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威科普：《北平无战事》中的一些历史事实

《北平无战事》剧照

　　南都讯 近期热播的电视剧《北平无战事》，讲述国民党垮台前两年国共谍战斗争，虽然大部分人物都属虚构，但却力求接近历史背景的真实，这比那些胡编乱造的戏说历史剧前进了一步。尽管如此，该片还是更多地反映了当代人希望得到的历史真相，而非历史真相本身。该片的成功之处，在于说出了大家关心这段历史的节点，“历史是过去的政治，政治是未来的历史”。但是对于历史过度地想当然式的诠释，则不利于认识历史真相。

　　扬子公司物资办理过法定登记

　　最近，凤凰网历史发表了《〈北平无战事〉背后故事：孔令侃囤积居奇未危害民生》一文，指出孔氏家族的扬子公司囤积的货物并非日用品，“从宋子昂的回忆来看，孔令侃扬子公司从事的，主要是靠特权地位从事对外国商品的垄断进口，再在国内高价卖出牟取暴利。”此文指出的错误基本属实，还有一点可补充：蒋经国豪气干云开始“打老虎”，下令在上海实行物资总登记，凡未经登记的商品、原料一概没收。在扣押杜月笙之子杜维屏等“老虎”，并移交法庭审理之后，又接到扬子公司大量囤积货物的报告，蒋经国的经济警察大队奉命查封所有物资。

　　孔令侃这个“首席豪富”立即登上了各大报纸头条，但蒋经国却感到非常棘手，他在1948年10月2日的日记中写道：“前天发现的扬子公司仓库里面所囤积的货物，都非日用品，而外面则扩大其事，使得此事不易处理，真是头痛。”不仅如此，扬子公司被查封的物资在事前就已向上海社会局呈报登记。“犯法还是不犯法，需要通过法律程序，以证据说话，孔令侃按蒋经国的规定，将扬子公司的囤积物资事先办理了登记手续，这就让蒋经国为难了。”(杨天石《寻找真实的蒋介石：还原13个历史真相》P207)尽管如此，扬子公司囤积货物是事实，国民党监察院迅速派员调查，却遭到了蒋介石的阻止。蒋介石以保护“商民”和“商营事业”为盾牌，批评监察院超出其职责范围。

　　尽管孔令侃有蒋介石这样的“大靠山”，监察院还是调查并公布了对扬子公司的《纠举书》，指出扬子公司存在逃税走私、囤积牟利等违法行为。蒋介石虽然包庇宋美龄、孔氏家族，但他还算有“雅量”，对于立法委员、监察委员批判“官僚、权贵资本家”(当时称“豪门资本家”)的言论并没有任何惩处，报纸还可以将这些言论刊登出来。

　　北平学生的配给粮食如何来的？

　　《北平无战事》剧中讲到北平学潮是“自发”的，背后没有任何“敌对势力”的指使，而学潮的起因是学生分不到粮食，那么问题来了！国民党政府为什么有责任给学生发放粮食，难道民国时期已经学费全免，连伙食费也全免了吗？

　　依据国民党政府前《中央日报》记者龚选舞的《一九四九国府垮台前夕：龚选舞回忆录》一书，可以知道，学潮主要起因在于通货膨胀，学生要求提高伙食费、减免学费、增加教育经费等涉及学生切身利益的方面。国民党政府在抗战开始后推行清贫学生食宿公费制，当时许多沦陷区的学生不甘敌伪统治，千里投奔后方，教育部建议在大学实施战区公费制度。这一创举“不仅为国家培养了一大批人才，而且也滋生了一群荣获诺贝尔奖和研制核弹及飞弹的专家”。然而战后通货膨胀加剧，学生依靠原来的补助标准吃不饱饭，于是上街游行。这种做法是典型的“吃国民党的饭，砸国民党的锅”。

　　学生游行队伍到达南京教育部，高喊：“朱家骅快出来，不要搭架子。”时任教育部长的朱家骅和行政院副院长的王云五分别接见了学生，并苦口婆心地给他们解释时局艰难，政府会提高伙食补助，但不可能达到他们要求的水准。学生们于是计划在5月20日举行更大规模的游行，目标是向当天要在南京国民大会堂提出报告的蒋介石示威。号称万人的学生大游行，一路突破了宪警筑成的人墙和强力劲射的水龙，在迫近国民大会堂的地方，国民党政府为了避免流血，祭出来的法宝竟是一百四十五组人、马结集而成的六列马队。整齐填满了三十来米的街道，学生见到这些高大的畜生和它们发出的长嘶声还是产生了恐惧，学生与宪警对峙了整整六个小时之后，主席团才决定前往宪兵司令部及参政会交涉，并最后达成了双方的妥协，和平撤离现场。然而，此后国统区其他地方的学潮依然此起彼伏，一直闹到国民政府彻底垮台，退守孤岛台湾为止。

　　1945年8月15日日本签订投降书，随后国府还都南京，作为国民政府所在地的南京一片喜气、乐观的气氛，全国人民满心欢喜会迎来一个幸福的时代，然而他们大多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四年的时间南京国民政府就垮台了。前《中央日报》记者龚选舞认为国民政府之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垮台主要是遭逢了“三垮齐至”———“被经济拖垮、被共军打垮、也被学潮闹垮！”(《一九四九国府垮台前夕：龚选舞回忆录》)国民党政权的“三垮齐至”在《北平无战事》中都有所表现。但我们知道，他们其实是一个因素，那就是在八年抗战结束的废墟上仍要继续内战的结果。战争拖垮了经济，更引发了大规模的学潮。1947年学潮的口号是“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其根本的原因乃是内战导致的国统区的通货膨胀。是学潮闹垮了国民党政府？我实不敢苟同，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何况学潮在民国时代乃是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当然，其失去民心已是不争的事实。

　　●贝叶文(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