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淳 (资料图) |
南都娱乐周刊4月3日报道 孙淳说,如果80年代就有偶像剧这一剧种,他早在30年前就能红遍中国。孙淳说这句话的时候57岁,依稀的白发倔强地从看上去染过的头发里长出来,身材也因为去年再拍袁世凯时的再度增肥而略显臃肿。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既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却也不像是逗你玩儿的;时间过去久了,在场的记者有的甚至根本在80年代过去后才出生,只好回以几声“呵呵”,于是他也笑,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其实他有一张写满故事的脸,能轻松地堆起笑脸,也能下一个瞬间不怒自威。这两年娱乐圈光怪陆离的趣味再一次转了向,人们陶醉于孙淳这类大叔的成熟气质,把他们重新摆到台上膜拜。
最近,他在《赵氏孤儿案》里演屠岸贾,和另一个大叔吴秀波飙戏,吴秀波称赞孙淳是“几近完美的演员”。
80年代
长得太帅没有红
孙淳为什么没在30年前红起来,因为他长得帅。
1982年,孙淳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因为良好的家教背景,他在大学的四年里一直是班上的优等生。表演系历来有排毕业大戏的传统,那一届排了3个大戏,男一号都是孙淳。毕业后他也得到了很多机会,无论是第四代的滕文骥还是第五代的陈凯歌、张艺谋,都在他们导演生涯的高潮期前后与孙淳有过合作——但是,就是没红。
孙淳解释:“因为80年代是这样的:影视界流行一种文化上的反传统。过去舞台上的形象全都是高大全,很美丽很英俊;而(“文革”)那十年太严酷了,所以到80年代,大家一下子抛弃了过去的(对高大全的审美),全让我演一些不属于我的、或者说不是扬我所长的东西,比方说《大阅兵》,让你演一个很冷峻的人,比方说《死期临近》,让你演一个变态的杀人犯。”
80年代的文艺界带着明显的“伤痕文学”色彩,反思不可避免地带来反叛,首先要推翻的就是英俊潇洒,而废墟上最先树立起来的,又必然带着先锋气质。1986年,孙淳演过一部叫做《魔窟中的幻想》的电影——表面上很红色很主旋律,因为故事我们小时候在课本里都读过:小萝卜头在重庆渣滓洞集中营憧憬新中国,但是,实际上这是一部充满了Cult元素的电影,全片由4个梦境组成,孙淳在里面演典狱长,台词很少,但阴郁的镜头,意识流的剪切,妖里妖气的配乐,构造出一种因诡异而产生的恐怖感。
仿佛应景似的,孙淳点起雪茄;烟雾升腾起往事,也模糊了脸的轮廓。“其实那时我碰到所有的导演都说,孙淳你太漂亮了。”但这后来成为了角色被拒的理由,在拍《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前,张艺谋一度认为他太帅,因此“太像个演员”——对演员来说,“像”演员而不是角色,显然并不是一种夸奖。
孙淳和张艺谋早在拍《大阅兵》时就认识,那是1985年,那一年孙淳一共拍了三部电影,除了《大阅兵》,一部是哥哥孙周的《军人的证明》,一部是陈凯歌的同学江海洋拍的《荒岛枪声》,这三部电影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碰上了“反自由化”运动,于是都没有通过审查。
坏运气还没结束。1988年,导演谢洪拍了一部带有商业色彩的电影《死期临近》,孙淳演一个精神分裂者,“这部电影从现在看,是中国电影逐渐向商业转型的一个片子;当时电影发行还不是像现在这样,是各省的电影公司来了之后看片子,看完片子以后买拷贝,那片子卖了300多拷贝的,在当时相当厉害。”——可是,是的,这个“可是”就像西西弗斯的石头一样再次滚落下来——“刚好碰上政治风波,又被毙了。”
家庭
李安式的经历:好女人养家
大多经历过起伏的人,都会热衷于讲述某个转折的时刻;在娱乐圈,转折可能发生在某个护身符被砸碎,或者在戏中称呼比自己资历浅的演员为“大哥”,感到屈辱而奋起;或者在糊里糊涂地红了以后,又回过头来寻找某个神秘力量的启示。
相比之下,孙淳的故事没那么神神叨叨。
“我妻子傅丽莉在80年代走穴,80年代的条件你也知道,有一次她回来的时候脸特别绿,我说你怎么回事啊?她说晚上就让我们住在那个剧场边上的房间里,搭一个板,几个人就挤在那板上面睡觉,一连三天,睡得不好。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说:‘你丫愿意去!’真的,后来一直到1996、1997年,我拿了金鸡奖,得到认可了。突然意识到,我怎么能对我媳妇那样?我媳妇实际上是他妈的在养我,她从来没问过我‘你丫去追求艺术了,你拿什么养老婆’,没有。我非常非常地内疚!所以后来我老婆身体不好,不拍戏了,我就养活她。”
傅丽莉是孙淳上戏77级的同班同学,90年代初也曾名动一时。她是“红二代”,父亲是皮定均手下的战将,两人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傅丽莉扛起整个家。
孙淳其实跟傅丽莉有着相似的家庭——虽然他们后来的三观是那样不同——孙淳父亲是外交官,他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长大,能看别人不能看的外国电影,读别人不能读的外国小说;大院子弟有着天然的优越感,就跟王朔写的差不多,他家境优渥到什么程度——“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有个写字台,拉开右边那抽屉永远是有钱的,很多钱,就是这样的,所以那时我对钱的概念是零。”
80年代,孙淳开始拍戏挣钱,刚有了一万块,就买了东芝大彩电,因为“要看外国电影资料片”。1993年开始,电影演员的片酬进入万元级别,他拍《刑警荣誉》,拿了5万片酬,二话不说,又凑钱买了台切诺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果我是那样,那我肯定会拼命挣钱。但我不是,比如家里给我钱,我从来不觉得‘不行,这是父母的,我不接受’,不是,我理所当然地要了。所以在成长方面我是非常晚熟的。”
1977年,改革开放后第一次高考,孙淳在被分配当了几年钟表工后,受哥哥孙周的影响,报考了上海戏剧学院,那一年有570万考生,录取率4.8%,大学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毕业后心高气傲,看到不好的剧本,“这太屎了,太臭了”,就不接。1997年胡玫拍《雍正王朝》,找他演雍正,他拒绝的理由更离谱,甚至有点“90后”:“天太热了,要拍古装,累。”他说他那时不食人间烟火,羞于跟人谈钱,不但如此,还嘲笑傅丽莉接拍的烂片。
孙淳又一次提到妻子,提到他们刚毕业闯天下的时候,劳燕分飞,聚少离多,他为虚无缥缈的理想蹉跎了青春,直到40岁以后,在大多数男人面临中年危机的时候,却开始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男人:事业有成,魅力犹在,最重要的是,认为他不再年轻的妻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转折
由被“封杀”树立的里程碑
真正意义上的转折发生在2003年《走向共和》播出后,虽然从结果上看,这部电视剧遭遇了孙淳在80年代就遭遇过的封杀,但所幸,现在很多时候,人们并不在电视机上看电视了。
为了拍《走向共和》,孙淳推掉了哥哥孙周的《周渔的火车》,但这也不能算太遗憾,在《走向共和》拍完后,有一次他碰到濮存昕,濮存昕就对他说了一句话:“里程碑啊。”
即便以今天的眼光看,《走向共和》仍然是一部在价值观和叙事策略上遥遥领先的作品,孙淳饰演的袁世凯,对这个已经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人进行了合乎人性的描写——这固然是电视剧遭遇封杀的主要原因,但表演者对袁世凯介于权力、家族、理想之间的复杂心态,进行了细致的揣摩。命运的天平终于开始向孙淳倾斜。
目瞪口呆,无言以对,欣喜若狂。当孙淳不再偶像派的时候,这个角色却为他打开了全新的事业格局,他不再拍那些可有可无的电视剧。几年后张黎拍《人间正道是沧桑》,孙淳半友情地出演瞿恩——原型大概是瞿秋白加周恩来——一个理想主义者。结果这个角色被讨论的热烈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主角孙红雷。
“瞿恩是我最感动的角色,看完剧本后我号啕大哭,傅丽莉从楼上被惊出来,问怎么了,我大喊:‘瞿恩死啦!’”
“每个时代对人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我是受着理想主义的教育长大,我出生在红色的家庭,这些都是潜移默化。”他又把话题转向妻子——“我们成长的年代啊,男女之间啊还真是授受不亲,不像现在的男孩从十四岁,青春期萌动了之后就开始去接触异性。那个时候我谈一个恋爱,意味着一定要通向婚姻的殿堂,你不能说我今天谈了一个不合适了,不行,你怎么老换人啊。所以我和老婆就是,两个人四年里边前一年都没说过一句话,第二年因为演戏,突然两个人就好上了。”
最近的《赵氏孤儿案》,看上去就像他和吴秀波两个人的话剧舞台,而不是一部电视剧。他演的反派坏得很坦然,顺便八卦,他和吴秀波之前一块演过更具文艺气息的电视剧《相思树》,对了,田朴珺,就是给王石烧红烧肉的那位,也有份参演。孙淳回应得也很坦然:“逢年过节会打电话问候一下。”
最近孙淳在拍严歌苓编剧的电视《剧场》,故事讲了很多80年代剧团里的潜规则,为了角色各种勾心斗角,我问他,三部毕业大戏都当男一号,有没有也跟人斗心眼,孙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时候觉得自己牛啊,是理所应当的;现在想想,肯定遭人恨,凭什么都是你啊!”
那个时候,他得了奖,把奖杯丢在床底下;现在傅丽莉把奖杯拿出来,擦干灰尘,放在显眼的柜子里。孙淳说,凡夫俗子也挺好的——我想,这就是大叔在这个时代,又重新招人疼爱的地方吧。【来源:南都娱乐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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