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1951年当威尼斯电影节把金狮奖颁给日本导演黑泽明的《罗生门》的时候，华人电影作为亚洲电影还是处于一个没有进入世界电影视线的边缘状态。这种状况在1989年有所变化，当威尼斯把足可以影响世界电影视角的重要奖项金狮奖颁给一部华人电影《悲情城市》时，世界开始关注这个被世界忽略了很久的地方，原来那里还有艺术电影的存在。而事实上，此前也有一些华人电影参加过各类国际电影节，包括戛纳、威尼斯等重要的电影节，但总是很容易被淹没在电影节众多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影片之中。《悲情城市》可以说开启了一道可以让华人电影进入世界的一扇门。而这扇敞开的门似乎也奠定了张艺谋的《红高粱》在柏林获奖的机缘。也许直到今天，华人电影仍然处于一种边缘状态，但在艺术形态领域，威尼斯给予了华人电影一定的地位。在1989年之后，华人电影不再只是威尼斯看客，而是作为世界电影的一部分，参与到世界电影中来。

　　威尼斯是一个艺术的梦

　　威尼斯电影节给予华人电影的不仅仅是那些闪亮的奖杯，更为重要的是给予了华人电影一种人文地位。这种地位让华人电影不在被排斥在世界之外。人们总是谈论威尼斯是“大师的摇篮”，因为世界诸多的电影大师多是被威尼斯电影节发掘出来的。其实更为重要的是威尼斯以独特的视角、人文的关怀、包容的宗旨，在更广泛的搜寻和发掘对人类有意义和价值的电影。这是一个真正的艺术性的电影节。也正是这样，当威尼斯电影节亮出“打倒好莱坞”时，好莱坞的明星却更加显示出对威尼斯的热爱。因为他们知道，尊重威尼斯就是尊重他们自己。威尼斯是一个梦，一个艺术的梦，一个人文的梦。

　　从文艺复兴时期，水城威尼斯就是人类文明和艺术的启蒙地。当威尼斯建立第一届电影节时，电影作为一门艺术还处在萌芽阶段。然而随着电影迅速的发展，由商业产业发展到当今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门类，被称为“电影节之父”的威尼斯也经历着现代人类历史的众多曲折，但依然保持着包容的艺术态度，以推动世界电影的交流和人文特质。也许在威尼斯获奖就意味着功名，但这不是它的真正含义。它的真正价值是保持着人类艺术梦想的延续。从这种意义上来讲，威尼斯电影节是一个艺术的梦。它不只是电影创作者们的梦，也是关注这个世界的人们的梦。

　　华人电影与威尼斯电影节

　　《悲情城市》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一个最终承认的奖赏。其后威尼斯电影节授予华人电影的奖项以及对华人电影的关注，始终是真诚和认真的。无论是张艺谋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秋菊打官司》、《一个都不能少》，还是蔡明亮的《爱情万岁》、张元的《过年回家》、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罗卓瑶的《寻找1967的女神》等，这些获奖的电影都从各个时期和地域，表现出了强烈的人文气质，也展现出了华人眼睛中的世界景象。同样的，那些被威尼斯电影节一样重视的电影，虽然没有获得重要的奖项，但也总是给予了不同的关照，也从各个层面和角度把各式各样的生活和信念通过威尼斯电影节传达出来。威尼斯电影节不只是一个寻求最佳华人电影的节日，也不是一个追求猎奇心态的居高临下者，从它关注过的华人电影来看，它对生活这个世界上的华人生活是感同身受的，也感受着华人在这个世界上所承受的苦难。这个苦难如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人们一样。

　　也许从我们的视角来看，威尼斯电影节似乎对华人电影颇有青睐，但实际上它一样关注世界上其他地域的人们。我们也许最不应该抱怨的就是它在某一年对华人电影的忽视。那是因为有着更多的其他地域需要关注。对于电影创作者来说，商业票房和艺术奖项固然重要，但决不应该忽视那些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人的状况。威尼斯电影节倡导的“独立自主的原则和冒险精神”，“电影为严肃的艺术服务”，就是基于一种基本的艺术理念，并严格的尽量遵循着这一理念。通过这一理念，我们可以看到历届入选的华人电影，有香港草根导演陈果的《榴莲飘飘》和《香港有个好莱坞》，中国关注普通人生存的贾樟柯的《站台》和《世界》，对特殊群体关怀的张元的《过年回家》、张扬的《昨天》、朱文的《海鲜》等。

　　华人电影在威尼斯的繁华记事

　　台湾导演侯孝贤的《悲情城市》以台湾二•二八事件历史背景，以一种沧桑而冷静的凝视，把历史事件融入到生活琐事之中，细腻而婉转的把一个动荡时代以及当时人们的生活表现的丰富和具有诗意。影片悲怆的情感流露于一些家庭生活琐事之中，其历史责任感充斥于暗昧含混的历史事件里。在淡淡的思绪和偶而激扬的社会激情之间，人物之间的情感和历史无法排遣的遭遇在整个影像里弥漫，一种悲情和伤感在历史和现实之间徘徊。《悲情城市》获得当年的最高奖金狮奖。张艺谋导演的《秋菊打官司》，影片里偷偷拍摄的农村生活场景，给予影片无比强烈的真实感。影片同时把秋菊的个性表现的淋漓尽致，一种坚强、朴实的人物鲜活的呈现出来。《秋菊打官司》获得1993年威尼斯金狮奖和最佳女演员奖。

　　优秀演员姜文首次执导的影片《阳光灿烂的日子》对文革时期青少年的生活状态和青春期的困惑有着极为真实的描绘。影片使用了在中国当时较为新鲜的超现实的一些手法，把青少年的暴力和爱情描写的更为朦胧和残酷。同时影片也增强了人物情感的描写，试图更为逼真的描画出青春和暴力的幼稚和无知。这种幼稚和无知恰好就是那个时代的特征。这是一部通过个人成长来反映一个时代的优秀作品。澳门出生、香港成长、移民澳洲的女性导演罗卓瑶在2000年拍摄了《遇上1967的女神》，影片穿越时空，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徘徊。超现实的手法和凌乱华丽诡异的影像具有强烈的冲击感。黑暗世界和激情肉欲在燃烧的火焰中毁灭，然而宽恕和爱却是拯救心灵黑暗的圣药，开启生命的钥匙。

　　一片繁华、一类视线、一种关怀

　　如果说上面几部影片从各种角度打动评委，并被给予了最佳影片金狮奖或最佳演员奖，那些其他影片则从另外的视线和关怀给予电影一种人道的生命和艺术的理想。《站台》表现的不仅仅是影片中人物不断走穴经历的种种车站，也不是仅仅描写了一段个人历史的归宿，而是影片展现出来的对普通人的尊重和生活理解，把一些普通小人物当成了重要历史进行描写。在没有消失的历史语录里，那些年轻人开始触及到人生的变迁。这是一部充满理想的普通人生活的关照电影。《榴梿飘飘》和《香港有个好莱坞》把镜头对向了底层人物的真实生活纪录，具有较强纪录风格，人物极度真实的再现了底层人们的生活场景，和他们拼搏挣扎的生活信念。影片虽然使用了许多黑色幽默或者嘲弄的歌曲，而生活的残酷和冰冷，却被貌似的温情淹没了。无意之间，影片把现实展示的如此无情。同时也把香港和内地的某些实质内容赤裸裸的剥开展示出来。

　　张元的《过年回家》展示出的是冷酷和宽恕。一种深刻和冷静的描写，打动了诸多的评论家和电影节评委。然而对观众而言，这种痛苦可以说是无法承受的现实。张元几乎是不动声色客观冷静的把镜头对准了一个割裂的家庭，人物内心的仇恨、软弱、冷漠和宽恕，在泪水中得到洗涤。类似的影片还有张扬的《昨天》，深深体现出一种生活在别处的残酷失落。这不仅仅是关于戒毒的影片，更是把戒毒过程中与家人的关系进行血腥写照的纪录。当一个人的戒毒演变为全家人的战争，戒毒不在是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家庭都难以承受的战争。看到父亲狼狈的在街头为儿子奔波，一股辛酸从一个镜头流淌到另一镜头。而世界不是生活的世界，而是迷失的亲情如何被挽救的。这是一个充满真实情感和纪录的电影。

　　作家朱文首次导演的《海鲜》，把生命和生活的荒诞通过一个妓女的一段经历冷静而不动声色的讲述出来，影片在满是黑色的情节里充满了对生命意义的探讨。马来西亚出生的台湾导演蔡明亮，用一部《爱情万岁》表现了生命经验的深刻描写，获得了1994年的金狮奖。影片让赤裸裸的生命在无所事事和盲目的追逐中展开，性爱和偷窥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人物缺乏了生命的追求，在现代城市的高档建筑之间茫然奔走。导演采用几乎白描的手法极其逼真的再现了生活中真实的一面，让男女的性爱和错乱与社会盲目结合起来。从而启发人们对现代社会和生命意义进行思考。这些影片在威尼斯展现的既是华人电影的繁华，也是从容易忽略的视角给予人们生活的一种关怀。

　　（文/孙克冲）

华人电影在威尼斯电影节

1989    悲情城市          侯孝贤
1991    大红灯笼高高挂    张艺谋
1993    秋菊打官司        张艺谋
1994    爱情万岁          蔡明亮
1996    太平•天国        吴念真
1997    有话好好说        张艺谋
            中国匣子          王  颖
1999    一个都不能少      张艺谋
            过年回家          张  元
2000    站台              贾樟柯
           榴莲飘飘          陈  果
           寻找1967的女神   罗卓瑶
2001    香港有个荷里活    陈  果
            昨天              张  扬
           海鲜              朱  文
2002    美丽时光          张作骥
2003    恋之风景          黎妙雪
            不散              蔡明亮
2004    咖啡时光          侯孝贤
            世界              贾樟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