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焦菊隐将老舍的《茶馆》搬上舞台,从此经久不衰;1992年,一场告别演出让焦版《茶馆》定格在第374场。今年,为纪念焦菊隐诞辰100周年,北京人艺用林兆华版主创重排焦菊隐版《茶馆》。昨晚,这出新瓶装老酒的剧目在首都剧场公演,从重新解读经典到描红复制经典,再到鼓励年轻人尝试经典,林兆华用自己的言行承诺:《茶馆》不会越改越凉。 记者:林版与焦版最大的差异除舞美和说书人的设置外,恐怕要数结尾了,焦版用《团结就是力量》结尾似乎有些荒诞,您如何理解这样结尾的用意? 林兆华:从表面看这是一个光明的结尾,预示着革命来临和新社会的诞生,但其实这样的结尾并不是焦先生的本意,是由当时的意识形态决定的,老舍先生的原意也是在结尾含着眼泪和过去告别。 记者:为了展现旧京风俗,林版《茶馆》在舞台上铺设了很多民俗的符号,但是有人说民俗应该浸透在表演中,而不是呈现在舞台美术上的,老舍先生原著的魅力也正是含而不露,您怎么看? 林兆华:我也听到过有人说我采用的开放式的茶棚不拢戏,注意力不集中,这是戏剧观念的问题,没有对与错。我想布景只是一个物理概念的思维,现在已经过时了,新版《茶馆》那个歪七扭八的结构式的布景中有很多细节都是北京历史建筑的浓缩,包括柱子上的棱子和花纹以及舞台后区的那条街都是很有历史感和时代感的,绝不像很多人说的那样是一个破茶馆的概念。 记者:林版《茶馆》首演时就有人说这个版本缺少历史的陈味,对经典的解读更像是一种“创造性的背叛”,您同意这种说法吗? 林兆华:重新解读经典就得有反叛精神,这才是尊重传统和发展传统的做法。我是一个张扬自我的导演,但这次复排我努力消灭自我,完全是在描红模子,不过总是描红模子早晚得露馅,描不好会越描越黑,这就是所谓艺术创造是不可重复的。我曾经想排一出比较超前的《茶馆》,从老舍先生的戏剧文学上动手,以三个老头儿为核心,舞台上仅有9张桌子和一幅巨大的苇帘,但动老祖宗的东西肯定不落好,后来我还是选择了中庸。真诚地希望学术界能够借这次纪念焦先生好好研究一下他提出的“中国学派”究竟是什么,在坚持现实主义的同时我们又缺失了什么。焦先生是学贯中西的大师,他提出的“中国学派”是希望能够建立属于中国人的导表演体系,但其实多年来我们并没有建立这样的体系,空喊了半天继承,其实继承的还是斯坦尼那一套。 记者:老版《茶馆》告别演出时,有人说那是理想主义话剧时代的终结,后辈演员再也演不出当年的韵味,观众也无从体验其中的深意,您怎么看? 林兆华:很多人觉得话剧演员常年演影视剧会遗失一些舞台的创作方法,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影视和戏剧是孪生兄弟,虽然现在《茶馆》中的有些演员还没有完全到位,但这与他们演影视剧没有关系。在舞台上做到既生活自然又有表现力是不容易的,但有灵气的演员是可以做到的,我甚至相信还会有第三代《茶馆》演员出现。至于观众,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不接受,老舍先生的作品与当今现实有共通的地方,就如同莎士比亚的作品已经演了几百年了,但与现在的观众仍然有心灵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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