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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大多数徒劳追寻意义的人来说，李安的talk永远像一剂温润的春药 |
观众问答——
李安VS张艺谋：都不喜欢做规划 人生的意义是没有意义
观众：李安导演，您的很多电影是根据小说改编的。有其貌不扬的小说您也能令它脱胎换骨。请问您和您的编剧团队是怎样发现一部小说，把它改编成李安式电影呢？
李安：我其实比较懒，懒得自己想题材。我也不太喜欢做企划，一次只拍一部，从构思到拍完到宣传，我觉得很幸福。所以通常我选的题材都和我那时最关心的主题有关。《少年派》和信仰有关。到了我这个五十知天命的时候，就开始关心这个问题。其实倒不见得是我对小说喜爱。只要在视觉和影像上，可以借这个题材，并能表达我想表达的东西。我是东方人，我对宗教和信仰的看法也不太一样。我想做什么我就拍出来，像我人生的旅程一样。《少年派》就是这样的。只有《断臂山》是别人编好再给我，所以情况不一样。我要维持我本身的热情和兴趣，周围工作人员的热情，所以一定要让我长期有兴趣摸索的题材。
崔明慧：张导也是改编了很多小说。经验是什么？
张艺谋：李安说的差不多。其实也是看上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我也不愿意有很多规划，计划下一步怎么走，有点像逛商店的心理去看东西。突然这个小说让你觉得有意思，有创作的欲望，正好也能买下版权，有时间，就去拍。但是现在中国好的小说不多，让你激动的东西不多，所以很难找到。我觉得和80年代相比，少了很多。这个可能有各种原因吧，你要问作家，我也不能乱说，不然作家会不高兴。所以要自己去寻找题材，大部分东西可能都不能用，我们大多数情况是根据小说原作找一个方向，然后自己改头换面。
观众：两位游走于商业片和文艺片之间的导演，您是怎样看待奖项对于未来电影发展的影响的？
李安：如果你立志要得奖，你可能就得不了奖，不过也有可能你就得了奖。我好几部得奖的作品都没想过会得奖、会卖座。对我们来讲，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要想，就尽力拍你最想拍的东西。即使不卖座，你还是觉得这样一个经验很值得。今年金马奖《爸妈不在家》的导演也没想过自己会得奖。
张艺谋：我觉得得奖在中国还是管用的，至少对年轻导演。如果能得一个国际奖，大奖，无论如何，就会成为媒体的关注对象。这对拉投资，筹备下一部电影都有好处。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虽然我也没想要得奖，当时什么都不懂，但是得了奖以后，对你的未来有很大的改变。其实得奖和钱是身外之物。但是这是我们现在过来了，可以说是身外之物，对年轻电影人来说，得大奖赚大钱还是很管用的。
观众：中国电影很少有是关于未来的，科幻的，大多都是写过去和现在。你是如何看的呢？你有想拍关于中国的未来和科幻么？
张艺谋：这主要还是看故事。其实未来这类电影少之又少，这是中国电影的短板。因为我们的想象力很缺乏，而且这一类的小说和文学作品一直很缺乏。其实我也一直在尝试，但很难找到好的。
观众：张导为什么想进军好莱坞？李安导演以前也拍过很多和家庭有关的，那您还会再归来拍家庭题材么？
张艺谋：不是我进军好莱坞，是好莱坞找上门来了。借入好莱坞的力量，拍他们喜欢的东西，我们可以慢慢地把中国的文化符号传递出去。不是靠仅仅在电影节上传递，那样范围太小。对现在的观众，特别是年轻观众，要借好莱坞的力。这大概是我接这个片子的原因。
李安：我最初拍电影，没有人给我剧本，我自己写。我只会写家庭的东西，因为我天天待在家里。后来拍了三部家庭也拍够了。家庭是社会的缩写，所以我一直也没有放弃。我也一直在拍，比如《少年派》其实也是有关家庭的。有一段时间，我也很喜欢做女性电影，也不是说我对女性电影有兴趣，而是女性对我的电影特别有兴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哈）。我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强项，所以我也不会放弃（哈哈哈）。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家庭剧，不过我下一步可能和家庭关系不大。
观众：我想问张导，哪些时候您对自己的妥协比较多？李安导演，在您出名之前，您内心的挣扎是怎样的？
张艺谋：妥协很多的。你从一开始就得妥协。你看到很多小说不能拍，你得放弃，你预见到它通不过，就要妥协。你日后如果想当导演，就记住四个字：妥协 坚持。虽然李安导演现在游刃有余，但他拍任何题材的东西都是有妥协的，没有完美。但是你要坚持，特别是你的初衷。你要坚持你的初衷，其他的可以妥协，留那点给自己。
李安：我没法解释这个问题。其实当时真的就是很没出息的感觉，真的是形势比人强，觉得很窝囊，很没自信。也没什么解决之道。做电影，就像张导说的，妥协坚持，是你天性的一部分。真的想做电影的人，是什么也挡不住的。在那六年里，我想我认识到了我是这样一个人。我自己认识到自己有一种韧性、粘劲。太强会折断，太柔也撑不起。所以我觉得不断推陈出新的艺术家都有这种品质。而且做电影人，可能不管成功失败可能都不会有安全感。
观众：你们觉得你们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和你们做电影有什么关系？
李安：老实讲，我觉得人生没有意义。所以我们要给它找意义。意义是一个很人为的概念。我们要强加意义，为什么呢，因为你需要有起承转合，有故事，其实意义就是个安慰的东西。我们拍电影，其实就是在寻找意义。不拍电影我觉得真的就是没什么意义。
张艺谋：他都说完了。我觉得基本就是这样。意义都是人说出来、想出来、文化教育出来的。对于生命本体来说它是不存在的。人都是平等的，意义都是社会文化赋予的，是一个诱惑出来的认知。所以思考这个问题，意义不是很大。但我们俩今天坐在这儿，是有意义的。我们自己在做电影的时候，我们想的倒不是什么意义，只是喜欢、爱好。最重要就是你喜欢做，你要有条件，你就往下做。
观众：你们会觉得扶持下一代导演是你们的责任么？你们希望他们怎么发展？
张艺谋：对于大陆来说，电影市场很好，所以现在是年轻导演最好的机会。从现在开始到未来的10年是大陆市场黄金期。市场很快就会突破单片10亿20亿，所以全世界眼睛都瞪大了。年轻人要抓紧机会，磨练自己的意志和能力，然后去寻找机会。拿着你的理想、剧本，反复去找，只要有人给你砸钱，你就去干。在一开始就要奠定自己的能力。年轻导演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但一定要有能，这个能是全方位的，要有人品有能力。
李安：我觉得对于台湾来说，前景也是非常好。最近几年，影片和观众有新的结合，市场也非常好，虽然不像大陆可以大做特做，但是基本上电影工业发展很好。再加上也可以和大陆合作，所以前景比我们那时候要好很多，也是黄金期。东南亚那一块也是大有发展。所以说这是中文电影的黄金期，希望大家好好把握，希望有好的作品，健康的系统。健康的工业体系，观众的支持，才是华语电影业发展的最大动力，光有票房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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