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帝国的毁灭》--帝国沉没前的人性还原

　　“第三帝国将是一个充满艺术和文明的乐园，并将绵延千年”这是《帝国的毁灭》中希特勒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台词，这个神经质的德国老头说话时总是喜欢用夸张的手势配合富有感染力的表情，我想，如果当时我也在场，同样会被他的想象力所打动。

　　可这个帝国却不可避免地要走向毁灭，因为希特勒和德意志将自已的美好理想建立在其他民族的痛苦之上。《帝国的毁灭》再现了一个民族的悲剧，再现了帝国大厦轰塌前德国人的复杂心境。

　　德国人拍出来的片子就是富有震憾力，《帝国的毁灭》一上映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电影没有直接表演围城的战斗，表演对纳粹的清算，而是将一群第三帝国最后的见证人奉献在观众面前，这是一群真真实实的人，一群充满理想又濒临毁灭的人。

　　让我们来看看这些真实的人吧！

　　一、希特勒。我最先看到的希特勒形象是在《攻克柏林》中那个滑稽有趣的疯子，一个小丑似的独裁者。但《帝国的毁灭》的希特勒却是一个温和慈祥的长者，一个有点神经质又充满热情的领导人。其实这种形象我一点也不奇怪，胜利者在书写历史时总是喜欢丑化被他们击败的人。希特勒能影响这样多的人自然有他个人魅力的一面。独裁者的凶狠并不意味着他在生活中就是一个残暴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历史人物形象。希特勒的女秘书回忆希特勒是一个谦虚有礼貌的人，一个对人宽容并有同情心的人，他喜欢养狗，爱护动物，甚至不让别人在自已的办公室内放花，因为他不忍心看到花朵枯萎。我想，这也许就是真实的希特勒。独裁者的残忍往往在于他的政策，在于他的理念，而并不是说他本人就是一个职业杀手。

　　在普通人印象中恐怖的独裁者生活中往往都是温情的长者。斯大林在很多人眼中是“嗜血的”，可斯大林的翻译回忆却说他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一个令人尊重的领袖。西班牙的佛朗哥在身边人看来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可以下令处死成千上万的持不同政见者，却不忍看到身边小姑娘的手被刀割破。而相反我们以前屏幕上经常见到的慈禧，一脸冷酷无情，看到就会让人哆嗦，一副带着面具的形象。

　　《帝国的毁灭》塑造希特勒并不限简单的人性还原，电影多方位地展现了第三帝国最后时刻这位独裁者的悲凉心态和混乱思维。也许在最后时刻领导者都会有同样的反应，记得太平天国的最后时刻，清军包围南京城，洪秀全也是拒绝一切撤退和突围的救急措施，只是在那里臆想“天主会来救兵”。电影中希特勒在最后时刻也是神经错乱，说话语无伦次，陷入臆想之中。他一会清醒地意识到“战争很快就要结束，我们将会死亡”，一会又指挥不存在的军队，狂叫“反击就能胜利”，他一会让“所有德国人都战斗至死，禁止任何军官投降”，一会又对军官说“在我死后，你们可以用任何政治手腕”，“我死后，德国将会在废墟中重生”。他残忍地下令处死每一个敢于逃跑或是投降的人，却又安排部分军官和妇女孩子逃生。电影表现的这一切，令人感受到了这个独裁者最后的混乱思维，感受到他的狂躁和悲哀。无论如何，大势已去，希特勒最终还是平静地接受了死亡的结局。他对如何去死象是处理一件公务，象是讨论一个技术问题，平静毫无紧张或是沮丧，令人感到恐怖。

　　二、戈培尔夫妇。这是一对绝对疯狂的人，电影上的这对夫妇，并不是象人想象的脸谱化，他们看上去文静而有礼貌，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令人恐怖，都代表着纳粹最邪恶的势力。正象旅队长向戈培尔报告说“人民冲锋队没有武器是无法作战的，他们的死毫无疑义。”戈培尔回答说：“我不同情他们，因为这是他们自已选择的，他们必须要为自已的选择献身。”在戈培尔看来，欺骗者没有罪过，罪过的是那些被骗的人，他们必须要为自已的错误付出代价。戈培尔夫妇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他们对希特勒有一种近似疯狂的崇拜，也在为自已的选择付出代价。当希特勒自杀后，戈培尔夫妇实践了“没有国家社会主义活着就没有意义”的誓言，在残酷地毒杀了自已的孩子后，两人也都象希特勒夫妇一样死去。

　　纳粹能够在德国得势，纳粹德国能够横行欧洲，就是因为有了象戈培尔这样的一大群极端分子，他们是第三帝国真正的栋梁。电影在还原人性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对纳粹的兽性进行批判。象戈培尔这样的殉道者还有很多，他们是一群真正走火入魔的人。

　　三、申克和京舍。这是德国技术性人员的代表，集中表达了德国人认真负责的优点和勇于奉献的精神。对医生申克博士和卫队长京舍来说，他们没有很强的政治观点，没有象戈培尔一样的疯狂信念，对他们来讲，做好自已的本职工作就是职责所在。申克作为一名医生，目睹了柏林陷入死亡的危机，他信守自已的职责，拒绝撤出，尽职去照顾每一个伤病员和市民。在纳粹屠杀逃跑者时，他也尽力出来阻止。申克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德国职业者，在他身上人们看到了德国的未来希望所在。

　　同样做为一名卫士，京舍更是将职责视为生命，他认认真真地完成每一项命令。最后希特勒说：你必须发誓，将我和我妻子的尸体焚毁。京舍回答说：这虽然是一项艰难的命令，但我一定会完成它。京舍后来虽然被捕，但因为他只是在履行自已的职责，并没有直接地参与纳粹的暴行，因而得到了释放。

　　四、魏德林和斯佩。这是纳粹军官们在最后时刻复杂心情和艰难选择的代表。千千万万的纳粹军人，除了象戈培尔那样双手粘满鲜血的疯子外，很多人都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投降还是逃亡或是战斗到底？做出每一项选择都不是轻松的事。《帝国的毁灭》中可以看出一大群纳粹军人最后时刻的无奈心情。斯佩是一名理智的军官，他拒绝执行希特勒焦土作战的指令，坚决要与西方盟军谈判。魏德林作为城防司令和希特勒的忠实支持者，不主张放弃，但他又和疯狂的戈培尔不同，在最后的时刻到来时，他命令所有军人放下武器投降。魏德林和斯佩集中代表的多数纳粹军人在最后的理智选择，那就是接受战败，接受审判，第三帝国倒了，但德意志不会死，生活还要继续，德国还会重生。

　　五、科兰兹和容格夫人。这是被纳粹迷惑的德国普通人民的代表。在三四十年代普通德国人的眼里，纳粹并不是一个可怕的词，很多善良的人甚至为纳粹所鼓舞，所振奋，就是到了最后关头也有大批人为纳粹所蛊惑。在柏林围城之时，纳粹要求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参战，实际上，象科兰兹这样仅有十二三岁的少年也都拿起了武器，在希特勒授勋的队伍中，甚至有比科兰兹更小的。科兰兹击毁了两辆苏军坦克，获得了德国少年们的梦想“荣誉”。在这种思想的陶醉下，他甚至骂要自已回家的父亲为懦夫！他把战争当成了一场好玩的游戏。可当真正的大规模血腥战斗到来时，科兰兹还是害怕了，毕竟单纯是少年的天性，现实将理想冲得一干二净，科兰兹选择了逃亡。

　　容格是希特勒的女秘书，四年多的私人秘书生活她接触的都是温文尔雅的人，包括希特勒、爱娃、戈培尔夫妇，后来当容格听到纳粹暴行时，根本无法将这些与自已的“昔日生活”联系起来，她无法相信当年身边这帮彬彬有礼的人会制造这样的人间惨剧。容格告诉我们，人的直觉往往是错误的，礼貌有时并不代表善良。

　　当电影的最后容格骑着自行车带着科兰兹行走在大道上时，我们看到，和平已经降临。

　　六、俄国人。和以往的德国影片一样，《帝国的毁灭》并没有直接表现两军在战场上如何厮杀，没有激烈的战斗场景。苏联红军也仅是几个小小的镜头，但电影从头至尾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感受到德国人对他们的恐惧。

　　在德国军人眼里，俄国军队是可怕的。在战争的最后关头，对大多数德国军人来说，不是要不要投降的问题，而是向谁投降的问题。对他们来说，向英美投降将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而向苏联投降，将意味着到西伯利亚做苦工，从西伯利亚战俘营里生还的机率是很低的。这就是为什么1945年5月2日柏林陷落，抵抗苏军的战斗一直持续到5月8日的原因。

　　但《帝国的毁灭》最后并没有将苏军描绘成一群可怕的人，容格女士带着科兰兹穿过红军战士的人墙没有受到任何盘问，这种对女士的尊重和孩子们的呵护让人感觉到战争中的温暖。除了疯狂的纳粹外，无论德军还是苏军，很多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吧，这是整个人性的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