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夺得这么多的金马大奖之前,《蓝宇》本来是一部无人愿意多谈、敢于多谈的电影,或许是因为这部电影的同性恋故事背景,因此这部电影真正关心的主题——人与人之间的纯真爱情————反而被忽视了。
但也许正是由于这部电影的故事背景,引发了同样是同性恋身分的关锦鹏导演的内心共鸣,我想这是《蓝宇》之所以能打动观众的重要原因。
问:《蓝宇》原著的网上小说《北京故事》内每一章节内都有大胆的性爱描写,而且全套故事共三十一章,改编时怎样取舍?
关锦鹏:其实我一直对原著小说有所保留,去年初,制片张永宁拿着《北京故事》给我后,看了头两、三章已没有再继续下去,然后问他是否要我拍一部色情片,幸好不是。当然小说中的性爱描写是其卖点之一,尤其是在同志圈内。
现在你看到的这部电影,只有开场一段蓝宇和捍东的全裸戏,之后已没有再大胆的场面。而影片被裁定为三级,全因是我坚持要保留此幕,这场戏是需要的,因为他们的关系便是始于一段肉体交易,捍东以为花钱便可弄到很多东西。
事实上,魏绍恩的剧本已将小说很多枝叶删去,现时拍的版本,再由张叔平剪接大刀阔斧,一大块、一大块的剪掉了很多情节,跟剧本又不同,刻意让剧情留有空白,不但不会使故事模糊,反之是将这个故事说得更加清楚,令情感集中在两个人身上。譬如说,我其实拍了一些细节涉及捍东与静平的三年婚姻生活,甚至交待了捍东离婚的主要原因,不过现在仅以一句对白交代了。
问:既是美指又是剪接指导的张叔平在创作上有多少介入?
关锦鹏:由于整部戏在北京拍了三个月,忙得不可开交的张叔平根本不能一直逗留当地,只可以间中从两地来来回回,还有一位听取他意见的执行美术。开镜前阿叔(张叔平)有帮助找取景地点,人物造型均是由他亲自负责,并且逐阶段来做,如当要拍到四年之后的捍东时,阿叔便上京把胡军的发型弄秃了一点儿。至于剪接方面,他的职责便是剪接指导,并有一名专业剪接师辅助,除了剧本之外,他从第一格菲林开始把所有拍了的片子全部看过,然后和我一起研究。
片末有一段颇长的空镜,是行车时捍东由车厢内望出街外的主观镜头,很有意思。那段片是整部片拍摄完毕后,我趁有一、两天的空闲时间,与摄影师在街上补拍一些空镜时所拍到的,实际未曾想过有什么特别用途。只不过当其时有一个景点,每天都会经过该处见到一些“蓝色板”,就是这样拍下来备用。后来是张叔平提议将此段放在末端,来凑成“回忆蓝宇”的画面,我想起第一场戏中,在酒店房内的浴室的磁砖都是蓝色的,所以希望让蓝色的感觉在结尾出现,就是连剧本内也没有的。
问:挑选演员的时候有什么特别要求吗?为什么选了刘烨?
关锦鹏:我是在北京电影厂一位副导演的家中看到他17岁时拍的照片后,便认定他是“蓝宇”,更巧合是他与蓝宇同是来到北京读书的东北人。
其后我看了他演出的《那山那人那狗》,角色不重,但演得好。后来终于与他真人会面,见面时他刚毕业,跟章子怡同届,不过跟相片中人面目全非,头发长长,衣冠不整,第一次见他时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他是我三个月来所见这么多演员中最好的一个,他是一个自发性的演员,试镜时可以将一个烟灰缸模拟当作一个饭碗用,他总是有他的一套方法令人信服手上的是一个饭碗,而非烟灰缸,这一点最令我惊叹不已。
问:捍东带蓝宇回家过年的情节是不是你的个人经验?
关锦鹏:基本上这种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我也常听到有些已婚的男人,会带男友回家与太太及儿子同桌吃饭,如果家人问起,就轻轻带过说是朋友的弟弟就行了,加插了这场原著小说内没有的情节。老实说,家人又怎会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是中国人大多不会把每样事情都要说个明白,有时心里有数便行。
你这个问题,我在洛杉矶及温哥华的观众讨论会中,也有不少外国人问过,但我未曾解释,已被在场的华人观众争先回答了。而我的男朋友,他也经常和我家人见面、饮茶,早已融入了家庭。
问:电影选用《你怎么舍得我难过》这首歌的原因是什么?
关锦鹏:这首歌当年在中国是非常流行的,每个人都可以琅琅上口,除了是歌曲外,片中亦有其他道具,如手提电话的款式都有着这效果。此曲最特别之处,是歌词中带出最痛苦的自怜感觉,是其他情歌没有的。这一方面,也是我对爱情的看法,其实每个人的爱都是自私的,不然为啥会是《你怎么舍得我难过》,而非“我”怎么舍得“你”难过?
问:电影中你最爱的对白是哪一句?
关锦鹏:以现时的版本而言,应该是林静平说的一句“同男同女的点点历史算是什么”,又要再扯上我的男友来说,我们一起这么久,若说大家都不曾有外遇是假的,然而,既然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大家已到了这年纪,以往一些“同男同女的点点历史算是什么呢”?
之前有影评指《蓝宇》是把复杂事情简单化的故事,蓝宇与捍东有着十年恋人关系,我和男友都足足在一起12年了,他也跟我说过要结婚生子,本来就是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甚至没有理由要将之复杂化。(曾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