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形式分析之
开始与结束都是娱乐
郭江涛
在静谧的树林、安静的湖泊、白雪的群山以及荒凉的戈壁……成为中国新武侠电影的基本场景设置以后,从《英雄》、《十面埋伏》再到《无极》,中国电影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看似宏大的画卷变成了通俗剧小品,这是事先谁都无法预料的。
这类大型电影最终并非放大观众与电影的世界观,而是在缩短观众与银幕的距离,在瞬息间见证世界的春夏秋冬,并最终变成一种购票观看电影的消费形式,在出品人(投资人+导演+演员等构成的整个电影)、传播途径(电影院+家庭影院)、消费人群(观众+另一个观众)共同的谋划中,形式感成为最重要的选择方式。惯性观众(影迷)与非惯性观众彼此间已经形成一种默契——不良口碑与高票房。
与其反省近几年以《英雄》为开始的中国大片模式,在现有且仅有的三部电影里提取DNA,还不如去正视二十几年来每个除夕之夜里谋杀时间的晚会——我们如何越过物质与资讯的贫乏,开始选择具有品牌附加值的奢华。
电影由电影院变成豪华包厢的那一刻起,吸引观众就变成最大的需求。一部表现自由、展示欲望、景色真实、情节合理、呼唤人性、升华情感的电影很可能将电影院舒服的座椅变成温床,导致睡着;相反一部包装精美的“垃圾片”,在高速运行的节奏里,将人留在了舒服的座椅上,观众最大的疑问是——下一次我能看见什么?而我又将错过什么?
贪婪的视觉促使眼球在银幕上打转,从幕布的边缘走进镜头的焦点,然后再向边缘滑落。在不真实的亢奋里,在收获一无所有之后,《无极》的附加值仅是——你讨论的是陈凯歌的电影,而不是某个晚会的导演;正如你在讨论LV的皮包,而不是东莞某小厂的皮具。
电影正在陷入一种特定的形式感里,它让你忘记电影的一切,包括导演、演员、剧本、美术、服装、摄影,正如此刻观众获得一个“无极”的名词(或者说是品牌),并以此作为个人的联想基础,去反对、去否定、去还击……
只因为,《无极》并非一部纯粹而典型的电影,它提供的并非个人的反思,而是集体的狂想。真实的电影提供共通的经验,然后才抵达个人的内心;而《无极》的反电影形式决定了——人人更乐意成为一个导演,以自己的经验去挑战别人的经验——人人都是电影里的倾城,既爱每一个人又恨每一个人;人人都是电影里的昆仑,既屈服于每一个人又最终要征服别人——这一看似不可能、但确凿的真实成为每个人的梦魇,导致《无极》所带来的决非观看的幸福,而是纠缠不清的悲伤。
观众越来越不追求电影的本质,反电影也可以成为电影,就像反潮流也一样可以成为潮流一样。《无极》所展示的是——受伤害的文化自豪感与哲学和思想的幻象结合,但最终屈服于大众消费,由反抗变成反刍。在电影里,昆仑从一个只能趴着的奴隶变成一个会飞的奴隶(最后他还是穿上了代表被奴役的黑衣),命运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他留给观众的最大希望仅仅是——有可能结婚生子——这是通俗想像力的终极体现,就像电影《魔戒》一样,结尾依然是结婚生子的田园生活。
形式感制约了想像力,同时想像力又屈服于精英式的反思,这才是《英雄》、《十面埋伏》以及《无极》共通的电影基调。只是,《英雄》说这就是历史,可笑;而《无极》说这就是娱乐,看似有些勉强,但这是大片的开始也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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