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华说,香港人几乎要将张曼玉(在线看影视作品)封圣,称为圣玛姬。这话放在王菲身上,同样适用。
关于王菲和她的复出,和她的歌声,我们还能再多说些什么?和这个信息时代的其它事件一样,王菲复出演唱会,是一场事先张扬的娱乐盛事。“女神,天后,传奇,我们时代最后的好声音”,从传出复出消息的那一天起,这场演唱会就被赋予了过多的意义;3D技术,巨型LED屏幕,冰川,彼岸花……一切都极尽这个时代舞美技术之奢华。在真正踏入10月29日的五棵松体育馆之前,每个买票的人,脑子里都被灌输了过多的概念。以至于,让很多人觉得,去看王菲,不是去看演唱会,而是要去一座神庙,亦或者,是去看一个传奇。
她自然是一个传奇。
入场时已经迟到了。照例有黄牛围上来,要把手里的票推销给我,只是这一次,他们多了一句话:“你赚到了”。口气里甚至有心疼。
也在入场时,负责安检的人员说:快些,也许你最喜欢的那首歌已经唱过了。似乎人人与有荣焉,人人都觉得,自己在参与一个历史时刻,一个历史大事件的创造。
过去的十几年间,有谁,没有在卡拉OK里唱过这个女人的歌呢。不论从哪个角度看,王菲都是上世纪90年代娱乐工业最成功的制造之一。
可最成功的,还是她个人的故事。一个从内地到香港,再到美国,再回到香港的灰姑娘的故事,一个在爱情中屡受伤害却又坚持自我,最终觅得真爱的勇敢女人的故事。
人人知道她早年和窦唯恋爱,为他住四合院,为他倒马桶;人人知道她离婚后灰心失望,说,男人反正都花心,不如找个漂亮的,和小谢恋爱,成为姐弟恋先驱。人人知道她遇到李亚鹏,李嫣却是兔唇。
没有哪个歌手像她一样,每一时期的歌和个人状态那样对应。和窦唯在一起时,“一切都好,只缺浮躁”;有了孩子,便为她唱一首《童》。
她的制作人梁荣骏曾说她做唱片的风格:“一直以来,阿菲的每一张唱片都没有计划走什么路线或者部署,包括新一张唱片。每次都是不断听歌拣歌,到录音时就根据当时情绪、环境气候去制作,从不计划用什么风格,只要做得舒服就可以。”
别人是在戏里中演戏,她却是把人生当舞台。以至于我们在KTV中唱她的歌时,总觉得把她的人生唱了一遍。
可是具体到一个女人,这其中,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甘苦。
始终记得一段很少被人提及的素材。那是香港人黎坚惠眼中刚和窦唯离婚之后的王菲:“离婚之后,我发觉她的样子变了。像化妆ZING当年说超模CHRISTY TURLINGTON–“你觉不觉得CHRISTY丑了……不,不是丑了,而是像掉了灵魂一样,会不会是拍照拍得太多(十几年),灵魂被摄影机摄干了?
黎坚惠说:“我猜想王菲的样子变了,是因为灵魂深处,有些部分掉了,或死了。”
亦记得2005年格根塔拉草原音乐节,采访窦唯时,他曾说,他和王菲分手,是娱乐工业的一个“阴谋”。也许敏感的人都容易将事件戏剧化,可我当真记得,那天天很蓝,我的胳膊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其实王菲的演唱会,真的很安静。她只是站在那里唱歌,走两步,理理裙子,更多的时候,一动不动。她的眼睛大多数时候是闭着的,因为专注。
她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她从来都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刚入公司时,她在公司里,问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来唱歌,还需要去外边做宣传?”“为什么媒体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他们什么事?说话直接,纯粹北京人的表达方式,香港人并不是很理解,也不符合他们心目中的娱乐偶像的定义.。为王菲担任过唱片监制的香港音乐人梁荣骏曾这样说。
于是,1993年的唱片,就叫做《十万个为什么》。
大屏幕上不断地打出她各时期的脸孔,还叫王靖雯时期的,《浮躁》时期的,《只爱陌生人》时期的……最终,是一张美丽的,似人间又不是人间的脸。意寓重生。
这场演唱会最成功的地方,不是其它,正是曲目的编排和结构的划分“春,夏,秋,冬,重生”。道尽四季轮回,亦道尽一个女人的一生。
相比红磡时期的活泼灵动,《浮躁》时期的喜悦飞扬,6年前的成熟伤感;五棵松时期的王菲,声音里,空灵之外,更多的,却是眷恋和深情。她已不年轻,举动中,有人间烟火气。如同她的名为VEIGGIE的微博,絮叨的更多的不是文艺情怀,而是生活中的琐碎事情
可惟独那烟火气,却才让我们觉得,她的可亲近。有了那烟火气做底子,空灵才更显飘渺沧茫。
第一天她的状态不好,唱破了音,慢慢地,慢慢地,状态才恢复,嗓子才打开。
她也是人啊。
黎坚惠说,“人人都有这种机会,我们遭到极大的伤害或挫折,体内的某一组细胞也遭到损害,不服气或不放弃的会死而后生,像大难过后必有后福,活得更好更强更健美;可是选择退避或妥协的,灵魂慢慢被腐蚀枯萎,一蹶不振。”
至于王菲,从她站在五棵松舞台上的那一刻起,她便给了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她唱的,早已不仅仅是旋律,而是自己的青春,和自己的整个人生。
一个女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成为传奇。
制作人梁荣骏说:“王菲的特别之处,只是忠于自我。”
“我的麦,你一定要出声。”
不知为什么,关于王菲的各种信息里,我始终记得的,却是这一点。那是6年前她的演唱会,万众期待,上台之前,在黑暗里,她却这样对自己说。
其实她的演唱会,真的没什么。她就只是在唱歌。她就只是爱唱歌。
马戎戎(《三联生活周刊》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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