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7日,星期三,周立波和小沈阳终于在上海“遭遇”了,此周立波不是写著名小说《暴风骤雨》的那个周立波,而是自称为“海派清口创始人”的周立波。
当然,这并不是一场直接的遭遇战,上海的周立波在能容纳1300余人的美琪大戏院,东北的小沈阳则在能容纳8000多人的上海大舞台,但由于最近几个月来,这两个分别代表南北两派曲艺形式的男人经常被媒体放在一起进行比较,所以两人在同一晚上的演出,也就被看作了一次“不同台的擂台赛”。
既然是不同台,自然很难分出高下,但从场外“黄牛”的生意来看,似乎也能看出些端倪:美琪大戏院外,黄牛攒动,一票难求;上海大舞台外,黄牛落寞,门票难销。实际上,周立波的演出已经连续几十场满座,就连7月份的演出都“一票难求”,而小沈阳只不过才第二次走进上海滩,观众似乎就审美疲劳了。
但这很难说就是周立波的“海派清口”战胜了小沈阳的东北二人转,如果把同样的两场演出搬到小沈阳的“主场”沈阳,结果很可能颠倒过来。而且关键的是,小沈阳能来上海滩“挑场子”,周立波却根本不会走出上海,“我坚决一步也不离开上海,我只在上海演。”周立波曾这样放言。
周立波的演出海报上这样介绍他:“周立波以‘噱’而出名,有别于传统噱头的笑料。他的噱头别具一格,简单而潇洒,表演亦庄亦谐,台词充满丰富的想象力…融各派冷面滑稽之集…勾勒出上海大都市的活力以及新上海人的生活风貌”。
事实上,被称为“上海活宝”的周立波是滑稽戏科班出身,早在1981年就进入上海滑稽剧团,师从上海曲艺界暨滑稽界元老周柏春,上世纪80年代末在上海滩就小有名气。余秋雨曾夸周立波,“上海50年才能出一个姚慕双(滑稽界泰斗)和周柏春,但要100年才出一个周立波”。
周立波23岁时因出手误伤他人而被判刑,十多年中,他坐牢、下海、经商、吃官司、出国。圈内人都认为,带着一身喜剧细胞的周立波去做生意“实在浪费”。2006年7月,京剧演员关栋天的一席话说动了他:“回来要趁早,现在老一批的观众还记得你。”快40岁的周立波终于决定复出。在周立波之前,并没有“海派清口”这一说法。2006年底,关栋天给他看了一盘香港录像带:许冠文的“栋笃笑”,栋笃笑是广东的一种喜剧表演形式,类似美国的脱口秀,一般是一个演员站在没有任何布景和摆设的舞台上讲笑话,随意谈论新闻,调侃明星。看完之后,周立波觉得自己也能做,融合了上海独脚戏、北京单口相声以及香港“栋笃笑”众家之长的“海派清口”面世。“叫清口,是针对北方的粗口黄口,按照他们这个来的。海派清口,就是一个人一张嘴一台戏,120分钟,简简单单。”周立波说。
2006年12月1日,周立波的第一场表演在兰心大剧院举行。门票销售一空。“海派清口”最初以调侃时事为主,连续几十场时事盘点日益火爆。股票白天大跌,晚上就成了周立波口中的谈资;小布什白天被扔鞋,晚上就被周立波拿来调侃。有人做过统计,在周立波140分钟的表演内,观众笑声达 680次。
去年12月,借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周立波推出《笑侃三十年》,前后演出了31场,观众多达28000人次,票房总收入近650万元。今年5月又推出了《笑侃大上海》,30场演出的戏票很快售罄。
周立波红了。如今,在上海,盗版碟摊子上,最显眼的地方放着“周立波”;打开MSN,很多人的签名是“乃伊阻忒”(沪语,意为把他干掉)——周立波的经典台词;“周迷”们还自发在MSN上组织了“周式语言群”,讨论怎样将“周式语言”发扬光大;在白领聚集的开心网上,也转贴着周立波20年前的表演视频;由于契合改革开放的主题,甚至连中央电视台也对周立波的《笑侃三十年》做了达两分钟的新闻报道——虽然周立波曾在表演中拿央视开涮。
周立波为什么这样红?上海有关部门甚至还专门组织了研讨会来讨论这个问题,但似乎意见并不完全统一。
作家程乃珊认为,周立波所体现的就是一种上海的小市民文化,海派文化中缺少不了俗,很多俗的内容就是普通市民生活中的东西。年轻话剧导演何念则认为,周立波的清口受到人们欢迎,靠的不是语言,而是想像力,他的台词译成任何别的方言都会有生命力,观众能够在他的表演中得到情感置换,这种表演形式就能够被全面推广。
上海市作协副主席赵长天则提出,“口语最完整地保存了方言中的精华,民间智慧、民间幽默最直接地被口语吸收”,最大程度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周立波“清口”的一大优势,与作家使用的“失真”的书面白话体相比,“高保真”的口语作品“理应”受到人们的喜爱。
而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李天纲说,周立波解开地域文化密码,让上海人感受到一种派头和尊严。有专家表示,半两粮票一直纠结着上海人,出现在作品里的上海男人,始终是小气的、软骨的,周立波让上海男人扬眉吐气。
但在一片叫好声中,也有不少质疑,当然,这些质疑基本来自上海以外。有人直言,相比小沈阳靠作践自己逗大家开心,周立波的《笑侃三十年》则是以羞辱外地人来取悦上海本土观众,缺少一种博大的文化胸襟。而无论是侯宝林、马三立等相声大师,还是姚慕双、周柏春等滑稽大师,他们绝对不会靠损人来搞笑,也决不靠取笑人的缺陷来吃饭。
事实上,周立波确实在演出中经常拿上海人和外地人比较,会拿上海每年上缴给国家多少财政收入说事,会拿刘欢、李宇春、韩红、冯小刚、张艺谋等人的长相开涮,比较经典的就是把自己比作“喝咖啡的”,而把说相声的郭德纲比作“吃大蒜的”。其实,周立波的本意未必就是“喝咖啡的”要比“吃大蒜的”有品位、上档次,而只是想说明两者不具可比性,但这种以地域为标志的艺术形式,不同地域的观众接受起来颇有难度。
还有评论指出,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和国外的脱口秀并无太大差异,从艺术形式上来说,并无创新之处。甚至有人直言,清口滑稽,形式就如单口相声,以前上海的滑稽泰斗杨华生早就使用过这一形式,只是由于在近些年上海滑稽戏逐渐衰退的形势下,周立波的出现如同给上海滑稽戏打了一剂强心针,“使上海的滑稽界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次集体自我狂欢的机会”。另外,周立波在演出中抛出的一些段子,不少也是来自于网络和手机短信,只是由于剧场效应,才会产生满场爆笑的效果。
自从周立波红遍上海滩以来,就不得不让人想起说相声的郭德纲,唱二人转的小沈阳,除了“喝咖啡和吃大蒜”之比外,周立波也在最近的演出中“隐蔽地”调侃了一下小沈阳。
实际上,周立波重回舞台前曾在东北看了半年二人转,把东三省的城市都转遍了。周立波认为,小沈阳、郭德纲和自己好比是同一经度但不同纬度,经度是一样的,都是搞笑,但“纬度”不同,喜欢直白的可以看小沈阳,喜欢既直白又含蓄的看郭德纲,偏爱含蓄的看周立波,“如果从北半球往南看,我是最后一名,反过来看,我就是第一名”,周立波表示这中间“没有谁好谁不好,只有受不受用”。
郭德纲的同行相轻、小沈阳的开黄腔、周立波开涮外地人,其实三者谁也不是以前侯宝林那种雅俗共赏的大师风范,但客观来说,对于把传统艺术重新拉回大众视野,甚至由此吸引到一些新的受众群体,可谓功不可没——不管这是不是他们的本意。
而对于自己在复出两三年之后就取得如此的大众效应,周立波“神智仍算清醒”:“海派清口能够引起整个城市的骚动,是我始料未及的。我能够红,并不因为我有多强大,而是因为这个时代需要我这样的人。”他透露,在《笑侃大上海》之后,他会在9、10月间休整“充电”。
周立波表示,自己今后还会坚持在上海演出,如果要走出去,那就是“走出国门”了,“有上海人的地方才有归属感和认同感,才能和观众产生最大程度的共鸣”,这也正是余秋雨给他的建议,“每个文化要守本位,不要老是想到全国巡演,在上海演出很好,安安静静地演出。”余秋雨建议周立波远赴美国、加拿大演出:“海派清口只需要周立波一个人,这十分轻便,这是连通一座城市和他的游子之间的最经济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