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的琴》：在下沉的社会中拔高自己

《钢的琴》剧照

　　聂鲁达说：“当华美的落叶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张猛导演的《钢的琴》，描写的就是东北老工业基地在新时代萧索的末路工人，他们没有了荣耀，失去了中心舞台，依旧坚持着梦想和希望，歌唱着生活，虽然那生活带给他们太多苦涩与欣喜。中国整体在崛起，但是局部在下沉，尤其是今昔对比之后的东北。

　　王千源要在生命中证明自己，他的朋友们也是如此，张猛与他们一起一夜成名。张猛被媒体和影评人迫不及待的命名为中国电影的希望所在，这不仅仅是连续在东京和上海获奖，更重要的是张猛不调戏资本、观众和现实中国，《钢的琴》很有地域文化特色，却不为东北背景所局限。此前，王兵导演的纪录片《铁西区》已然为本片做了背书，观众很容易就进入状态。

　　《钢的琴》有着强烈的仪式化风格，下沉的社会、骚动的个体、涂鸦般的生活，在以铸就山寨钢琴的过程中，令观众欣喜莫名。本片讲述了钢厂下岗工人为了女儿的音乐梦想而不断艰苦努力，最后通过身边朋友的帮助用钢铁为女儿打造出一架钢琴的故事，通过小人物幽默与艰辛，展露一段感人至深的亲情和友情。从这段简介中，可以看出本片既是文艺的，又是商业的，归根结底是对旧时代的缅怀、与现在进行充满变数的勾兑，以试图在光辉岁月最后的余晖中，树立起自我形象。

　　钢琴，是王千源与女儿之间达成的契约，虽然并不稳定且一厢情愿。买不起、偷不成，自己动手来造，这个过程，凶猛直接、合乎情理的打通了任督二脉，形式与内容达到相对圆润的成熟。《钢的琴》有如中国版的《地下》，小人物的情感冲突激流，他们的高歌漂浮在时代的上空。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当年孔子的喟叹和怅惘，也许张猛也有，他让镜头中的产业工人于下沉的社会中拽着自己的头发拔高自己。

　　不二话，干就干，成就成，绝不三心二意。即便王千源的老友们，都有各种各样的小九九在打，其实质都没有根本的拒绝，都在等待王千源能够找到一个足够的理由，让他们回到实现梦想之时空。《钢的琴》让我想起《枪火》，都是为了一个任务，一群几乎相忘于江湖的朋友，汇集起来，创造性的升华平凡的人生。人生之大幸运，在于能有知己，否则便是无尽的寂寞，纵然有千般繁华，也只是虚空中的焰火。

　　在我看来，《钢的琴》最大的贡献，是对镜语对悲喜的表达。王千源在盗窃钢琴失败之后，怡然在星空之下，陶醉的弹钢琴，那份迷恋很真切。秦海璐(官网)(在线看影视作品)在各种红白喜事中的高亢嘹亮的歌声，歌词的能指与所指连番多层次的抽离与还击。正如出自《诗经·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青青；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句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这样评到“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张猛来自东北，曾经为赵本山(空间)(在线看影视作品)做小品导演，电影处女作是范伟(在线看影视作品)主演的《耳朵大有福》，主人公是落寞的刚刚退休的老工人，很滑稽的穿过熟悉而陌生的灰色工业之城，最终带着无法找到新工作的失败感结束。时代的进步，究竟应该如何去讴歌？进步中的遗憾，是否需要放大去揭示？《诗三百》分风、雅、颂，大小雅和颂的数量并不多，风倒是主流。唯有真正重视“风”，无论是风光、风流还是讽喻，对于执政者还是民众，要么是间接接触民间、要么是直抒心意。假如八根指头都舒服了，那么二根指头的不爽，就会对时代举起，那是“二”，不是“V”！开放的时代，应该让有问题、有意思的二，占据八成的舆论版面、艺术创作和心灵空间，绝对不要只去歌颂那高度概括的八。

　　张艺谋(在线看影视作品)、陈凯歌(在线看影视作品)、冯小刚(在线看影视作品)之后，宁浩和陆川是寂寞的。寻找下一个，甚至下一波的明星导演，是整个电影圈共同的焦虑所在。也许张猛能够进入这个行列，说的只是也许。《钢的琴》中，张猛与时代之间的距离拿捏得当，既能猛然贴上去，又能随时抽离，狂舞热切的草台班子演出与铸造，显然懂得喜怒哀乐，深刻理解王千源、秦海璐们的处境。对中国现实能够做现实主义阐释的导演，本身就是非常稀罕的。中国的青年导演，多数参考美国、西欧、日韩、港台，张猛从苏东电影吸收灵感很是坦荡。高昂宣泄的斯拉夫配乐，神经质般的镜头平移和下沉，都说明他的偏执狂本性难移，巧妙之处在于执行力确实能够让观众接受。

　　云飞扬（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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