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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山楂树之恋》:拐到角落的爱情(图)

来源:精品购物指南
2010年09月17日07:36
张艺谋
张艺谋

《山楂树之恋》剧照
《山楂树之恋》剧照

  改编自畅销小说的《山楂树之恋》于9月16日内地公映。如果一把钥匙能打开《山楂树之恋》的大门,张艺谋(在线看影视作品)的解读是清纯二字。这是一出看不出野心,没有什么人间烟火气的电影 。不同于张艺谋浓烈的、大戏剧性的电影美学,《山楂树之恋》无论是从故事上、节奏上、影像风格上都化繁为简。故事上减去了小说里压抑的、纠缠的、芜杂的表达,屏蔽掉了时代背景的渗入,又强化了爱情的无功利、无杂质、无目的。而满山油菜花下生离死别的纯爱,在悲伤的苏联歌曲渲染下,弥漫的是经典日剧的情怀。在“以真情为耻”的年代,张艺谋拍出这么一部把清纯当做唯一路径的电影,是回归,也是颠覆。

  面对诸如“文革时代背景”“性压抑”等基本回避的问题,张艺谋在接受本报专访时并不避讳——“它毕竟不是像《活着》那种类型的故事,文化大革命有特别复杂的社会和政治背景,这个作品承担不了方方面面的东西,它好像就是拐到角落去写了两个年轻人的故事而已。我最大限度地保存这记忆的魅力,寻找两位新人干净的脸。通过他们,带入那种久远的、久违的纯真感。”

  是纯美还是平淡?

  《山楂树之恋》三大争议

  争议1 字幕推进情节

  采用字幕的方式推进剧情的发展,是电影中的最大争议。影片从一开始就以文字交代故事的背景,接下来,老三和静秋两人命运的推进、感情的分分合合也多是靠字幕来承上启下,这种情节的处理方式给影片带来一种断裂感。然而要将原著几十万字的内容压缩到一部110分钟的影片中,这中间肯定充满取舍和选择。在影片开拍之前,张艺谋就在脑海中构造了一个画面——用这样的字幕来做最后的收尾: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个月了,也不能等你25年了,但我要等你一辈子。这是老三对静秋说的一句感人泪下的话语,而这种处理方式安静、温婉,也给观众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有些电影直接用字幕来表示时间的流逝确实有偷懒的嫌疑,这种手段近乎老套,但是如果出于对影片气氛的考虑,相较于其他方式而言,这种叙事方式更能营造出一种沧桑感,时光流逝,不可逆转,就像讲故事的老者的一声叹息。

  争议2 被抽离的时代感

  影片从一开始就用字幕的方式交代了故事的时代背景——文化大革命时期,之后也出现了很多体现时代感的情节,比如排练革命舞蹈,静秋的妈妈被斥“走资派”,在语言上也无数次提到毛主席语录、劳动改造等等,但是这些细节处理得很弱,几乎是轻描淡写,无法深刻地感受到特殊时代所带来的命运感。倒是在采访编剧尹丽川时,她向记者透露,在最初的剧本中,他们做了很多时代感的处理,尤其是对影片的结局处理煞费苦心:文化大革命结束,所有人在欢庆之时,静秋却独自逆向而行,这隐喻了虽然那个时代终结了,但是留下的烙印却无法抹去;而影片的结局却止于静秋站在山楂树下的静静守望。前者诗意且沉重,后者唯美而平静,隐去了时代感,感受不到那种沉重,也感受不到导演的责任,不得不说是一种缺憾。

  争议3 纯爱就是无性之爱?

  “史上最干净的爱情”,电影的宣传海报上打出了这样的宣传语,人们不禁热议,何谓最干净的爱情?在原著中老三和静秋赤裸相对,情欲饱满,而影片中,老三与静秋虽然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也仅止于隔衣抚摸,额头轻吻,相比较而言电影更为简单纯粹。难道干净的爱情就是“没有得手”的无性之爱?对于这一点,张艺谋的解释是,纯爱只是一个概念,它和有性无性没有关系,他所选择的只是一种更符合电影情节的性爱表现方式。不过仔细想来,如果老三和静秋一开始就羞涩、懵懂、压抑,而在故事的结尾却突然难抑情欲,干柴烈火,或者这更符合现世人的爱情观,但如果放进整个影片中,这样的处理反倒会显得突兀、破坏节奏感,令人难以接受。我们该庆幸的是,影片中没有刻意的煽情,没有大手笔、大场面,没有特技特效,没有3D、IMAX,甚至连张艺谋最爱用的奔跑的镜头都很难寻找,一切处理得风轻云淡,这是最原始,也是最本真的艺术之美。

  影评人意见团:

  “破两亿有希望”

  从提前观影过《山楂树之恋》的影评人那里,我们听到了一些一致的整体评价:一是整部片子的剧情平稳,属于清淡型艺术片;二是张艺谋的“纯情”似乎有些用力过度,片中对清纯的诗意化,忽视了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真实反应;三是在一些叙事的处理和取舍上,例如张艺谋用字幕来推动剧情的做法,可能会引来争议。

  “上了年纪的人可能会比较喜欢这部影片。”记者从好几个专业影评人口中听到了相似的评价。在对票房的预估上,影评人之间的分歧也很大。假若《山楂树之恋》能在今年九至十月的票房大战中,力抗《狄仁杰之通天帝国》《精武风云》等竞争对手,那将从侧面证明中年受众依然还是中国电影市场的主流观众群之一。

  叙事的取舍可能会引发争议话题

  影片评价:这是张艺谋驾轻就熟的回归之作,毕竟,他拍那个年代、那个题材,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拍《三枪》遭遇质疑之后,再拍这部《山楂树之恋》,张艺谋应该是没有任何压力的,因为他对这种题材早已熟能生巧了。我认为这部电影在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但在叙事的取舍上,由于老谋子有他自己的考量,一些处理方式,如用字幕代替叙事等,可能会引起一定的激烈讨论和社会话题。很多年纪大的人看过该片后可能会很感叹,会有一种曾经沧海的感觉。如果说“黄金甲”时期的张艺谋带给了观众过多的“艳”,那么《山楂树之恋》就是一碟清爽的小菜,会让拍的人和看的人都感到很舒服。

  票房预估:破2亿不是特别有希望,甚至破亿都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从现有的电影市场看,80后对这部影片的故事、节奏可能不会很感冒。该片风格接近于那种很清淡的日韩艺术片,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以往同类型的电影,在国内还没有出现过特别高的票房,例如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票房仅过了3千万元,前阵子上映的王力宏的《恋爱通告》,即便加入了主流的喜剧元素,票房也只维持在5千万元左右。

  综合评分:8.2分(满分10分)

  这是一次没有高潮的返璞归真

  影片评价:跟没心没肺的《三枪》相比,这是张艺谋的一次返璞归真,拍摄手法简单、纯粹,感觉他又回到了拍艺术片的状态。当然,现在他的手法和以前拍艺术片时也不太一样,感觉任何夸张的成分都没有了,都非常朴素,一切都服从于讲故事。不足之处是该片的情节有点平淡,缺少了一部好电影应该有的情感高潮,从头到尾都是一种静水深流的状态。在最后,老三和静秋之间本应该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对手戏,但现在的处理手法显得不太有张力。

  票房预估:1.5亿元至2.7亿元,不会超过《三枪拍案惊奇》。

  综合评分:8分

  从反抗性压抑到过度美化,这个转变很有趣

  影片评价:这是张艺谋拍过的精神自传色彩最重的一部电影,但还是可以看到有很多商业性的东西在里面。不足之处主要有两点,一是对于普通观众而言它可能有些过于平淡、沉闷,二是片中对性压抑的过度美化让人不解。众所周知,张艺谋从36岁拍摄第一部《红高粱》开始,就在秉持反抗性压抑的态度。现在影片在“性”方面的表现几乎没有,甚至没能突破小说原著中对性、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反倒让人有些无法相信这是属于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的正常恋爱反应。从以前对性压抑的批判,到现今对真正的主流价值的回归,这些转变发生在张艺谋身上,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有人说是因为老谋子老了,但这应该是一种很搪塞的说法。

  票房预估:至少1亿元以上,破2亿元还是有希望的。

  综合评分:7分

  纯情的张艺谋是很“神奇”的

  影片评价:在这部片子里,我们看到一个很难看到的很纯情的张艺谋,当然,纯情既不是一个褒义词,也不是一个贬义词。记得《山楂树之恋》小说原作者艾米有一句话,她说当下是一个以真情为耻的年代。而张艺谋在这部片子里,能以真情为荣,能以真情为标靶,这的确是很“神奇”。在那个没有坏人、没有时代的险恶的世界里,我们看到了张艺谋自己的爱情观。《山楂树之恋》这部小说本身就很有日剧化的倾向,张艺谋用自己的纯情去解读了它,最后反而在电影中呈现出更加日剧化的倾向。

  票房预估:破2亿元应该很难,具体还要看影片的营销方式和主推路线。

  综合评分:7分

  这部影片可以用来检验中国电影市场的主流观众年龄层

  影片评价:从个人角度讲,我不太喜欢,因为它不太像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电影。推过字幕来推动剧情的方式在艺术上是很懒惰的手法,对于没有看过原著小说的观众,它更像是一部MV。男女主角为什么会在影片中相爱让人看不明白,静秋初见老三时就在嘴角抿起了微笑,看来只能用一见钟情来解释了;但老三爱上静秋的心理活动,影片没有交代。此外,镜头语言一般都是特写、近景,有一点舞台剧和话剧的感觉,张艺谋事前说他觉得这个爱情故事很纯粹,所以要用最简朴的拍摄手法,从这一点上讲,这个片子很好地实现了他在艺术上的一种自觉选择。影片的优点是主角长得都不错,但以张艺谋掌握的资源而言,选角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另外配角表现都不错,但这对老演员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

  票房预估:预计可以破2亿元,3亿元是上限。这部片子可以用来检验中国电影市场的主流观众年龄层。我目前接触到的说这部电影不好看的,都是80后或者85后;而一部分中年观众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可能会比较喜欢。在宣传营销上,该片也打出了“带父母去看,尽儿女孝心”的口号,能不能在票房上取得突破,能不能成功拓展中年老市场很关键。

  综合评分:6分

  电影PK原著

  多了一些纯真,少了一些残酷

   张艺谋的追求是“娓娓道来、朴素平实、洗尽铅华”。拍尽了繁华与沧桑,这一回想做一个绝对简单、干净、纯粹的电影,只是讲故事。相较于原著,电影中做了很多改动,没有性压抑,没有文化大革命的时代感,故事线条简单,使得电影较原著更加纯爱。

  删减情节

  老三给静秋洗床单

  细节描述:静秋不小心将“老朋友”染在床单上,打算偷偷洗掉,但正值初春,河水冰冷,正在她一筹莫展时老三出现了,老三快乐地为静秋做这件事情。

  点评:将这个细节删去有点遗憾。这是老三与静秋的第三次见面,老三总会在静秋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这不过是诸多“爱的奉献”中的一部分,但女孩子的“老朋友”毕竟带有私密感,这个细节能升华他们的感情。

  长林苦恋|工头欺辱

  细节描述:老三对静秋一见钟情的同时,老二长林对静秋也是一见钟情,那种爱同样是质朴的、真挚的,只是更加害羞内敛;工头万昌盛利用职务之便调戏欺辱静秋,逼得她从房顶跳下去。与这些细节一起隐去的还有同学张一对静秋的保护,在挑沙时关怀她的王长生。

  点评:在原著中,静秋是一个迷人的女孩,对大多数异性充满吸引力;在电影中,只有她和老三这一条感情线。因为片长有限,剪掉旁枝保存主干,是对人物塑造的加强。

  更替情节

  背着过河→用树枝牵着过河

  细节描述:原著中,老三和静秋一直是手牵手行走在黑夜,并且老三背着静秋过河,只是静秋“尽力不让自己的胸接触他的背”。电影中张艺谋的处理更为纯情,静秋死活不让老三牵手,老三用树枝牵着她过河,只是两只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最后牵在一起。

  点评:随着老三的手距离静秋越来越近,初恋的青涩与渴望一览无余。而用“树枝”牵手,也显示出那个压抑时代特有的浪漫。

  未竟情欲→把手言欢

  细节描述:原著中,对于那场未竟的性爱的描写直接而赤裸,他们赤裸相对,因爱而生的情欲滋长蔓延。电影中,这个场景更改为两人牵手和衣而睡,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没有一点情欲戏分。

  点评:如果单从影片的情节推进来看,结尾处的纯情处理是情理之中的,正如张艺谋所说,“在这样的环境下用这种方法去把握性爱更好。”但这种表达感觉纯爱有余,缺少一丝人性本真。

  静秋丰满忧郁→青涩明媚

  细节描述:原著中静秋体型丰满,充满诱惑,但也性格忧郁,缺少一丝可爱。电影中周冬雨扮演的静秋更多的是一份青涩和明媚,绽放的笑容让人感受到爱情灌溉下的甜蜜,也增添了一丝柔美和可爱。

  点评:张艺谋自己也承认,在选择静秋一角时,一开始完全按照原著的模型在寻找,这几乎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来退而求其次,追求电影银幕对艺术的要求——注重演员的五官。当不能按原著来找时,只能按照电影规律来寻找。

  增加情节

  手编金鱼钥匙扣|山楂树洗脸盆

  细节描述:静秋用塑料线编织了一条金鱼送给老三,并帮他扣在钥匙圈里;静秋和老三在医院过夜的时候,老三买了一个带山楂树印花的洗脸盆给她洗脚。

  点评:手编金鱼和山楂树印花的洗脸盆,是那个时代男女互送的小礼物,这两个怀旧的小道具无疑将唤起一场集体回忆,亲切、温馨。

  摸鼻梁鉴定处女之身

  细节描述:静秋的母亲在发现女儿跟老三交往后,追问两人到什么程度了。张艺谋加入了一个他认为是“不可复制的经典”的细节——母亲把女儿的鼻子摸了又摸,说这可以用来鉴别处女。

  点评:这个细节很容易引起笑场,可能对于很多年轻观众而言,这个行为很难理解。尽管观众能明白张导要传递的意图,可静秋母亲也算是个知识分子,此种举动确实有些“露骨”。

  专访张艺谋

  要想批评太容易了,

  哪个作品是完美的?

  “电影对原作没有必要做到滴水不漏、全盘复制。”

  记者:北京首映现场很多人都在擦眼泪,特别是很多男观众。但是有些看过《山楂树之恋》原著的人不太能接受电影与原著的出入,您怎么看?

  张艺谋:有个基本规律,电影无法完全还原文字。电影要找到它自己的形象表达形式,也不能要求电影忠实于文字的表达方式。我合作过的大作家也不少,作家也不这样要求,他们懂得这种规律。电影对原作没有办法、没有必要做到滴水不漏,全盘复制。

  记者:听说您刚看到剧本的时候哭了,剧本中最打动您的是哪点?

  张艺谋:就是最后那部分,最后在医院别人对静秋说,你赶快叫他,不叫就来不及了,静秋说“我是静秋”的时候,我挺感动的,也正是这个初衷让我没有放弃这个剧本。当时开各路神仙会的时候,有人也说不要拍它,但我愿意把这个心动的点保留下来。

  记者:各路神仙建议不要拍《山楂树之恋》是出于哪些考虑呢?

  张艺谋:他们觉得这是个流行小说,分量不够。而且你今天看,什么白血病啊,这啊那啊,都觉得是很多年的老招了。但实际上故事本身情节性的东西不是那么重要,它还是表达了一种纯真的爱情,这种初恋的情怀。

  记者:您对静秋的塑造是否赋予了您对初恋,或者说您对那个年代的感觉?

  张艺谋:这主要是我对那个时代的回忆。我是过来人,再翻看过去的图片,包括我们自己的那张脸都是那么清纯,那时候我们的照片有各式各样的场景,包括大批判、武斗……也有在天安门的留念。这张脸无论在干什么,都是很传统的,这是我很强烈的个人感受。所以在这个电影中,我最大限度地保存这段记忆的魅力,寻找两位新人干净的脸。通过这脸,带入那种久远的、久违的纯真感。

  记者:可以说,静秋就是那个时代集体记忆中初恋的样子?

  张艺谋:我想应该是,有我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回忆起过去那个历史时期,有很多不堪回首的东西,但最初的记忆就是它的年轻和单纯。至于初恋,每个人故事不一样。初恋是每个人都有的,是成长期的必然经历,只是个体的故事不同。

  记者:但是那个年代不堪回首的东西在本片中并没有作为一种背景渗入?

  张艺谋:当然,它毕竟不是像《活着》那种类型的故事,原作也是这样写的。文化大革命有特别复杂的社会和政治背景,这个作品承担不了方方面面的东西,它好像就是拐到角落去写了两个年轻人的故事而已,这也是这个故事本身所选择的角度。

  记者:但因为是您在拍这个影片,以您的资历和经历,很多人对这个故事的期待可能和您拍出的东西会有错位。

  张艺谋:那没关系,大家对我的期望各种各样,我都尊重,但我自己要看客下菜,我拍什么故事,然后选择一个方法去拍,我不能拿所有的期望值作为束缚,那我就没创作空间了。我感谢大家的期望,但我只做我自己的故事。这个故事本身就是这个方向,你不可以给它附加很多很多。

  “我们的传统文化里,从不谈性,万恶淫为首。”

  记者:片中静秋和老三是那种非常纯粹的爱情,这种爱情是不是那种年代很特殊的产物,只可能发生在那个年代?

  张艺谋:随时都可能发生,这是我们人类共通的情感,它不在于金钱、社会地位会怎么样。

  记者:我们采访编剧的时候,他们说改编的时候希望呈现的一个东西就是在那种大社会环境下的性压抑,但后来整个影片好像没有渗透这些?

  张艺谋:中国历史上,我们的传统文化里,从不谈性,万恶淫为首。那个时代对于性的禁区比现在要大得多,也无知得多。而且在现在的审查制度下你表达不到哪儿去,你在被单底下是完不成什么的。清纯还是来自内心,不在于肢体上接触多少,它就是个外化的,量化的手段。

  记者:所以清纯不等于无性?

  张艺谋:是,关键是看内心。我们看全世界有很多很多爱情故事,有些在性的表现上很混乱,但它仍旧讲的是非常纯粹的感情,它在道德上很挑战底线,但它感情上很干净。只是讲故事的方法不同。除了跟着年代,更重要的是看客下菜,跟着两个演员走。当两个演员进入塑造角色的状态时,跟着他们走。我自己认为这两个这么干净的演员,这个方式最适合他们。

  记者:原著中静秋的性格很复杂,内向、被动、自卑。但电影中的静秋非常勇敢,这是您理解的静秋,还是为了拍摄效果考虑?

  张艺谋:文学中大量的心理描写电影里无法展现,电影需要更直观,没有必要去复制。我自己认为应该拍这两个干净的脸,跟着人物,跟着细节娓娓道来,让影片具备一种气质,在人物身上具备一种气质。

  记者:您很久没有拍这种气质的影片了,之前的影片大多是浓烈的、大戏剧冲突的。

  张艺谋:对对,还有些是很扭曲的(笑),像《满城尽带黄金甲》中每个人物都非常扭曲。电影导演这个工作吸引人的地方也在于,不同的故事表达不同的情感。

  “清纯的保质期很短,一两年就过去了。”

   记者:两位演员虽然都是新人,但在影片中他们表现的很多细微处很到位,整体把握也很好,是不是您把不好的地方都剪掉了,最后导致很多段落需要用字幕?

  张艺谋:那不是。字幕和那个没关系,其实都拍了,但是太长了,有两个半小时。为了后面两个演员能自然流露,想办法把前面简化了。剪掉后不能头尾不接啊,就来两个字幕,告诉大家怎么回事。大可不必认真看字幕。

  记者:网络上刚出现周冬雨的照片的时候,有人觉得她不够漂亮,但片中她确实给人一种意外的清纯。您找到这张脸也费了很大劲吧……

  张艺谋:找到他们很费劲,和他们工作,达到一个标准,也是很艰苦的。摄影机像我的眼睛,能帮我捕捉到瞬间。清纯是装不出来的,装嫩很难完成。对任何一个演员,他眼睛中的纯净,随着阅历什么的,一两年就过去了。这个保质期很短,所以就在这个期间要用摄影机把它记录下来,把它放大,它就会成为弥漫在电影中的一种感觉,它会大于故事。《山楂树》最大的亮点是两个新人。我把他们的这种干净记录下来,不是一个情节感动,对许多人来说可能感动的是整个气质。

  记者:周冬雨是那种很有灵气的演员吗?

  张艺谋:她进入状态很快。她进入创作状态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演员走上轨道了。导演做的是判断,要什么不要什么,带着演员往什么方向走,摄影机记录下什么。

  记者:其实最难的是演出那种时代感,那种时代的标准神情,尤其是对两个现代的演员来说。拍片之前您给他们做了哪些训练?

  张艺谋:也没有特别的,就是到农村去体验生活。毕竟不是那个年代,你就算让两个演员呆上一百天,也还是临阵磨枪式的准备,更大的还是导演的把握。你看冬雨跳的那个舞,学了两个月呢。什么叫“铿锵玫瑰”?要跳出那个时代的感觉来。我们不是找的专业舞蹈老师,找的就是当年的民间宣传队的人,在宜昌找的,那个范儿才对。静秋跳了两段舞,还有一场是静秋要从农村回到城里,要和老三掰了,临走有一场给老百姓的慰问演出,那是我们拍的大场面,好几百群众演员拍了好几个通宵呢,全剪了。太长了。

  记者:您拍《山楂》会不会有一种梦回青年时代的感觉?拍这个影片的松弛程度,和《黄金甲》《三枪》相比怎么样?

  张艺谋:其实都一样,只是不同类别。大也罢、小也罢,商业也罢、文艺也罢,都是在制造,电影导演不是个轻松的工作。电影导演是个很理性的过程,他每天要回答是或不是,可以或不可以。每天都要选择、甄别。你不能说他在做一项很感性的工程。感性是来自最初的某种认知。整个的复制过程是非常繁琐的,非常理性的,很困难的。我喜欢这个行业,所以我从来不抱怨。

  记者:可能很多看完《山楂》的人会把它和《我的父亲母亲》比较,但《我的父亲母亲》更散文诗化,《山楂》更朴实。这么做是为了区分开吗?

  张艺谋:《我的父亲母亲》的原故事本身就写成了散文诗,所以它要配合许多外化的包装来完成,所以你会看到很多章子怡(在线看影视作品)的跑,一个穿红棉袄的女孩,在那个金色的树叶中跑。《山楂》不是,就是冬雨这张脸,她在那儿所思所想,嘴角动一动,表情轻轻的。

  “好剧本难求,现在不是个藏龙卧虎的年代。”

  记者:这部影片可能并不是您擅长的那种宏大题材……

  张艺谋:我也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也没有专门为了自己擅长去选材,还是看故事。现在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好故事、好剧本太少了。碰到什么拍什么,简直就不是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而是你有没有运气碰到。我碰到《山楂》,我有心动的感觉,就拍了。是不是我的擅长啊,是不是我的战略取向啊,是不是我塑造自己的什么什么啊……都不是,是这个故事我认为需要这么拍。

  记者:好故事难求,上次《三枪》您接受本报采访的时候也说了这个事。

  张艺谋:我最开始拍电影的时候,上世纪80年代,那时候好找,文学作品多,中国电影产量不高,电视剧还没开始,没人和你争,现在不成,基本上剧本被电视剧都买断了,还在构思中的都被买了。根本流落不下来。我们知道信息,一问,早卖了。好故事很难找,本身也少,大家都浮躁,着急赚钱。

  记者:您早期选剧本的眼光多毒啊,现在也无米下锅了?

  张艺谋:咳,现在不一样了,哪还有什么毒不毒啊!能落上一个就不错了。那个时代是个黄金时代,创作氛围、文学基础、还有全民的文化需求……

  记者:但现在这个时代的好处是,有了编剧这个行业啊……

  张艺谋:但我看到的好东西少。有好创意、好构思,大家往往先是从经济角度考虑,弄个电视剧,编剧也需要买房子买地先致富嘛,我要是个编剧我也先卖个30集再说。我专门留给某个导演,可导演要我改半年还不得要领怎么办?所以好多编剧、作家还不愿意和我一起弄呢。你能给多少片酬?人家不陪你。好剧本难找。在民间这种几率更小。现在不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年代,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真正的好剧本、好小说还是出自于好作家。没有什么忽然出现一个来自民间的谁谁谁,大家谁也不认识,写得特别棒……我没碰到过。

  记者:《金陵十三钗》的剧本也是好几个人一起在做?

  张艺谋:严歌苓是个好作家,我看上了,买了版权,然后请刘恒改,后续也有人帮着一起弄。奥运前我买的版权,到现在一直在准备。

  “有些人在你拍戏之前就想好怎么骂你了。”

  记者:我之前采访巩俐的时候提到《三枪》,巩俐说那是您不重要时期的一部不重要的作品,您怎么看?

  张艺谋:我没有听到原话,刚听你这么说,所以我不好发表评论。

  记者:您到了这个位置,有些东西更自由,但有些会有更多束缚吧?

  张艺谋:比如题材上的不自由,有很多限定。第二确实也有市场、投资人的考量,种种原因。对导演来说,想办法拍个好电影,不太容易。

  记者:您觉得您拍的这些影片中,哪个片子是被忽略的,或者是被误解的?

  张艺谋:无所谓,都是大家在说嘛。我从来不抱怨,从来不对社会上各种评论专门发表愤怒的看法、不平的看法、受宠若惊的看法。我常常说那句话,你被关注已经很幸福了,人家能理你就不错了。你还想奢求什么啊?都夸你啊?

  记者:但有些评价只是因为你是张艺谋才有的。

  张艺谋:那没关系啊。我从来不会被大家说昏了头,也不会高兴过了头、沮丧过了头。

  记者:在您心里还是有个标尺吧?

  张艺谋:我自己当然有了,你就算全骂成垃圾,我心里也有数,你全夸成一朵花,我也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是很清醒的。

  记者:能不能把您心里这个标准跟我们分享一下?

  张艺谋:不说,我干嘛要和大家分享啊。大家都说了这么多,也不听我说嘛(笑)。你难道没发现吗,电影出来了,你做宣传,你说什么都没用,还是想夸就夸,想骂就骂。我们只是参与到众说纷纭中而已,并不是导演解释了,大家明白,哦,这么回事。我认为甚至有人是在你拍这个戏之前就想好怎么骂你了。(记者:这是为什么呢?)咳(笑),我也像小沈阳一样问,这是为什呢?要想批评太容易了,哪个作品是完美的?但没关系嘛,这就是江湖,这就是热闹的地方。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做到宠辱不惊,但我保持清醒是可以的。从一开始接剧本到一点点拍下去,我当然知道有哪里我是做不到的,有哪里是超出想象的,我都知道,只是不和大家分享。

  记者:其实很多影片过了很久以后再看,会有一个不同的评价。

  张艺谋:你也不用等多少年之后等一个所谓的盖棺定论,不重要。电影是个时令性产品,季节性的,它就这么一季,过了就过了。我非要等10年之后,你们再和我说《满城尽带黄金甲》,然后我很高兴,说你们理解了?那没必要。电影联系的是大众,众说纷纭、众口难调,和这个“众”字都是捆绑在一起的。还是要在喧嚣中保持自己,你是不是真诚、是不是真心。

(责任编辑:午小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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