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伟：

　　“我无法再超越周慕云”

　　记者：王家卫说《2046》是你演技的最高峰，你认可吗？这样一部高峰的作品却没有在戛纳拿奖，是不是很奇怪？

　　梁朝伟：对于现阶段的我来说，在周慕云这个类型的角色里，《2046》是我表现最好的。我相信对于这类型的角色，我无法再超越了。你说的奖项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清楚，里面有很多别人的想法和观点，没拿奖是有点意外，就像我以前拿奖也觉得很意外一样。不过，这里面没什么道理可讲。

　　记者：邀你演男主角的时候，王家卫怎么给你描述这个角色？

　　梁朝伟：根本没有给我说过，我们合作了很多年，他最开始只是说演一个上世纪60年代的故事，我就去了片场。结果第一天开拍，他告诉我我是周慕云，就是《花样年华》的周慕云，我说“哦”。但是他又接着说，要和那个周慕云不一样，我说“啊？”但是还是演了下去，其实如果王家卫叫我拍电影，我还是会去，他们那组人很吸引我。

　　记者：在戛纳电影节之后，关于电影的补拍，有很多传言，你有补拍过《2046》吗？

　　梁朝伟：没有。我想是误传，导演加了很多特技在电影里，而且增加了未来的部分戏，但没有补拍，他只是做了调整。当然，和戛纳放映的版本还是不同的。

　　记者：听说你在《2046》里有很多和章子怡的激情戏？有多激？

　　梁朝伟：是有很多，但我们这些激情戏要求的感情都是痛苦的，怎么说呢？和我在《花样年华》里与张国荣的激情戏很不一样。那几场戏拍完，我几乎3天3夜不吃不喝，但和章子怡的激情戏，我就是觉得辛苦，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

　　记者：你说演员在演戏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演自己，这句话放到《2046》里，怎么解释？

　　梁朝伟：做一个专业的演员，我要在戏里爱上不同的女人，那个瞬间是真的爱，否则我无法打动你们。但是导演一说“收工”，我就要明白，刚才的爱是假的。在《2046》里，我就不断地爱上不同的女人，再不断告诉自己，刚才是假的。

　　刘嘉玲：

　　到2046年，如果我还健在……

　　记者：你扮演的露露据说是带出整个故事的人物？

　　刘嘉玲：是的，我扮演这个角色真的有整整十年了(同名舞女在《阿飞正传》中首次出现)。其实我常常也在想那个女孩子后来去了哪里，没想到十年后王家卫告诉我，她从菲律宾到了新加坡，又到了香港。影片的一开始就是周慕云在问露露6年前的事，但露露什么都不记得，然后整个故事就开始了。

　　记者：拍王家卫的电影，你的信任建立在怎样的基础上？

　　刘嘉玲：可以说刚开始我对王家卫的电影也是很不耐烦的，没有一个导演像他那么难伺候。每个镜头拍N遍，真的快疯了，但在《阿飞正传》之后我就克服了这一点。那时候，我和张曼玉、张国荣一起讨论为什么重拍了又重拍？如果认为我不会演戏，就不要找我来演好了。后来我们发现，其实每一次重拍的压力最后都转嫁到导演身上了，因为——重拍那么多次，那他拍出的画面就必须是完美无缺的。

　　记者：如果不是演员，王家卫电影还吸引你吗？

　　刘嘉玲：我一定还是王家卫的FANS。他的电影最吸引我的地方在于那些很有质感的画面，好像每一个画面里都有各种各样的味道溢出来：烟味、土味，汗水味，非常接近生活的画面。

　　记者：想象一下自己到了2046年会是什么样子？

　　刘嘉玲：2046年？太远了，如果我还健在的话，应该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开心老太太，(会有小孩吗？)不确定，但是我一定生活得很安稳，非常健康，我想最好能回到我的老家苏州。(当刘嘉玲说“如果我还健在”时，所有的记者都笑了，只有她没有笑。那一瞬间，她的眼光，落得很远)。

　　王菲：

　　如果我真有演技，就从这部电影开始

　　记者：王家卫说拍戏的时候发现你只有左眼流眼泪，一直要把摄像机放在左侧，你以前也这样吗？

　　王菲：我也是那时候才发现，不过这不受我控制，拍完之后就好了，又可以两只眼一起流眼泪了。

　　记者：《2046》让你的演技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王菲：如果我真的有所谓演技的话，那就是从这部电影开始的。我在以前拍戏的时候，其实很朦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王家卫帮了我很多，他带给我演技的感觉。

　　记者：与《重庆森林》比，最大的反差是什么？

　　王菲：其实我自己当初看《重庆森林》的时候，觉得很尴尬，非常不适应看自己表演。那时候我简直什么都不懂，不知不觉就拍完了一部戏。但是到《2046》，我开始明白演技是什么了，王家卫帮了我很多。

　　记者：这个导演最大的吸引力在哪里？

　　王菲：他能挖掘我自己注意不到的东西。以前演戏对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他让我不知不觉地做好了。我演《重庆森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找我，后来我看了电影很多遍，才明白他的用意。王家卫太善于使用演员了，他对演员的特质非常敏感，所以很多演员都能在他的戏里展现出别人看不到没有的一面。

　　记者：你觉得《2046》的爱情是怎样的？

　　王菲：短暂，具有震撼力。我觉得实际上具有震撼力的爱情，都是短暂的。通常这样的爱情结局也是悲伤的。

　　记者：演这部戏对你来说最难的地方在哪里？

　　王菲：我几乎每一场戏都要哭，特别当我是机器人的时候，别人对我说话，我不能回答，只用表情和肢体做出各种反应，挺难的。王家卫放了很多压抑、悲伤的歌曲给我听，不断带动我的情绪。一场戏下来，很累，但是很有成就感——发现自己还会演戏！从《2046》开始。

　　张震：

　　过程一定痛苦，但一看电影就觉得值

　　记者：和王家卫合作了3次，有什么变化？

　　张震：第一次很有距离感，觉得他很威严。第二次关系近一点，觉得他像家人。第三次就觉得他像朋友了。除了在演技上指导我之外，他给了我很多人生的建议，让我学会一些独特的看问题的方法，很有趣。

　　记者：和一个没有完整剧本的导演合作，没有好奇地问过他“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故事”吗？

　　张震：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信任他。我想我主要是被他工作方法所吸引。其实王家卫除了特别慢，还有很多特别。比如和他拍戏，过程一定痛苦，但之后你一看电影就觉得值，这是他特殊的魅力所在。

　　记者：听说你演一个坏掉的机器人。你怎么演？这是没有参照物的。

　　张震：靠想象。我演的机器人代表嫉妒，最后嫉妒变成了暴力。以前我认为的嫉妒很浅，但这个角色饱满了我对嫉妒的感觉。原来嫉妒可以幻化成很多东西，比如伤感、比如失落、比如暴力、比如疯狂。

　　董洁：

　　张艺谋按部就班，王家卫很随意

　　记者：在戛纳放映的版本你只有一个镜头，如果这次在国内放映的版本还是如此，你会失望吗？

　　董洁：我已经把自己交给导演了，他会对自己的电影负责，毕竟那是他的电影。所以他认为我该有几个镜头我无所谓。对现在的我来说，重要的不是有几个镜头，而是我要接触他的工作方式。我信任他，他让我做什么，做多少遍，我都做。信任一个人就不会觉得是折磨。

　　记者：和张艺谋、王家卫都合作过，他们有什么不同？

　　董洁：张艺谋更有计划性，白天工作，按时收工，按部就班地做事情，我觉得很轻松。但王家卫很随意，现场没有剧本，他放着音乐，喜欢晚上开工，也不知道几点收工。相比之下，张艺谋更大气，王家卫更细腻。我这个人还是更习惯规律的工作和生活。

　　记者：据说你扮演的这个少女在片子里的地位很特殊？

　　董洁：对，只有她能去2046，因为她干净、简单，戏里其他的人都有目的，只有她没有目的，也认为事事都很容易，所以她去了2046。王家卫没有给我剧本，就每天给我几张纸，还简单给我介绍了角色：“你是一个未来的机器人，很可爱的女孩，你的想法很简单。”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陈弋弋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陈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