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刚才施隆多夫很风趣地讲了一下他怎么从士兵变成将军的，我总结两点。如果在座的同学想成为将军得去学哲学，第二点得学会巧妙地使用芥末。

　　艾斯小姐是从1985－2004年短短几年已经拍过七部电影了，是什么原因使她在短短的时间有这么高产的创作，我们想了解一下艾斯小姐是不是也使用了芥末？

　　艾斯：一点不错，我也学过哲学，我学了只有一年，我还学了文学。芥末我倒是没有更多的使用过，但是我跟鸟打过交道，也是在拍电影的时候，一个导演让我负责让鸟乖一点，因为鸟到处飞，干扰整个拍摄工作。我干电影这行主要是通过戏剧，通过话剧转到电影这边来，我以前跟话剧打交道多一点。当然应该说我的运气是比他好的，当我向导演申请希望能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时候，第一次就得到了录用。我拍了很多部电影，实际上很多都是短片，比较长的是两部，好象都在上海公映过了。我开始拍电影是比较早的，我的父亲就是个电影迷，我小时候父亲就在自己的园子里跟我的兄弟们自己拍家庭影剧，当时我的父亲在我心目中就是将军，我的哥哥就是“士兵”。我的哥哥后来干别的，但是我受了他们的熏陶以后，快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就开始自己拍电影了，虽然只是只有短短几分钟的短片，但是我开始拍电影了。自己少年时的爱好变成专业的摄影，那时候的经验都可以用上。

　　石川：刚才艾斯小姐她是从话剧行业占到电影当中去了，又给了我们一个新的启示，我们还要多选一门课，话剧课。我发现台上导演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三位导演都跟动物打过交道。接下来一位导演马布斯先生，以前也曾经拍过有关动物的纪录片，我们再来问问他跟动物打交道有什么心得。

　　马布斯：说到动物，跟我原来准备的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我是一个例外，我没有学过哲学，他们俩都学过哲学，但是刚开始我学的是摄影。后来我觉得光是拍照片，我觉得劲头不够，于是我决定拍一些动态的东西，有故事情节的东西，这样就更有意思了，于是我就转向电影。

　　讲到动物，我除了拍故事片以外，我也确实拍了一些动物故事。我在电影学院学习过，而且我觉得自己也非常幸运，毕业以后在电影学院工作。在柏林要得到一个位置的话，自己首先要拍一部电影，才能去求职，在柏林学习以前，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拍的电影拿出来给大家看。应该说电影还是充满生气的，因为都是年轻人，充满了活力，所以电影受到了好评。我也非常自豪能够跟这些非常优秀的同学一起上课，上学以前他们都已经能拍出很好的片子了。上学一年以后，我们在柏林自己开始拍电影，拍了一部短片，拍出来的大部分电影都非常不好。为什么我们在上学以前自己拍的电影非常有活力，而上了一年学以后拍出来的电影很差呢？主要原因是我们拘泥于摄影技术，拘泥于我们学过的理论，我们一心想把学的东西用上去，于是这样的话我们的手脚就被捆住了。所以这以后，我们就想怎么样慢慢摆脱这种束缚，从这个束缚里解放出来。当然我们在电影学院学到很多东西，我们在以后的工作中也用到了这些东西。

　　我当时拍第一部片子的时候，我很怕那些演员。为什么我怕演员？因为我自己当时有一个想法，我应该什么都知道，因为我是导演。我当时就想你既然是导演就是将军，是将军的话就得指挥，而且你的指挥都应该是对的，你站在这个地方，那个摄影就得站在那个地方，我讲出来的所有的话都应该是对的。当然，我不是将军，而且我也不懂所有的东西，正因为这样，我自己在拍电影以前对电影有一个设想，但是等到这些演员演起来的时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跟我原来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我就想，你们就必须要照我想象的那么做，因为我是导演，你们必须听我的。以后的工作中，最初的那种想法是很幼稚的，演员不可能完全按照导演的要求来做好。所以我慢慢学会，要当一个好导演的话，首先自己要敞开胸怀，倾听这些演员愿意提供给我什么东西给我，然后我在他们提供的东西中间进行选择一些我认为最好的，最佳的表演。作为一个导演，要随时张开双手接受演员给你的东西，所以导演要有开阔的胸襟。因为演员在情景中间，他们的感情有时候控制不住，他们就会即兴表演出很好的东西来，而这些东西导演不一定体会得到。

　　沃尔克·施隆多夫：听了他的话以后感到比较惊奇，我做了四十年的导演，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秘密，这个导演不是决定别人做什么，而是这个导演自己做观众去看人家做什么。但是我开始的时候跟他是一样的，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我当时也是指挥每一个演员，要他们按照我的做法来做，要他们站在哪儿，坐在哪儿，在什么地方转身。后来有一个摄影师，他经常跟一个非常有名导演工作，摄影师看到我命令那些演员，就跟我说，你做的不错，你居然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我跟那个名导演跟了很久，他从来不这么做。于是我问这位摄影师，那位大导演到底是怎么跟演员一块工作的呢？他不命令演员干什么，那么他干什么呢？他说我在搞灯光的时候导演就跑到一个演员身边跟他聊天，问他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演员回答说我昨天晚上吃晚饭了。昨天晚上吃的什么晚饭？都干什么了？于是女演员就讲了昨天晚上干什么。于是导演就坐在这个女演员身边，装出好象非常注意听她讲话的样子，女演员讲的时候，他有时候也会打断女演员说“原来是这样”、“非常有意思”。于是那个女演员一面讲一面放松下来，完全忘记了再过几分钟马上会有一个非常艰苦的拍摄任务等着她。演员放松下来后，副导演、摄影师就过来说，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开始拍摄了。于是大导演就把演员领到要拍摄的地方跟她说，现在开始了。正要开拍的时候，他又对大家说，等一等，他又跑到女演员那个地方看看她的衣着，然后开始。但是这个演员在拍摄的时候是需要观众的，演话剧没有问题，观众席上坐满了观众，观众都会看他的表演，但是在拍摄现场谁是他的观众呢？唯一一个人就是他信赖的人，这个人以后要告诉他你这个眼睛眨的对不对，声调好不好，在什么地方应该停一停，这个观众就是导演，所以导演应该成为演员最信赖的一个人。

　　当然刚才举的例子，女演员本身跟导演关系比较好，而且只有她一个演员。如果导演面前有十几个、二十几个演员，相互也不一定团结非常好的情况下，当然情况要复杂的多。因为导演有这个任务，要使整个演员之间的气氛要松懈下来，使他们和谐共处，而且这个导演对所有的演员都要公平，不能总盯在一个人身上，所以这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我在巴黎拍电影的时候，有三位大明星，其中一名是阿兰德龙，还有两名我也不知道，三个明星相互之间都不团结，谁都看不起谁，但是这三个人确实要变成一个三角恋爱，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在这三个人中间进行外交活动。有一天中午正好吃午饭的时候我跑进一个帐篷，我看见三个大演员一个人坐在一个桌子上，他们装着吃饭的样子，实际上他们在看，你究竟坐在哪个位子上？我马上一转身跑到助手的地方去，在那个地方吃了一块三明治，从此以后我再不跟他们一块吃饭了。

　　作为导演来说，整个摄影场面是很混乱的，导演最好能够有一个人清闲的时候，想想上午都拍了什么东西，所以有这么一个时间自己待会是很不错的。怎么跟演员相处，怎么调动演员的积极性，实际上在学校里的导演系是学不到的，只有在实践过程中能学到很多经验。当然这是一个非常棘手、非常麻烦的工作，但是正因为麻烦，正因为有挑战性，所以干了四十年以后，继续跟演员打交道又是一种新的挑战。我听说在有些电影学院里，以后想当导演的学生要自己演戏，这是个非常好的想法。学生自己去演戏，就可以有所感受。比如在上午11点，在摄影师面前把衣服脱光，或者表演各种各样的感情，要哭、要笑，这样就把自己变成像傻子一样的，你会感到自己就是个傻子，你自己经历一下演员经历的东西，这样你以后当导演的话就会体会到这些演员有什么难处，导演的任务就是怎么样帮助演员过这个难关，让他们能够进入真实的情感。一般好的演员跟坏演员最大的差别，就是演员能不能把这个戏真实的演出来。坏的电影这里的演员都是假戏假做，所谓好的电影就是演员假戏真做，做出真实的情感来，这就是好电影与坏电影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