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春（之一）独立电影的体制突围

　　时间：1990年-1993年

　　关键词：冬春的日子 黑白片 乐凯胶片 Tony Rayns

　　关键人物：王小帅 何建军 张元

　　中国独立电影的诞生，严格意义上说，应以1990年王小帅参与编剧，张元执导的《妈妈》为起点。1993年，王小帅的《冬春的日子》为刚刚起步的中国独立电影树立了新的标杆。1989年夏天，85级的王小帅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1991年才去福建电影制片厂报到，在福州，他呆了两年。两年当中，小帅被动地等待着制片厂给他拍摄电影的机会，写了五个剧本，没有一个投拍，孤独的时候，小帅曾经在墙上写下“镇静”两个字。

　　1993年，王小帅回到北京，他不希望自己在等待中荒废了所学到的专业，要拍第一部电影就成了王小帅最为迫切的愿望。王小帅自己筹集资金，剧本也由自己去创作，自己费劲艰辛买到了国产黑白胶片，并找到了他原先在美院附中的同学，也是他好朋友的画家刘小东、喻红夫妇，拍摄了全部由非职业演员出演的《冬春的日子》。

　　片头就是“王小帅作品”，这对中国电影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王小帅无论制作和创作上都保持独立姿态，拍摄本身更是绝对主观的，从自己的生命经验，感受出发，以极其节制的方式纪录下简单反复的日子里，生命里本来就具有的那份虚无，及他们的某种具有共性的压抑感和孤独，饱含着浸透着绝望的诗意。王小帅挣脱体制，迈出的这第一步也就是中国独立电影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革命性的第一步。最初的同行者中，有同时毕业的北京电影学院导演进修班的何建军和85级摄影系的张元。而此前张元通过购买西安电影制片厂厂标，完成了在电影美学上有重大革新的处女作《妈妈》。

　　于1993年初开机，《冬春的日子》一共才花了10万块钱，用的是保定厂的国产乐凯黑白胶片。要知道当时国产电影的最低预算是100万，而据传张艺谋当时的标准预算为600万，陈凯歌的《霸王别姬》花了1200万港币。相较之下，其中艰辛，可见一斑。王小帅曾经说如果洗印胶片时条件好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胶片被冲坏了，那样出来的东西至少会表达会更完整一些。这部影片在1999年被BBC评为自电影诞生以来的一百部佳片之一，也是惟一入选的中国影片。

　　《冬春的日子》里的令人难忘的画外音结果成了王小帅的商标。它再次出现于他的第二部独立制作的长片《极度寒冷》里，到他第一部合法制作的《扁担姑娘》里则转换为第一人称叙述，而这些通常都采用一种温和的略带反讽口吻的语调道出，有效地给画面增添了另一维度的意义空间。

　　与第五代导演10年合作经验的何建军，于93年的元旦，也开拍了他第一部故事片《悬恋》。但影片字幕属名为何一。用的是他拍广告和妻子筹来的钱买的胶片。每本300元的黑白胶片，他买了30本。当他与王小帅一起扒火车到保定，买完胶片，兜里只剩下了五千元。但他还是开机了。

　　《冬春的日子》和《悬恋》的摄影邬迪，随后执导了故事片《黄金鱼》，该片获得温哥华国际电影节龙虎奖。《冬春的日子》的主演刘小东，还为张元的《北京杂种》担任美术。

　　《冬春的日子》和《悬恋》制作完成后，王小帅和何建军接下来不知何去何从。当时对电影节毫无概念的他们，幸得人介绍，片子被誉为华语电影之父的Tony rayns（华语电影之父，国际权威影评人，多个电影节主席，曾将第五代电影介绍到国际）看到，并带到电影节，大放异彩。

　　张元的首部影片《妈妈》（89年拍摄，92年送到国际影展上）已经在国际影展引起空前的轰动。国外影评界,为中国出现了这样一个超低成本\写实风格的对弱势群体有着深厚的人文关怀情感的黑白影片,给予了近乎疯狂的赞誉.美国《综艺》的影评人艾德利说:“率直而充满感情的电影……漂亮的黑白画面……表演低调但有震撼力”。英国著名影评人TONY RAYNS在柏林电影节场刊是写到:“这在中国电影界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张元一反以往的俗套而独树一帜……写实与虚构的美妙融合……它所达到的针砭时弊的效果也是其他影片所不具备的”《妈妈》写实美学与社会议题的结合,在当时的国外影圈看来是对当时方兴未艾的中国第五代电影浪潮的一次有效的突围.《妈妈》获得了包括柏林电影节的影评人奖，及南特三大洲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奖，爱丁堡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在内的众多国际电影节奖项。这对于一个处女作导演来说，无疑可算是巨大的成功。《妈妈》的国际成功最直接回报是，张元的第二部作品《北京杂种》开拍时已经开始有国外资金的支持。《北》片同时获得了鹿特丹的Hubert Bals基金和法国文化部的南方基金的支持。1993年，《北京杂种》作为电影节宣称的“惊喜”节目，在洛伽诺电影节推出，并获奖。时任电影节主席的正是后来与张元合作了《看上去很美》的当今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马克•穆勒。

　　“国产乐凯胶片”系列黑白电影（《冬春的日子》《妈妈》《悬恋》等），体现了独立电影从经济上首先独立出来的最初的艰难，同样反映出出身电影学院的王小帅、何建军和张元的一脉相承的胶片情结。当制作条件稍好一些,他们自然就改用彩色胶片了(他们三人的第2部作品都采用了彩色胶片拍摄——《邮差》《极度寒冷》《北京杂种》)。至于材质本身为影片带来的效果,则都是意外的收获——如《冬春的日子》的清新伤感，《悬恋》的扭曲压抑，《妈妈》的纪录性与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