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国家大剧院出品的首部大型舞剧作品《马可·波罗》，在庆祝国家大剧院三周年的庆典演出中与观众见面。从这部四幕舞剧的整体艺术呈现上来着眼，该剧的制作是符合国家大剧院推出自创精品的艺术定位及其公共形象的。这是一部整合了社会各方力量而推出的作品，凝聚着整个创作团队的心血和智慧，让人对国家大剧院的舞剧生产能力有了扎实的认识和了解。
从剧本上看，虽然故事带有明显演绎成分，但所反映出来的合理性以及在此之上所产生的故事逻辑和人物关系尚算令人信服。这是该剧克服的难点之一，即通过艺术处理的手段，使得本来有些牵强的故事和人物产生一定的合理性，这种合理性体现在以人物情感为突破口。因此，该剧将马可·波罗与中国公主之间的情感关系放到了全剧的中心位置，且发展出相关的逻辑关系。显然，这样的处理较为聪明，将观众的视角引导到人物的命运与情感的抒发上，由此避免了观众追问故事细节而带来的尴尬。当然，尽管如此，这个问题仍是该剧面临的最大挑战，它仍然会面对着关于剧中人物关系是否牢实、情感发展是否有序等问题的诘问。这些都应是该剧在日后的不断完善中，需要思考并解决的重要问题。
这部涉及古今中外各种信息的舞剧作品在艺术处理上，需要解决的难题的确不少，但首先需要考虑的是这样两对关系的协调与处理：元代文化与当今蒙古族文化的关系、中西文化之间的关系。编创者们在这两个问题上所秉持的态度和做出的解决方案，我以为，正反映出他们在艺术智慧上所企及的高度。
舞剧故事的时间背景设在元代，我们看到编创者们在舞剧呈现的各个环节，如音乐、舞蹈及舞台、服装等方面均大量使用了蒙古族的文化元素，从而以鲜明的蒙古族文化气质来作为原态文化表达的一个基础，达到了强化舞剧艺术风格和气质的目的。特别是一些舞段的设计和安排，看得出编创者们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舞蹈界的人都知道，元代舞蹈已无活态形式流传至今。因此，没有人能够从现成的舞蹈形态中获取元代舞蹈文化的信息。那么，如何运用今人的舞蹈观念来勾勒出那个特定时代中的舞蹈气象和人物表征，自然成为该剧所必须解决的难题。于是，我们看到在舞段的动作设计上，该剧编导在元代具象舞蹈形象的基础上配以蒙古族舞蹈动态形象，来组接我们对于元代舞蹈的认识。以上述两种资源来重新结构舞蹈语言，让动作的铺陈既具有了古时风貌又点明了地域色彩，古意与民风兼得，说明性与审美性完美衔接，进而较好地把握住了该剧舞蹈语言所特有的艺术定位和风格，让这一环节成为该剧的一大亮点。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蒙古族独舞“盅碗舞”的加入，为全剧增色不少。不过，虽然演员的精彩表演获得了观众的满堂喝彩，但还是需要再动些脑筋想想办法，以避免由于时代差异而带来认识上的错觉。
另一对关系——中西文化之间的关系，也是该剧需要解决的难题。故事发生在中国的元代，而其中的男主人公来自13世纪的西方。这样一来，男女主人公一个姓“西”，一个姓“中”（而且还是元代时期的“中”）。如何在动态上既能展现出他们独特的艺术气质，又能揭示出鲜明的时代感、给人以准确的时空信息概念，这方面成为帮助观众尽快融入该剧情绪氛围的重要环节。用芭蕾的舞蹈语言来表现来自意大利的马可·波罗，怕是最为自然的选择了。只是仍然需要思考的是，芭蕾问世于16世纪，在19世纪于俄罗斯达到其美学高峰，并形成其最终的完形美学范式。用这种醒目而特定的舞蹈语言来表现一位先于这种舞蹈形式而存在的人物，不是说不可以，而是说需要仔细斟酌它符合情理的表现方法。而一“中”一“西”的两位主人公在双人舞中如何交织，他们之间的舞蹈对话是否贴切、协调，这样的交流又能达到怎样的情感交融与宣泄，这些问题倒是都能吊起人们的观赏胃口和想象空间。面对如此挑战，窃以为，舞蹈编导们的任务完成得相当不俗，因为那些双人舞既传达出其所要完成的表现目的，同时又很具美感和新意。其实，这里“中”“西”能够充分交融的事实，从深一层的含义上来考察，与中国舞蹈业已形成的西化的表达方法不无关系。中国的舞剧创作，虽然自发轫以来一直都有“民族舞剧”的称谓，但无法否认的是，中国民族舞剧的创作方法和实践模式并非为中国所固有，它是一种借鉴西方并自我创造、相互并举的一个成果。因此，在我们已经颇为熟悉的表达方式中，容积着较重的外来因素。这种处理，会让我们在表达方法上与西方的文化观念很搭，这也正是《马可·波罗》这部舞剧的语言交流方式，从而形成了剧中男女主人公在双人舞段中的珠联璧合、浑然天成。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该舞剧的表演团队——中国东方演艺集团之中国歌舞团。这个表演团队在该剧中以整齐的阵容和到位的演绎，给观众以焕然一新之感，让人很意外。众所周知，该团自改制以后，经历过各种曲折，甚至走过弯路，虽然也有一些剧目在不断问世，但其不断弱化的观念意识和艺术水准，成为业内人士不断诟病的焦点。“国家队”何时能重整旗鼓再创辉煌，让该团撑得起“中国”二字的分量，成为很多人内心中的渴望。而此次该团舞者在《马可·波罗》中的完美亮相，不仅是一次集体的“亮剑”行动，更以崭新而充满青春豪气的气势，一扫颓势，不负“国家队”所应具有的地位和水准。这是个良好开端，它预示着这支队伍将凝聚各方力量向着正确方向不断前行。因此，让观众重新认识到、感受到这支队伍的力量，同样也是《马可·波罗》的一大收获。（文/江东 来源/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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