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明沉郁地走进电梯缓缓下降，仿佛直接可坠入无间地狱。

　　可惜无论刘建明还是杨锦荣，谁也看不见电梯间楼顶昏暗的佛头在相对微笑，通风窗口亮影里隐隐有耶稣像闪现。天堂、地狱和人间原来只隔着薄薄一层钢板。

　　9号那天江浙各地齐集上海观看《无间道3》，从某种意义上说，整个试映简直就是一场小型灾难。沉郁的情节始终贯插各类手机铃声，6大影帝银幕上聚首那刻，画外还伴随着某人大叫“死了死了”。

　　并没有人插嘴阻止，因为就在那短短2小时放映里，大部分媒体都已得知了当天更大一场灾难——柯受良走了。

　　可是走的已经走了，the show must go on。

　　那天中午开始我逐渐收到风声，之后很快风声就演变成了确凿消息。第二天报纸就要出街，文化版来不及改动，可是新闻部仍在最后一刻赶上了印制菲林。做新闻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就是工作。

　　脑筋飞转之后转而想起朋友，开始跟乌鸦一样播报噩耗。再然后，继续上路去看电影。

　　当然有人尖锐反对这种态度，《凤凰周刊》的朋友就批评说“死人还比不上一场电影重要”，我忘记当时确切回答他什么，大意是说死者已矣，我们有记者去做不必我插花，更何况《无间道》也是工作范围。

　　当然这么回答很空泛，但是我又怎么可能试图通过一部手机，跟对方充分解释自己的信仰、价值观、专业操守以及生死态度，没这个必要，更没这个企图。

　　我更不想跟人解释，我曾经被要求真正尊重每一尊解剖台上平面仰躺的遗体。

　　甄妮曾说她要比所有害过她的人都要活得久，这样才能把自己要说的通通倒出来，这句话里其实含有一个朴素真理，一切死人都无法自我摆布，哪怕他是凯撒大帝。

　　当然我们可以把一切新闻都做得足够花边，磕药、哮喘、烈酒、女人乃至保险套，但是除了追求真相之外，勿作任何不必要推测。

　　牢记刘建明的故事，只要身困电梯中一日，你就无法自己亲眼目睹电梯外的佛头。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是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