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雯丽《我们天上见》：繁华落尽见真醇

小兰和姥爷

刘烨饰演武术教练

　　是我们早已习惯了银幕上的刀光剑影抑或现代技术的感官刺激，还是都市的喧嚣掩盖了那飘散着泥土芬芳的童年回忆？是路人的神色匆匆让你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愧做停留，还是我们真的急于寻回那份久已被生活淹没的感动？

　　不论你是否珍惜那洒满金色的时光，不论你是否留恋那缀满露珠的梦一般年华，在电影《我们天上见》中，你都能看到自己儿时的影子，也一定会被那个目光浑浊、步履蹒跚，却爱你胜过这世上一切的老人所感动。

　　作为著名影视演员蒋雯丽执导的首部影片，也是她个人的半自传式电影，《我们天上见》于4月17日在百周年纪念讲堂上映。影片讲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父母在新疆农场参加建设的女孩小兰，与年迈的姥爷相依为命的故事。

　　明净——旧时的空气

　　麦乳精、蒸汽火车、搪瓷杯，有些硬气的蚌埠方言，还有那伸向远方的铁轨，一切事物都在传达着属于那个激情年代的气息。然而就是在那个热情似火的年代，一个白衣蓝裙的清瘦女孩撑着大大的雨伞穿过薄雾，沿着铁轨缓缓走来，稚气的脸上写着平静，还有，淡淡的忧伤。

　　她的生活里没有父亲的严厉，没有母亲的呵护，没有一个双亲家庭该有的一切。有的，是同学们不时的挑衅、对远方父母的牵挂与看似并不浓重的思念。好在，她有姥爷。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头发稀疏、牙齿脱落，却会给小兰编辫子、洗澡、冲麦乳精，甚至跳上平衡木扮美猴王哄她开心。有时，他也会板起面孔，让小兰恭恭敬敬地拿来戒尺，严厉地教训她，打上几板子，于那戒尺的抬起、放下间，老人的眉心却是一颤。

　　尽管以至亲的祖孙情为讲述对象，本片的配乐却相对保守，没有弦乐的缠绵甚至也没有吹管的悠扬，有的却是打击乐器叮叮咚咚风铃般的清澈回响。这让人联想到乐曲《童年的回忆》开头的部分，同样是清新的，弥漫着童谣的味道。蒋雯丽导演曾在介绍影片配乐的时候说，片子的配乐在最后一次剪辑时全部换了一遍：“原来的版本太煽情了，最后换成了现在这版乐曲。我希望电影靠情节取胜，而不是音乐或别的什么。”

　　真情——最好的编剧

　　这真的是一个操劳的老人，对于小兰，他既是父亲，也是母亲。然而他深知，自己做得再多，也无法补偿这个女孩没有双亲陪伴的童年。他只有尽力而为，如是而已。

　　学习体操的小兰总是对体操房里同学们说她是“业余的”耿耿于怀，由于不是专业运动员，她被老师白眼相向，甚至无法获得统一发放的训练服。姥爷带着她去商店，买下了一件蓝色的无袖泳衣，又在灯下一针一线改装，换来了小兰幸福的笑容。穿着用裤腿改成袖子的“练功服”，小兰在同学中挺起了胸膛，骄傲地做着一个又一个炫目的技巧。

　　姥爷常常在写字台前奋笔疾书，而后镜头一转，夕阳西下，藤椅上的姥爷慢慢戴上花镜，展开手中刚刚写好的信纸，读了起来。那是远在新疆的妈妈“写”给小兰的，“小兰，要‘坚守阵地’，好好和姥爷在一起啊”。面前的女孩边听边开心地跳着皮筋，皮筋的一头绑在姥爷腿上。这皮筋也是姥爷用废旧自行车内胎为小兰剪的。

　　生火做饭、购置油盐，还有仔细的沐浴更衣。几年过去了，依然是那几件平凡而琐碎的事情，然而，二人的角色悄然对调。曾经稚气未脱的小丫头，而今已是独立能干的少女；曾经硬朗结实的姥爷，此时却逐渐失去了知觉。时间仿佛生命的闸门，那个衣来伸手，要姥爷洗澡、盛饭的小兰不见了，眼前是一个坚强懂事的小兰。虽然她也会切洋葱切得泪流满面，她也会提水提得洒了一地，然而，姥爷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姥爷。她已经学会出门时架起姥爷虚弱的肩膀，也已懂得为姥爷把鱼刺挑净，再用戒尺“逼”着心疼她的姥爷把鱼肉咽下。

　　生命——意义无需诠释

　　也许死亡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讲太过沉重，然而，小翠姐的突然离世仿佛在小兰心中敲响了警钟。从脱落了无数颗牙齿的噩梦中惊醒，小兰悄悄来到姥爷床边，试探着姥爷的呼吸。她微微颤抖的手迟迟不敢伸向姥爷，仿佛稍一疏忽，姥爷就会永远地离她而去。

　　终于从妈妈在新疆的第一封来信中，小兰看出了端倪，原来近10年来，姥爷为她读的信都是精心伪造的。妈妈和爸爸并不如意，新疆的状况远没有她脑海中那般美好，瓜果飘香，沙漠绿洲。望着身边“熟睡”的姥爷，小兰背过身去，眼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她用力捂住嘴巴，不想发出声响。这时，姥爷的大手却落在了小兰的肩上。

　　终于，姥爷心爱的兰花枯了，叶片耷拉着。小兰在屋子的墙壁上画满了兰花，然而姥爷还是带着对小兰无限的牵挂去了。雨中，送葬的卡车没能在小兰身边停留，小兰也没有看到姥爷的离去。

　　然而姥爷的小兰却真正长大了，她知道爸爸妈妈就快回来了，她知道姥爷在那边会碰到舅舅和许多亲人，她还知道，她和姥爷，最终会在天上见面。影片就像一幅白描的生活小品，繁华落尽，没有波澜起伏甚至没有浓重的色调。萦绕其中的人间至情，却是影片给予我们最宝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