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前程》的幸福 为何不能令人动心

　　林奕华在台下沉浸在《命运建筑师之远大前程》里“女人天生就是一座建筑”、“幸福是不是就是一个房子”、“瞎了眼反而更看得见真爱”这类哲思的时候，观众席依稀有了躁动的苗头。戏正在进行，男人与女人还在不断相遇，可是我们的耐心就快要到头了。

　　林奕华永远很有道理，他的戏与他的人和文字一样，即便有多角的恋爱和复杂的阴谋，也都是干干净净的，这大概就是他讨喜的原因之一。但是就像所有的好人一样，享受他的好，就得忍受他的啰嗦和说教。

　　作为林奕华“城市三部曲”的收官之作，故事像编剧张艾嘉小姐一样很文艺。三个主角，三条线索：天才建筑师摩西，希冀从虚拟生活中获得灵感，造一座“理想家园”；李心洁扮演的“宝贝”被摩西雇来充当缪斯女神启发灵感；“宝贝”和“小鬼”是一对默契的搭档，他们被人雇来做“托儿”，专扮完美情侣，在新房、新车销售时，展示他们的幸福，感染渴望幸福的顾客买下顶级住房或豪华跑车。在真真假假中，他们把“幸福”演到极致，却在现实生活中渐行渐远……

　　可惜的是，线索一任支离破碎，情绪偏不尊重舞台剧规律。剧中人物不是对着空气说话，就是对着房子抒情，几乎没有对手戏；灯光忽明忽暗，频繁呈现的“定格”制造出类似文艺片的镜头感，却失去了戏剧的场面感；还有过多想要表达的主题，想说得太多，反而都没说清，怪不得有观众说这是一出没“戏”的戏。

　　由此，我大概能够得出“不动心”的理由：再美丽的爱情故事，再深刻的幸福哲学，没有找到符合舞台呈现的结构方式都会变得漫长。作为优秀的戏剧导演，林奕华擅长的“都市型”作品于这两年内地戏剧舞台泛滥的“白领戏剧”而言算是一面照妖镜。在他的舞台剧《西游记》中，唐三藏和孙悟空成了夫妻，每当老公做事不如老婆意时，老婆就会念起紧箍咒，这咒语有趣地反复着一句话：“我都是为你好！”在令人惊艳的《包法利夫人们》里，林奕华拷问观众的内心：我们为什么不快乐？又为什么孤独？我们如何承担？又在哪里放逐空虚？看得文艺青年们又笑又哭，然后买票看第二遍，再写信问他“包法利”什么时候能再来演一次？

　　林奕华身上有一些特质、一些敏感，让他的作品总能抓住都市男女的神经。他说过“舞台剧除了娱乐之外，还必须呈现一个视野”；他也说过“我们多多少少都是‘文化侦探’，必须要有一种嗅觉，把感觉到的东西用大家都能明白的一种方式传达出去。”

　　对！用大家都能明白的一种方式。可是这次，反复看着李心洁的裙摆旋转出优美弧线的观众，在东方艺术中心剧院舒服的软垫椅子上，虽然也会呼应台词笑一笑，但似乎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深深触动。演出结束已是晚上10：45，林奕华和演员们照例出来谢幕，观众再次欢喜起来。看来，上海观众还是很爱林奕华的，等着他的下一次。

　　最后说一句。张艾嘉小姐，不如把往内探求的心思花一点在结构戏剧的努力上吧，没有“戏”的戏剧只能在情感空间上趋向狭窄。编剧还真不是好做的！（本报记者 陈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