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司马迁的《史记》在写到孔子及其弟子时,将最传奇的一笔涂抹给了子贡。在诸侯争霸、群雄逐鹿的春秋时期,子贡(端木赐)以孔门弟子中最具务实精神的外交家而名载史册,又以干练通达的行商做贾之术傲然行走于乱世之中。同时,他又是孔子虔诚的信徒、儒学忠诚的守望者。这穿行于那个特殊时代的矛盾凝结于子贡一身,赋予了这一人物独特的戏剧性。在其他艺术形式对子贡的刻画缺位的时候,林兆华、易立明、徐瑛将子贡的故事搬上话剧舞台,无疑有着不凡的意义。
在12月展开的“林兆华戏剧邀请展”中,作为压轴大戏的《说客》是崭新亮相的剧目,它也是编剧徐瑛“春秋三部曲”的完结篇。在《刺客》里,豫让沉陷于义气与正义的激烈冲突中。在《门客》里,程婴沉陷于忠诚与人性的纠葛矛盾中。而在《说客》里,集当时最成功的商人和最精干的外交家于一身的子贡,也最终不得不迷失在历史的悖论中。“一个到处宣传和平的人却引发了世界大战”成为全剧最具锋芒的主题,并在戏谑的表达和喜剧化的表述中从历史的纵深处走出,观照了现实意义。
剧本的结构采取了最传统的线性叙事,从齐军围鲁、国难当头开始,引发了第一场孔门师生辩论的群戏。子贡卓尔不群的才干不仅在辩论中显现,也得到了老师孔子的首肯,从而领命出使,担负起拯救国家的重任。随后的情节基本按照史书中记载的子贡游说路线而进行。子贡先往齐营稳住齐相田常,却被要求去说服吴国出兵。进而南下吴国,通过伯嚭晋见吴王,又被要求去越国解决后顾之忧。进而东下越国,晓之以理,说服越王出兵助吴。最后取道晋国,挑动晋国也参与战事。戏剧性的结果发生在子贡奔波的尾声,鲁国得救了,天下却因此大乱。本来担负着和平的使命、作为以仁爱为价值观的孔门弟子游说列国的子贡,却成为搅动天下战事的元凶。这种历史的反讽击穿了子贡孤傲自大的灵魂,并最终将他带入了反思中。
可以说,这种从历史中提炼出的矛盾和讽喻贯穿在《说客》的始终。乃至在大幕一拉开,一群鲁国的百姓在舞台上左右奔走,时而在“主战者”的振臂高呼下鼓噪杀敌,时而在“主和者”的劝告下退下。全剧最富创造力的地方在于,将孔门大弟子子路作为子贡的对比人物,跟随子贡同行。剧中的子路由电视剧《家有儿女》中饰演爸爸的高亚麟扮演,他颇富喜剧性的演绎某种程度上甚至抢了主演濮存昕的戏。剧中的子路单纯、憨厚、快人快语,时常把老师的“语录”挂在嘴边。这些都与精明、干练而又目空一切的子贡形成了性格上的反差。两人在路途上的争执和斗嘴让人仿佛在欣赏一段段对口相声,不仅活跃了历史剧严肃的气氛,也从侧面映射了子贡之行的内在矛盾。直至最终子路为救子贡而死,将这种矛盾升华到了悲情的层面。子贡的反思也更为深刻——不仅反思自己,也反思战争、政治、生死和儒学。他在剧中自嘲“我就是个大混蛋”“混蛋长寿”。在结尾处,群声齐唱对子贡出使的赞歌,子贡高喊“别唱了”,却被淹没在“子贡出马、保国卫家”的歌声中。
导演林兆华说:“《说客》我最钟爱的其实更多是民俗的东西。”为了排演该剧,剧组请来了作曲家郝维亚担任音乐制作,这是林兆华第一次为了一出戏邀请专人制作音乐。郝维亚在该剧的配乐中加入了笙、笛、箫等传统乐器,并现场演奏,制造了厚重的历史气氛。另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子贡和子路在旅途中饥饿,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了山东特色食物——大饼卷大葱,让人捧腹。(文:成长 来源:中国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