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丝绸之路》:微雕的历史

　　一条黄沙漫天的路，穿越丘陵、戈壁、沙漠、高原……从长安延伸到了罗马，全长7000公里；一条黄沙漫天的路，历练汉朝、魏晋、隋唐……从汉朝延续到了今天，历时2000余年。

　　是的，它，就是丝绸之路。

　　关于丝绸之路的意义，想必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认知和理解，无庸赘述。但是当它被浓缩到一个舞台上，靠灯光、音乐、舞姿去表现的时候，似乎就焕发了新的生命。

　　2016年4月22日，由国家一级编导杨威担纲执导，著名作曲家郭洪均担任艺术总监并作曲，陕西歌剧舞剧院主力团队倾力表演的舞剧《丝绸之路》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大剧场与观众见面。随着沉淀了岁月韵味的箫声，帷幕缓缓拉开，那一刻，所有在场的观众应该都会被惊到。

　　漫天黄沙，真的是漫天黄沙!

　　黄沙覆盖了整个舞台，在舞台灯光的作用下，这个只有几十平米的舞台突然变成了绵延千里的辽阔疆域。我看过很多部舞剧，但是舞美做到这种程度的，是第一部。

　　风、沙、人、路、夕阳……在声光电的交汇中，随着凝重的交响乐声，一幅穿越千年时光的大漠画面突然就出现在观众面前。

　　一部舞台剧的成功与否，舞美设计占据很大一部分因素。以黄紫、红蓝色调为基调，除了运用互补色达到视觉上的舒适之外，也利用色彩对人情感的影响营造了开阔的舞台空间。舞美班底太过强大，一开场就把观众拉入了剧情。除了成功雕琢出大漠落日场景的灯光，值得一说的还有结合地域特色的乐器。丝绸之路横跨亚欧大陆，途经多个国家，分布着几十个民族。每个国家和民族的传统乐器都不相同，由此营造的氛围也不相同。正是这些不同的音乐效果，才能让演员在同一个场景下诠释出不同的故事情节。

　　就在这幅略显荒凉的背景画面和古老乐器演奏出的经典背景乐里，一位孤独的行者低着头，双手合十，顶着风，踩着黄沙向着无尽的远方行走。

　　在不知道这个踽踽独行的主角该怎么称呼时，请允许我叫他行者。后来我看过很多部解读该剧的作品，有人说他是玄奘，也有人说他是张骞，甚至有人说他是马可•波罗。但我觉得他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同时，他又是任何一个人。

　　他是谁不重要。

　　我们只需要知道，他是2000余年历史长河中的一个不断行走的人。一直向西行走，像朝圣的信徒，像出使的大臣，像云游的高僧，像每一位曾在这条路上踩下脚印的人。在这位行者身上，有太多身份的重合。他是一种精神，一种坚定不移，为历史发展，为人类进步做出努力的精神。

　　在丝绸之路上行走并非一路坦途。从长安到罗马，从汉朝到今天，行走在这条历史之路上的人，要经历战争、和平、繁荣、衰败，也要经历磨砺、痛苦、幸福、平淡。所以，剧中的人物角色有王公贵胄，有游侠武士，有风尘俗人，有市井小民。每一个时代，每一片疆域应该出现的角色都出现了。导演通过对不同人物角色的安排，拉开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认真看，剧中每一个人物角色都代表着一类人，也都划分着一个时代。这个舞台像是一个时空画卷，把2000多年的人和事，7000多公里的山川地貌平摊在同一个时间轴和坐标轴上。

　　这就是舞台的魅力。

　　我们无法让历史轮回，但可以通过艺术的剧目来重现一段历史。人生如戏，同时，戏剧也映射着人生。舞台上所展现的每一个细小元素，都是艺术创作者的凝心之作。

　　一粒沙里看世界。

　　无尽的黄沙，或许正是讲述历史故事的最好场景。有信念的人在黄沙中前进，有欲望的人在黄沙中淘金，有情怀的人在黄沙中寻找……太多的作品，都把在黄沙中前进看成是高尚的，把那些淘金的市民和喧嚣的俗人看成负面典型。其实，生活是不允许有偏见的，每一个角色出现在历史上都有其存在的价值，都是生活的组成部分。

　　在本剧中，最成功的设计应该就是让形形色色的角色出现在这条“朝圣之路”上。不同身份，不同目标，不同追求，不同使命的人在一条路上相遇了，稍作停留又分开、消失。这就是真实的世界，也是真实的历史。无论是高尚的还是平凡的，尊贵的或是卑微的，看似各行其道，现实生活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交集。这与大多数文艺作品中非黑即白，界限清晰的脸谱化设计有很大差别。也正是这一别具匠心的微雕式设计，才能让跨越2000余年历史，横穿7000公里亚欧大陆的丝绸之路真实生动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本剧的高明之处不只有“真实的浓缩”，还有“琐碎的对比”。行者作为主角，在全剧中的每一个动作，遇到的每一个人和内心的每一处情感冲突，都通过琐碎的对比概括了出来。这种对比，大体表现的是静与动的对比。行者是安静的，几乎少有动作，但他一直在朝着心中的目标行走，经受了红尘的诱惑，抛弃了市井的欲望，战胜了自然的艰险和环境的恶劣；市井之民是躁动的，几乎一刻不停，他们在争斗，在寻找，在争取，骨子里充满了不安分。一静一动，两条决定剧情走向的线交织在一起，把舞剧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时间一去不回，但历史是一个圆环。《丝绸之路》穿越这个圆环，运用声光电的元素，利用艺术手法把一段尘封的历史再次推到了我们面前。或许，它不是尘封的历史，而是一直在更新，一直在延续的故事。

　　时间流逝，人会老去，路会消失，只有“丝绸之路”的艺术创作精神会让人记住，那些人、路、黄沙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