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色•戒》总是被人写作《色戒》一样,《夜•店》也总是被人听成《夜店》。把《色•戒》当作《色戒》没啥大不了的,这两个字表面上谁也不挨谁,但有种隐秘的关联在内。把《夜•店》理解成《夜店》可就有点儿南辕北辙了,《夜•店》指的是“夜里的商店”,而不是人们喝酒、蹦迪、寻欢作乐的所在。当然,把名字起成《夜•店》,没准儿是导演故意制造的谐音误会,目的是希望朦胧而错误的会意带来更丰厚的票房。
《夜•店》的故事并不复杂:一男一女两个小伙计看店,两个民工来跟老板娘要帐,文的不成改成了武的,强行接管了夜店。各色人等不断涌入,牛鬼蛇神令人捧腹。最后是笨贼登门,警察光顾,一通混战之后团了大圆。场景一直设定在那间24小时超市里,这就有点儿像独幕话剧,又像金庸《射雕英雄传》里“密室疗伤”那段:郭靖和黄蓉在夹层里打坐练功,室外热腾腾你方唱罢我出场,忠奸善恶尽兴表演,几多隐秘大白天下。
尽管《夜•店》导演杨庆不一定爱听这句话,但我还是要说:2009年夏天的《夜•店》是2006年暑期的《疯狂的石头》最有出息的弟子。我不是说《夜•店》从《石头》那里偷了多少桥段,而是说从幕后渊源到精神气质上二者多有相似和牵连。杨庆自己都承认《石头》的首义之功,宁浩的成功让他觉得“有人拎着炸药包冲锋了,那我就得说别想了,赶紧跟着上吧。”再看看演员阵容,徐峥、王迅、彭波等主演和客串原先就是《石头》里的干将,而徐峥对杨庆更有提携之功:又领角色,又找投资,像个呵护徒弟的老师傅。
《石头》擅长突然甩出个石破天惊的场面,然后再刨根问底儿地进行回溯,直到观众恍然大悟。这一招,《斗牛》学了,《盗版猫》盗版了,《夜•店》进一步发扬光大:每一个人物的出场都配上了浓缩而趣致的影象小传。《石头》里有大量植根于草根世界的笑料,《夜•店》里的多数段子脱胎于月薪不超过两千元人群的生活。不管是大而化之地看,还是分析各项指标,说《夜•店》是《石头》的徒弟并不离谱。就不用分辩谁的剧本写得更早了吧,谁让您的上映时间晚了三年呢?
不过,《夜•店》并非照猫画虎之作,它有自己的独特风味。《夜•店》搞笑的一个重大秘诀是:犯贱。没错,就是通过贱人的表演来逗人,代表人物是赵英俊扮演的“朱辽”。此赵英俊不是当年赵本山扮演的“我叫不紧张”的赵英俊,而是一位长相独到的青年才俊。此君在片中是一个天天心理暗示自己要火的群众演员,经常偷鸡不着蚀把米,每次耍酷都例行出丑,而且有一个超级无敌的绝活儿--在占尽劣势的情况下,睁着怯生生的双眼,脆生生地对敌人叫一声“哥”,然后被电翻在地。“朱辽”之外还有“轮胎”,一个带着恐怖分子头套的“大胃王”,一样贱得出水儿。在片中,每个人都有暗疾和死穴,就像每只猴子都有红屁股和长尾巴,蹲在地上的时候尚能隐藏,顺竿爬到银幕上的时候,就暴露无遗了。
《夜•店》一方面捕捉和放大着人们品性中的可笑成分,用以娱人;另一方面又寻求和纪录着生活中的质感细节,浇人块垒。男伙计暗恋女伙计,动了种种心思只是不敢说穿,多么美好的情态。唱《双截棍》的看不上唱《两只蝴蝶》的,这又切中流行文化的命脉。警察言必称“我忒忙”,老板娘动不动要扣钱,要帐的没来由地把电话踏碎,小伙计蔫坏地出了“全场五折”主意、、、这已经不是笑点很低的段子,而是能够触发观众对某个人生片段的记忆。当然,对《夜•店》这样的电影不必过多思索,会心之余一笑而过也就是了。
今年暑期,一个《夜•店》,一个《非常完美》,分别取得了草根喜剧和小资喜剧的胜利,让人看到了中国年轻导演对商业类型片的熟练驾驭。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