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契诃夫戏剧节的开幕大戏,《普拉东诺夫》于9月1日在天桥剧场隆重登场。《普拉东诺夫》是契诃夫19岁时的戏剧处女作,从上世纪60年代起,在欧美久演不衰。王晓鹰导演曾在1988年柏林戏剧节上第一次看到了《普》剧,感到该剧反映出的那种对生活的无所适从感和对生命难以把握的忧虑,具有很强的现代性,与当今世界面临的急剧转型的时代非常吻合。为了让中国观众领略到这部风靡欧美的契诃夫戏剧的魅力,王导演将它搬上中国舞台,使之成为在华的首演。 契诃夫被尊称为“新戏剧之父”,其戏剧的抒情性、象征性强烈,悲喜交融,情感含蓄,令人回味,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和哲理高度。作品多反映知识分子对庸俗而没有意义的生活的厌倦,他们的理想、希望破灭,智慧、才能亦遭到毁灭。相对于传统戏剧激烈的戏剧冲突及舞台性,契诃夫淡化戏剧性,着意于心理悲剧的展示,通过富有活力的潜台词表现人物复杂的性格。更重要的是,契诃夫的戏剧展现人和环境的冲突,表现人的孤独、人与人之间的隔膜。故而,相对传统戏剧所追求的戏剧真实,契诃夫戏剧追求的是生活真实,舞台重点在于环境的渲染。 从《普拉东诺夫》这部处女作,我们不难看到日后契诃夫戏剧的雏形。例如,主人公普拉东诺夫,属于契诃夫作品一向关心的知识分子中的“小人物”,他看不起周围所有的人,其出色的才华埋没在庸俗的乡村生活中。普拉东诺夫越是想挣脱眼前的平凡,越是无能为力。而《普》剧所渲染的戏剧氛围,人们庸碌的生活,却在以后契诃夫戏剧作品中屡见不鲜。因此,《普拉东诺夫》不愧是一部天才的作品,也是一出分外考验导演功力的戏。导演如何把握剧本的舞台节奏,如何对原著进行删改,保留剧中精华部分,是十分艰难而需慎之又慎的过程。 我无法从《普拉东诺夫》的整体舞台感上,觉察到契诃夫戏剧那种貌似平静,骨子里却潜流翻涌,让人激动万分的快感!尽管《普》剧故事情节线的铺陈平坦、顺利,人物关系也相当清晰,我却没有预想中的感伤悲悯,也没有澎湃的情感暗流,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没有。除了一个大概完整的故事情节,我竟感受不到契诃夫戏剧的实质,平凡生活背后的悲剧,那种悲凉,甚至还伴随着笑声,人们日复一日重复无聊的生活,对悲欢的感知已接近麻木。 也许,这样的反应跟剧本的删改有关,目前,我尚未看出普拉东诺夫到底魅力何在。他怎么就能让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文化层次的女人都死心塌地地爱上他?他的死既不让我悲悯,也无法露出“含泪的微笑”,我甚至觉得他玩弄女性,罪有应得。 其次,导演对舞台节奏感的把握不是很到位。诚然,排演契诃夫戏剧,把握好节奏,对导演来说,的确难度不小。从观众心理学来看,受戏曲的影响,中国观众对舞台剧的审美倾向是要看一个故事,要有悲欢离合,要哭要笑。而俄罗斯的文化偏向深沉、忧郁,需要用心慢慢体味。契诃夫的戏剧本身故事性就不强,一切在默默中发生。当导演把契诃夫的作品搬上舞台,介绍给中国观众时,势必要考虑到中国观众的审美心理,更加注重舞台节奏感的把握。可惜的是,此次《普》剧的演出,虽无拖沓之嫌,但节奏的强弱并不明显,既无强音,也无弱音,全是平板,没有哪个片断像一记强鼓一样,令我记忆深刻,更毋庸说去久久回味了。 第三,导演没有将各位演员的表演较好地融为一炉。我个人以为,几位主演都是颇见功力的舞台剧演员,像周玲(饰安娜)、原华(饰索菲亚)一直是我欣赏的好演员。周玲在《钦差大臣》、《居里夫妇》中展露的喜剧天分尤为称道,原华在《洒满月光的荒原》里扮演的“李天甜”曾经让我泪流满面,而师春玲(饰格列科娃),在此次《普》剧演出中,表演不温不火,十分到位地刻划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姑娘,颇为出采。她们三位以及果静临(饰普拉东诺夫)、刘晶晶(饰萨沙)等演员,在各自角色上都进行了百分之百的投入。 但值得注意的是,舞台上演员们的表演几近各自为阵,而且还风格明确,明眼人几乎一眼看出他们各有师门。如此一来,整台剧的表演氛围显得极不协调、极不流畅,让观众很不舒服。另外,演员演对手戏时,缺乏一种角色与角色之间的真实交流。虽然也眼睛看着对方,在跟对方说话,但相互心灵却是隔离的。我想,表演上出现零零散散种种状况,应该是导演没有把握好这台话剧表演上的总体定位。兴许是该剧表达了“现代不确定性”吧,所以,导演在整体表演上也追求这种“不确定性”的效果。 排演契诃夫的戏,本身就是一个挑战。虽然《普拉东诺夫》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敢于尝试,就已经很有勇气。唯愿在以后的演出中,导演能不断完善,让中国观众真正体会到契诃夫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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