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心路解剖之
想飞哪有那么容易
杜庆春
光明大将军赢了,众将士把这位鲜花盔甲的主人抛上了天;但在《无极》的结尾,这身鲜花铠甲却没有人穿得上了。带着倾城飞上天的昆仑,这位希望人生能有机会重新选择的人,穿的却是那身叛徒才穿的黑衣——这就是陈凯歌《无极》的妙处!
陈凯歌一辈子都在说人的背叛。人挣扎着做胜利者——鲜花盔甲的主人,但也只是命运的奴隶。他对背叛的刻骨铭心,起源于自己青春时候那次对父亲的背叛;这一叛,一辈子不得安生。他拍了《霸王别姬》,说了背叛的苦,而且写到了自己背叛的那个浩劫。这次在号称奇幻世界里,还是背叛的话题。真是一苦到底,愁煞人也!
这次有了不同,因为《霸王别姬》里有的是一个假女人,这个假女人死了,殉情了。这是虞姬的爱情。陈凯歌说男人是不懂爱情的,这次《无极》里来了一个真女人,可真女人的命运是不能得到真爱。《无极》里来了一个要了解自己渴望、学会奔跑的昆仑,一个莫名其妙一见钟情的主。陈凯歌好像要写男人懂得爱情了,可是我分明看出这个真女人只是一个摆设,否则男人没有自我证明的契机。
陈凯歌真不懂风情,如同鲜花铠甲的主人。被无极操控的是纯粹男人的世界,在背叛和承诺中煎熬的男人世界。于是,陈凯歌写鬼狼的忏悔和光明的自我感动都要真切,他写一个男人如何不做奴隶、如何挣脱束缚、学会奔跑是真情流露的,这些远比昆仑对倾城的爱拿得住人;也就是陈凯歌永恒主题的妙处射出的光芒,把爱情搞得花谢了。其实也对,他自己在电影里借命运女神之口说,要海棠花谢,有情人才能再会。这位现实中的鲜花盔甲的主人,提起自己特满足的瞬间,也不是百花深处,而是给陈红一次买三十身衣服,然后要她当着他的面一件件地试穿。太恐怖,如此不解风情,仿佛是无欢扔了一件百羽衣到大鸟笼里。
2005年,看陈凯歌在无极世界里求生觅活,求爱觅情,让人或有一喜,或有一忧。喜是这次《无极》若成了翻身战,或许以后可以松弛创作者的心境,再说点亲切有趣的话出来;忧是这位内心有无数纠缠的人,还是高高地坐在云端上面,忏悔的声音也要做得像天堂的布道一般,让听到的人浑身紧张。所以,我是愿意在胜一战之后,鲜花盔甲主人便好自己把鲜花铠甲抛到天边外去,把主人的“主”字也忘到脑外,只能得一个“人”字,好让我们和你在一起!
一个人如此一辈子的折磨,想起来不禁感佩鬼狼的勇气,蜕掉那身黑衣,化作烟去。鬼狼说死也许没有那么可怕,或许是真决意让自己死去,也就摆脱了历史的人质的身份,真可以好好活了下去!看这对夫妇到处上通告,陈凯歌在一时尚杂志还做飘浮空中的轻松状,眼睛蒙着红布,身子却沉重得厉害。想飞哪有那么容易,带笑说出的话,或许内心确实是无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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