景帝又咳咳啦啦了。

  王志小心地将其放倒,安置妥贴。

  王志:“这才好,这才好……”

  景帝:“没什么,真没什么,就是这会儿死了,朕心里也踏实了。太子聪明英武,能成大事!”

  王志:“太子还太小,人心多有不服呀!”

  景帝想想:“我再给他加加温吧,这两天就给他行冠礼!看看还有谁不服?”

  王志:“陛下的身体行吗?”

  景帝:“行也行,不行也行!”

  景帝又咳咳啦啦了,吐出血来。

  王志急忙裹衣下床出帐欲去取药,手刚伸向药盏,不由地大惊失色。

  砰地一声,药盏落地,陶瓦碎片与药汁遍地撒着……

  30.寝宫外 夜 外

  寝宫殿外,火把灯笼照亮了院子,太子刘彻、各宫娘娘以及卫绾等朝中重臣,黑压压跪在院子里。

  刘彻闻声关切地抬头望去。

  31.未央宫侧殿 夜 内

  卫绾与直不疑等大臣面色沉重。几名御医在侧殿内出出进进。

  卫绾:“……恐怕也就在这几天了。皇上先前的两道诏命,我看要抓紧实行。其一,立刻召李广、程不识二将军回京上任,未央,长乐两宫卫尉不能空缺,所有禁内必须听从二将军的指挥。其二,立刻令卜官择吉期,命太常行仪式,太子的冠礼大典一天也不能再拖了!”

  直不疑:“前一道诏命,还可实行。只怕后一道诏命,皇上是否有那样的体力?冠礼仪式照例得由皇上亲自主持……”

  卫绾:“告诉太医这两天的用药一定要保持住皇上冠礼当天的体力!”

  32.驿道上 日 外

  李广、程不识二将在众骑的护卫下,纵马疾驶地从远处驰来,又驰过。

  33.高庙外路上 日 外

  全身盔甲的李广吆喝地调动羽林军队:“快!快点!”

  手执兵器的禁内羽林刷刷地跑步从其面前通过,列出了警戒仪仗。

  34.高庙 日 外

  列队的文武百官通过羽林仪仗走向庙堂广场。

  庙前,钟鼎齐鸣,香烟缭绕。

  卫绾等公卿大臣即位。

  一身素装的太子刘彻,由舅舅田分按礼陪同也站到了指定位置。

  文武百官们排列后,相互以默契的眼神交流,或小声咬着耳朵。

  太常看向一处方向,身着司仪礼服。

  百官们也朝太常关切的方向望去。

  卫绾似面呈焦急。

  终于,从一入口处,首先走出了春陀,人脸朝身后照应地吆喝着。

  太常张口大声地颂道:“皇上驾到---”

  百官轰然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帝一身正装的斜躺在步辇上被抬了过来。

  步辇一直抬到刘彻近处,景帝紧闭双眼,由步辇上被人搀扶着下来。

  他想站住地,但仍然身体一软倒在春陀的怀里。

  太常不知所措。

  丞相卫绾用目光暗示太常。

  太常:“为皇太子行冠礼---”

  文武百官轰然跪下。

  与此同时,汉景帝斜歪在春陀怀里,想竭尽全力地站稳了自己,却未能办到。

  卫绾又用眼色暗示太常。

  太常急忙地:“---加缁布冠!”

  刘彻低下头来。

  汉景帝的手在春陀的帮助下,取过托盘中的黑布帽,颤颤微微地戴在了儿子的头上。

  刘彻赶紧协助父亲将缨络系好。

  太常:“二加皮弁!”

  刘彻违规地协助父亲系好皮弁(bian变)。

  太常:“三加爵弁!”

  刘彻再次协助父亲完成。

  卫绾用眼色暗示太常。

  太常:“冠礼毕---”

  与此同时,景帝倒在了春陀怀里,大口地喘吸。

  步辇立刻抬过来,景帝几乎是被人搬上步辇,又旋即在春陀指挥下被抬走。

  文武百官中许多人含了热泪,齐声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怔在原地上。

  卫绾贴近他提醒地:“还不快去东宫拜见太皇太后!”

  刘彻这才起身。

  文武百官:“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35.窦太后寝宫 夜 内

  全身穿戴的刘彻跪于窦太后面前。

  窦太后:“……太子今年多大了?”

  刘彻:“十六。”

  窦太后:“按宫中的成例,年满二十方行冠礼,已示成人,从此具有治人之权。”

  刘彻:“是的。”

  窦太后:“那么方才十六,怎么就行冠礼了呢?”

  刘彻:“这是皇上的决定,所以……”

  窦太后:“你的父亲也是太急了一点。这样的改变祖制,朝中竟无人劝谏?岂非怪事?”

  刘彻怔住了。

  窦太后:“当然,这事与太子无关。一代君主到了举言皆成诫律,满朝文武万马齐黯,鸦雀无声,太子以为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刘彻:“儿臣……儿臣不知该如何回答!”

  窦太后:“我汉家治国,历来‘萧归曹随’,清静无为,太子也应恭俭遵业,抚绥万方……”

  正说着,外间突然金钟长鸣不止,一声声叩人心魄。

  隐约有人长唤:“皇帝驾崩了--”

  震憾住了刘彻。

  窦太后抖抖颤颤地扶榻愈起,又扑通一声跌坐下来。

  侍女们一涌上去:“太后-----”

  从侍女堆中传出窦太后的一声惨烈的大叫:“启儿-----”

  刘彻没有过去,而是转身慢慢地出殿。

  走廊上宦室宫娥皆朝这边奔突跪来,似乎对刘彻说了什么。

  刘彻似乎象没看见他们似的,径自顺长廊深处走去……

  36.未央宫 夜 外

  夜晚的未央宫。

  摇动的大钟被撞响了,发出“当当”的声响。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

  “公元前141年甲子,汉景帝崩于未央宫。卒年48岁。太子刘彻即皇帝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王志为皇太后。汉王朝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第十三集

  1.承明殿 日 内

  乐师们奏响了门口的编钟。

  随着镜头的移动,后景处前来参拜新皇帝的大臣一一走入。十分排场。

  殿内似乎是在为新登基的刘彻介绍他手下的官员、列侯、宗室、执礼官的唱颂刻板而响亮。

  “武强侯庄青翟(zhai宅)——”

  “平昌侯窦世国——”

  “关中侯戴盼——”

  “建宛侯冯安青——”

  唱颂声中,殿内列队的官员、列侯、宗室逐一上前行跪礼。

  御座上,少年英俊的刘彻维持着自家含笑的尊严,正直坐着,不断频频颔首。

  已经唱颂的麻木了的礼官:

  “陵安侯陶玉全——”

  “阳明侯孙宝敬——”

  “世宁侯张弓——”

  “桃侯刘惠——”

  人流如织,来往叩拜。

  刘彻微笑不减,两眼凝视着每个人。

  2.刘彻寝宫 日 内

  殿内,韩嫣、张骞正与太子少傅王臧说话,外间传报:“皇上回宫——”

  三人慌忙迎上。

  刘彻脚步疲惫地进殿。

  刘彻:“快点快点替朕揉揉腰!”

  韩嫣、张骞立刻上前侍候。

  刘彻叹道:“皇上要这么当下去非得憋死,成天不是诏就是制,人话都不会说了,老这么端着谁也受不了。”还得五天一朝什么的,真烦死了。

  王臧笑眯眯地:“陛下头一次朝请就乏了?”

  刘彻:“能不乏吗!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人头,全是老家伙,面熟的没几个。朝廷怎么养了这么多人?平时都哪去了?都在干什么?怎么要做事就找不着人呢?听说告病假的还有几十个,要是都到了,大殿内还真站不下……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多奉禄的?全都在二千石以上?”

  韩嫣:“今儿是大日子,可不都钻出来晒晒太阳。”

  刘彻手指王臧:“老师,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

  王臧:“陛下所指,都是些世卿世禄的贵族,他们生下来就在这个位置上。”

  刘彻:“那也太多了,朕看那礼官的嗓子都唱哑了。”

  王臧:“什么是世卿世禄?说白了;这个位子是我的,是我的就永远都是我的,我死了就是我儿子的,我儿子死了就是我孙子的,有没有本事不重要,这叫‘尚德’。个德是什么意思呢?德者‘得’也。尚德,这个位置我占了,占了我就永远占着,我没本事,我祖宗给我的,我占着这个位置,你们就得尊重我,你们就不该有为,你们就不该主张变法,老老实实的‘萧归曹随’。”

  刘彻:“噢——朕总算懂了。为什么那些人一定要‘无为而治’呢,可不就冲着这个‘世卿世禄’,天下永远不变才好!”

  王臧:“黄老主张‘尚德’,我们儒家主张‘尚贤’,尚贤就是唯才是举,谁有天命谁得,不应该是你爹给你的,你爷爷给你的,你就永远坐下去,这就是尚贤。”

  刘彻:“好,很好,老师替学生解惑了。那朕能不能唯才是举呢?”

  王臧:“噢,这事太大了,得和卫丞相商量才好。”

  刘彻:“有什么可商量的,认准了就得照着做,如今天下百废待兴,诸多大举,没有人才怎么行呢?”

  王臧不便说了。

  这时,丞相卫绾走了进来,他眼睛扫了众人一眼,王臧、韩嫣、张骞都知趣退下。

  卫绾向刘彻呈上一帛书。

  卫绾:“这是陛下午后的日程安排,为臣已逐一写清事项,希望陛下……”

  刘彻看后,问地:“非得诏见武安侯田分、魏其侯窦婴?朕不是适才见了他们了吗?”

  卫绾:“适才是场面上的事,这样的重臣,陛下必须再单独见一见为好……”

  刘彻看着帛书:“非得照这上写的话题谈?朕怎么有点别扭呢,武安侯是朕的舅舅,我们时常见面说话。”

  卫绾:“陛下,此谈话非彼谈话,窦婴、田分两人,一人牵着太皇太后,一人牵着皇太后,举足轻重。陛下此前与舅舅的谈话为家言也,但现在却是公论,哪怕谈话的内容一样,本质却大相径庭,此为君臣谈话,君者无私。”

  刘彻:“好吧。那,丞相,现在朕也要与你谈一件公论,也是君臣谈话,不是平素的师徒谈话。”

  卫绾一怔:“噢?那……臣听旨了!”

  刘彻:“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对吧?”

  卫绾一楞。

  刘彻:“怎么说也是改朝换代了呀,丞相?”

  卫绾依然不懂。

  刘彻:“可如今‘天子’有了,可‘臣’在哪儿呢?”

  卫绾:“陛下的意思臣不得其解,那满朝的文武都是陛下的臣子呀!”

  刘彻:“我说的是能够真正做事的良将能臣,在哪里呢?朕要做事,不能没有人呀!”

  卫绾明白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卫绾:“陛下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呀!”

  卫绾从怀里掏出几张帛绢:“可不,老夫也正为此发愁呢。陛下看看吧,这是东宫老太太那儿送来的任免名单;这个是窦婴送来的保举名册;这个是你舅舅送来的也就是太后的人;这个是奉常窦彭祖送来的……总共就那几个空缺,臣正不知如何打发各方呢?”

  刘彻随手翻着:“都是人家的人呀,丞相,朕的人在哪儿呢?”

  卫绾:“陛下的意思是——”

  刘彻:“我要尚贤,唯才是举!丞相,你说可能吗?”

  卫绾想想:“陛下真有这样的决心?”

  刘彻:“朕从不缺少决心,只是缺少办法!”

  卫绾:“办法倒是有。”

  刘彻:“什么办法?”

  卫绾:“学你太爷爷呀!”

  刘彻:“高祖?”

  卫绾:“是的,学高祖,诏贤良!有贤良!有成例,就是有人不痛快,也没法与外人道!”

  刘彻:“诏贤良?能诏着吗?”

  卫绾:“民间的能人多着呢,三步之处必有芳草!”

  刘彻:“那就好。丞相立即替朕拟诏,诏举天下贤良方正直言极谏(jian 鉴)之士,朕要用人!”

  3.未央宫 日 外

  巍峨的汉代宫殿建筑群。

  一群燕子从镜头前飞过,飞向建筑群的上空。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旁白:

  “公元前140年,`17岁的刘彻颁诏天下,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民间为之震动,贫民知识分子们无不奔走相告,纷纷涌往京都长安参加应试。诏书也同样刺激了那些世袭的贵族阶层。”

  4.广川董仲舒府邸 日 内

  一名儒生兴冲冲地撞入房间。

  一身方巾大袖的董仲舒正在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抠脚丫。

  “董博士!董博士!”

  儒生兴冲冲地冲入。

  董仲舒:“怎么啦,怎么啦……”

  儒生:“博士得请客了!”

  董仲舒:“想吃白食?说!什么事?我得看值不值?”

  儒生:“皇上颁诏了,诏天下贤良……”

  董仲舒:“去去去,你小子已经是第四个报信的了,他皇上颁诏跟我有个屁相干!”

  儒生:“我是看着这里的机会,博士要是去了,皇上准能选上您!”

  董仲舒一摔书:“皇上选我?我告诉你,不是皇上选择我,是我选择皇上!那么个十七岁的娃娃,我能跟他说什么?咹!”

  儒生:“新皇上,可不一样,上来三把斧头,真的是施展抱负呢!”

  董仲舒:“得得得,别扯那个淡!”

  儒生:“真的,新皇上真的不一样,你就说他身边用得那几个人:卫绾、王臧、赵绾……都是咱儒门学派呀!还有……”

  董仲舒:“噢?有点意思,这几个我倒都是打过交道的。”

  儒生:“可是论学问,这几个又哪里能和博士相提并论呀,一半儿也到不了呢!”

  董仲舒:“皇上要是来找我,我倒是真有话跟他说!”

  儒生:“我的天哪,你是要等着皇上找你?”

  董仲舒瞪眼道:“怎么?不值?我就问问你,新皇上想不想坐稳天下?想,就来找我!不想,我也不费那个神!”

  董仲舒又捧起了书,伸直了两脚丫子,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就想不通,怎么你比我还要激动!至于吗?”

  特写的两脚丫子。

  5.公孙弘家舍 日 内

  家人捧了碗汤汁,蹑手蹑脚地走入公孙弘的书房。

  正不可开交的公孙弘吼地:“别打扰我!我在给皇上写策书呢!”

  家人一吓,欲离开。

  公孙弘:“别走,我那本书呢——”

  家人惶恐地:“哪本书?”

  公孙弘:“就那本——”

  他说着翻箱倒柜地四处找着。

  家人赶忙过来帮忙找。

  家人;“究竟是哪本呀?”

  公孙弘:“就那本……那本你不知道……”

  家人:“哪本?”

  公孙弘终于找到了,立刻拿到案几处,手撵地:“走走走!快走!多大的事呀,你说你……快走!带上门!”

  6.公孙弘家屋外 日 外

  带上家门的家人,摇头叹息:“疯了!疯了!都被皇上的诏书诏疯了!”

  7.长安公车署 日 外

  热热闹闹的公车署前。

  有骑马的,有骑驴的,有坐车乘来的,有自己挑着行李口粮地走来的,门前满是各地赶来的贤良。

  公车署设有客房及接待官员。

  署内墙上贴着各种告示。

  相熟的人在相互施礼、打招呼。

  “哟,公孙先生!”

  “哟,严助老弟!”

  严助在向公孙弘施礼。

  严助要帮公孙弘拿行李。

  公孙弘慌忙地:“别别别,拿乱了!拿乱了!”

  严助:“公孙先生随身带了许多书来呢?”

  公孙弘:“典籍,典籍,都是圣人的典籍。存以备考,存以备考!”

  严助又见几熟人,打着招呼:“哈哈,主父先生!”

  主父偃(yan演):“严助弟。唔,这位是蜀人司马相如!赵人吾丘寿王!吴人朱买臣!这是严助严老弟!”

  严助:“真是高人如云,群贤必致呀!”

  主父偃:“怎么没见着董仲舒呀,广川是举荐了他的呀!”

  严助:“兄弟也听说了。兄弟听说,董公矜持着呢,说是皇上请他,他才来呢!”

  主父偃笑了:“人家有这个资本呀!”

  一片笑声。

  人丛中着了便装的韩嫣、张骞由旁走过,注意地听着。

  8.未央宫天禄阁 日 内

  男人女人的喘吸声连成了一气。

  满目置放的典籍,横移的镜头中可间忽见到了随意抛置地上的男女衣物。

  声响似乎从先帝的书案下发出,天光由窗棂外泻入,书案上随意堆置的简策、刀笔印章文具似乎都原样按景帝在世时摆放。

  男女呻吟随女子的一声尖叫骤息。

  书案后露出汗漓漓的刘彻。

  刘彻:“美妙……美妙至极……”

  女声:“陛下说什么呢?”

  刘彻回过神来:“噢,朕问你是谁的侍女?”

  女声:“陛下请将奴婢的亵衣递过来!”

  刘彻抓过地上粉红衣物丢过去。

  传来索索之声,女声:“奴婢是太皇太后的玲儿,是替老祖宗来天禄阁院内采摘丹桂的,东宫那边皆为银桂,不想正撞上了陛下,就……”

  刘彻不由地怔住了。

  9.天禄阁门外 日 外

  玲儿一脸嫣红地垂头由内走出,正与进殿的韩嫣摩肩而过。

  韩嫣心领神会,进门前,有意干咳了几声。

  10.天禄阁内 日 内

  已经衣装齐备的刘彻站在浩如烟海的典籍前,做出翻书的模样。

  韩嫣:“陛下在读书呢?”

  刘彻憋住笑,扔掉了手上的书:“是呀,随便翻翻,都说书无禁忌嘛……怎么样,公车署那边?”

  韩嫣:“回陛下,各地贤良来了上百人。”

  刘彻:“你们看着怎么样呀?有拔兴的吗?”

  韩嫣:“看哪里看得出来,得陛下亲自试呢!”韩嫣想开玩笑的,但见刘彻端着呢,便赶紧地:“哦,听说广川有一位贤良,叫董仲舒,听说学问很大,但是……”

  刘彻:“但是什么——”

  韩嫣:“董仲舒放言:除非陛下请他来,否则……”

  刘彻:“哦,这人胆子够大的呀。那就派车去请吧,老太太的话,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11.窦婴府邸 日 内

  高朋满座,门客们在议论。

  列侯甲:“……这么搞,祖宗的规矩不都搞乱了吗?谁都有资格做官了?甭管是卖菜的,卖狗肉的,拉棺材的……汉家历来讲究亲亲关系,龙生龙,凤生凤,世亲世尊。现在可倒好,瞧瞧公车署那边,都是些什么东西!都是些牛屎马粪,还贤良呢!呸!”

  列侯乙对窦婴:“魏其侯,您得领头说话了!那个小皇帝事事问卫绾、王臧,就听那几个人的,这怎么得了,才几天呀!”

  窦婴:“是呀,才几天嘛,再看看,再看看!”

  列侯丙:“这皇上原先就该窦家人做的。让他做了去,做就好好做吧,唉,人家不!不甘心拘谨无为呀!老太太一向倡导收心减欲,凡事简易,可人家一道诏书把天下人的野心都煽乎起来了,这有个好嘛!”

  列侯丁:“依我看,这小子行就行,不行,就——”他做了个手式。

  窦婴:“不要乱说!”

  都住嘴了,屋里静静的。

  窦婴:“在我的府上,你们谈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议论朝政。东宫的老太太还没说话嘛,你们着什么急呀?啊,我可是跟你们说,你们都是窦家的人,老太太不吭气,你们谁也不要乱嚼舌头根子!听见了没有!”

  众都面面相觑。

  12.未央宫宣室外 日 外

  院内站立了一大群宫人。

  春陀在向他们训话。

  黄门令春陀:“……不是卑职不留你们,实在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主子一脾性儿。你小瓶子原先替先帝爷拿溺(niao尿)器的,现在的皇上还能用你吗?皇上打小就是长顺子侍候的,换了你掌溺器皇上还撒不出尿来呢……”

  宫人们都笑了。

  春陀:“是呀,在先帝那儿你拳打脚踢算个能人儿,到了新主子面前连个屁儿都不算,所以呢……”

  春陀呆掉了----

  刘彻带着韩嫣、张骞出现在他身后。

  刘彻:“没听你春陀这么大嗓门呢,隔着院墙都听见了,怎么先帝走了,你连个影儿也找不见了?朕要用你呢!”

  春陀:“启禀陛下,卑职实实是在听从东宫老祖宗的差遣,陛下身边的佣人,都得由老祖宗说了才能算。所以……”

  刘彻:“别人我管不了,你春陀朕说了算,朕打小就习惯了你,你得留下!”

  刘彻说完扬长而去。

  13.宫中甬道 日 外

  刘彻快步走着:“哪有这样的事,连替朕端尿盆的人选,也得老太太来定?”

  韩嫣、张骞不敢搭碴。

  不远处,阿娇手执瓶子疯疯颠颠在花苑处的花丛前又舞又唱地采着花瓣汁液。

  刘彻站住了:“那是谁呀,疯疯颠颠的?”

  韩嫣笑而不答。

  张骞老实的:“是阿娇呀!”

  刘彻蹊落地:“怎么长成了‘倭瓜’了,也真是女大十八变!”

  刘彻调了方向:“别惹她,从这边走!”

  14.窦太后寝宫 日 内

  双目失明的窦太后在微笑。

  她的面前站着馆陶公主以及出落得如玉柳临风般的阿娇。

  馆陶公主推了女儿一把:“还不快去亲亲外婆---”

  阿娇上前:“想死你了外婆--”

  被楼住的窦太后乐不可支地笑着,又叫地:“哦哦哦,你这身上那股花香,薰着老身了……”

  窦太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馆陶公主:“我说了吧,成天把些劳什子往身上洒……”

  阿娇:“外婆这是喜欢,你说是吧,外婆!”

  窦太后按着鼻涕:“倒也提神。”

  阿娇:“你听你听,外婆都说了,外婆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花香袭人?我是拿了木犀茉莉丹桂精炼提成……”

  馆陶公主:“女孩子家做点什么不好,弹琴学绣,吟诗习舞,举手投足皆合规矩,一频一笑,均符礼仪,没你这样的,成天关屋子里捣估些凭谁也受不了的玩意儿……”

  阿娇:“外婆,你当初也这么唠唠地管束母亲吗?”

  窦太后:“老身可没怎么管束她……”

  阿娇:“娘听到了吗?得学着点外婆。”

  一宫娥倩儿进来传报:“启禀太皇太后,魏其侯在殿外候见!”

  窦太后:“让他等着.”

  窦太后:“娇儿,你出去一下,外婆要和你母亲说几句话……”

  阿娇:“什么话不能让我听听……”

  阿娇嘟着嘴走到殿外。

  15.窦太后寝宫 日 外

  阿娇蹦跳着从台阶上下来。

  魏其侯窦婴匍伏在台阶下的行道上。

  阿娇:“舅舅---”

  窦婴仰脸:“阿娇呀!”

  阿娇:“干嘛这么跪着,累不累?”

  窦婴:“谁在里面说话呢?”

  阿娇:“母亲。搞不清楚她们,我讨厌神神秘秘的。”

  窦婴:“阿娇近来见过皇上没有?”

  阿娇:“干嘛要见他,原先濞涕呼啦的,现在老那么端着,身边圈了一大堆人,见一次还得嗑一堆儿响头,多累呀!”

  窦婴一怔:“娇儿可是要做皇后的人,万不可这么说话!”

  阿娇:“别人都这么说,可那有意思吗?”

  窦婴:“做皇后,也就是为天下的女人做榜样,一如太皇太后那样,克勤克俭,沥血呕心,关乎社稷关乎天下苍生。”

  阿娇:“都这么说,谁都这么说。”

  窦婴:“都这么说就对了,那是关心你,关心你也就是关心国家,娇儿应从中看出责任。”

  阿娇:“嗨,等做上了再说吧。”

  殿上传来唤声:“太皇太后请魏其侯进殿!”

  16.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窦太后:“魏其侯,你觉得皇上继位以来,朝政上还顺当吗?”

  窦婴看向一旁的馆陶公主一眼。

  窦太后:“自家人,但说无妨。”

  窦婴诿诿的:“这些年国策好,国家有钱了。”

  窦太后:“有钱?有多少钱?”

  窦婴:“那多少钱却不知道,臣不久去敖仓看了看,敖仓的粮食都堆在外面,地上那层要是再不弄起的话就发霉了。今年收上来的人头税就是口银,一层层地堆积在国库里,地上再堆的话都泛滥了。绳子都烂了,老花不出去……”

  窦太后打断了他:“魏其侯是怎么个意思嘛,老身是在朝你打听近来的朝政?”

  窦婴:“朝政,说白了,也就是让皇上找点事,把钱花出去。”

  窦太后笑了:“倒也是,朝政可不就是花钱嘛,可钱再多,也得花得是地方。”

  窦婴:“皇上毕竟年轻,风华正茂。”

  窦太后:“你也是好品性呀。是不是说,家底子厚了,足够一个新君主付学费的?”

  窦婴一语不发。

  长公主:“魏其侯,适才我来宫时,路过公车署,看见那里人头攒动,三教九流,人色不等,吵吵闹闹象一林子的鸟似的。听说那都是拿了皇上的‘求贤诏’来的各地贤良之士,听说未来朝廷的大臣要在这些人中间拔擢(zhuo酌)?哎,就算这些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宏论滔滔……可我怎么没有一个能够瞧着入眼的呢?一望而知,都不是正经出身。”

  窦婴笑了:“英雄不问出身。高祖手下的萧何是狱吏,曹参是算账的,周勃是吹鼓手,夏候婴是车夫,韩信是地痞,樊哙(kuai快)是屠夫……”

  长公主:“照魏其侯看来,这很正常?”

  窦婴:“长公主觉着不正常?”

  长公主:“我看卫丞相撺掇着皇上第一道施政诏命,就是求贤,似乎不妥。”

  窦婴:“有何不妥?”

  长公主:“我看是花拳绣腿。老子说,‘不尚贤,使民不争’,这倒好,一道诏命把满天下的胃口都调起来了,位置就那么几个,人人争宠,还不挤破了脑袋!朝廷成了赶大集了!”

  窦婴:“长公主说的生动。依老夫看,治国方略但凡种种,其要义无非两字:用人。既用人,那又何患不拘一格,拔擢人才?太皇太后历来主张‘萧归曹随’,今皇上发布‘求贤诏’其实也是效法祖宗。高祖11年,高祖就曾发布‘求贤诏’,诏曰: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之交故也……”

  窦婴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今贤人已与我共平定矣。而不与我共安利也,可乎?贤士大夫有他从吾游者,吾能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长公主:“你说的是什么呀?”

  窦婴:“高祖的意思就四个字:唯才是举!”

  窦太后脸上毫无表情。

  窦太后:“好了。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连魏其侯都主张由着皇上去扑腾一阵子,就由他去扑腾吧。也是唱戏的不累,看戏的腰疼。”

  长公主看着窦太后的脸色站到一边去了。耳朵极灵的窦太后:

  “大丫头不要走远,一会儿你把阿娇叫来,老身要与她正式谈一次。”

  长公主点头,退出殿外。

  魏其侯不明究里地等待着。

  窦太后慢慢说道:“先帝在世时曾对老身赞道:魏其侯临大事常有卓见,是一等一的智慧之才。老身知道你在许多大事上影响过先帝,却不明白先帝为什么不选用你来做首辅大臣…”

  窦婴:“臣自知之明,就不是首脑之才。”

  窦太后:“卫绾就是首脑之才?”

  窦婴不说话了。

  窦太后:“我要打你招呼呢,不要和那些人搞在一块,尽管你也曾是儒门学士,但你不同,你是窦家的人,不要掺乎那些浮华不实的新政。”

  窦婴的眉头跳动了一下。

  窦太后:“你说的不错,皇上风华正茂,也就是个正值意乱情迷的娃娃,又生而富溢,无念修已,率多轻薄浮华,相驱放纵……老身更为担心那些诌媚小人充斥皇上左右。”

  魏其侯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窦太后:“老身说了,先让他扑腾一阵,扑腾一阵也不是完全不管,他的婚事老身还是要管的,不能什么都由着他。”

  魏其侯:“婚事?怎么皇上……”

  窦太后:“可不嘛,皇上大了,也学会偷嘴了。得给他上规矩了!为人君者,得合了自家的身份,什么样的野食都吃,成何体统?皇上必须很快完婚,婚礼之仪就交给你魏其侯了,大婚大典一定要在下月举行。”

  17.刘彻寝宫 日 内

  外间传来唱颂:“陛下回宫了---”

  不一会儿,刘彻进来了,进门就叫道:“韩嫣!张骞!……还不快给朕滚出来,朕今儿又有几件乐子!”

  春陀迎出。

  刘彻:“人呢?”

  春陀:“二位公子被汲黯叫去训话去了。”

  刘彻无奈地:“这个老夫子,看来,朕得给他安一个公职,免得整天在朕身边管个没完。他不是爱管事吗,朕就任他为竭者,让他替朕去各郡巡行管事……替朕记住了,春陀!”

  春陀:“卑职领旨---”

  春陀以目光暗示一宫娥上前替刘彻解下朝服。

  刘彻张臂配合地,一扭看来,刘彻怔住了。

  一脸羞容的宫娥竟是那个在天禄阁采摘丹桂的太皇太后的侍女。

  刘彻疑问地看问春陀。

  春陀连忙地:“这是玲儿,太皇太后今儿送来侍候陛下的……”

  “太皇太后?”刘彻霍地看向玲儿,目光犀利直视玲儿的两眼。

  刘彻:“你都对老祖宗说了?”

  玲儿扑通跪下:“玲儿哪里敢多嘴,实在是太皇太后的眼目遍布宫中……”

  刘彻勃然大怒,狠命一掠衣衫,从玲儿手中夺回,掷给春陀。

  刘彻:“眼目?太皇太后的眼目?你能保证你自己不是?……”

  玲儿哭了:“奴婢哪里有那大胆子,实在是……”

  刘彻:“别说了,春陀,给朕送回去,朕的身边,不要这种人!”

  玲儿嘤嘤跪地哭着。

  春陀把盛怒中的刘彻拉至身边。

  春陀:“陛下,卑职在先帝身边侍候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能把老太太送来礼物送回去的。陛下如不喜欢,卑职可以不让她在陛下面前……”

  刘彻突然笑了:“其实,朕也没什么要瞒老祖宗的……好好,既来之,则安之,你就替老祖宗好好看管朕吧,朕不在乎。还不起来,给朕拿件宽松一点的衣服来!”

  玲儿揩泪去了。

  刘彻霍地看向春陀:“你说老祖宗怎么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呢?”

  春陀:“太皇太后的一双眼睛,看似不看,不看似看。”

  18.广川董仲舒府邸 日 外

  一辆公车署的官方车乘驶抵门前。

  走下的官员,高声报道:“奉皇上之命,请贤良董仲舒登车赴京!”

  19.广川董仲舒府邸 日 内

  室内,趾高气扬的董仲舒对儒生:

  “怎么样,皇上找我了吧!”

  儒生:“博士果然了的……那那那,那还不赶紧的,换件衣裳……”

  董仲舒:“换什么衣裳,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就这么方巾大袖,舒坦,舒坦!”

  儒生:“那那那,也得带点书去呀!”

  董仲舒一拍胸脯:“这书都在老夫胸里头呢!”

  董仲舒豪迈出门而去,一路高吟: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呀!”

  20.王皇太后寝宫 日 内

  武安侯田分站在姐姐王志面前。

  田分:“……怎么这么急,事先一点信儿也不透?”

  王志:“我有什么办法,老太太刚刚和我说的,可不就把你给找来了。”

  田分:“可皇上的心事不在这上头呀!这么匆匆忙忙地成婚,他能愿意吗?”

  王志:“是呀,不急我能叫你来嘛,听老太太那口气,哪还有一点商量余地呀!”

  田分沉默了,在想。

  田分:“以弟弟直觉,老太太此举怕不只是冲着皇上的婚事哟……”

  王志急了:“怎么,彻儿哪上惹急了老人家?我也觉得奇怪,怎么就突然要大婚大典了呢……”

  田分:“明摆着,太后是要让他收心减欲呀。”

  王志:“彻儿做什么了吗?”

  田分:“坏就坏在皇上太想要做什么了!奋发有为呀。”

  王志一楞。

  田分:“姐姐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公车署那边热闹得很呐,朝廷上下,何人不在议论此事呀!”

  王志:“公车署?”

  21.公车署 日 外

  公车署屋内屋外,寄宿的贤良们三五成群的放言高谈学说时政,彼此争论着。

  刘彻一行不显山水的便装在内闲逛,各处听着看着。

  刘彻:“走吧!”

  到僻静处,刘彻对韩嫣、张骞:“这些人啊,我看一多半都是些请谈误国的玩意儿,全都讲些没用的空道理,然后争得你死我活。”

  韩嫣:“陛下不满意?”

  刘彻:“再看吧,朕要亲自策问。”

  正说着,一辆公车风尘仆仆地由外间驰来,停在院内。

  车上走下了大咧咧的董仲舒。

  贤良们围上去,殷勤地施礼问侯。

  董仲舒一副矜恃地爱搭理不搭理的模样,回身对车上叫道:“我那双鞋还在车上呢,拎下来!拎下来!”

  真有人替他取鞋提鞋,屁颠地跟在后面,董仲舒径直走着,问道:“是哪个房间呀?”

  平静地目睹着的刘彻:“这就是董仲舒?怎么这么副糙性!”

  22.东宫詹事署 日 内

  窦婴在内忙忙碌碌地列出各种清单。

  执事者领单来往出入。

  窦婴不断地:“诸侯各王都要早做通知,大典贡礼必须提前专车入京。”

  “宗室贵戚可以晚两日通知,消息不得提前泄露出去。”

  “少府处你们联络,大典所需物器都要提早定下,少什么补什么!”

  外间传报声:“宫中太常到---”

  太常进门就对窦婴嚷嚷:“侯爷,究竟怎么一回事,这么大的事,我这个负责祭祀礼仪的太常竟一点不知道?”

  窦婴:“你不知道又有何奇怪?”

  太常:“一个小小的东宫詹事署居然代替了朝廷的太常署的职责……”

  窦婴:“窦彭祖!是我魏其侯代表太皇太后在操办此事,你给我弄清楚了。”

  太常窦彭祖:“是太皇太后?死罪,死罪,臣下实实不知道。”

  窦婴:“你不知道算个屁,皇上本人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窦彭祖:“皇上还不知道?太奇怪了!”

  窦婴:“住嘴!这是你可以议论的?”

  窦彭祖:“死罪!死罪!”

  23.王太后寝宫 日 内

  馆陶公主正与王志小声说话。

  传报声:“皇上驾到-----”

  两人立即禁声,匆忙站起。

  刘彻兴冲冲地走入,见到馆陶公主不自然地一怔:“哟,姑妈也在呢?”

  馆陶公主:“陛下圣安!”

  刘彻礼貌地:“阿娇姐姐还好吧,朕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馆陶公主:“阿娇也惦念着陛下,她托了我向陛下……”

  刘彻转脸对王志:“不是说母后病了吗?皇儿正与大臣的商议明日殿试策题呢!”

  王志神色庄重地:“为母是有小恙,不过陛下此时还是去里间吧,武安侯正有要事要向陛下禀报---”

  刘彻一怔:“舅舅?他来干什么?”

  馆陶公主只是欠身微笑。

  王志:“陛下进去就知道了。”

  刘彻疑惑地走进里间。

  馆陶公主:“你看,也就一转眼的功夫,彘儿倒也真地里外透露着圣气,当初他说金屋藏娇之时,还浑身透着奶味呢!”

  王志陪笑:“现在也还是个孩子。”

  两人都有心地注意着里间的动静。

  24.王太后寝宫里间 日 内

  田分诚恳地望向刘彻。

  刘彻一脸震惊之色。

  刘彻:“为什么母后不亲自说,却要舅舅来转述朕?”

  田分:“因为皇太后知道陛下不想马上完婚。”

  刘彻:“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逼着朕立刻完婚?”

  田分:“陛下,婚姻乃人生必须,皇上的婚姻更是国之大事,陛下既已定婚多年,也是水到渠成,恰逢良辰……”

  刘彻:“朕就从没喜欢过那个香得薰人的傻丫头!”

  田分不由地向往外间看了一眼。

  25.王太后寝宫外间 日 内

  王志尴尬地陪笑:“亲家母,对了,我那大丫头平阳公主约了几次了,让我们去府上玩玩,哪天,带上阿娇,一块儿……”

  馆陶公主:“平阳侯算老几?本公主就没瞧上过眼,不去,省得看他那张枣核脸!”

  王志:“长公主别生气,皇儿也是新临朝政。男孩子,可不爱做出日理万机的模样,好像满天下就数他最忙……”

  馆陶公主:“只别忙得连自己从哪儿来都忘了。”

  26.王太后寝宫里间 日 内

  刘彻:“……怎么,不是‘天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怎么做皇上的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呢?岂非咄咄怪事。”

  田分:“是的,天下事皆有天子当家,可是陛下出于孝心,就不能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当一回家吗?”

  刘彻:“她们不是当一回家,而是屡屡当家!不行,朕现在还不想考虑婚姻之事。”

  田分:“陛下知道婚姻为何物吗?”

  刘彻:“朕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是一阵手忙脚乱罢了,和别人都行,就是不想和那傻丫头做……”

  田分:“陛下说的还不是婚姻,婚姻并非只是床第之事……”

  刘彻:“那朕就更不想做了。现在百废待兴,国家大事很多……”

  田分:“作为舅舅,臣下就对陛下说白了吧。依据王者礼法的《周礼》,陛下将来的妻妾又何止上百?女人对男人的作用,其实各不相同。花草之流,可以悦目,图有春花,而无秋实,此为一种,完全是满足男人感官需求;还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或者,虽不‘悦目’但可‘赏心’,这一种是可以成为知已,寄托男人感情的;然阿娇则完全不同,陛下‘金屋藏娇’之典已流传宫廷民间,如果陛下不予兑现,则失信于天下,王者的威信,一则威,二则信,失信则损威。再说,陛下如果不娶阿娇,则长公主不悦,长公主不悦则太后不悦,太后不悦则太皇太后也不悦,太皇太后如果不悦其分量陛下应该清楚。历来帝王的政治又何止是在朝廷社稷,陛下的婚姻皆为最大的政治!”

  刘彻被震惊了。

  刘彻:“那那……朕没有别的选择!”

  田分:“陛下以后尽可选择,这一次只能有一种选择。”

  刘彻:“朕问问你,当初究竟是谁选择了朕来继位,是长公主,还是先帝?”

  田分:“当然是先帝。”

  刘彻:“选择朕,是因为了长公主,还是因为了贤能?”

  田分:“当然是因为陛下的贤能。”

  刘彻:“那么好了,既是因为朕的贤能而承接太位,那朕又为何要看长公主的眼色呢?不能独立决断?”

  田分:“陛下,具备贤能并不一定就能继承王位,先帝有十四子,河间王刘德的贤能差了吗?先帝也曾评价他‘身端行治,温仁恭俭,笃(du 赌)敬爱下,明智深祭,惠于鳏(guan关)寡’。更何况,陛下早先立的是栗妃子刘荣。”

  刘彻的脸立时白了。

  刘彻:“照你这么说,朕必须要接受这场愚蠢的婚姻?”

  田分:“臣下与陛下的母亲只是不希望此事会重蹈当初栗妃的覆辙。”

  刘彻垂目半晌,突然笑了。

  刘彻:“舅舅今日给朕的印象可谓深刻。也罢。朕权且把那个傻丫头当作‘花草之流’,朕就图有春花吧!”

  田分:“陛下答应了?”

  刘彻手一指:“替朕转告母后及长公主,谢谢她们为朕挑了个好皇后!”

  田分扑通跪下:“陛下!”

  刘彻头一扭,兀自出门而去。

  外间传来了王志的唤声:

  “陛下,怎么就走了?”

  没有下落。

  王志和长公主冲入里间。

  田分仍跪在那里。

  王志:“陛下他……”

  田分:“陛下高兴地答应了下月就举行大婚大典!”

  王志与长公主相视看看,不由地相拥相抱,喜极而泣……

  27.刘彻寝宫 夜 内

  刘彻气冲冲地在寝宫里来回踱步。

  宫娥玲儿端盆水进门。

  刘彻:“你放下----”

  玲儿慌忙放下水盆。

  刘彻手指地:“你老实对朕说,太皇太后知道那事之后,都怎么和你说的?”

  玲儿羞涩地:“太皇太后只是说……说……”

  刘彻:“说呀!”

  玲儿:“太皇太后说,‘彘儿也会偷嘴了,你就去吧,也省得他馋猫儿似的……’”

  刘彻:“没了?”

  玲儿:“太皇太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刘彻:“是半句!半句……哈哈”

  玲儿被刘彻笑得浑身打颤。

  刘彻:“可见女人还有另一种,也就是你这样的,属于老太太身边的猫食。哈哈,猫食!可朕不是老太太的猫!”

  刘彻的目光冰冷彻骨。

  玲儿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28.未央宫承明殿 日 外

  西司马门开启着,执戟的禁军卫士排列着,往章池桥,直到承明殿前。

  响起低沉的朝鼓。

  百余名各地举荐的贤良之士于朝门外排列。

  景阳钟响起。贤良之士们列队进入依次登殿。

  29.承明殿 日 内

  殿内排满了案几,案几上陈列着一式的文具。贤良之士们各各就位,于自己的案几前候立。

  呜鞭响了。

  30.长秋门 日 外

  长秋门方向,内廷的礼仪引导着刘彻的宫车缓缓而来。

  31. 承明殿 日 外

  卫绾、窦婴、田分、赵绾、王臧等大臣列候监考列成一队,神情肃穆。

  各地孝廉之士更是诚惶诚恐。

  四十名执事引导刘彻上殿。

  礼官:“皇上驾到---”

  32.承明殿 日 内

  轰隆一声,殿内齐刷刷地跪下。

  刘彻登上御座,目光四射。

  殿下一片称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都平身吧----”

  又是整齐的一响。

  刘彻:“朕即位以来,无日不想治理好大汉江山,只是苦于没有找到一些贤良之士充实朝廷。这次召你们到京城,希望你们能各尽所长,为国家提供良策。”

  刘彻说完,又目光看向卫绾。

  卫绾又示意地看向王臧。

  监考王臧:“测试现在开始,题目是‘古今治乱之由,长治久安之道。’”

  贤良之士们开始作文。

  有侍卫开启了殿中的沙漏计时。

  刘彻于御座上下来,在考生身后穿梭着。

  董仲舒秉笔行书,潇洒自如。

  刘彻巡睃地。

  公孙弘字迹娟秀,不时以刀刮改错,一丝不苟。

  严助神态干练,思路敏捷。

  沙漏往下无声地漏沙,计时。

  刘彻背手踱向了侧殿。

  33.侧殿 日 内

  一名白发白须的郎官在侧殿侍立执勤。

  刘彻走到其面前:“你是郎官?”

  老郎官:“是的陛下,文帝时候就是了。”

  刘彻冲他摆了摆手。

  老郎官不知所措的走了过来。

  刘彻冲画外一拍手:“摆棋。”

  有侍者将棋盘摆在案几上。

  刘彻招呼老郎官坐下,将骰子交给老郎官:“你来,你先来。”

  老郎官笑了:“我先来?”摇动骰子下了一步棋。

  刘彻也下了起来,边摆子边问:“多大岁数了?”

  老郎官:“六十三了。”

  刘彻笑了:“那可是老老郎官了。”

  老郎官:“也是没赶上时候。”

  刘彻:“你还是可以做贤良的嘛,朕看考生中也有你这样年纪的。”

  老郎官:“赶不上了。文帝喜欢文章写的好的,而臣擅长武功;景帝喜欢老的,而臣那会儿又太年轻了;现在陛下喜欢年轻的,而臣却已经老了!一步没赶上,步步赶不上。”

  刘彻又笑了:“所以朕要诏举贤良。要定期诏举。文也好,武也好,老也好,少也好,只要有才具,朕都要录用!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老郎官羡慕地看向殿内:“好!好!好!这些贤良,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34.大殿内 日 内

  沙漏记录着殿试耗时。

  背景中传来宫谒唱颂:“时辰已到,收卷!”

  又传:“贤良们可回公车署等候策试消息!”

  35.天禄阁 日 内

  侍从搬来大堆的答卷。

  刘彻看向卫绾等人:“浩如烟海呀,据丞相了解,这些贤良人士中,有能成气候的吗?”

  卫绾从答卷中抽出三份,递过去:

  “陛下不妨对这三份答卷多加留意。”

  刘彻拿在手上看去。

  头一份标题姓名赫然醒目:

  《天人三策·董仲舒》

  36.公车署 日 内

  完成殿试的贤良们显得十分轻松。

  公孙弘在清理自家带来的典籍。

  严助凑了上来:“用上了吗?您这些宝贝?”

  公孙弘:“嗨,白忙活了,一本也没用上!”

  那边的董仲舒笑了:“没用上就对了,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机会,傻瓜才说别人的话!”

  公孙弘一喜:“真的?董公是这么看?”

  董仲舒:“皇上要听的就是你自家的话!”

  公孙弘:“那也得引经据典不是嘛!”

  董仲舒一拍胸脯:“我就是经典!得让人家读我!不是我读人家!”

  公孙弘:“董公气魄恢弘!雄才也!”

  董仲舒:“你公孙弘也老谋深算呀,你能从一粒芝麻上榨出两滴油来!”

  公孙弘:“岂敢岂敢,严助老弟才是精细之人呢!”

  董仲舒目光犀利地看向严助。

  董仲舒:“此公也是身怀了利器呀,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众都笑了。

  外间一声洪亮的呼唤声:“皇上诏贤良董仲舒入宫策向!”

  众人一惊,一齐看向董仲舒。

  砰然打开的窗外:

  37.公车署 日 外

  十数名羽林骑士簇拥着一宫中的车乘等在街上。

  38.公车署 日 内

  众人看向董仲舒眼光都变得温和了。

  董仲舒方巾大袖地站起,矜持地:

  “如此看来,这位小皇上还是有些眼力的,啊?哈哈哈!”

  董仲舒在众人的傻傻眼光中昂首出门。

  39.公车署 日 外

  董仲舒大摇大摆地上到宫廷车乘内。

  官员一个示意,骑卫簇拥着宫车堂皇而去。

  40.西司马门 日 外

  皇威凛然宫门前禁卫森严。

  骑卫簇拥着宫车驶抵。

  方巾大袖的董仲舒下了车乘,毫无怯生之感地昂首随宫人入门。

  羽林们皱眉盯着他那一只还跛着的鞋子。

  董仲舒友好地伸手向他们致意,仿佛是在检阅他们。

  41.宣室外 日 外

  同样禁卫禁严。

  丞相卫绾及王臧等在殿前。

  宫谒高声的唱颂声:“贤良董仲舒晋见皇上——”

  传报接力入殿,传回来的是:

  “宣贤良董仲舒——”

  卫绾、王臧微笑地以手式向昂首走来的董仲舒朝殿内示意。

  董仲舒毫无表示地径自从他两人面前穿过,跨步进殿。

  卫绾与王臧面面相觑。

  第十四集

  1.宣室内 日 内

  刘彻目不转睛地盯着落座的董仲舒。

  董仲舒的一只鞋子半跛在脚上。

  刘彻:“朕读了你的《天人三策》,董贤良果然名不虚传。”

  董仲舒在打量殿内的陈设。

  刘彻:“朕诏你来,是想当面听听董贤良对治理国家有何高见?”

  董仲舒清清嗓子,啪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刘彻皱起眉头。

  董仲舒:“高见我没有。不过朝廷近年来的大政国策实在不怎么样。完全不得要领!哪有这么治理国家的?对外软弱无能,以大事小,不就一个匈奴国嘛,何以如此猖獗?想打你就打了?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朝廷完全拿不出有成效的战略,那哪成呵?!内政上,问题更多,不错,同姓诸侯得到了抑制,可是王公贵戚却在恶性膨胀,贵族豪强更是无礼无法!而民生又怎么样呢?农民的土地兼并十分严重,富者田连阡陌,贪者无立锥之地。官吏富商更是囤积居奇,富比封君,奢侈逾制,如此贫富悬殊,总有一天要出大事的!”

  话虽刺耳,刘彻显然还是听进去了。

  刘彻:“朕想听听董贤良有何办法呀?”

  董仲舒:“朝政要得要领,不能瞎忙一气,完全没有弄懂治国的根本症结,”

  刘彻:“那您说症结在哪儿?”

  董仲舒:“要我说,我大汉天下如今真正缺少的倒是一个‘精神皇上’!”

  刘彻:“精神皇上?”

  董仲舒:“无为而治,虽使天下富庶,却也造成了思想混乱,思想混乱则纷争不断,没有一个统一的思想,仅凭皇帝的个人才具,天下断难长治久安。”

  刘彻:“你所说的精神皇上是什么?”

  董仲舒:“孔子的儒家学说。”

  刘彻笑了:“崇礼,尊王,攘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董仲舒:“陛下目前最应抓紧的是统一思想,八个字:废黜百家,独尊儒术。”

  2.宣室外 日 外

  卫绾对王臧:“看来,董仲舒很对皇上的胃口呀!都谈了两个时辰了。”

  王臧:“接下来还有公孙弘、严助,今儿能谈得了吗?”

  卫绾:“人到了吗?先接过来,谈不了再说。”

  3.宣室内 日 内

  大大咧咧的董仲舒。

  刘彻换了神态:“朕现在有一个私人的困惑,想问问董贤良……”

  董仲舒:“等等——”他觉得脖子里痒儿,两手在衣领上一阵忙乱,捉住一只蚤子,掐出一泡血来,掷于地上,对刘彻:“陛下说——”

  刘彻忍住了嫌恶,说:“有人说,朕继承大位是先帝看中了的;又有人说是因为贤良才具;还有人说……董贤良,你说朕继承大位是得益于人,还是得益于天?”

  董仲舒笑了:“陛下看懂了我的《天人三策》吗?三策的头一策,我专门谈了‘天人关系’。那可是大道之要,至论之极!陛下可再仔细读读!”

  看着刘彻不甚满足的模样,董仲舒抬起身,用自己的手指蘸着茶盏里的水,在案几上写下了:“天——天子——臣——民”

  刘彻看去。

  董仲舒:“如果将来再有人提这么愚蠢的问题,陛下就让他读我的书。人君当然受命于天,王者顺应天意,天意体现民心,天子的位子,谁有天命谁得,怎么可以是哪个个别人传赠的呢?屁话嘛!”

  刘彻豁然地:“好!到底有人为朕讲清楚了。朕就喜欢能够说清楚的理论!”

  董仲舒:“陛下,当今天下,也只有儒家学说可以统一国人的思想!”

  4.宣室外 日 外

  传报声:“送董仲舒出宫——”

  董仲舒由宫人引领着出殿。

  5.宣室内 日 内

  卫绾走入。

  喜不自禁的刘彻。

  卫绾:“陛下还接着谈吗?那两位贤良还在殿外候旨呢!”

  刘彻:“接着谈,朕心气儿正高呢!”

  6.宣室外 日 外

  传报声:“陛下宣贤良严助——”

  严助由宫人引领着进殿。

  殿外王臧对卫绾:“皇上看中的都是些儒门学士。”

  卫绾不语。

  王臧:“这是不是说,皇上要以儒学为用人标准?”

  卫绾:“不要这么说。”

  王臧:“明摆着呀。”

  卫绾:“此次诏举贤良,人眼都盯着,万不可授人以柄。记住了:做着的,不要那么说;能说的,未必照着做!”

  传报声:“送严助出宫——”

  卫绾:“这回快了!”

  传报声:“皇上宣贤良公孙弘——”

  卫绾、王臧眼盯着公孙弘、严助一进一出。

  王臧:“丞相,你觉着了没有,皇上做事比你我可是有勇气得多呀!”

  卫绾:“可不,你我快教不了他了。”

  王臧:“才十七岁,难以想象。”

  卫绾:“自古英雄出少年,人家祖爷爷,爷爷,父亲都是皇帝,四代龙种呀!”

  卫绾头摇着,往殿内走去,侧面地打探一下里面的谈话。

  7.宣室内 日 内

  刘彻的笑声:“……你说朕的做法对吗?”

  公孙弘的声音:“对对对,皇上做得对!”

  刘彻的声音:“是嘛,怎么能一味忍让,无所作为,因循旧化?那样的言论不是莠乱国政吗?你说是不是?”

  公孙弘的声音:“是是是,皇上英明。”

  刘彻看见了走过来的卫绾。

  刘彻:“丞相,朕看就到这里吧!”

  公孙弘连忙叩拜后由宫人引出。

  卫绾:“陛下觉得怎么样?”

  刘彻:“三个人的学问没法比。”

  卫绾:“那是,董仲舒是可以做国师的大家。”

  刘彻:“对董仲舒,要听他的主意,人就不一定用了!”

  卫绾一怔。

  刘彻:“那么一个狂妄的家伙,朝廷也摆不下呀!”

  卫绾:“陛下既然唯才是举,不用恐怕……”

  反应极快的刘彻:“用也可以,把他派去给江都易王刘非做国相吧,刘非不是狠吗?朕就给他派一个比他更狠的人去,”刘彻笑了,“让这两个脾气都大的家伙互相掐去吧!”

  卫绾笑了:“陛下的棋力又长了!”

  刘彻:“严助是个干才,留在朕身边做中大夫,万事都管,万事都让他做。至于公孙弘,做个博士吧,学问还行,会改文章,又听话。与其有本事不听话,朕宁肯用一个听话的!”

  卫绾:“那其余的贤良……里面还是有不少人才。”

  刘彻:“不是有一个公车署吗,先攒在那里吧,视情随时录用嘛。不过,贤良中主张无所作为,因循旧化或以纵横之言莠乱国政者,全部退回,一概不用,防止清淡误国。”

  卫绾:“陛下真的要以儒学为用人标准?”

  刘彻:“学问好,用他的学问!人材好,就用他的才干!这就是标准!”

  8.未央宫 日 外

  巍峨的汉代宫殿建筑群。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旁白:

  “历史刻意地安排了董仲舒与刘彻的这次会面。也许,少年刘彻未曾想到,这个符合了他某些个人口味的《天人三策》成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先声,从而使儒学成为古代中国惟一公认的学说——国教,以致影响了他以后二千多年的中国历史……”

  9.公车署 日 外

  院中拥挤着各地来的贤良之士。

  远远的传来了鼓乐声。

  人群急切地骚动着。

  大门怦地开了。

  进来的是宫廷仪仗,其后是传诏的宫廷官员。

  官员唱颂:“圣旨到---”

  众贤良都恭敬候立。

  官员:“贤良董仲舒”

  董仲舒从人丛中走出:“学生在---”

  官员:“贤良公孙弘--”

  公孙弘从人丛中挤出:“学生在,在---”

  官员:“贤良严助--”

  严助从人丛中走出:“学生在!”

  官员:“三位贤良接诏--”

  三人齐齐地跪地。

  众等交头接耳,议论纷起。

  官员:“诏曰:朕下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充实朝廷,以实现三代的至治局面,经殿试初征贤良董仲舒为江都相--”

  众人一阵赞叹。

  “贤良公孙弘为博士——”

  众人又一阵赞叹。

  “贤良严助为中大夫---”

  又是一阵赞叹。

  官员:“钦此。”

  三人:“谢皇上隆恩。”

  官员:“着三位官员三日之内前往所在任职衙门报到。”

  官员及仪仗撤去。

  董仲舒显然地失望。

  公孙弘谦恭地回应着四面的道贺。

  严助对董仲舒:“皇上对我极度地夸奖董公的学说,却又为何将董公派往那么遥远的任所呢?”

  董仲舒笑笑:“皇上也许喜欢吃鸡蛋,却又何必在意它是由哪只母鸡生的呢?皇上就是皇上。”

  10.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窦太后的脚面前匍伏着诸多贵戚。

  窦太后:“噢?有这样的事?初征的三名贤良皆为卫绾举荐的儒门学士?”

  贵戚甲:“是的,朝廷上下,舆情沸腾,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也有那样的资格?如果这样的人,占据了朝廷的高位,祖宗的制度又何在呢?太皇太后您不能不管呀!”

  窦太后:“不就是三个人选嘛,不至于吧!”

  贵戚乙:“这只是初征,如果一征再征,公车署那边还存了一大堆这样的‘下三烂’,谁也保不准,未来的朝廷不会被这样的人占据了!”

  窦太后:“没那么严重吧?这些人的对策不是都在嘛,找几份来,找几份来读给老身听听,我也想知道知道,皇上究竟喜欢些什么?”

  武强侯庄青翟拜道:“太皇太后,皇上诏举贤良并没有错,但真正能够操纵此事的却不是皇上。丞相卫绾为首的一帮儒门学士,利用幼主向往事功的心理,精巧布置了此次对策殿试。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以学派划线,达到他们排斥异已的目的。如果现在不予以坚决地制止,只怕用不着多久,朝廷上下皆为儒生们把持了,这样一来,我汉家几代以来,‘无为而治’的国之根本必然会遭到动摇。”

  庄青翟说完后,众贵戚们纷纷地:

  “是呀是呀,太皇太后不能不管!”

  “卫绾的野心很大呀,挟天子以令朝廷!”

  “祖宗的制度怎么能乱改呢!”

  …………

  窦太后:“行了!吵吵个什么?老身目不能视,连耳朵也不能清静清静吗?眼睛不想看可以闭上,耳朵不想听,却不能堵上,堵上又成何体统?”

  众贵戚都住嘴了,彼此看着。

  窦太后:“老身就不信了,这么一点事就弄得你们斯文扫地?天能塌下来吗?我看塌不下来。去吧去吧,都回去吧!”

  众贵戚都爬起,无声地退去。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画眉鸟间惑儿在笼中阵阵歌唱。

  窦太后:“倩儿——”

  宫娥:“奴婢在!”

  窦太后:“你去把魏其侯叫来,老身想问问他,皇上的婚礼大典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11.未央宫歇雨亭 日 外

  刘彻在亭内看着各地报来上计。

  春陀走来:“陛下,王太后想请陛下去一去,说是婚典的有些议程要与陛下商量!”

  刘彻:“你替朕过去回话,她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朕不想掺合。”

  春陀:“这---”

  刘彻:“别来烦朕,就这么个意思,话怎么说,你替朕编派。噢,丞相来的正好----”

  春陀下,卫绾上前。

  刘彻:“朕想了一下,兴办太学之事是否请朕的老师王臧主持?”

  卫绾:“王臧臣已拟定任郎中令一职,陛下请看,此为朝中一些重要职位的出缺,臣已拟定了个任补名单,这些人是必用之才,还请陛下斟酌!”

  刘彻看了:“唔,倒是清一色的名儒。”

  卫绾:“陛下既已确立了用人标准,那就需用人不疑。”

  刘彻:“准了。”

  12.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窦婴候立在窦太后身前。

  窦太后:“……哦,皇上如此合作,可见他还是满意老身的安排的。”

  窦婴:“皇上诏命太常,明确一切安排皆从太皇太后的喜欢。”

  窦太后:“可是我那太常侄儿对我说,皇上对婚典还不如对他的新政感兴趣?”

  窦婴:“皇上自然是把朝政看得更为重要。”

  窦太后:“皇上的婚典就不是朝政?如果婚典不是朝政,老身往哪里摆?难道老身只是市井好事媒婆?”

  窦婴:“……”

  窦太后:“也罢,媒婆也好嘛,成他人之美以为已乐,老身就做这天下第一媒吧!你可去了。下月初八,你我大婚大典上瞧着吧!”

  窦婴叩拜离去。

  窦太后气色十分不好。

  窦太后喃喃:“连魏其侯也这样,看来满朝的人等,都把老身当作瞎子了!”

  窦太后:“倩儿---”

  宫娥:“在---”

  窦太后从身上取下一把钥匙,递给倩儿:“去,把后柜里那件东西替我拿来!”

  宫娥倩儿取钥匙绕到后厢,从一黑漆柜子中找到置锁后,打开,开抽屉后,抽屉中又呈出一金黄色的木匣。

  木匣打开,里面是一金制的老虎造型的虎符。

  倩儿取了木匣走出递到窦太后手上。

  窦主后取出虎符在手上抚摸着。

  倩儿:“老祖宗,这是什么?”

  窦太后:“此为虎符。传下来的,历来有制。”

  倩儿:“怎么只一半,另一半呢?”

  窦太后:“另一半在北营的中尉手上。”

  倩儿:“干嘛要分开来放?”

  窦太后:“周亚夫为太尉时统率大汉的军队,先帝为了防范他擅制军权,特造出一只金虎,剖为两半,一半在周亚夫手上,另一半在先帝手上。两半合一方能调动军队。周亚夫免太尉后,朝中不再设太尉,先帝就把虎符的一半交给老身保管。先帝驾崩后,先帝的那一半虎符交给了北营中尉,而剩下的一半就始终在老身手上。”

  倩儿:“那么就是说,没有太皇太后的这一半虎符,谁也无法调动军队?”

  窦太后:“是的,没有人能调动。”

  倩儿:“皇上也无法调动?”

  窦太后:“包括皇上。”

  倩儿:“呀,老祖宗这是……”

  窦太后:“不要多言,去,把长乐宫卫尉程不识将军叫来!老身让他来懂懂规矩!”

  倩儿:“是!太皇太后!”

  13.卫丞相府 日 内

  丞相卫绾在案几前办公。

  传报声:“东宫卫尉程不识将军拜见丞相----”

  程不识将军佩剑走入行礼。

  卫绾玩笑地:“不识有识,天下谁人不识虎踞雄关之程将军也!说吧,有什么事,要老夫帮着做的?”

  程不识不苟言笑地:“适逢皇上大婚大典之前,太皇太后传命,需加强东宫的警卫,为将特来向丞相报领宫禁所需加强更新的军械!”

  卫绾:“说吧,需要什么,只要军械制作部门有的?”

  程不识:“现在宫禁装备的秦制木弩臂均为老化淘汰之械,为将上任后才知道,宫中的装备如此陈旧,特请增拨杀伤力更强的三棱式箭镞五千支,蛇形承弓器五百具。”

  程不识说着时,卫绾已提笔写着。

  卫绾:“还有吗?”

  程不识:“就这些。”

  卫绾写完后递给程不识:“将军去领吧!”

  程不识接过。

  卫绾随口问道:“东宫为何要增补这些远射兵器?”

  程不识不答。

  这反而引起卫绾的警觉,但他不便问。

  程不识没有立刻走,而是伸头看看卫绾案几上的诸多呈奏。

  程不识:“丞相也是军功卓越的老军人,怎么弄到了这个地步。依我看,这些文牍差事还是让那些书生去做吧,将军也就是个赶车的出身,充什么楞呀!明白了吗?”

  程不识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卫绾一眼,拿了批呈走了。

  卫绾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及陷入巨大的悲哀之中……

  14.御史大夫署 日 外

  门前站了守卫。

  一辆显然标有侯爵标志的车乘驶来停下,车乘上走下武强侯庄青翟。

  15.御史大夫直不疑处 日 内

  直不疑万分惊诧地看着面前的庄青翟。

  直不疑:“……你武强侯受谁人之托要我查当任丞相?”

  庄青翟:“你直不疑作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又何不可监察?我已经说了,丞相卫绾在景帝病重期间,整顿治饬(chi翅),过于严厉,滥杀了几名官吏,朝中早有议论,你直不疑有责任追究此事。”

  直不疑:“本官清楚自己的责任,不是不能查,而是要查有程序,仅凭市间的闲言碎语就立案查究当朝的首辅大臣,这恐怕不合适吧?”

  庄青翟:“御史大夫不要这么因循守旧,我庄青翟没有指示,也断然不会轻率行事的。”

  直不疑:“那么你告诉我,是谁的指示?”

  庄青翟:“直不疑呀直不疑,你也是枉担了这么个好名姓,既然你不合作……”

  直不疑:“不是不合作,而是得按程序办事,你庄青翟既不愿意说出幕后指使,我也不能哭了半天不知谁死了?是吧?”

  庄青翟:“好好好,御史大夫可是出名的黄老之士,千万别和那些儒生搅在一起,对你没什么好处。”

  庄青翟微笑拱拱手,转身径自走了。

  慢慢垂下眼帘的直不疑。

  16.中尉署 日 内

  中尉宁成以惊讶的眼光看着来访的太常窦彭祖。

  宁成:“您这位九卿之首的太常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窦彭祖:“中尉掌管着一半虎符,负责京都的警卫,谁敢不在乎您呀,臣就是没有空也得有空不是吗?”

  窦彭祖说着将一份地契掏出,摆在了宁成的案几上。

  宁成看后一惊:“干嘛要送田契给我?”

  太常窦彭祖:“中尉又不是头一回收这样的礼品了,何必大惊小怪,收谁的也是收呀!”

  宁成:“什么意思?”

  窦彭祖:“没什么意思,长公主听说中尉喜欢置办土地,就托我送了来。”

  宁成:“长公主?”

  窦彭祖:“长公主代表谁你应该清楚,你这个既掌虎符,又统率北营的人应该非常清楚虎符的另一半在谁手上?嘿嘿嘿,告辞!告辞!”

  说罢,窦彭祖笑笑,转身走了。

  宁成颓然地坐了下来,面前是那份不敢不收的田契。

  17.未央宫宣室 日 内

  殿内摆了一只着匈奴服装的草人。

  殿门紧闭着,殿内侍从的宦者都惊恐地躲在墙角,殿柱后面。

  嗖地一声,箭镞带着鸣响,直接插入了草人之上,发出 地一响。

  欢呼声:“陛下威武!”

  刘彻、韩嫣、张骞每人手持一张弓弩,在殿内练射游戏。

  刘彻:“韩嫣你来!”

  韩嫣:“韩嫣已输了。”

  刘彻:“未曾放箭,怎知结果。”

  韩嫣:“此为宣室,为陛下商讨军计大事之圣堂,陛下可以任侠自喜,臣却不敢使用兵器。”

  刘彻:“传诏,朕准予你引弓放镞!”

  韩嫣张弓:“那为臣就不客气了!”

  嗖地一响。

  箭镞将刘彻先前射中的箭镞一劈两半。

  墙角、柱后的宦者们唏嘘掩嘴。

  刘彻:“你小子到底喝过匈奴的羊奶!可你竟敢在宣室之内夺三军统帅之志?知罪否?”

  韩嫣扑通跪下:“陛下有人君之度,又圣旨在前,臣下实实只是按令行事……”

  刘彻变脸地嗖地张满了弓。

  韩嫣脸色苍白。

  张弓持镞的刘彻直接走到草人近前,对准上面韩嫣之箭,嗖地放出。

  唰出、韩嫣的箭又被刘彻劈作两半。

  刘彻放声笑道:“韩嫣输了!”

  殿内的人没有一人敢笑。

  刘彻:“知道朕为啥要施新政?朕其实并不在意‘新政’为何物,朕只知道文景两代虽天下富庶,但匈奴数十次犯边,兵锋直逼长安郊县的甘泉宫,更不必说杀掠人口,动以万计,先帝们躬修玄默,少文多质,议论宽厚,法令疏阔,但实在还是缺少雄伟魄力。所以朕不想做守成太平之君,就像韩嫣此箭,是可忍而孰不可忍,朕不管他操何种学派,只要能富国强兵,只要能去除朕之心头之恨,朕必行之!尔等懂吗?”

  “懂懂懂”韩嫣连连叩首。

  外间传来:“丞相卫绾到----”

  刘彻立刻手忙脚乱:“快快快……都撤去”

  宦者们手忙脚乱的撤去草人,收掉弓弩。

  门开了,卫绾一脸悯怅的走入。

  韩嫣、张骞及宦者像老鼠见猫似的从两边溜出门去。

  刘彻无事一样地笑迎卫绾:

  “丞相来得正好!”

  卫绾默不作声,先行坐下。

  刘彻觉出了异样:“先生出了什么事吗?”

  卫绾:“出大事了。”

  刘彻怔了。

  卫绾:“陛下坐下来吧,老臣有事要交待。”

  刘彻忙坐下。

  卫绾:“东宫加强了远射兵器,又有人暗中在寻老夫的细故,看来太皇太后是在收拢军权,不容我卫绾了。”

  刘彻:“怎么回事?朕没听老太太说什么……”

  卫绾:“陛下有所不知,老夫是做过中尉的人,现在北营我汉军精锐一多半将领皆为老夫的旧部。而未央宫卫尉李广将军、东宫卫尉程不识将军皆由老夫遵先帝之诏调回就任,李、陈二将平素皆为老夫节制,现太皇太后突然直接命令程不识,显然是要防犯我卫绾了。”

  刘彻:“你这一说,朕倒也觉得了,是很奇怪,朕有记忆以来,还不曾见过老太太行过军令。”

  卫绾:“所以,陛下,为大局计,臣恳请辞去丞相一职。”

  刘彻脸色变了:“老师,朕立新政刚见形状,作为中流砥柱,您怎么能辞职呢?”

  卫绾:“陛下,天时分四季,日序有早晚,音律定高低,弓弦继张驰,陛下的新政大业也要注意节奏,此时,正为老夫激流勇退之时……”

  刘彻:“老师是不是害怕了?”

  卫绾:“老夫是多有畏惧,却并非为老夫自己。太皇太后一向信奉黄老,早已对儒家之说极度反感,今陛下的新政倡导儒学,自然也为太皇太后极度反感。但反感是一回事,翻脸是又一回事,只要抓不着口实,太皇太后一时半载,是不会翻脸的。所以,老夫退却,意在不让太皇太后抓着口实,抓不着口实,则太皇太后就无脸可翻,如此而来,陛下的新政便可从容实行。”

  刘彻:“好嘛,丞相真要辞职,为朕也不想干了,干脆也退位算了。”

  卫绾:“陛下怎可这么说话,老夫退却实为‘以退为进’,陛下如退则冷却了先帝及天下臣民的一片热望!”

  刘彻:“你说说,怎么以退为进?”

  卫绾:“太皇太后不容,老夫请辞,则为和平过渡,丞相一职,仍可由陛下定夺新的人选。陛下必然会挑选利于新政的人为相,如此而来,陛下的实力不仅不会减弱,反而会得到增强……”

  刘彻在想。

  看见刘彻不甚明白,卫绾在案几上坐下来,秉笔书写。

  卫绾:“政权政权,无非三大权——”

  卫绾写下了:太尉、御史、丞相。

  卫绾:“太尉即兵权;御史大夫为用人权;丞相实为决定政策权。陛下可惜臣退隐朝廷之机,重新任命这三个职位。只要用好这三个人,陛下的实力便自然增强!”

  刘彻:“那朕如何向太后去说呢?”

  卫绾:“就说我现在年事已高,老成有余,壮志不足。丞相的位置十分重要,我的精力和我的能力都不能够日理万机了。原来这一段不过充任看守,这段责任我已经尽了。现在这矛盾越来越复杂,我不如站在有点距离的地方来帮你,作陛下的顾问,让更有能力的人来当丞相!”

  卫绾一脸热切的神情。

  18.窦太后寝宫 夜(雨)内

  窦婴在向窦太后汇报大婚大典的准备情况。

  窦太后:“……若按先例,皇后的聘礼都怎么规定?”

  窦婴:“汉高后制,聘黄金两百斤,马十二匹。”

  窦太后笑了:“那也太寒碜了,那时高祖的四匹御马都找不出一色的。那么,尔等又怎么打算的呢?”

  窦婴:“依太常窦彭祖呈议,聘皇后黄金二万斤,为钱二万万。皇太后深辞让,只受钱四千万,给予长公主所在的陈家,而为臣复益增添二千九百万,合为六千九百万……”

  窦太后:“那,老身再复益三千一百万,合为万万钱,图个吉祥,也明大礼。”

  窦婴:“臣知道了,聘皇后万万钱!”

  殿外传报:“皇上驾到-----”

  窦太后对窦婴:“你去吧,皇上可是好一阵没来了。”

  窦婴下,刘彻进来:“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窦太后笑语:“‘安’字好呀,上面一个房子,下面个女子,也就‘安’了。老身可不正忙着为陛下添这么个女子嘛!”

  刘彻:“太皇太后忘了,您早些日子已为朕选了玲儿,如老祖宗如此说文解字,孙儿现在已经‘安’了。”

  窦太后不笑了。

  刘彻:“孙儿来是要报请一件朝中大事,孙儿不知如何处理,特向老祖宗请示?”

  窦太后:“噢,大事?陛下的大事恐怕是你的那个‘新政’吧,怎么书生们都喜欢在自己的主张前面加一个‘新’字呢?当初贾谊向先帝进策也是冠以《新语》。”

  刘彻:“丞相卫绾刚刚递来了辞呈,要求辞去丞相一职,告老还乡。”

  窦太后稍稍一怔。

  刘彻:“孙儿不知道是否应予批准?”

  窦太后叹道:“难怪两位先帝共赐了他七把宝剑,老卫绾倒也真的忠心可鉴!”

  刘彻:“孙儿认为卫绾做丞相的确老了些,既然他自己……”

  窦太后:“不要再往下编词了,老身准了!让他回乡好好得养养吧,这一段也真够辛苦他的了!请他即刻离宫。”

  霍地怔住了的刘彻。

  19.卫绾府邸 日(雨)内

  一身平常装束的卫绾于案几前独斟独饮。

  其面对的墙上一溜挂了七把宝剑,把把锃锃呈亮。

  府役在旁装箱打点行装,并请示地看向卫绾。

  卫绾点点头。

  府役开始摘下一把把宝剑,精致地裹布装箱。

  捧杯的卫绾不由地悲从心起,猛地饮酒……

  20.卫绾府邸 日(雨)外

  一件件简单的家具被府役冒雨抬出,装入门前的车乘上。

  门前围观的邻人议论纷纷。

  “瞧瞧瞧,这就是丞相的家当!”

  “太简陋矣,连那些侯爵的管家都不如。操持大国者如此清廉,古来罕见!”

  正说着,几匹马车的宫廷仪仗由街那边庄严行进而来。

  围观者纷纷闪出一条道来。

  黄门令春陀持一黄轴戴着斗笠从车上被人扶下。众宫廷禁内骑卫簇拥着,在府邸前下马。

  宫谒高声唱颂:

  “圣旨到---建陵侯卫绾接诏!”

  老卫绾由房中匆匆赶出,庄重地刷袖双膝跪迎。

  门外走进的春陀站定在门廊外。

  院内搬家的家眷及府役地都放下手上的物器,就在雨水地上跪下。

  春陀慢慢地展开黄轴,念道:

  “圣旨----朕亲拟此诏予以朕最所亲爱的老师……”

  卫绾唰地抬起头,眼一下子红了。

  音乐起,背景声中传来刘彻自己的声音:“朕亲拟此诏予朕老师。朕于景帝前元七年师从先生学习,至今八年有余。先生接诏时,朕正站在昔日的太子学舍之前为先生送行。朕多少记忆情感涌上心头。真所谓该走的没走,该留的留不住,唯学舍讲堂巍然如旧。朝廷熙熙,皆为利来;皇宫攘攘,皆为利往。煌煌之宫廷何时不在吞没排泄,去的蓦然去了,来的瞬时又来了,唯先生的精神巍然于朕心中。朕没有别的可送先生,唯以《离骚》之词,诵别先生……”

  跪地的卫绾已泣不成声。雨水和着泪水流了下来。

  整个府邸院内一片哭泣之声……

  21.太子学舍 日(雨)外

  一串串雨珠打落在门前,刘彻独自站在太子学舍之前

  旧情旧物历历呈在眼前。

  压抑的刘彻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先生,朕为你诵别了!……我本是赫赫太阳神的嫡系子孙呵,我的祖父是伟大的祝融。当北斗星指着正月的时日呵,恰好在立春之日的吉辰我诞生。我本具有这种天赐的美善啊,我更注重修持秀美的外形……。”

  22.远郊旷野 黄 昏 外

  诵读声延续。

  山脊上,落日的余晖下,远远有三乘马车剪影式的在移动。

  那是卫绾告老还乡的车乘。

  车乘的前方深遂幽远。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

  “……公元前140年,刘彻的老师‘新政’的实际推动者----卫绾被迫辞去丞相一职,同时被免除职务的还有御史大夫直不疑。刘彻一腔理想和热情无疑降至了冰点,也正是在这情绪的低谷中,刘彻迎来了他与陈阿娇的婚典……”

  23.馆陶公主府邸 日 内

  宫中的执事来馆陶公主家为就要成为皇后的阿娇试大典婚装。

  正红色的绮纨婚服着阿娇身上。

  宫中裁缝们都在其身边忙着。

  馆陶公主也万分满足地在一旁看着。

  阿娇:“是不是我得穿着这么一身走进皇宫?”

  馆陶公主:“当然。”

  阿娇:“皇上在何处迎亲?”

  馆陶公主:“按例皇上需在司马门内亲迎。”

  阿娇:“那我怎么见别人都是到女方家来迎亲。”

  馆陶公主:“因为他是皇上。”

  阿娇:“那我还是皇后呢,不行,得让他也到咱家门前来迎,我干嘛要送上门去,好象没人要似的。”

  馆陶公主:“娇儿,你在说什么疯话呢!”

  阿娇:“我怎么说疯话了。”

  馆陶公主:“这是宫中历来的规矩。”

  阿娇:“规矩也是能改的,要不他怎么是皇上呢,是嘛,究竟是规矩大,还是皇上大?”

  馆陶公主:“你不要胡搅蛮缠……”

  阿娇忽地变脸,对周围裁缝:

  “脱了这身给我!皇上不来迎,我还不嫁了呢……”

  馆陶公主气得大吼:“阿娇!”

  阿娇自己动身剥婚装:“皇上不出司马门也行,但你们给我做一绢绸,从咱家一直伸展到司马门!要不到那天,我死也不出咱家的门!”

  阿娇只穿了亵衣奔出里厢,砰地关门。

  地上是那大红的盛装霓裳。

  近边是一群不知所措的宫中裁缝。

  还有气得浑身发抖的馆陶公主。

  24.长乐宫大厦殿 日 内

  大厦殿里摆满了各地亲王诸侯送来珍宝贺礼。

  窦太后由倩儿搀扶着在期间穿巡着。

  太常窦彭祖逐一介绍:“……这是胶东王刘端送来的珍珠项链……,这是常山王所呈贡的宝石金钗步摇……”

  窦太后:“老身目不能视,递过来让我摸摸,这珍珠个头倒不小……”

  窦彭祖:“此为胶东深海所产之夜明珠,夜间发光幽蓝,形也好,光泽更好…”

  窦太后:“各地亲王可是费了心噢。”

  窦彭祖:“老祖宗,这一件更是匠心独具,您伸手摸摸……”

  窦太后伸出手去:“怎么,老身摸着像是一座房子嘛,何人递了这么件贺礼?”

  一座精致的鎏(liu流)金房形的宫灯。

  窦彭祖:“老祖宗说对了,这是座房子,完全以鎏金打造,外形为房,金碧辉煌,内里可承烛照明,又为宫灯一盏,其蕴意一言以蔽之,实为……”

  窦太后:“你是说‘金屋藏娇’?”

  窦彭祖:“老祖宗也这么觉着?”

  窦太后:“谁这么煞费苦心?”

  窦彭祖:“此礼为淮南王刘安所献,刘安之女刘陵昨日亲自护送宫中。”

  窦太后:“刘安历来博学睿智,只是别把聪明都用在这上头……”

  “母后——”

  馆陶公主哭号着奔进殿来。

  窦太后:“大喜之日,长公主何以如此这般!”

  馆陶公主对着窦太后耳边阵阵嘤嘤哭诉。

  窦太后闻后:“这算什么事?娇儿要绢绸就给她做呗!”

  馆陶公主:“那得多长的绢绸!”

  窦太后:“这上头你得学学淮南王刘安,人家造一座金屋也不过用金些许,有那么个意思嘛,意到则情到!”

  馆陶公主恍然看去----

  鎏金的宫灯辉煌精致栩栩如生。

  25.未央宫司马门 日 外

  背景中响起朝鼓、金钟,皇家乐队的宏大演奏。

  一泓如波般的长长绢绸贯穿了司马门内外。

  婚车踽踽行至门前停下

  礼官将绢绸的一端执在手上等候。

  绢绸由上百名少女排列持住。

  婚车上由人扶下盛装的陈阿娇。

  礼宫将绢绸递到陈阿娇手上。

  一泓飘动如波的绢绸绵长地穿越城门,上百名少女持住慢慢向内移动。(电脑特技制作)

  这端的盛装阿娇由仪仗簇拥着沿绢绸所示方向慢慢移动。

  迎亲的御驾仪仗宏大。(电脑特技制作)

  盛装的刘彻冷峻地为人簇拥。

  少女执绢绸缓缓穿越城门庄重走来。

  绢绸的一端由礼官执着走近刘彻。

  刘彻慢慢地合上双目,手一寸寸地伸出。

  绢绸的这端交到了刘彻手上。

  刘彻的手掌五指紧紧地攥住。

  镜头由绢绸的这一端径直地快速移动----

  如波的绢绸,少女一张张纯真的脸孔,像一泓奔流着的波浪连接着大婚大典的皇帝和皇后的两端。

  朝鼓擂动着特写。

  金钟撞击着的特写。

  仪仗排列的皇家乐队,各种器乐及演奏者的特写。

  26.未央宫全景 日 外

  惊飞鸟群在辉煌汉宫高处盘旋,音乐显示着大汉王朝的巍峨峭拔。

  27.未央宫玉堂殿 日 内

  盛大的婚宴。

  地毡上席地演奏的皇家乐队。

  列侯贵戚公卿大臣们杯盘交错,饮酒交谈作欢声笑语。

  尊位上的窦太后一脸喜气,忽儿侧脸问道:“皇上怎么还不出来?”

  王志:“臣妾刚刚去看过,皇上正在更衣。”

  窦太后稍稍怔楞,太常引来花枝招展的淮南王刘安之女刘陵。

  窦彭祖:“太皇太后,皇太后,这就是淮南王之女刘陵!”

  刘陵乖巧地:“刘陵给老祖宗,皇太后贺喜了!”

  远远的平阳公主望向林虑公主。

  平阳公主:“老祖宗身边的那个小妖精哪来的?”

  林虑公主:“不认识,瞧她身上的首饰,恐怕件件价值连城。”

  不远处,武安侯田分的眼光也垂涎欲滴。

  武安侯:“这女子有味道,没见过吗?哪来的?”

  程不识将军:“为将卫守东宫,一天不知要见多少女人,却从没有打听的习惯。”

  一阵乐鼓声中,杂技表演开始了。

  李广擎觞走来,对程不识:“陈将军,你们那边是怎么了,又调人又调兵器的,比咱未央宫这边还忙!”

  程不识:“太皇太后大典一完,就要移居汤泉宫,没有人手怎么成?”

  田分一惊,却没有问,他走到不远处窦婴处举觞:“魏其侯操办的大婚大典果然气派辉煌,我来敬你一杯!”

  窦婴:“别,要敬你去敬老祖宗,婚典每一细节皆有太皇太后审定,老夫不过跑跑腿----”

  不远处,宫谒站住,竭尽全力地高颂:

  “皇上驾到----”

  大殿内立时声息全无。

  刘彻一身便装地侧门步入。

  所有的目光都呈出惊讶。

  窦太后觉得有异,问了馆陶公主一句:“怎么回事?”

  馆陶公主虽不悦,却未敢多语:“没什么,皇上更衣出来了。”

  刘彻从身边侍从手上取过樽酒觞:

  “朕来晚了,自罚三觞!”

  刘彻仰脸喝干,又换过一樽,喝干。

  群臣唏嘘之声。

  连喝三觞的刘彻语态活跃:“奏乐呀!朕大喜之日,要的就是这天籁之声,沟通人间天上……”

  皇家乐队轰然再次奏响。

  音乐掩饰的大殿立刻变得其乐融融。

  刘彻擎觞绕过窦太后、王志身旁,面对刘陵,眼直直地看她。

  刘彻:“你是哪来的,怎么朕没见过?”

  刘陵:“我是淮南王之女刘陵。”

  刘彻:“知道了,知道了,也是朕的堂妹呢!朕看到淮南王的礼品,朕很喜欢,非常喜欢!”

  馆陶公主闻之高兴了,俯在窦太后耳边低语:“听到了吧,老太太,别担心,皇上和阿娇到底还是青梅竹马呀!”

  这边,平阳公主对林虑:

  “我怎么觉得弟弟今日有点不对,怎么跟那小妖精打情骂俏?”

  林虑:“随他去!”

  平阳公主:“不行,我得过去管管!”

  平阳公主执觞过了去。

  平阳公主对刘彻:“陛下,你怎么这么就喝上了,得先敬敬老祖宗、母后、岳母……”

  刘彻:“对对对,老祖宗在哪儿,朕没了丞相,没有了御史大夫,我得朝老祖宗讨呢!”

  平阳公主:“老祖宗、母后、长公主,我看皇上是喝多了,我这做姐姐的就代皇上敬……”

  刘彻:“不行,要敬朕来敬,是朕结婚,又不是你结婚----”

  平阳公主一口喝干后,低低地:“我送皇上到侧室去,免得在群臣面前露怯……走走走,陛下,姐姐带你去看看我和林虑奉献的礼物---”

  平阳扶走刘彻。

  王志赶紧:“老祖宗,今儿大喜,我们坐在这儿,群臣们放不开,我看-----”

  窦太后:“是闹腾的慌。老身是早点息憩了,明儿还得往汤泉宫去,早想清静清静了,可不就等着大婚大典,往后,这宫里的事,王太后得多担待着点……”

  窦太后在王志长公主的搀扶下离席。

  皇家乐队在卖命的吹奏。

  满目的杯盏交映,其乐融融……

  第十五集

  1.玉堂侧殿 夜 内

  外间乐声还延续着。

  平阳公主陪弟弟刘彻在室内。

  平阳公主:“……陛下何苦要去惹老祖宗、你得学学母后,打小我就不曾见过母亲在老祖宗面前直过腰,连高声笑一笑都没有过……”

  刘彻:“所以说‘萧规曹随’,姐姐嫁得就是这曹参的曾孙,你们曹家都这么德性。”

  平阳公主:“别提你那姐夫了,又去封邑养病去了,对了,陛下要是在宫中不痛快,可去姐姐家呆呆,我找法儿让你乐乐。”

  刘彻:“这晚上还不知怎么打发,姐姐递过酒来,我得先把自己灌醉了再去见那傻丫头。”

  平阳:“放下,有你这样的吗?不能再喝了。”

  刘彻:“我醉了,别人照顾我;我没醉,我得照顾那个傻丫头。”

  平阳公主:“陛下即便对婚姻不满,也不能视大婚大典为儿戏。”

  刘彻:“可是姐姐,我心里不痛快呀!你知道吗,朕哪里是在搂一个女人,朕不过是在搂着太皇太后的一根龙头拐仗,搂着母后一味的谦卑温良,搂着长公主请求利益无厌和嚣张。唔,今朝廷之上相位空空荡荡,御史大夫署群龙无首,新政一筹莫展,老祖宗自己也觉着过了,要去汤泉宫清静清静,先帝临终前的嘱托历历在目,可是……”

  平阳公主:“陛下果然是不痛快,可是陛下,老祖宗总有一天要没的,陛下也总有一天会真正的君临天下,陛下今晚如连自己的皇后都不能从容应对,那又怎么能应对天下?”

  刘彻觉着了震动。

  2.未央宫司马门 夜 外

  平阳公主的车乘等在那里,车前站了一相貌堂堂的英武随从。

  平阳公主与刘彻说着话朝车前走来。

  平阳公主:“陛下回去吧!”

  刘彻:“朕就愿意和姐姐多呆一会儿,送送你,顺便再多说几句人话!”

  平阳公主笑曰:“今晚可是陛下的初夜哟!”

  刘彻笑曰:“你还以为朕是小孩子……嗳,姐姐此为何人?”

  刘彻直视地看向车前的英武随从。

  随从不卑不亢地施礼:“陛下!”

  刘彻别有用意地看向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随口地:“唔,这是我的一个家奴,叫卫青。”

  刘彻:“家奴?朕怎么瞧着他两眼如炬,长相不凡!”

  平阳公主:“也就是爱好习武,练就了一副好身板儿。”

  刘彻:“姐姐那儿连家奴都如此贵相,定然是藏龙卧虎,朕一定抽时去姐姐家逛逛!”

  平阳公主上车:“那就说好了----”

  平阳公主上车时手下意识的伸出,卫青从容搭住,另只手在其后腰上轻轻一托,送上车厢。

  刘彻注意到两人暗含了默契。

  车上的平阳公主:“陛下回去吧!”

  上到驾乘位置之前,卫青又一次地施礼:

  “陛下,奴才失礼了!”

  卫青矫健跃入驾座,娴熟的使鞭拉马带着清脆的蹄声驶去。

  刘彻喃喃念道:“卫青!”

  3.未央宫全景 晨 外(带密度拍摄)

  沉睡的汉宫从黎明中醒来。

  巡夜的更夫身后跟了两名羽林,顺宫墙敲着梆子鱼贯而去。

  4.刘彻寝宫外 晨 外

  鸟鸣啁啾,寝宫静静的,内里似乎声息全无。

  几个年轻宦者取扫帚在扫落叶。

  春陀又急又气地过来冲其打着哑语,似乎是嫌他惊搅了皇上和皇后的晨梦。

  恰在这时,门开来了,陈阿娇一身薄装,妆残云乱地走出,打了个哈欠,回头娇嗔地:

  “陛下!陛下----瞧外头鸟儿叫得多好!陛下!陛下!”陈阿娇调头回屋了,传来她的声音:“该起了!听到没?!”

  年轻宦者们面面相觑。

  春陀:“顺子,快去,禀告太后一声,太皇太后、太后都正等着消息呢?”

  顺子的宦者:“啥消息?”

  春陀:“笨蛋!你说啥消息?皇上皇后昨晚上圆房了!”

  5.长安官方浴室 日 内

  浴室的大水池里白烟蒸腾。

  近前,前梁国内史韩安国裹巾擦着汗。

  雾中,白皙的人体堆里,传来官员们的议论种种。

  官员甲:“皇上的大婚已完了,空缺的相位应该有着落了吧?”

  宫员乙:“太皇太后去了汤泉宫,别人说了也不算呀!”

  官员丙:“错了,太皇太后这一去,也就是给皇上留出空来,让皇上自己决定。”

  官员甲:“真的?”

  官员丙:“自然自然,项翁常在侯爵公主堆里出入,那么,项翁,太皇太后怎么这一次又放手不管了呢?”

  官员乙:“这还用问,太皇太后历来无为而治。”

  官员丙:“是这么个大理儿。可见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除去了卫绾,挑谁儿也都是个摆设,既然是一筐儿烂杏中挑拣,那还不如让皇上自个儿拣,还落个开明。”

  官员甲:“不对吧,皇上如果仍以儒学标准任用内阁,老太太还是不会满意。”

  官员丙:“嗨,那些儒生也就是耍耍嘴皮子的功夫,只要没了卫绾,其余的都不足外人道!”

  官员乙:“我倒是听说皇上和皇太后早已倾向于把相权交给武安侯,要真是这样,王家的势力准得超过窦家。”

  官员甲:“真的?武安侯田分可也是师出儒门,又是皇上舅舅……”

  官员丙:“小声点,武安侯就在隔壁!”

  又一瓢水波到石头上,雾更浓了。

  一直默默听着的韩安国,裹巾站起走出。

  6.浴室休息间走廊 日 内

  裹着浴巾韩安国走在走廊中,向两边客间里一间间打探。

  7.田分所在休息间 日 内

  田分裹巾在与两个妖冶的侍女厮混调笑。

  传来了敲门声,接着露出韩安国。

  田分见了笑道:“安国兄是属猫儿的,得着一点腥气就来了。来来来,小雯呀,你陪安国大人。”

  侍女立刻蛇般地缠住了韩安国。

  韩安国百忙之中:“国舅是否听到了街头巷议?”

  田分有意不答:“安国找着了差事没有。”

  韩安国:“梁王一去,安国也只能在京城游荡。”

  田分:“我这儿可是急等着用人,我看你还是先到我的府上领薪俸吧,也许等不了几天,你可吃官禄了。”

  韩安国:“在下不是随了国舅吃相位吧?”

  田分:“运气来了,门坎都挡不住呀!”

  韩安国:“是国舅姐姐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田分:“安国兄不要打听了。”

  韩安国:“魏其侯窦婴有任用吗?”

  田分:“魏其侯可不刚忙完大婚大典。”

  韩安国:“看来魏其侯还是比国舅聪明些。”

  田分:“噢?”

  韩安国哈哈笑了。

  田分松开美人,驱逐地:“去去去,爷们儿要说正事,你俩一会儿再来!”

  两侍女出屋。

  田分:“安国兄为什么觉得魏其侯聪明?”

  韩安国:“今汉室之内,谁人的位置最显?”

  田分:“当然是天子。”

  韩安国:“能够使天子行婚的是谁?”

  田分:“当然是太皇太后。”

  韩安国:“儒家崇礼,礼就是朝仪,君主的统治历来以礼仪代替行政,那么,能够给天子行礼的太皇太后是不是位置更显?”

  田分不说话了。

  韩安国:“如果是,那么是你接近最高权利?还是魏其侯?”

  田分露出渴求神情:“安国兄明示。”

  韩安国:“太皇太后已做了二十三年的皇后,十六年皇太后,二年太皇太后,窦家的权势根深蒂固,权顷朝野。如果皇上明目张胆地启用王家的人为丞相,势必引起王、窦两家的直接冲突。皇上年少,尚未取得最高裁判位置,则裁判者必然是太皇太后本人,如果太皇太后援用吕氏先例,临朝干政,废掉皇上而另立新君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想接班坐这个位置的亲王正多呢!”

  田分的声音低了下来:“那依着安国兄的意思……”

  8.刘彻寝宫 夜 内

  那只静物的鎏金宫灯闪着烛光。

  刘彻的声音怒不可遏:“……朕再对你说一遍,以后你不要把那些胡乱香气往自家身上乱抹,朕的鼻子受不了!”

  阿娇的声音:“受不了早说呀,怎么没当太子之前不说呢,什么都当上了,又嫌这嫌那!”

  刘彻:“你说什么呢,什么当太子之前?”

  阿娇:“哟,陛下当真健忘?”

  刘彻:“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想说朕今天一切都是姑妈给的?”

  阿娇:“别叫姑妈,得叫岳母!”

  刘彻:“朕偏要叫……放开……放开朕……你还发疯了不成!……”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其后是声嘶力竭的女人尖叫声。

  9.刘彻寝宫 夜 外

  刘彻气极败坏的奔出,脸上有两道指甲挠出的血痕。

  春陀、玲儿等慌得什么的,跟着喊着:“陛下的脸儿?”

  刘彻捂着:“朕不要这脸面了!”

  刘彻气冲冲而去。

  阿娇冲出,又叫又哭地手握着一只瓶儿冲刘彻的背影:“你不想闻,你不想闻就不许别人洒了?……哼哼哼,我偏洒!偏洒!薰死你……”

  阿娇将手中的瓶水,洒头上、脖上、胸上、背上、泄愤地。

  春陀:“皇后----”

  阿娇:“怎么了,有你说话的份儿?”

  春陀坚决地:“皇后若气不过,只管骂老奴就是了,但万不可骂皇上,尤其不可说那个‘忌讳’,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代的皇后可以这么的当面诅咒一国之君……”

  阿娇拳打脚踢。

  春陀拜跪挨着,一边口中喃喃:“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10.宣室外 日 外

  侍卫林立。

  宫谒:“武安侯晋见皇上----”

  宫谒之颂为侍卫接力传报,传回来是:

  “宣武安侯田分----”

  田分由宫人引领着上殿。

  11.宣室内 日 内

  田分叩拜:“武安侯田分叩见陛下!”

  “平身免礼----”

  田分起身后目光异样。

  刘彻的脸上明显地留着挠痕。

  田分想说什么的又终于没说。

  刘彻自语的:“噢,朕在园子里漫步不小心为树枝划伤了,不碍事。你说吧武安侯,有什么事呈奏?”

  田分:“臣下听说,太皇太后从汤泉宫那边传话过来,由陛下决定承相的人选?”

  刘彻:“是呀,朕已与母后商量了,丞相一职……”

  说到这儿,似觉得什么,走到殿门,“你们去,去太医那里找块膏药来,朕总觉得这脸不得劲儿---”

  左右屏退出殿,顺手带上了门。

  12.宣室内 日 内

  田分神情机密。

  刘彻露出惊讶神色:“你让朕提名窦婴?”

  田分:“陛下其实别无选择!”

  刘彻:“可是先帝生前唯一回绝老祖宗的提议就是任窦婴为相。”

  田分:“所以陛下提名窦婴,老祖宗再难也无法回绝的。”

  刘彻:“那么先帝为何不用窦婴?”

  田分:“先帝不用窦婴是因为他不能持重,任侠自喜,做事多变。”

  刘彻:“是呀,所以朕没有考虑用他!”

  田分:“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如今的相位只能由窦家的人来做,如果由王家的人来做,必然处高易折。这样一来,与其让对儒家反感的其他诸窦来做,不如让窦婴来做。窦婴曾任大将军,是窦家的嫡亲,但政见则支持儒家,与太皇太后不同,这样的任用也与陛下的新政有利。”

  刘彻想了想:“窦婴如果出相,那舅舅又往哪里摆呢?御史大夫?”

  田分:“御史大夫一职可由赵绾来做,赵绾不仅是名儒,也是窦婴的好朋友,窦家对他也是难以回绝。”

  刘彻:“舅舅不是要甩大袖子吧?”

  田分:“臣下可以出任太尉。”

  刘彻:“太尉?”

  田分:“太尉一职自周亚夫以来一直闲置出缺,太尉与丞相同为三公,如果为臣担任,一者可与窦婴形成掣肘,以防相权太重;二者,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未曾掌控兵权,臣下知道陛下一向尚武,却苦于不能涉猎,如陛下命臣下为太尉,则可补此缺憾,臣下一定忠心耿耿地替陛下执掌兵权。”

  刘彻:“舅舅这一策最为高明,可以此试试太皇太后是否在意为朕染指兵权。如果在意则罢,如果不在意……”

  刘彻的脸上露出了童贞的微笑。

  13.通往汤泉宫的驰道上 日 外

  銮旗引导,驷马銮驾在禁卫羽林的仪仗下,缓缓前行。

  銮驾的车窗外,露出刘彻凝视着四周山野乡郊的景色。

  銮驾仪仗渐渐远去。

  14.汤泉宫汤池边 日 外

  窦太后坐于池边的地毡上,斜靠着,在由倩儿捶腿按摩。

  白雾缭绕的池内,刘彻无甚心思地浸泡着,时不时地看向池边的窦太后方向。

  同在水中的玲儿顺水面推来飘浮的小木船,小木船上摆满了多种侍品。

  玲儿:“陛下,要奴婢给你搽些香膏吗?”

  刘彻:“别给朕提‘香’字,听了就来气!”

  玲儿:“其实皇后也是想讨陛下的喜欢,以那气味提醒着陛下,女为悦己者容。”

  刘彻:“朕用不着她提醒,朕讨厌!唉,玲儿,你近来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你也是为悦已者容吗?”

  玲儿羞涩地:“看陛下说的……”

  刘彻:“去!你去老祖宗那儿问问,朕是否可以和老祖宗商量一些朝中事了?”

  玲儿顺水往那窦太后所在岸边去了。

  刘彻顺手从木船取了些果汁喝了等着。

  不久,玲儿顺水中回来:

  “陛下,老祖宗说,陛下有什么话,用膳时再说……”

  刘彻无奈地将盛果汁的器皿丢回到木船上,索性在池水中游了起来。

  玲儿注视着的目光。

  小木船儿在温汤上轻轻地荡漾,船上琳琅满目……

  15.汤泉宫太后寝宫 日 内

  一道道菜肴由宫人们端来,先由尝菜官口试着,完了,再递到窦太后面前,用手轻轻地招摇着菜肴的气味。

  窦太后鼻子嗅后,如果没甚表情则端走;如果窦太后轻轻点头,则拨到小盘里直接放在她的手边上。

  案几前的刘彻注视着窦太后特殊的用膳方式。

  轻轻咀嚼的窦太后:“陛下,为何不将皇后也带来?沐浴温汤可以松筋骨,去心火。”

  刘彻一怔。

  窦太后:“老身来,其实也就是听听水响,闻一闻水中的自然气息,年纪大了,这水对我来说,太硬了一点。你们年轻人可就不同了……”

  刘彻:“孙儿此番来是要向老祖宗谈些宫中的政务,所以……”

  窦太后:“别把自己弄得太忙了,事情是越忙越多。”

  刘彻:“太皇太后,朕想以魏其侯窦婴为相,您看---”

  窦太后停止了咀嚼,放下了筷子。

  窦太后:“端走吧,这菜也是太硬了一点儿!”

  窦太后:“你刚刚说什么,以窦婴为相?”

  刘彻:“正是。”

  窦太后:“看来陛下周围还是有些人才的。”

  刘彻:“一切还请太皇太后定夺。”

  窦太后:“还有什么可定夺的?既如此,陛下就照自己的想法做吧,用不着号老身的脉,看老身的脸色。老身到这里来,原本也就是要躲这些的……倩儿,你告诉庖厨,晚间用膳采些骊山上的山蘑野菌来,和豆腐牛腩一块儿煨、火要温,汤要浓,味要淡,不要放葱,放点姜沫就成!唔,人老了,能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窦太后伸出手来,被侍从搀住,慢慢地从刘彻面前走过。

  刘彻明白,谈话已经结束了。

  16.通往长安的驰道上 日 外

  刘彻的銮驾急急匆匆而来,又急急匆匆而去。

  驷马的蹄儿扬出土尘。

  车乘颠跛着,卫骑的马匹和仪仗的幡旗都遮掩在扬出的土尘中远去,消失。

  空空的驰道,尘埃落定。

  17.未央宫 日 外

  巍峨的汉宫建筑群。

  画外响起了一个男声:“公元前140年秋,刘彻命窦婴为丞相,田分为太尉,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失去卫绾的刘彻,这才发现,此时的公卿、相权、兵权和监察权均已掌握在儒家手上……他似乎已经可以大刀阔斧地推行自己的新政了。”

  18.承明殿 日 内

  执笏的百官。

  班首站着丞相窦婴、太尉田分、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

  御座上的刘彻:“不错,今儿都到齐了,朕这么看过去,还真是巍伟壮观呢。人多了好呵,人多了好办事。朕要做几件大事。要变规矩,变大规矩!”

  田分不解,看向窦婴。

  窦婴面无表情。

  赵绾、王臧似早有思想准备。

  刘彻:“你们要懂朕的意思,是呀,我们汉朝从立国到现在是个没规矩的朝。不是嘛,高祖刚做皇帝的时候,手上的将军可以和他称兄道弟,互相拍肩膀,君不君,臣不臣!这样的事,现在仍然有。不错,你们中不少人都是朕的长辈,按着家法,我得给你们磕头。可是到了朝廷上,你还能倚老卖老吗?进出宫门像进出自家的院子,旁若无人?走在驰道上,大摇大摆,那是你也能走的吗?啊!?说话随便,一言不合,就皇上长,皇上短的私下乱嚼舌头根子!你也有那个资格?什么规矩都是!”

  百官互相看看,有人垂下了眼光。

  刘彻:“你看看你们现在穿的官服,五颜六色,乱七八糟,三等官和五等官的一样,判官的衣服和探官的一样,那天董仲舒来见我那是什么打份?以后这种人一进宫门就得给我拖出去,扒掉衣服,把朝服换上再来见我!你不在乎朕在乎!得有规矩了!”

  百官们互相递着眼色。

  刘彻手指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先帝时你们可以在殿上交头接耳,到了我这儿就不行!进展无仪,则政令不行。我得立规矩,这个规矩怎么立,御史大夫——”

  赵绾:“臣在!”

  刘彻:“你去查!周朝是怎么立的?查查我皇上该住什么样的房子,丞相应该是什么房子,王公贵戚们又该住什么样的房子?现在那些人不是都在买田买地置房产吗?要弄弄清楚,他有没有资格住那样的房子?你去查,查完了给我立规矩,制定礼仪,不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绾:“臣已经草拟了一些典章制度,易服色,改正朔,建明堂……”

  刘彻:“很好,就是要搞几个大的礼仪,比如建明堂。父皇在世的时候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那些诸侯,动不动就要这个要那个的。这个明堂建了做什么用呢?就是让这些诸侯王到这来拜我,别跟我叔叔大爷的论辈儿,我就在这坐着,甭管他七老八十这个王那个王,统统都到这来给我磕头!”

  殿堂上一片沉寂。

  太尉田分觉得自己该说几句了,执笏出列:“陛下,建明堂也好,改易朝服的颜色也好……诸如此类,其实都牵涉用钱,而历来朝政倡导收心减欲,凡事简易……”

  刘彻:“不是有的是钱吗?这些钱不花干什么?都快烂掉了?!高祖那时没钱,才用牛车当彩车,现在朕有钱了,那马朕使不了么,什么杂七杂八的破马,全给我改成统一的马,要一样高,一样的颜色,白的斑点都要一样。那是马吗?要我说,那不是马,是皇权的尊贵威仪!要谁见了都不能不敬!”

  百官震撼,都颇有些意外地以目光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君主。

  19.汤泉宫窦太后寝宫 日 内

  窦彭祖等伫立在窦太后面前。

  窦彭祖:“……这不行呀,太皇太后!这这这这不是把祖宗的东西都变了吗?这么折腾,皇上刚一登基就这么折腾……这这不孝啊!”

  窦太后:“那个‘明堂’是个什么东西?”

  窦彭祖:“老祖宗都不知道,我也是弄不明白。按祖制,宫中的礼仪、祭祀都是由我这个太常负责。可如今皇上都把这些交给赵绾、王臧去办,还不知道这些人要在中间黑多少钱去呢!”

  窦太后:“他那个‘明堂’造出来得花多少钱?”

  窦彭祖:“听说得花六万万钱呢!”

  窦太后:“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呀!朝中的重臣们就没有一个吭气的吗?丞相窦婴是何态度?太尉田分呢?就这么任凭皇上胡闹?”

  庄青翟上前:“有一句话,不知道臣该说不该说?”

  窦太后:“说吧,武强侯也那么矫情?”

  庄青翟:“依臣看来,不是皇上胡闹,而且有人蓄意教唆着,以建立礼仪典章为名,在朝中专制擅权。太皇太后只要看看今天的内阁组成,便能明白了,三公首辅加上一个郎中令,清一色的儒门学派。只怕是钱花出去了倒没什么,儒生们坐大了,可是没人再能搬得动了。”

  窦太后长时间不说话了。

  末了,窦太后:“老身答应了先让皇上扑腾一阵子的,年青人吗!让人家扑腾去吧,不着急,给他时间,要不,你又怎么知道人家能走多远?究竟走到哪去呢?”

  20.未央宫内 日 外

  刘彻由人陪侍着走来。

  中尉宁成在前迎候。

  宁成:“启奏皇上,今日一早,下官在城中驰道上设卡,共查获十七起违制车乘,全部予以扣押,这是违制车乘的主人名单!”

  宁成呈上。

  刘彻看了;“还都是些王公贵戚,朕在朝堂上已经说得很重了,仍然有人以身试法?所有马匹车乘一律充公!违制者本人拘押三天!”

  宁成面呈犹豫:“别人都好说,只是违制者中还有长公主的私家车乘不知……”

  刘彻一怔:“长公主也在车上?”

  宁成:“是的。”

  刘彻:“那为何这个名单上没有她?”

  宁成:“臣是怕替陛下……”

  刘彻:“你宁成是出了名的酷吏,你要学‘苍鹰’啊!”

  宁成:“那…………”

  刘彻:“车乘马匹同样充公,至于长公主本人就算了吧,不过,驾车的马夫给朕关起来!”

  刘彻径自而去。

  21.侧殿内 日 内

  刘彻快步走入。

  御史大夫赵绾立即对一排年轻宦者喊地:“穿起来穿起来,都穿起来,让皇上看看!”

  宦者们一阵忙碌,眨眼间,都换上了新式的三公九卿的朝服,个个冠冕堂皇。

  刘彻立刻笑了:“这就是三公九卿的新制朝服?好呀,你长顺子穿了也是人模狗样的了!”

  赵绾:“这都是样件,陛下看着哪儿不合适,还可以再改!”

  刘彻:“不错,还是尚黄好,比那黑色亮堂。这么亮堂的朝服穿在身上,我看他还给不给我规规矩矩的走路!走几步,走几步,长顺子!”

  长顺子恭恭敬敬地走起模特儿步。

  刘彻:“人配衣装马配鞍,服装变了,房子也得变,明堂的图纸画出来了没有?”

  赵绾:“臣下去馆内查了,有关的文字没能查到。”

  刘彻:“查查查,继续查!”

  赵绾:“倒是有一个人最懂这个?”

  刘彻:“谁呀?”

  赵绾:“是臣下和郎中令王臧的老师申公!”

  刘彻:“申公?那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儒学泰斗,请他来,请他来帮忙出出主意。”

  赵绾:“只是……老人家已八十多了,坐不了车乘,车颠,挺远的呢……”

  刘彻:“把朕的车派给他!车轮包草铺子,走最好的路,朕的驰道让他走!”

  22.长安城街市 日 外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突然跑步开来了执戟的军士。

  军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戒严着街市。

  市民们不明就里的拥挤在军士后面张望着议论纷纷着。

  街市尽头驶来一驷马皇家车乘,由卫骑簇拥着踽踽而来。

  与通常不同的是,马拉车乘的车轮上裹有厚厚的蒲包,作为减震装置。

  观看的市民啧啧称道。

  马拉车乘当街停了下来,几名随车军士当场更换了车轮上的蒲包。

  缠了新换蒲包的车轮重新滚动。

  前行的车乘上坐着一个白发白须的八十多岁的老者——申公。

  23.路口处 日 外

  申公的驷马拉乘缓缓驶过。

  路口被阻拦的一马拉车乘上,掀帘露出性感妖冶的刘陵。

  申公的车乘过后,军士撤去。

  刘陵的车乘通过路口,消失在街市深处。

  24.田分府邸 日 外

  刘陵的车乘驶来,府邸前停下。

  刘陵走下,身姿如玉树临风。

  刘陵走到守门的府役面前:

  “我是淮南王刘安之女刘陵,要见太尉。”

  府役:“回公主,太尉尚在朝中!”

  刘陵大大咧咧地:“我进去等着太尉。”

  府役欲拦地。

  刘陵:“放心,太尉回来,只会夸奖你!”(随手将一锭银子塞入府役手中)

  刘陵入内。

  无可奈何的府役。

  25.田分府邸 夜 外(带密度拍摄)

  传来了车马声。

  田分堂皇的驾乘由骑士护送着驶来。

  车上车下着三公蟒袍的田分。

  进门前的田分注意到刘陵的车乘。

  田分:“这是谁的车停在这里,我不是吩咐过了,我不在时怎么随便待客?”

  府役正欲解释。

  风姿绰约的刘陵依门而立。

  田分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刘陵:“我哪里算得上客人?我和太尉不是皇上的婚宴上见过了吗?”

  田分:“哟哟哟,原是公主呀,你怎么上我这来了?”

  刘陵:“我怎么就不能来?”

  两下子的眉目一来一去,把要说的似乎都在无声中说完了。

  26. 田分府邸内 夜 内

  田分与刘陵各自举觞示意地含笑。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盛菜肴的案几。

  田分饮干放觞时,不由地注意到案几下跪着的刘陵所露出的一双白皙精致的翘脚尖尖。

  刘陵:“……京城今天好像到了大人物,禁军们连我的车乘都拦了……”

  田分看看那脚尖尖:“嗨,什么大人物,也就是皇上的少小情怀……少小情怀总是诗呀……公主也爱好诗吗?”

  刘陵:“太尉是说《诗经》?也就那么几句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的……”

  田分的脚有意无意地从案几下伸过,碰了碰刘陵的裸脚。

  刘陵避开了。

  田分尴尬地:“公主怕不是淑女了吧?”

  刘陵:“太尉是怎么知道的?”

  田分的眼睛火辣辣地:

  “试一试也就知道了……”

  刘陵:“怎么试呀?太尉统率全部汉军,该不会带着你的千军万马吧!”

  刘陵的目光同样火辣辣的……

  27.宣室内 夜 内

  刘彻已落座,上大夫韩嫣站在身侧。

  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两人像侍候一只罕见古物似的将申公安置舒服了,躬身退出殿堂。

  殿堂内灯火通明,万籁俱静。

  白发白须的申公像一尊雕像。

  刘彻干咳地:“申公车马劳顿,一路还行吧?”

  申公:“是,陛下。”

  刘彻:“朕自登基以来,申公是朕在此谈过的最年长者。”

  申公:“噢。”

  申公的牙龈内似还有晚餐的残屑。

  刘彻:“申公现在所坐位置,也是董仲舒所坐过的,朕与他谈的很好。”

  申公:“噢。”

  刘彻:“董公《天人三策》,申公以为如何?”

  申公:“什么?”

  刘彻:“申公没有看过?”

  申公只笑了笑。

  大殿内静静的,连烛光的辟剥声都可听见。

  刘彻:“您的两位学生,赵绾、王臧皆为朕的重臣,他们一直向朕推崇申公。”

  申公:“噢。”

  刘彻:“他们在忙于‘新政’,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重礼乐,更秦法以立汉制。还提议朕在长安城设立明堂,以招见诸侯……总之,诸多新举都在酝酿实行之中,也算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第一步吧,值此时刻,朕想听听当今的儒学泰斗申公您的意见----”

  刘彻真挚地看向申公。

  申公抿了抿口水,又只:“噢”了一声。

  刘彻在等待。

  申公嘴嗫嚅地:“我也没什么多说的,搞政治主要还看身体力行啊!”

  刘彻活跃起神情,凝神谛听。

  申公又在对付牙龈内晚餐的残屑,完了,又慈眉慈眼的微笑,没了下文。

  刘彻终于看向了身边的韩嫣。

  韩嫣慢慢走出殿去,不一会儿,赵绾、王臧随他走入。

  刘彻:“拟诏,朕任命申公为太中大夫,作为明堂、巡狩、改历法、易服的顾问,安置在鲁恭王官邸安歇!”

  赵绾、王臧要扶起申公跪拜谢恩。

  刘彻手一摆:“免了----”,说完径自走出了大殿。

  28.宫中的朱栏玉壁 夜 外

  穿行疾步的刘彻、韩嫣从后跟上。

  刘彻:“朕看申公已经老得离谱了,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朕真是太失望了!”

  韩嫣:“我看这老先生不是答不上,而是不愿答!”

  刘彻站住:“他又为何不愿答呢?”

  韩嫣:“我劝陛下下次找些年轻一点的来说话,申公的年纪整整比陛下大出了五倍,两下子差得太多!那能谈到一块儿吗?”

  刘彻:“可不,他比太皇太后还大出十岁!”

  29.晨霭下的田分府邸 晨 外

  妆残云乱的刘陵,闪身从门内走出,匆匆上到车乘上。

  马拉车乘即刻而去。

  30.行进的车乘上 晨 外

  刘陵在颠簸中拿出铜镜,在车内梳妆起来。

  车夫的身影是那种职业的忠诚,腰上还挂有佩剑。他头也没回地,一边驾车,一边寻问:“公主去哪里?”

  刘陵从身边取出一策简递给车夫。

  刘陵:“你先把这个托人尽快递到父王手上。”

  车夫收下后,又问:“这完了呢?”

  刘陵有意不答,继续梳妆。

  车夫转过脸来,观众看出原来是游侠郭解。

  郭解:“公主还没有回答我呢!”

  刘陵挑逗他:“才一个晚上就受不了么,人家是统领全部汉军的太尉。”

  郭解默默调过头狠命地甩鞭。

  马拉车乘穿梭在清冷的街市上。

  刘陵:“行了行了,还真生气?”她把一只手摸了过去,“乖乖的,我的大侠,从现在到晚上,我都归你行不?郭解!还生气呢!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到晚上,我都陪你。晚上可就不行了,我还得会一会武强侯庄青翟……”

  刘陵两只手揽住了郭解的腰。

  郭解自嘲地:“我郭解怎么会迷上你这么一个妖精!”

  刘陵:“我就是妖精怎么样了,我呀,就擅长把天下最出色的男人一个个都放翻了……”

  车乘带着一串咯咯的笑声远去。

  31.淮南王之宫演武厅 日 内

  刀剑相迸,发出阵阵清脆的金属音。

  双双穿戴了头盔铠甲的淮南王刘安正与太子刘迁在殿前习剑。

  两人绕着殿柱、台阶、王位、逼真格杀。

  郎中雷被在一旁冷峻观看。

  随着砰然一声,刘安手中的剑被刘迁击落在地,剑锋直直地停在刘安咽喉的三寸处。

  刘安哈哈大笑。

  刘迁也旋即收剑,连忙跪拜:“孩儿死罪,父王受惊了。”

  刘安:“寡人看,太子的剑法日新月异,都快赶上你郎中雷被了。”

  一旁的雷被只是笑笑,接收了刘安手上的剑,协助其脱去头盔铠甲。

  刘迁:“雷郎中为我淮南国内第一剑客,与他相比孩儿还有距离,但孩儿相信,与雷郎中一决高下的那天已经为期不远。”

  雷被只是哗地一声将剑插入剑鞘。恭敬地侧身一旁。

  刘安:“如果太子读书也能犹如用剑,寡人便后继无忧了,吾儿须知,书剑犹如王者的两翼,哪一边轻薄了,都飞不起来。”

  刘安拭汗之时,一宫人急急进殿,跪呈:“启禀大王,公主刘陵捎来密件---”

  刘安接过,拆封看了,面呈复杂情绪。

  刘迁关切地:“朝廷里又有何新的动向?”

  刘安不语,在思忖。

  雷被收拾了铠甲宝剑欲出殿。

  刘安叫住了他:“雷被,你现在就去殷大夫那儿,让他抓紧将《鸿烈》腾抄出来,寡人三天之内就需急用!”

  “是!”雷被衔令匆匆出殿。

  刘迁:“父王如何这般焦灼,《鸿烈》的编纂,已三年有余,何必在乎一天两天。”

  刘安没有理会,口中喃喃:“太皇太后是真的老了呢,还是有意放出烟幕?”

  刘迁:“究竟怎么了,父王?”

  刘安叹道:“所以平素为父万般教导你,要习读百家典籍,以你现在的水准,哪里能看出目前的国家正处于何去何从的重大关口?”

  刘迁:“孩儿虽然愚钝,但还是略知一二,不就是太皇太后瞧着刘彻不顺眼呗,却又无可奈何,还没法下决心另立新君对吧?”

  刘安大吃一惊,异样地看向刘迁。

  刘迁笑了:“老子曰:少则得,多则惑。未必书读多了才能做天子,高祖刘邦又读过几年书?照样把个皇帝做得有声有色,他把儒生的帽子丢在地上,朝帽上撒了一泡尿。唔,这才是千古帝王。”

  刘安:“不要再胡说了。马上能夺得天下,却治不得天下。如今朝廷争斗的双方都在上天入地的寻觅有利自己一方的学说理论,已经不止是从肉体上除掉对方那么简单了?”

  刘迁:“姐姐的信上究竟说了什么?”

  刘安:“你不要多问……不过,信上提到了一点与你有关。”

  刘迁:“哪挨哪呀,我对这些法术诈力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刘安:“没有也得有。你的爷爷是怎么死的?他可是高祖的嫡亲儿子,却死得如此惨烈,整整五天拒不进食,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唯一紧紧抓住的就是为父的这只手----”

  刘安伸出自己的右手看着自我审视地。

  刘安:“他对我说:“为王者不吃嗟来之食。”

  刘迁沉默的。

  刘安:“杀死你爷爷的就是当今皇上的爷爷,他们还是兄弟呢!”

  刘迁:“好吧,父王,你要我做什么?”

  刘安:“我要你答应你姐姐在宫中王夫人的祖系里找一门亲事。而与那歌伎断绝关系!”

  刘迁一惊:父王想……

  刘安:记住你的婚姻大事,就是你的政治前途,你的姐姐正多方在长安城内宫中为你寻亲,可却你在这里瞎泡女人!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你必须马上断掉与那贱货的关系。

  32.长安鲁恭王官邸 日 外

  御史大夫赵绾与郎中令王臧的车乘同时到达,两人下车,进入府邸时,赵绾问了一句:“申公起了吗?”

  33.鲁恭王官邸 日 内

  白发白须的申公以对付刘彻时的神情一样,一如既往的沉默微笑。

  坐于对面的赵绾、王臧有些急了。

  王臧:“老师,皇上虽然年轻,但姿质极好,学生还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壮怀激烈的少年英才。只要老师加以点拨辅佐,必然会成为旷世绝古的一代天娇。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老师,如果果然如此,您就是旷世绝古的一代国师。”

  说话之时,赵绾也连连以渴求的眼神看向申公。

  申公平静微笑,又只是一声“噢”字。

  赵绾也急了:“老师为何不置一词?是的,我和王臧都不是你最好的学生,老师也许瞧不上我们。可是我们尊敬老师的心理却从未有丝毫改变。今我等协助陛下施行新政,不正是老师当初教授学生的要以天下为已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入世的精神做出世事情?”

  申公:“噢。”

  赵绾:“老师!”

  申公笑笑:“说说谁都可以,可做起来就难了。”

  又是无话,寂静的。

  王臧:“老师也许有所不知,如今朝廷的形势,越来越有利于皇上,许多大臣都倾向儒学,丞相魏其侯,太慰武安侯也莫不尊儒,又有天子扶持,这正为我行先王之道,大兴儒教之时机也……”

  申公:“时机?老夫怎么没看出来?”

  赵绾王臧面面相觑。

  申公:“脖子再硬,能硬得过刀锋吗?哦?!”

  赵绾、王臧不说话了。

  申公:“好的理论,宛如一个天然的美人,增之一分则长,减之一分则短;著粉则太白,搽胭脂则太红。而这样的美人历来只委身于一种人:他必须既有雄才大略之心,又有务实治国之意,乃真正意志强悍的君王。你们告诉老夫,那个十七岁的孩子,他是吗?”

  回答申公的是一片静寂。

  33.汤泉宫 日 外

  鸟鸣啁啾。

  骊山山麓之凉亭处,丞相窦婴似乎刚刚报完朝中的政务。

  迎着山野习习的凉风,窦太后沉默不语。

  丞相窦婴:“您看,朝中主要政务就这些,若太皇太后没有疑义……”

  窦太后:“就这些吗?没有别的?”

  窦婴:“皇上让臣下禀报的就这些了。”

  窦太后:“我怎么听说中尉宁成在京都效法郅都,对待皇亲国戚其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窦婴:“这事为臣了解过,宁成无过错,实在是那些宗室列侯多有不轨……”

  窦太后:“是呀,皇亲国戚有不轨治罪应该,他宁成自己就干净吗?郅都治法独行严酷,可自已倒还廉洁,宁成廉洁吗?”

  窦婴不说话了。

  窦太后从身边取一策,由侍女递给窦婴:“丞相看看吧,都在上面了,收受贿赂是一名中尉的职责吗?回去告诉皇上,治法如同端一碗水,稍有不平,水则溢也!执法犯法者尤其不可姑息!”

  窦婴执策神情黯然地施礼退去。

  屏风后面现出了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母后,是得给那些人一些警告了,要不,还真不知天高地厚!都欺侮到我长公主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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