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报：从伦敦西区和百老汇看扎堆儿演出

　　平时人们常议论，中国人爱扎堆儿，街上吵个架有一大堆人围着看；在国外，一家中国餐馆生意火了，不久旁边就会有另一家中国餐馆出来。不像犹太人，你开个加油站，我会在旁开个超市，另一家可能再开个快餐店，不会都挤在一条道上。国内也是如此，到处都是餐饮一条街、建材一条街、电子产品一条街，扎堆儿做生意虽然有让人诟病的地方，但从实际效应来看，抱团取暖，产生聚集效应，实践证明也是一条可行的路。

　　而在戏剧产业方面，中国人似乎已经忘了我们的拿手绝活，然而，在这一点上，英国人和美国人做得却是风生水起，生意红红火火，经久不衰，比如人人皆知的英国伦敦西区和美国百老汇。

　　伦敦的剧院区也称为西区。伦敦共有剧院约100个，剧院区就集中了40多个，当之无愧地成为英国戏剧界的代称。在如此有限的区域内集中如此之多的剧院，在世界上只有纽约的百老汇可与之相比，而从历史传统来讲，西区要比百老汇悠久得多。百老汇是英文音译，原意为“宽街”，指纽约市中以巴特里公园为起点，由南向北纵贯曼哈顿岛，全长25公里的一条长街。百老汇大街两旁分布着几十家剧院，在百老汇大街44街至53街的剧院称为内百老汇大街，而百老汇大街41街和56街上的剧院则称为外百老汇。内百老汇上演的是经典的、热门的、商业化的剧目，外百老汇演出的是一些实验性的、还没有名气的、低成本的剧目，但这种区分越来越淡化，于是又出现了“外外百老汇”，其演出当然也就更新颖更先锋了。

　　每天当灯火辉煌的戏剧广告牌照亮了整条大街，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排起长长的队伍等待着剧院开门时，这意味着世界戏剧产业做得最好的地方每天财源滚滚的大幕就要拉开了。观众或在网上订票，或在时报广场现场购买打折票，虽然很多剧院年头已久，设施等方面已显得陈旧，但挡不住观众的热情，那些演出了上千场的名剧《狮子王》、《歌剧魅影》等，每次演出都是座无虚席，其实楼上座位从欣赏角度来说差强人意，但在强大的营销下，依然被卖得干干净净。这就是聚集效应。因为，到百老汇看戏，成了人们访问纽约就像要去看自由女神、华尔街、帝国大厦等名胜一样的规定动作之一。

　　其实，中国的戏曲演出不是不会扎堆，过去，戏曲剧团演出的生态其实是和百老汇演出近似的。在北宋都城东京汴梁，据《东京梦华录》载，就有不少演出场所，勾栏瓦肆。如桑家瓦子、中瓦、里瓦以及大小勾栏50余座。其中瓦子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数千人”。它们如今日之剧场，为大众提供了观赏各种表演的场所。南宋的杭州全城拥有23处瓦子，其中“北瓦”最大，有勾栏（上演百戏的场所）13座，分别演出史书、小说、舞蹈、杂技、戏剧、相扑、傀儡戏、说唱、说浑话和学乡谈（类似相声、滑稽）、皮影戏等。

　　近现代亦如此，北京前门外就有很多剧场，如三庆、广德楼、中和、广和、大众、民主、庆乐等，可以说见证了京剧与其他地方戏的成长兴衰。而中小城市同样的模式也差不多，在河南开封的闹市区大相国寺周边，就有国民大舞台、醒豫舞台等几处剧场，陈素真、常香玉都是登上了当时省会的舞台才得到认可、扬名立万，从此红遍全省乃至全国的。

　　另外，扎堆儿演出可以加强艺术的竞争，这在元杂剧时代就有清楚地反映。杂剧《蓝采和》就提到如果唱起对台戏，剧目的创作尤为重要，戏中唱道：“若逢，对棚，怎生来妆点的排场盛，倚仗着粉鼻凹五七并，依着这书会社恩官求些好本令。”这里就谈到了演员的化装问题以及剧本创作问题，如果碰上演对台戏，如果没有让“书会才人”这些专业作家创作出新的剧本来，是会败下阵来的。还是以美国的音乐剧为例。每台剧目选择的严格、资金投入的巨大、制作质量的精良、演员选拔的严苛，这都是保证在剧烈的市场中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近几十年，一部部令人惊艳的作品不断地从伦敦西区和百老汇推出。许多脍炙人口的歌曲风靡世界，如《艾维塔》中的《阿根廷，不要为我哭泣》及《猫》中的《回忆》。即使中文版移植的《歌剧魅影》、《妈妈咪呀！》等，照样有很好的市场反应。因为这些剧目都是经过市场千锤百炼过的，非常过硬。在伦敦西区，恐怖剧《捕鼠器》自1952年首演以来至今已经演出了2万多场，是英国历史上上演时间最长的剧目；《悲惨世界》已演出近万场；《猫》上演了21年，演出约9000场；《歌剧魅影》也上演了20年之久，9000场之多。据报道，2008年，伦敦西区的观众超过1300万人，票房收入达到4.9亿英镑。

　　其次，扎堆儿演出还便于剧目的营销。在美国，就有一个“百老汇”之名的网站，它是向全世界开放的，任何人有机会到纽约，想看一场音乐剧，就可以订票。当然，你选择了网上订票的方便快捷，当然就要支出一笔不菲的费用，如订票的服务费，以及退票的保险费等等，差不多这些费用能达到原票价的30%。如果想便宜也可以，在演出当天可以在时报广场百老汇售票处直接购买，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宣传，观众很可能临时改变主意去看一场质量水平各有千秋的剧目，拿到五折的票。总之，为观众服务，让观众满意，这是扎堆儿演出的一个基本宗旨。

　　扎堆儿演出还能带动旅游等相关服务业的发展，百老汇周边发达的商业为观众提供了看、吃、玩等一系列服务，给纽约的经济和就业都带来了积极影响。有人对2011年度百老汇剧院接待观众人数进行过统计，观众超过1250万人次，票房收入10.8亿美元，辅助产业收入逼近百亿美元，为纽约创造了8万多个就业岗位，带动整个地区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到纽约的游客中，有34%的游客会游览百老汇，有78%的游客会观看演出；大约83.5%的百老汇门票是由外来游客购买的，国外游客的比重在30%左右。同时，这种聚集已经成了一个城市文化的标志，也是衡量文化影响力和软实力的具体写照。

　　然而，这种演出状态到上世纪90年代中国开始进行城市拆迁之后戛然而止，当商业地产以冲天牛劲横扫中国的城市文脉与肌理之后，一个城市所应有的文化娱乐场所被短时的经济收益项目冲击得七零八落，只留下叫卖声而不闻弦歌响。当开发商痛痛快快地一夜之间把老建筑夷为平地的时候，殊不知要恢复这样的文化生态要用多少年，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恢复了。当我们看到一百年甚至更早的剧院在欧洲、在美国仍老当益壮，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时，我们只有艳羡的份儿。或者让别人当土豪宰一刀，但也要去金色大厅过过瘾。现在，不少地方已经有了演艺场所进行集群建设的规划，但大多还没有眉目。何时能重现文化娱乐集中演出的辉煌，我们拭目以待。

  （文章来源：中国文化报/作者：毛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