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娴：现实比小说更精彩

　　在今年7月21日至26日举办的第15届香港书展上，皇冠出版社推出张小娴的新作《吸血盟1：蓝蝴蝶之吻》大受欢迎。张小娴一直以城市爱情主题的小说和散文名世，此番《吸血盟1：蓝蝴蝶之吻》标志着其写作路线的转型。作为“吸血盟系列”的开篇之作，《蓝蝴蝶之吻》是一个长篇魔幻爱情小说，讲述的是与人间交错的魔幻时空里的爱情故事。皇冠出版社为此书花重金做广告，在地铁张贴广告，在书展上赠送了数万把“蝴蝶扇”。据书展数据显示，该书在展会期间零售量接近两万册，这在香港图书市场已属畅销书。8月下旬，《吸血盟1：蓝蝴蝶之吻》将推出内地简体字版。

　　在香港书展期间，本报记者专访了张小娴。

　　我尽量在每部作品里面都尝试创新

　　记者：你以前的作品都是以写都市爱情为主，为什么会推出这部所谓的“魔幻爱情小说”《吸血盟1：蓝蝴蝶之吻》？

　　张小娴：写小说的好处就是可以有很多新的尝试，写作余地大一些。对我来说，每年都要写一些新的东西。所以我今年开始写魔幻爱情小说，这部小说之中还有武侠成分，相比之下，魔幻更加全面，魔幻可以涵盖武侠，但武侠不可能涵盖魔幻。接下来的几部小说都会朝这个方向写，因为现实生活中的爱情比不上魔幻世界里有那么多变化，那么特别。

　　记者：在每一次进行尝试，你有没有对以前的小说重新思考？

　　张小娴：其实小说出版之后我自己就不再看了。因为害怕看到自己的缺点，一本书一定会有很多缺点，要改的话改一千次一万次都改不完。而且我一向都会“抛弃”昨天的我，写完一本书之后就会向前望了，而不是留恋以前的自己。所以书出版之前我会修改很多次，但一旦出版我就不再看它。出修订版时会做些文字上的修改，但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记者：创出一个新的题材会不会特别难？

　　张小娴：特别难。但是我尽量在每部作品里面都尝试创新。因为我不想重复自己。重复自己会使整个写作的过程很不“好玩”。而沉闷的创作过程是不可能出好作品的。

　　记者：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小说如此受欢迎，其中重要的元素是什么？

　　张小娴：其实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并没有刻意去加入什么元素而使作品更受欢迎。

　　我觉得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故事本身要好看。二、能让人感动。爱情故事最主要的是那段感情要能感动人。

　　好故事是世界性的，就像音乐一样

　　记者：你如何看待写爱情小说的前辈琼瑶、亦舒的作品？

　　张小娴：我觉得每个人都在写自己时代的东西。我今天也是在写我这个时代的东西。我想她们能够成功是因为她们有自己很强烈的风格，能代表当时的写作。在文学史上一定会留下“琼瑶、亦舒”这两个名字的。

　　记者：我看到一个调查结果，现在香港女孩子最喜欢看的是你的爱情小说。

　　张小娴：但也有很多男孩子喜欢看(笑)。我自己都猜不到会有这么多男孩子看我的小说。男女读者各占一半吧。我上次在上海的大学演讲，有很多男孩子来听。就算在香港也是如此。

　　记者：为什么会这样呢？

　　张小娴：因为我自己也有一些男孩子的性格，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不是特别女性化。男孩子也能在我的书中找到共鸣。

　　记者：你的作品主要以香港都市生活为题材，但在整个华人圈都有一定的读者群，你对作品地域性与世界性的关系是怎样看的？

　　张小娴：香港、台湾、内地三地我都曾游历过。香港比较明快，香港人连走路都比其他地方的人快。整个香港给人一种大都市的感觉，但深度比不上国内，台湾则比较感性。从文字的水准上来说，三地中香港最弱，它的深度比不上台湾和内地。我觉得关键还是看作品本身适不适合某地的读者，有些较适合香港读者，有些较适合台湾读者。在写作的时候我没有刻意去想要写出适合不同地区读者的作品。而且我的作品也传播到日本、韩国、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所以我不可能去迎合每一地的读者。

　　我觉得好故事是世界性的，就像音乐一样。只要故事本身好，世界各地的读者就都会喜欢，都会接受。因为大家对好的东西总会产生一种共鸣，无论是在世界的哪个地方。

　　单有天分是不够的，要学会发现自己

　　记者：看了你的简历，从编剧到专栏作家到职业作家到杂志总编，每一步都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运气比较好？

　　张小娴：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以写作为生。最初我只是在考入大学之前的那个暑期去做兼职编剧。当时没有人能够边读书边做编剧的，但我的老板很赏识我，于是我就成了例外，得以在上大学期间继续做兼职编剧。结果就等于我比别人多了三年工作的时间。到了《明报》以后，又不知为什么无端端会有人叫我去开专栏。第一次写小说也是《明报》的编辑叫我写的，当时我还说不写，最后也是勉为其难地去写。所以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我不能否认其中的运气。当然我也很努力。

　　我觉得很多人不是没有机遇，而是没把握住，而我却好好地把握住了每一个机遇。我刚开始出名时，很多报纸杂志邀请我开专栏，这本来可以赚很多钱。但是为了确保每篇作品的质量，我最多也只是同时开了两个专栏。以前我会觉得人家说我有运气很不公平，但现在真的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记者：运气和努力之外有没有觉得自己写作天分高？

　　张小娴：我觉得自己有写作和创作的天分，但单有天分是不够的。而且，天分也是要通过努力慢慢发掘出来的，不会一下子全部显露出来。所以要“逼”自己，将天分激发出来，要学会发现自己。我觉得天分、技巧和运气对写作的人都是很重要的。技巧可以磨练，天分也要靠自己的发挥，但运气就由不得自己了。

　　记者：在文字技巧方面，有什么特别的心得吗？

　　张小娴：讲故事的方式其实就是小说的结构。我觉得结构是小说很重要的一部分，有时候我会去尝试，看不同的结构对叙述故事有什么帮助。这要通过大量的阅读来培养，看看别人是怎样写、怎样表达的。写作要求表达技巧，而表达技巧也需要训练，这需要学习，最主要就是看其他人是如何写的。

　　记者：写了那么多的作品，创作源泉来自哪里？

　　张小娴：我觉得要靠生活的体验。在现实生活中，你会认识很多人，有好也有坏。现实生活比小说要精彩复杂得多。每个人都有很多面，你只能看到其中的一面，两面。所以你对人性多些了解，可以使写作更加丰富。写作归根结底还是写人。故事再好，也只是一个架子，有人物才有血肉。

　　记者：你在写作中的状况一般是怎么的？

　　张小娴：有人曾问我，有时候忽然写不出东西来时会不会发脾气。我从来不会，从来不扔笔撕稿纸。我是很享受写作过程的。而且我从小就如此，小时候就很喜欢作文课，老师会因为我的文章好而读出来，所以我很有满足感，很受鼓励，就更加喜欢写了。

　　写作是一个人的事，所以很享受

　　记者：你现在是香港皇冠出版社的签约作家，这种合作形式在内地还是比较少，请介绍其中的成功经验。

　　张小娴：我现在的出版社真是一家很专业、很有理想的出版社。出版社给我很大自由，我自己喜欢写什么就写什么，不会对我指手画脚。我觉得出版社在精神和实力方面都给了我很大的支持。他们会不惜成本地为我的书做宣传，也是很成功的。

　　记者：听说你不接受香港本地记者的访问？

　　张小娴：对。因为我觉得香港的媒体氛围不好。他们报道的手法我无法认同，太哗众取宠了。

　　记者：但在现实生活中，你又担任了《Amy》杂志的总编辑，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张小娴：当初没想得很清楚，只是觉得办起来会很好玩，后来才发现很辛苦，比写作要辛苦。写作是一个人的事，比较自由，但杂志需要很多人一起合作。

　　记者手记

　　太过“正常”的张小娴

　　采访张小娴，有些意料之中，有些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她会给一张刻了自己照片的光碟，光碟中是她的艺术照。虽然，她长得不错，让人觉得挺舒服。见她之前，香港皇冠出版社的老总麦成辉有妙论：“女作家不能太难看，也不能太漂亮，太难看会让读者失去阅读之外的快感，太漂亮会让读者常常忽视她的才气。所以，我觉得内地那些打着‘美女作家’旗号的女作家是很蠢的，这种做法是不能长久的。”

　　意料之外，是张小娴的生活太正常了，不像一个作家，至少，不像一个爱情女作家。她是这样形容自己的生活习惯的：“我是不能熬夜的，习惯早睡早起。如果要上班的话，我一般是7点钟起床，洗脸、吃早餐、看报纸、做运动，9点多钟去杂志社上班，晚上9点多钟上床睡觉。如果要赶稿，我一般在早上四五点钟起来，这时天上还有星星呢，有时会觉得辛苦，但是写作的人一定要有意志力和纪律性。写到中午时休息一下，下午接着写。我规定自己每天都要写，而且必须在下午4点钟准时传给编辑。”

　　张小娴说，她写作时没有怪癖，不抽烟不饮酒不吃药，趴在大书房的书桌上，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在纸上奋笔疾书，而且，不用电脑，一直用笔写，稿纸是自己特别设计的。“惟一的坏习惯是偶尔吃点零食。”她笑道。

　　我们用粤语对话，虽然，她的国语也不太差，但我总觉得用粤语会让她更自然流露一些东西。意料之外的是，张小娴说，她编剧本时用粤语；写散文，却用国语。写散文的秘诀是试试用国语念一遍，如果觉得国语读得通，那就不是港式中文。

　　对一个笔下能够“把复杂的世情看通、把多变的爱情看透”的女作家，最意料之中的问题自然是追问她在现实中的爱情。张小娴的答案巧得让人挑剔不得，但又满足不了八卦的心理：“现实中不一定有文学中所描写的爱情。称得上是文学的爱情，必然是荡气回肠、感人肺腑，同时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虽然它的结局并不一定完美，但它的遗憾令人回味无穷。不要奢求自己可以谈一段像文学一样的恋爱，但是在爱情里面彼此不妨去寻找一些文学的味道，或是在爱情里追求一些长久共守的东西，这样对一段感情来说会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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