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碑》剧照 |
他叫斯特科,19岁,士兵、死囚,战争期间奸杀了23名女子;她叫梅加,中年妇女,女儿是23名受害者之一。她把他从行刑的电椅上救下,条件是他要像奴隶一样服从于她。此刻有什么比“活”更具诱惑力?他答应了她。话剧《纪念碑》的故事,便这样开始了。
《纪念碑》是加拿大剧作家考林·魏格纳的代表作。1995年该剧在加拿大首演,1996年获加拿大总督文学奖;后由吴朱红译成中文,当时的中央实验话剧院(国家话剧院前身之一)导演査明哲将其搬上舞台,2000年在京首演,2005年再度演出。
今年8月,《纪念碑》复排,这部看似冷门的战争题材小剧场话剧迅速成为观众认可的“口碑佳作”,不仅场场爆满,更出现了每场必须加座的场景。8月21日,《纪念碑》受邀参加2013全国小剧场戏剧优秀剧目展演和2013年国家艺术院团演出季,登陆北京国话先锋剧场。
对人性的探讨不会过时
13年前,《纪念碑》的首演不仅让查明哲牢固树立了“残酷戏剧”的风格,也让当时的观众展开了对战争、对人性的深入思考和热烈讨论。
开场时,坐在电椅上的斯特科没有丝毫忏悔之心。他对罪行理直气壮,把一切视作战争的一部分。他着魔般坏笑着说:“打仗时,这种事情可没人追究。”而梅加为了女儿,为了让斯特科说出罪行的真相,她隐忍着让他生,更让他生不如死——她鞭打他,让他像牲口一样干活,割掉了他的一只耳朵,逼他搬起大石头砸伤自己的脚,以此教训他不懂“真话与谎话的区别”。
战争制造着各种各样的废墟,而建立在废墟之上的人性,终究是脆弱、扭曲、善变的。作为受害者的梅加,也扮演着加害者的角色。两颗受伤的心,若能彼此贴近、相互救赎,该是件多庆幸的事。
她请他喝啤酒,送他兔子作礼物,在伤害他之后又替他包扎伤口。斯特科这个曾经的杀戮机器,麻木的心脏开始慢慢复苏,他感受到疼痛,感受到爱。他回忆起自己犯下的罪行,回忆起每个被他迫害的年轻女孩的模样,用犯下罪恶的双手,挖出一具具尸体。梅加用这些女孩的尸体,搭建起一座揭露战争真相的纪念碑。
“这部戏,是一次在废墟上的跋涉,是一次在人性荒原上的跋涉。”查明哲说,13年前《纪念碑》问世带给了当时的观众很多新鲜的价值观。“那时,我的一位老师很认真地对我说,一定让我搞清楚故事中的那场战争究竟谁是正义的一方。而我想讨论的是普遍意义上的战争,无论什么旗帜下的战争都是非人道的。而表现战争中的人性,也曾经是创作的禁区。但人性又是那么复杂,在爱的名义下也能杀人。所以,我们以充满感性的戏剧方式将这些曾经的禁忌赤裸裸地展现出来,自然会引起轰动。”
查明哲说,《纪念碑》就像鲁迅评价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不但要拷问出洁白下的罪恶,还要拷问出罪恶下的洁白。”而对于战争的反思、对于人性的探讨,不仅在13年后的今天不过时,在以后也不会过时。所以,此次复排查明哲在艺术处理上并没有做大的改变。“我们依据的还是这个文本,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文本里深刻的、有价值的、有力量的,甚至是13年后我们发现,当年我们没有重视的、没有发现的凸显出来。”
演员“走不出来”是幸福
《纪念碑》是两个人的戏,但从13年前首演开始,查明哲便会一次起用4个演员。“《纪念碑》是一出1小时50分钟的戏,两个演员几乎要各自说上55分钟的台词,难度可想而知。而且,这两个角色又是如此复杂,演员不去撕裂自己就无法体验角色,所以他们在创作上的艰辛可想而知。何况在舞台上,演员们要当着那么多双眼睛去撕裂自己、撕裂灵魂,去探究那些甚至是令人不齿、感到羞辱的情感,他们消耗着难以想象的心力与体力。”查明哲说,在13年前的演出中,梅加的角色由张凯丽与徐雷轮流饰演,但徐雷突然生病了,张凯丽一个人连演3场,结果整个人虚脱了。
而正是经历了痛苦的体验角色的过程,当年的4位演员段奕宏、邢佳栋、张凯丽与徐雷的表演不仅得到了观众的认可,更被誉为表演艺术的范本,成为舞台经典。“成功的代价是,他们进入角色以后可能很难再走出去。这是演员的痛苦,也是他们的幸福,而作为导演,我不会打扰他们的幸福。”查明哲说。
《纪念碑》13年前演出,也在查明哲的儿子查文浩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那时,他只有9岁,总在排练场里玩。有一天在家,我和他妈妈正在客厅里,他躲进我的书房大喊:‘爸爸,你把门打开。’我们把门打开后看见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然后开始背诵斯特科那段十几分钟的独白,竟然一字不差。我们都惊呆了。”听说父亲复排《纪念碑》,查文浩主动请缨演出,因为考虑到他的年龄、气质与斯特科确实接近,查明哲最终同意了。
“演出之前,我只是预判了一下,觉得他能够完成。现在经过观众的检验,那些叔叔阿姨对他都还认可,我也基本认可。”作为导演,查明哲是严谨的;作为父亲,他更是严格的。所以,他对儿子的表扬异常谨慎。“因为前面的演员有好的创作,他吸收和学习了,所以他才能够得到这些认可。”
人性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纪念碑》的尾声,斯特科乞求梅加的原谅,并向她伸出了手,梅加转身痛苦地哭嚎,两个人的手定格在一段看似并不遥远的距离上。之后,一座挂着23条白色裙子的纪念碑缓缓升起。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也是不同于原著的结局。“在原著中,那些女孩的尸体就是纪念碑,但我在读剧本的时候,一条条象征纯洁的白色裙子在我脑海中闪过,所以我决定用这样的处理。原剧本中,梅加的手朝斯特科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这预示着他们的和解。但我让梅加转身,痛苦地嚎叫,让他们的和解变得更加模棱两可。我总觉得人类虽然绝望,但是希望和美好依然存在。但这种希望和美好与现实的差距,虽然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查明哲说,人性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来源: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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