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物周刊：电影界的报喜与隐忧

　　或许眼下的急务是做大市场蛋糕，哪怕方式粗放一点，但领导在报喜的时候，也不妨报点忧——即便是两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也照例要讲缺点和困难的

　　程西泠

　　2009年可算中国电影的大喜年。电影局局长童刚最近指出，中国电影克服了全球性金融危机的影响，保持了强劲的上升势头。全年故事片产量达到456部，比2008年增长50部；全国城市电影票房收入62.06亿元，同比增长42.96%；国产片票房占全年总额的56.6%，连续7年超过进口片。

　　童刚还专门表扬了《建国大业》：在思想和审美层面与现代观众的心理需要、审美需求相对应，成为重要的社会文化现象，票房达到4.2亿元。

　　年终岁尾了，各行各业都在忙着做自己一年来的回顾、前瞻。行业主管的领导报喜表功，是份内的工作。广大观众也可以见证，2009年好看的电影是多了，进步是实实在在的，“被增长”的成分也许有，但一定不多。

　　刚巧看完一本采访驻华外国记者的书。你能想见，这会是两种新闻价值观的冲撞和对话。不少驻华记者，尤其是来自西方的记者，都说了一句话，说政府总是会“撒谎”，作为记者，就必须去揭开被遮掩的真相。回到我们的国情，政府也只代表一种立场，一种声音，尽管是权威的，但它并不能替代所有。政府之外的声音，也应该被听见。童局长的权威声音，大概也可作类似处理。

　　2009年中国电影票房过4成的超高速增长，确实是在举国应对金融危机、GDP保八的背景下做到的，但考虑到电影产业的独特性，这一成绩其实并不为奇。人们常说江山不幸诗家幸，电影也颇符合这一规律。经济不景气的年代，失意者失败者多了，挫折和压力在现实中得不到释放，很适合造梦的电影院就成了方便的避难所。和经济周期反着来，这一貌似奇怪的电影产业现象在美国表现得最为明显。

　　当然了，电影近几年井喷式繁荣的最根本原因，恐怕还是“现代观众的心理需要”。 在主要的大城市，人们的基本物质需求已经满足，精神需求越来越强烈，愿意付出时间和金钱去追求精神享受的人越来越多。中国电影恰恰赶上了这样一个机遇。

　　童局长专门提到了《建国大业》。看起来，他很满意这种明星大拼盘，《建党大业》可以期待了。至于片子背后的诟病和恶评，他好像并不介意，毕竟票房都4.2亿了，一美遮百丑。可谁都清楚，高票房低评价，早已是中国电影的一个隐忧。

　　在一次访问中，张艺谋(在线看影视作品)发明了“首都文艺界”的说法，声称自己不为知识分子拍戏，语近轻蔑。待《三枪》打响，票房果然一路高攀，但骂声也响成一片。其实更多的人是失望、被忽悠。演员袁立(在线看影视作品)说出了很多人的心里话：“看到票房这么火，我满怀期待去看，不带任何褒贬心，但看到的是这样一部电影，心里蛮难过的。”也许真如这位打破潜规则的大胆演员所说，在这个作品投拍之初，张导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他之前的“电影精神”划清界限了。

　　这就是中国电影的一部分现实：张艺谋这样的国际级导演，都不惜以宝马的品牌去争夺夏利的市场。本来有责任培育、引领观众趣味的人，做的却是败坏和忽悠的口味。

　　除了电影质量和繁华的票房数字不对等，还有一堆问题需要领导正视：电影类型化喊了很多年，但仍然片种单一，不是古装就是搞笑——当然，有些题材难产是因为人为的设置禁区。面对进口大片，国产片竞争力全靠政策力保；档期冷热不均，众多小制作电影根本无缘排进档期；票房统计，照例是中国特色的，真假莫辨；相对于收入水平，票价高得离谱；电影衍生产品的开发，仍处于初级水平……

　　能够理解，眼下的急务是做大市场蛋糕，哪怕方式粗放一点。只有更多的人养成了每周每月去电影院的习惯，电影人才有空间从容去做精品。但品质、结构的提升，一样不可少。领导在报喜的时候，也不妨报点忧——即便是两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也照例要讲缺点和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