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先知 胡钰 北京报道
“不播广告,广告提成这块儿的收入没有了,台里所有人的收入肯定都有影响。”4月19日,重庆卫视记者王楠向《华夏时报》透露,她所在的栏目在重庆卫视里算是效益比较好的,不过从3月1日开始不播商业广告后,她和同事的收入就开始直线下降。重庆卫视记者工资构成以前是基本工资加五险一金,加稿费,加广告提成,外加福利,现在不播广告了,收入自然会下降。
事实上,重庆卫视改版以后,像王楠一样遭遇降薪的员工不在少数。
重庆卫视的改版是全国卫视改版的前奏吗?
“冬天”来了
据《北京日报》报道,改版前,重庆卫视每天播出的商业广告时长近300分钟,去年一年广告收入3亿元。为支撑红色卫视的发展,重庆广电集团还有11个频道可以市场化运作,重庆广电集团将通过综合经营,自身平衡掉1.5亿元,剩下的1.5亿元由重庆市财政拨款。因为重庆广电集团自身要平衡掉1.5亿元收入,重庆广电集团目前内部压力重重,裁员、降薪就成了题中之义。
重庆卫视改版一个月以后,收视率也出现大幅下跌。在刚刚出炉的3月收视榜单上,重庆卫视在全国范围内排名第34位,在省级卫视中排名第22位。
对于广告收入的下降,重庆卫视已经做好了“过冬”的准备。
“外界的相关传言属实,降薪和裁员确有其事。”重庆卫视新闻频道某栏目制片人王良告诉本报记者,“几乎所有的栏目都受到了影响。”他所在的栏目一线员工的收入现在每个月减少了大概500元左右。
据了解,因为重庆卫视停播了商业广告,广告中心就成为了多余的部门,目前主要是广告中心在裁员,其他部门还没有进行大规模裁员。
因为王良所在的部门是新闻中心,在台里算是重点的部门,所以受影响不算太大,而其他部门受影响比较大,比如原来的频道运营中心,降薪幅度就比较大。此外,重庆卫视的一些公司化运作的节目受影响也更明显一些。
重庆卫视栏目编导王阳也向本报记者反映,目前重庆卫视广告部已经裁员20%,一线员工降薪15%,二线员工和领导层已经降薪30%。
“马上又要改版,钱少了,任务多了,谁都有危机感。”王阳笑言,大环境如此,只能适应,一线员工有的降薪幅度大概2000元左右,大家压力都很大,在重庆吃电视这碗饭不好混,实在混不下去就跳槽。
“至于重庆市财政款项,目前我没有听说是否已经拨过来。”王良说,现在台里不给人,也不给钱,他们的节目还得继续做。
“这段时间简直就像是过山车一样,每个节目的命运都是风雨飘摇。”据王良透露,最近重庆卫视节目风格变化很快,一会说要改,过段时间又说不改;今天说取消,过段时间又说不用取消了,他们现在不知所措,不知道节目到底要怎么改。
虽然王良负责的是专题性栏目,但他最近也感觉到改版对栏目的冲击非常大。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王良还在外地拍片。他苦笑说,虽然改版了,收入有所降低,但是该干的活还得干,当他们返回单位时,这个自己负责的栏目是否还存在都不好说。
“变脸”缘由
据悉,重庆卫视此次改版的突出变化体现在不播出商业广告,减少电视剧和外购外包节目,增加新闻节目,自办文化栏目、公益广告和公益宣传片几个方面。
对于重庆卫视不播放商业广告、减少娱乐节目、增加公益性节目的做法,重庆市市长黄奇帆在今年两会期间曾坦言,此举使得重庆卫视一年广告费损失3亿元左右。
不过,黄奇帆表示:“这是一件神圣和应该的事,不播放商业广告,只播放公益性广告,这也是一种国际惯例,美国、日本等国都有这样的做法。”“我们实际上回归了一个社会管理的本源。(改版)这件事很神圣,代表了一个社会的意愿,政府要对公益事业、对社会保持主流的导向。”
重庆广电集团相关负责人表示,未来,重庆卫视将继续坚持“我爱中国红”的频道定位,秉持“国家高度,重庆特色,大众需求,艺术魅力”的理念,打造系列精品节目,力争在有限的时间里传播更多更有价值、更富文化含量和知识含量的电视作品,让思想穿越时空,演绎“中国红”的丰富内涵,切实发挥好主流媒体引导社会、传播知识、教育人民、推动发展的责任。
据本报记者了解,首次提出禁播商业广告的人士并不来自重庆。今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主持指导委员会副主任方明在天津代表团参与审议政府工作报告时建议,央视一套和各地方电视台首套节目应全部禁播广告,以公平的姿态投入到新闻报道工作中,实现做纯新闻的目的。
在听说了重庆卫视禁播广告的做法以后,方明认为,既然重庆卫视已经开了先河,是不是中央一套也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可以不播广告,改做纯粹的新闻频道。而这,正是业界和公众最为关注的问题。
同行的冷眼
其他卫视台是否会效仿重庆卫视的做法?不久前的一则微博带给了人们更多的遐想。
“CCTV-1及各省卫视不播广告正在被考虑中。”4月10日12点41分,湖南卫视广告部策划总监姜朝晖微博名称“隔世的喇嘛”在个人微博中发布了此条博文。
但央视一位制片人告诉本报记者,央视内部并没有这个传言,姜朝晖的说法不大靠谱,因为中央电视台大部分的广告收入都在一套,停播商业广告不符合实际,央视肯定不会同意。
湖南卫视北京中心人力资源部经理王新华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并没有听台里说过要禁播商业广告的事情,也没有听到类似的传闻。
不过,本报记者致电湖南卫视总编室,相关负责人却表示,今年湖南卫视将会推出一系列红色节目,包括几部红色电视剧和晚会。其实,湖南卫视前几年一直也有这种类型的节目。今年是建党90周年,红色节目的数量会更多,但至于整个台是否将有大的改革方向,“没有听领导说起过。”
姜朝晖的同事吕小姐认为,重庆卫视的做法只是个别现象,不可能全国的卫视全部那样做,湖南卫视不可能禁播商业广告,最多可能是在某个时段会播公益广告。
吕小姐还向记者透露,湖南卫视去年年底招标就达38亿元,今年突破50亿元应该没问题,如果湖南卫视要停播商业广告的话,很多人就要失业,当地政府也不会支持这样干。
安徽卫视公共频道一位主编在私下里对本报记者称,对于省级卫视停播商业广告的传闻自己感觉不可思议,他个人认为安徽卫视也不可能那样干。
面对全国复制重庆卫视模式的传言,广电总局也表示“不知情”。
公益商业水火不容?
对于重庆卫视的改版实践,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院长喻国明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认为,改革必须要有新鲜事物的植入,重庆卫视现在搞的模式看不到这一点,重庆卫视模式也绝不是欧洲公共电视台的模式,欧洲的模式不是政府拨款。“公共电视台在不同国家有不同的模式,中国的公共电视台正在发展的过程中,而重庆卫视是在走回头路,违反媒介的发展规律。如果中国的电视台都像重庆那样回到原点,我国也就不用改革开放了。”
“做公益电视台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需要很强的经济实力。”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袁方告诉本报记者,国外运作成功的公益电视台虽然没有广告,但要收取收视费,以保证优质节目所需的大量资金,国家补贴只是很小一部分。而且,国外公益台基本是以新闻为主,提供及时信息是其最核心的服务,也是价值所在。而这样高要求的新闻服务目前只有央视新闻频道能做到,地方卫视没有实力做成功。
袁方认为,目前对于公益电视台的认知存在误区。“不播商业广告就是公益台,播了商业广告就不是公益台吗?这两者之间不存在必然关系,公益台究竟应该提供给民众什么样的服务,这才是关键。”
袁方曾主导策划了湖南卫视《超级女声》,并主持改版过央视多个频道。他坦言,如果真的要做公益电视台,仅靠政府是养不起的,先抛开节目制作费不说,仅落地费一项就耗资巨大。目前各省级卫视要在本省之外的一个地区落地,即进入当地有线电视网,都必须缴纳几百万的落地费,要达到全国覆盖,每年就要掏2亿元左右。
其实,早在七八年前,国务院相关研究机构就主持研究过是否在央视一套禁播商业广告的课题,最终的结果是“不能不播”。中国地域太大,如果没有一个强势覆盖全国的频道来为企业做品牌宣传的话,对中国经济发展会有损伤。如果不能在最佳的全国性平台上做广告,只能选择地方性电视台,企业的品牌传播成本将大幅上升。
据了解,目前国内电视台的生态循环是,制作好节目吸引广告主,广告收入再反哺节目制作和电视台运营。以央视为例,其2011年黄金资源广告招标预售总额达到126.687亿元,但支出也相当可观,央视目前每年播出节目20多万个小时,用于自制节目和购买节目的投入高达数十亿元。
对于来自同行和学界的质疑,重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何事忠也表示,有议论、有波动都很正常。“大家对重庆卫视的认识、对节目的认同还有一个过程,随着节目进一步办精办好,自然会赢得越来越多人的理解和支持。”何事忠说。(应采访者要求,文中重庆卫视员工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