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命运的俄狄浦斯 |
得知今年9月7日、8日斯特拉文斯基的歌剧杰作《俄狄浦斯王》将要在天津大剧院上演,真是欣喜,印象中这是该作首次亮相国内。
《俄狄浦斯王》的故事在西方可谓家喻户晓,据记载,作为希腊悲剧首次上演大约是在公元前四百多年,距今已有将近两千五百年,而这部悲剧的素材则来自更加遥远的希腊神话。
俄狄浦斯情结和古老的故事
在心理学上有个概念“俄狄浦斯情结”,它来自精神分析学创始人弗洛伊德的研究,他认为在儿童早期性发育阶段会产生对父母中异性的爱恋和同性的排斥,他将男孩爱恋母亲、排斥父亲的现象命名为“俄狄浦斯情结”即“弑父恋母情结”,女孩反之,相应概念是“恋父情结”。虽说这属于人类的原始本能,但从社会文明角度看这种心理是不伦的、罪恶的。大多数孩子会随着成长自然地走出“俄狄浦斯时期”,只有少数人会在潜意识中积淀为精神问题,严重时甚至可能影响一生的幸福,因此做父母的应对此现象有一定认知,不可一味溺爱、纵容。
那么,“弑父恋母情结”与俄狄浦斯有什么关系呢?在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是底比斯国王和王后的儿子,出生时神灵预言他长大后会弑父娶母,于是他的父母将婴儿的脚后跟钉在一起,派人丢弃到旷野。一个牧人见这孩子可怜,将他送给无子嗣的科林斯国王夫妇,被他们当作亲生儿子养大。俄狄浦斯长大后听说了这个预言,惊恐之下逃离了他以为是生身父母的科林斯国王夫妇,在流浪的路上与一行人马发生冲突,他失手打死了其中一位老人。
底比斯国的百姓正遭到狮身人面兽斯芬克斯的残害,凡答不出难题的人都会被它吞噬,国中已有不少人因此丧生。途经此地的俄狄浦斯将难题一举破解: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的,是人——出生时四肢爬行,长大后两足行走,老年时拄拐而行。怪兽斯芬克斯羞愧跳崖,勇士俄狄浦斯受到百姓崇敬和拥戴,他被刚刚失去国王的底比斯人将推举为王,娶了前王后伊俄卡斯忒,数年间生育了两男两女。
多年后底比斯遭遇瘟疫,死难无数。大臣克瑞翁即伊俄卡斯忒的兄弟去圣殿求神谕,他被告知这个国里有人杀了前国王,若想避免没顶之灾必须找出这个罪人。俄狄浦斯王下令立即查找,没想到一切可疑线索都指向自己,但他并不躲避,而是力排众议继续调查,最终得知他就是当年那个遭遗弃的孩子,他在路上杀死的老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底比斯国王,他娶的女子正是生身母亲,“弑父娶母”的厄运最终还是应验了,伊俄卡斯忒羞愧自尽,俄狄浦斯用她的金簪刺瞎自己的双眼,走向旷野。
希腊悲剧精神和斯特拉文斯基的“歌剧-清唱剧”
《俄狄浦斯王》的作者索福克勒斯与埃斯库罗斯、欧里庇得斯并列为最伟大的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他们的作品不仅在那个时代得到推崇,也在后世备受敬仰,不断被改编成各种形式搬上舞台,如埃斯库罗斯的《普罗米修斯》、《阿伽门农》和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等。
起源于祭祀礼仪的悲剧是那个时代演出规模最大的艺术体裁,包括各个角色和歌队、乐队,篇幅也比较长,其艺术主旨是培养人的怜悯和敬畏之心,特别是展现英雄在面临不幸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尊严。在古希腊,去露天剧场观看悲剧演出成为教育大众的重要方式。从美学角度来看,悲剧属于“崇高”范畴。
斯特拉文斯基是20世纪上半叶活跃于巴黎的俄罗斯作曲家。在经历了早期的“民族主义风格”之后,他转向了“新古典主义”,即反对浪漫主义的情感宣泄和浪漫诗意,回到巴洛克音乐的客观、单纯、明晰。他在1927年创作的歌剧-清唱剧《俄狄浦斯王》就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不仅选取古老的悲剧题材,更为了强调遥远的神秘感而特地采用陌生的拉丁语,体裁名称“歌剧-清唱剧”则表明这是将歌剧与巴洛克时期盛行的宗教性清唱剧相结合,它也给了人们一种历史厚重感。
从题材本身看,歌剧-清唱剧《俄狄浦斯王》必然是剧情跌宕起伏、极富情感冲击力的,但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并不煽情,剧情从容铺展,音乐结构清晰,旋律棱角分明,节奏相对稳定,大量合唱更突出了史诗般的端庄肃穆。此外,斯特拉文斯基还加用了一个巴洛克清唱剧中常见的“叙述者”,他在每一幕之前对剧情做简要介绍,由此可见斯特拉文斯基并不打算造成强大的戏剧悬念,他的目的只是带领观众冷静地观照俄狄浦斯王的悲剧命运和英雄精神。
与情感浓烈的浪漫主义歌剧不同,《俄狄浦斯王》的力量和情感被斯特拉文斯基掩藏在均衡严谨的音乐结构之中,就像滚烫的火山熔岩始终被克制在坚硬冰冷的岩石之下一样,反而具有极大的张力。例如当一切调查迹象都将矛头指向俄狄浦斯王本人的时候,他一方面极其震惊和痛心,另一方面却勇敢地坚持追寻真相,残酷地一步一步将自己逼向绝路,这对观众来说是非常沉重的心理压力,甚至更由于他的冷静和克制而感到痛苦,同时又会为他的英雄气概而由衷赞叹。
热切期盼歌剧《俄狄浦斯王》登陆天津大剧院的舞台。相信我们会从这部“新古典主义”作品中感受到深沉的力量和精神启迪——面对不可抗拒的命运,英雄自会做出捍卫尊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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