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时尚女仕健康》】
我们总是被生活所左右
在生与死面前
叫板道德伦理的底线
一个真实的故事
四个无助的现代人
两对错综纠葛的夫妻
向左走或者向右走
第六代导演之一的王小帅
把刻骨的真实
用电影镜头摆在每一个我们面前
将无助的彷徨
交给我们每一个去体会
用他全新的婚恋感情巨作
传递人到中年的他
对电影、对人生崭新的挖掘和理解
中国第六代导演王小帅的电影《左右》在柏林国际电影节载誉而归,4月1日上映,与众多大片角力仍底气十足。与之前《十七岁的单车》和《青红》不同,《左右》的故事不再是青春和怀旧的题材,而是把视角投向了当代中年人。
王小帅 |
《左右》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女主人公枚竹和前夫离婚,两人又各自重新组成了家庭,两人的女儿由枚竹抚养。五岁的女儿得了白血病,由于没有合适的血源进行干细胞移植,枚竹决定找到前夫,目的只有一个——和他再生一个孩子,用这个孩子的脐带血救姐姐。因为爱,在做了大量思想斗争之后两家都同意了,但是没想到试管育婴的结果是前夫的精子质量不足以保证成功。不服输的枚竹不愿意放弃,她希望和前夫用自然性交的方式再试一试。
王小帅 |
这样,枚竹、枚竹的丈夫、前夫、前夫的妻子,四个善良的人被推到矛盾的最高点,面对一个常理无法解决的问题,经历了一段非同寻常的爱、生命、道德、伦理、妒忌、宽容等交织的心路历程。
王小帅 |
关于真实的故事,原来报纸和电视上都是围绕救不救这个孩子展开讨论,出发点是希望社会来关注得病的孩子。但是王小帅觉得这些只是表面的东西,里面牵涉到为了这个事情已经离异、没有感情甚至反目成仇的人再去发生关系、生孩子,这会影响到他们彼此现在的生活、家庭,这是属于这个新闻背后的东西,他个人对这部分内容更感兴趣。
于是针对这部社会问题电影,我们和王小帅以及电影中“枚竹”-刘葳葳进行了一场对话。
TH=《时尚健康》 王=王小帅 刘=刘葳葳
TH:《左右》这个故事最触动你本人的地方在哪里?
王 :本身这个题材来自于社会,所以有它的真实性,来自生活的片子一般不好拍,我比较喜欢里面四人角力的关系。
TH:对于“左右”可以有两个理解,一个是动词,我们作为社会中的人,作为有感情的动物,都被这样那样的困境左右;一个是方位名字,是一种选择,向左或者向右,我们有时候不得不面临非此即彼的选择,两个意思电影中都有,你最初是怎么考虑的?
王:没错,就是兼而有之,所以这个名字特别适合这个电影,怎么都能说。比如说确实人自己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可能命运在左右一个人的命运,或者是一种左右的选择。这个词集中体现了人到中年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的境况,包括对生活理解的改变以及不可避免的一些麻烦的产生等等。
TH:听说《左右》你准备了好几个结局?最后你取舍的标准是什么?是自我的情感还是大众的审美情趣?
王:确实来回折腾了好几次,不过现在的结局就是我们认为唯一可能的结局,一个没有选择的解决。这样一个问题出来以后,搁谁都没有第二个选择,这就是命运,该着你了,你没得选,你只能承担这一切给你造成的生活的变化和压力。
TH:故事中每个人最大的心理冲突是什么?
王:就是做选择题,能还是不能,做还是不做,人生本来就充满了选择题,人性也是充满冲突的。像女主人公,当她知道女儿得病,自己必须得做出选择的时候,她的犹豫和挣扎是显而可见的。故事本身以她为中轴线,她的冲突最突出,几乎所有人都跟随她来走,这个时候,基本是她在做选择题。
TH:作为导演和演员,你们可以客观地来看待电影中表现的问题,但是如果在现实中你本人遇上这样的事情,你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如何选择?
王:设身处地地想,确实非常难。如果生活无忧,没有经历过一些对责任的挑战,我觉得一个人可以接受任何一种可能性。但是当你实实在在体会过生活的一些艰辛,比如亲人之间的麻烦等,再来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加深生活的复杂性的话,非常让人难以选择。不过我觉得最后,人肯定能够迎接挑战,所以我想我确实会选择相同的决定。
刘:我想我也会和角色做出一样的选择。所有的妈妈都会做出这个决定,因为一个母亲对于女儿的感情,是世界上最大的力量。父母可以为了子女,牺牲自己,牺牲别人。
“忠诚只是个形容词”
TH:挑战伦理道德的底线,《左右》的故事可以说是给出了一个正面的例子,是一种付出,一种牺牲。然而现实生活中,挑战伦理道德的往往是负面的例子,电影有警示当下伦理道德沦丧的预设在吗?
王:我们在《左右》里面说了一个大家不得不面对、没有第二个选择的问题,这个问题看似损伤了一些情感,但是因为它涉及到拯救生命,答案就没得说。因此它能战胜伦理的判断,我也希望这个电影能够起到一定的警醒作用。
真正的生活里面,现在我们中国社会,人的世界观、价值观、伦理道德观都是混乱的,这种混乱在中国当下从穷到富、极速发展的社会转型期也是一定会产生的。我希望这是一种暂时的混乱。现在社会经常鄙视和嘲笑艺术和文化,其实这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地做物质社会卫道士,这是危险的。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加以重视,让这种混乱和沦丧变成脱缰的野马,直到我们找不回财富和伦理的平衡,那就是危险的。
任何一个社会,美国,西欧,在发展过程中都经历过这一段,他们都在慢慢往回找。人的正面的精神、伦理、情感是永远也不可能消亡的,不可能退居于人的生活舞台之后的。
TH:我也觉得大家普遍都是接受这种方式的,但是就这个事情本身而言,你们觉得对于那个为此诞生的小孩来说,公平吗?他的出生是工具化了的,他的父母以后如何面对他,抚养他?
王:是啊,这是电影之外的故事,也是电影好的地方,它给出了这种可能性,让每个观众都像你这样有无限联想。电影最后一场戏比较精彩,女主角自己一直认定要这么走,可是最后愿望达成后,你会在这最后一刻发现,她突然之间有一丝迷惑,一种强烈的迷茫,未来怎么办。这个结尾对很多人都会是重重的一棒。
刘: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认为是不公平的。人其实很自私,从来不会去考虑小孩的感受。不过倒过来,如果我是那个小孩,也许我长大后,又会觉得,我的存在拯救了自己的姐姐,那我的存在就有意义的。我演了这个角色,我就没法变得很客观了。
TH:前一阵子看王朔的《致女儿书》,他写到,一个小孩被诞生出来,带给父母的快乐那是任何财富都无法衡量的,所以父母已经应该知足。可是小孩在成长过程中却又要被赋予更多的角色和责任,比如说回头还要赡养自己的父母等等,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父母就是自私的。现实中很多故事也是一样,这种无私和自私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刘:其实这个无私就是自私,可以划等号。
王:这个戏最后的结果已经脱离了故事本身了,引导到外面来想,肯定只有一个选择,但是其麻烦程度,造成的困境,肯定是双重的。我的理解中,父母生出一个小孩,爱其实是无私的。最开始小孩很无辜、很被动,就是需要一点点被养育起来的,这是一种无私的奉献。至于赡养父母,这个形态在中国比较典型一点,它确实可以是一种国家义务。
TH:故事中触及到了价值观的几个方面:爱,责任,忠诚、生命,你自己怎样排序?
王:首先是生命,这是存在的价值,然后是爱与责任,这两项几乎是并存的,是并列关系,缺一不可。忠诚在里面担当的只是形容词的角色,当忠诚变成动词的时候,便是考验人性的时候,这个时候,就是故事的开始。
非机械化电影创作
TH:在《左右》之前,你的作品多的是青春和怀旧。这一次似乎有着两种意义上的转型:一是转入了真正的现实题材;二是开始关注中年人群。可以这样理解吗?
王:其实我之前的作品也是现实题材啊,关注中年人群,应该说我是从人物中找到更接近我的年龄的故事,这次想要尝试一下去诠释中年人那种困顿的感觉。谈不上转型,如果转型的话,应该是大的类型的变化,从喜剧转为悲剧,或者儿童题材转变。如果我现在突然去做一个上亿的商业片,或者非常直接地走喜剧路线,才能算是转型。
TH:感觉上第六代导演的电影都偏文艺和深度一些,是在用电影来表达思想和态度,像顾长卫的《立春》,你的《左右》,贾樟柯的《二十四城记》,在创作态度和速度上都和一般商业片很不一样。这是刻意为之吗?
王:我的电影创作不是一项机械化的工作,不是流水线的生产。导演做一个作品,有很大一个过程是要体会和感受它,在寻找它。这是需要花时间的。如果真正商业化的模式,可能操作起来速度就快一点。可是有些电影,只有导演热爱它、喜欢它、感兴趣、有感觉,才能给这个电影带来一些生气。
TH:《十七岁的单车》最后未能公映,《青红》获得荣誉但在国内却票房惨淡,这些矛盾你觉在《左右》能得到一些缓解吗?不再“地下”了,但对于它的商业成功,你有信心吗?
王:我还是相信的,因为这个电影更大众,内容涉及到每个人都能有感触的点。
TH:你觉得《左右》为什么会被柏林电影节选中?
王:我想电影之所以吸引电影节主席,是因为我把四个人放在一个矛盾体里,他们都表现出人和人沟通、理解的理性的状态。这也是我所期待看到的。其实柏林电影节主席当时看的是还没有完成好的整片,因为这个片子在做后期的时候,经过了重重的关卡,我想得比较多,想用非常简单的方法来交代故事,可是往往越简单的东西越难做,结果用了很多时间,错过了威尼斯,也错过了戛纳,最后在未全部完成的状况下被选定,也算幸运吧。
TH:对于获奖有没有信心和什么想法?
王:顺其自然啦,能够获得入场券已经是值得鼓舞了。这次一同入围的电影都很不错,说明全世界范围的电影创作氛围都在提高,有我很欣赏和喜欢的导演和电影人参与,就当是一个老朋友的聚会。
TH:现在文艺片在国外各大电影节拿奖也是常事了。
王:其实中国的电影在各大电影节都有很深厚的基础,不仅是文艺片,个别的商业大片也受到青睐,证明窗口也是越来越多,中国电影不管是导演也好,演员也好,制作班底也好,都有了更广阔的前景。
TH:现在中国做电影的模式很多,有一批文艺片的导演,他们更多地倾向于反思、透视这个社会的问题;商业电影这边每年都有几部大片,虽然还远不能和好莱坞看齐。你怎么看中国电影发展的这个轨迹?
王:中国电影在几个层面上都做得不错,一个就是推出了几个大片,举国之力,用最好的导演、最强的班底、最多的资金,抗衡好莱坞的入侵。我们中国往往就是只要有雄心,就能做到。因此我们以前说,要唤起老百姓来看中国电影的热情,现在看来,我们是做到了的。
对于西方来说,这可能有点匪夷所思,电影这个东西,完全是靠市场来决定的,你政府怎么还要介入呢?客观上说,中国老百姓看了一些美国大片以后,他们还是喜欢回过来看中国电影的。这样的情况在每个国家都有。这在战略上是一种成功。
TH:可是这样导致的结果是,《投名状》《集结号》上映的时候,电影院里没有其它电影在放映,大家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王:这是下一个问题,这是下一步要解决的问题。现在中国电影的制作上,三个环节都不错,大片是一个,然后中档影片也有,还有大量的独立电影和作者电影。现在的问题是,好比网络,我们拼命把带宽做宽,等到带宽够了,每个用户端口还是最小的,下载慢,你的电脑一次只能打开一个窗口,只能做一件事情。电影也是,院线太少太单一,那么多的电影中,你只能选择最有名、最轰动的来看。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增加院线,拼命建电影院。那么这样一来,未来中国电影从生产到放映整个的渠道就畅通了。大家就能看到更多好电影,有更多选择。
昨日,电影《左右》在重庆举办了首映礼,导演王小帅、主演成泰燊相继出席,两人还带着从柏林擒获的"银熊"奖杯在发布会上一壮"熊胆"...
08-04-02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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